黎永明先一步離開公館，謝絕了專車接送，慢慢步行離開。
不過還沒等他走到最近的公交站臺，汽車的鳴笛聲就從身后響起。
“上車。”
王議員打下車窗板著臉說道。
黎永明沉默片刻拉開車門坐了上去，他沒有拒絕，或者說對面沒有給他婉拒的機會。
“決定好要去內華市了嗎？”
車子發動，王議員沒有半句廢話直奔主題。
看似是在尋求回答，但說話時用的卻是肯定的語氣，沒有半點詢問的意思。
“我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熟人朋友關系都在這里，突然讓我去一座陌生城市，還是內華市這種混亂的城市，老實說我其實挺想拒絕的。”
王議員沒有出聲，靜靜的等待下文。
看出王議員沒有接話的意圖，黎永明自顧自的繼續說道：“但這件事我應該沒有拒絕的權力吧。
借你之手特意把我叫到這種地方，擺明了是在告訴我要么按照他的要求去干，要么就做好被打壓邊緣化的準備唄。”
“沒有打壓。”王議員面無表情的說道：“沒有以后了。”
黎永明皺起眉頭：“這是什么意思？”
“余議員知道嗎？”
王議員沒有回答黎永明的問題轉而提起另一位議員。
黎永明不知道為什么要在這種時候提起其他人，但他還是微微點頭道：“聽說過一些傳聞，說是內華市背后的亂象似乎是有一點那位的影子。”
王議員輕輕呼出一口氣，并不在意黎永明那模棱兩可的話語。
“余家，沒了。”
見王議員說的如此直白，黎永明斟酌了一會兒道：“你的意思是……余家倒了？”
“不是倒了，是沒了。”
王議員的雙手緊緊握住膝蓋：“不僅是余議員，連帶著他的兄弟姐妹，父母叔伯，兒子女兒，甚至包括他那個剛滿三周歲的孫子全都消失了。”
“一夜之間和余家有緊密關系的人都消失了，沒有出行記錄沒有轉移財產，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只留下龐大的遺產供人瓜分。”
余家的消失至今未對外界公布。
很多人都在調查事情真相，其中包括那些跟余家不對付的人。
因為這已經不僅僅是一般的清算了，能讓余家幾十人悄無聲息消失自然也能讓他們消失。
可任憑怎么查，都沒人能查出半點線索。
這件事所導致的結果便是連帶著余家的遺產都沒多少人敢接手，直到王議員的出現。
作為新晉議員的王議員很清楚自己是如何坐到這個位置的。
如果不按照那位岳博士說的做，余家的前車之鑒就是他的未來。
余家確實對內華市有著不小的影響，作為內華市那些人背靠的大山，余家每年都能收到大把的孝敬，可謂是賺的盆滿缽滿。
可他們千不該萬不該產生整合內華市的勢力，化作自身底蘊使家族更進一步的想法。
雖然不清楚那位想干什么，但這很顯然妨礙了對方的某些布局。
于是偌大的余府就這樣在一夜間崩塌。
王議員短短兩句話聽得黎永明是心驚肉跳。
“你是說余家的事，和剛剛那位有關？如果我拒絕的話……”
王議員什么也沒說，但又像什么都說了。
有時候沉默本身就是一種答復。
“這還真是……操蛋啊。”
黎永明第一次在王議員面前爆了粗口，他從衣兜里摸出煙盒，沒有詢問任何人的意見直接抽出一根點燃。
淡淡的涼意順著喉嚨滑下，伴隨著薄荷味在肺部暈開。
打下車窗，黎永明朝窗外吐出二手煙。
不按照那位的要求去做會死嗎？
不一定。
但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黎永明也不想去賭。
今天這一趟行程，讓他想通了很多事情。
在救下王議員那天，黎永明在心里感嘆著走大運了，讓這種大人物欠下人情以后的日子能好過很多。
再不濟也能厚著臉皮求一份錢多事少的體制內閑職。
然而獲得榮譽勛章后，他開始覺得有些不對勁。
王議員負責的部門和賞金獵人的工作沒有多少交集。
榮譽勛章更不是什么隨隨便便就能申請下來的廉價獎勵。
從賞金獵人系統建立到現在都沒人獲得過，其獲取難度可見一斑。
這枚勛章很明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瀾。
結合剛剛公館對話，一切都能說得通了。
自己成為了某些人的棋子。
黎永明有自知之明，他根本不想參與這種最頂層的權力斗爭。
他是有點小聰明不假，但雙方的身份差距過大，站的位置不同能看到的東西也不同。
小人物被卷入棋盤，結果只會是九死一生甚至十死無生。
黎永明本想找機會用掉王議員這份人情，換取一份穩定體面的工作，但對方一直沒給他這個機會。
此刻，黎永明徹底斷掉了這份念想，他轉過頭看向王議員的眼神里已經不再帶有期許：“我該什么時候出發。”
“越快越好，我已經通知當地的單位做好對接準備了。”
末了，王議員淡淡的補充道：“最好把你妹妹也帶上，我記得她是想考新聞媒體專業吧？這邊媒體專業的工作可不好找。”
“小雅也要跟著過去？”
黎永明面無表情的盯著王議員。
后者在黎永明的注視下依然不為所動：“你確定把她一個人留在這邊更好嗎？”
“我要去的地方是內華！那里有多危險你們比我更清楚！”
“危險有時候不僅僅指看到見的刀槍棍棒。”
王議員示意司機在人行道邊上停下：“這算是我對你的忠告，信不信是你自己的事。”
聽著王議員那暗示般的話語，黎永明面露慍怒之色。
他沒想到受著救命之恩的王議員，居然連自己離開后在當地照拂一下自己妹妹都不愿意。
當然，作為一名政客，王議員有他這么做的理由。
如果黎永明沒有被岳陽焱盯上，那么照拂一下不無不可，哪怕只是為了刷形象也要把黎永明這對兄妹照顧的好好的。
可現在黎永明成為了岳陽焱的棋子，在滿足黎永明的訴求前，王議員首先要考慮的是岳陽焱的態度。
他可是明確收到了讓黎永明這對兄妹前往內華市的指令。
雖然不知道讓黎小雅跟著有何意義，但既然岳陽焱要求了就應該照做。
聽話的狗才能活的更長久。
“我在內華市有一套兩百多平的大平層，等你們到了內華會有人把鑰匙給你，住那里不用擔心治安問題，吃飯有保姆，不喜歡附近的餐廳也可以提供送餐服務。”
“而且附近剛好有一座不錯的大學，我可以安排你妹妹免試直接入學。”
“平時可以讓你妹妹乘坐我的專車上下學，內華市就算再亂也不至于會對從我車上下來的人動手。”
“同時日常開銷我會讓司機幫你們報銷，后續有什么要求也可以直接跟司機溝通。”
“這樣的安排你滿意嗎？”
王議員一番話安撫住了黎永明即將暴走的情緒。
黎永明很想反駁，但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衣食住行除了衣服外王議員都安排好了，遠比黎小雅自己一個人留在這邊更好。
一種被人牽著鼻子走的憋屈感在心頭縈繞著。
優渥的條件加上黎永明自己也有些不放心黎小雅一個人留在這邊。
最終，他同意了王議員的提議。
下車后的黎永明望著逐漸遠去的轎車眉頭緊鎖。
“希望我這輩子再也不用跟政客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