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散提爾堡大軍突如其來的入侵,讓整個西哈特蘭德地區乃至費倫大陸西海岸無數的城鎮、村莊陷入了恐慌之中。
盡管傅佐爾·錢伯瑞和他麾下暴政之神班恩的教會擁有極強的組織能力,并且向來只追求強而有力的統治,幾乎很少會像獸人之類的野蠻怪物那樣搞大規模劫掠、屠殺和破壞。
凡是被其支配的城鎮往往都擁有非常良好的秩序。
只要不反抗,哪怕是平民的財產跟安全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得到保障。
可對于那些原本可以騎在民眾頭上作威作福的貴族領主、統治階級與既得利益集團來說,這卻是一場無法用語言形容的恐怖滅頂之災。
因為以月之海暴君強勢的性格跟行事作風,肯定不會留著他們這些廢物浪費糧食。
而是會直接抄沒所有財產貶為最低等的奴隸,或是干脆直接連帶整個家族一起秘密處決掉永絕后患。
事實上在攻陷龍湖沿岸的幾座港口城市時,傅佐爾·錢伯瑞也的確是這么干的。
身為暴政之神班恩的選民,他很清楚左思的意圖是借自己和散提爾堡的手摧毀這片土地上原有的統治結構,以便在接管之后可以隨心所欲塑造全新的統治與管理模式。
這也是班恩教會在支持暴君征服了某個地區,亦或是顛覆了當地政權后經常會干的事情。
但左思高明之處在于成功轉嫁矛盾,讓散提爾堡來做這個當地人眼中的入侵者和壞蛋,把自己塑造成拯救者和英雄的形象,在一片感激與歡呼聲中牢牢地抓住權力。
如此一來,在費倫大陸傳統的認知觀念中,就沒有人能夠質疑其統治的合法性。
當然,如果僅僅只是單純的演一場戲,傅佐爾·錢伯瑞還不會對左思產生太過的敬畏與忌憚。
真正讓他感到恐懼的是,對方還利用了該地區復雜局勢,尤其是巴爾之子沙洛佛克的野心,讓博德之門先來做這個出頭鳥,等其戰敗之后再現身以救世主的身份力挽狂瀾,利用別人的失敗來加深強化普通人對于自己的崇拜跟感激情緒。
等事成之后,再連帶遭到大幅度削弱的博德之門、西哈特蘭德地區和巨龍海岸一口氣吞下去。
除此之外還有正在桑比亞進行的糧食傾銷,以及連帶著對科米爾王國社會穩定性所造成的劇烈沖擊,還有不聲不響瞞過所有勢力偷偷給自己那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弄來的海量武器、鎧甲和食物資助……
由于有散塔林會這個遍布費倫大陸的龐大情報網,因此傅佐爾·錢伯瑞知道的要比其他人多得多。
他知道的越多就越覺得這個得到暴政之神無限眷顧的年輕人,不管是野心、胃口、眼光、格局,還是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手段,都遠在自己之上。
就在散提爾堡和散塔林會的高層還在為滲透、占領一兩座城鎮絞盡腦汁的時候,對方已經開始著手鯨吞整個大陸西海岸超過五分之一的土地。
如果這個計劃最終成功,那么費倫大陸上將會誕生一個人口達到一兩千萬、統治范圍更是史無前例遼闊的龐大帝國。
對于一個野心勃勃渴望權力的暴君來說,沒有什么比這更令人感到興奮激動的事情了。
唯一讓傅佐爾·錢伯瑞感到遺憾的是,即將實現這一宏偉目標的人并不是自己。
當然,更讓他感到頭疼的是曼松最后一個克隆體那越來越過分、越來越露骨的不正常性取向。
盡管在最開始的時候,傅佐爾·錢伯瑞還為昔日最強大的競爭對手愿意服從自己而感到高興。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突然發現曼松態度的軟化與改變并非是那種對于力量權勢的敬畏,而是源自于另外一種強烈的情感——愛。
如果換成是其他人,估計感到惡心跟厭惡的傅佐爾·錢伯瑞早就一錘子將其砸死了。
但對于曼松,他實在是有些下不去手,或者說是舍不得。
畢竟當曼松舍棄原本的野心和對權力的渴望后,簡直就是現如今黑暗情報網掌控者——席曼蒙的超級強化版。
而且那種扭曲的愛還能讓他始終保持極高的忠誠度。
所以傅佐爾·錢伯瑞現如今的內心十分復雜,甚至可以用痛苦并快樂著來形容。
一方面,他享受支配和操控曼松最后一個克隆體帶來的成就感,另外一方面他正常的性取向又對于這種來自同性的愛產生了強烈的生理排斥。
有時候月之海暴君甚至覺得,曼松的克隆體之所以會變成這幅樣子,八成是左思故意搞出來折磨自己的,可又找不到什么切實的證據。
就這樣,在強忍著惡心跟不適的情況下,傅佐爾·錢伯瑞終于通過交給對方新任務的方式,把曼松的克隆體打發出去率領軍隊快速推進。
他希望爭取在博德之門來得及做出反應之前,先把戰線推進到大河對岸的綠色原野一帶。
并在那里布置好戰場,打破敵人想要將自己趕下海的妄想,順便粉碎巴爾之子沙洛佛克的野心。
不過就在散提爾堡大軍如入無人之境瘋狂攻城略地的時候,得到消息的博德之門方面也迅速做出了反應。
盡管上一次的戰敗讓幾方勢力矛盾徹底爆發且勢同水火,有兩次甚至差一點就爆發內戰,最后還是耐蘭瑟爾群島出面調停才穩住了局勢。
但在面對強大外敵入侵的時候,伊爾坦公爵、銀盾公爵、貝爾特公爵和莉拉·珍娜斯女大公還是重新坐到一起商討對策。
經過長達三個多小時的相互指責、爭吵和謾罵,他們終于達成了一個脆弱的停戰協議。
不僅如此,這些人還以博德之門是領主聯盟成員的身份,向深水城、無冬城發出了求援,希望對方能看在曾經一起并肩作戰的份上派出援軍幫忙。
幾乎與此同時還派出了一名南下的特使,打算先去耐蘭瑟爾群島求援,再去南方的安姆帝國看看能不能借到點援軍。
就算沒有援軍,能搞到點武器、盔甲、糧食和金錢等方面的援助,又或者吸引一些冒險者傭兵參與進來,也能讓面臨嚴峻形式的博德之門可以喘上一口氣。
不過這些公爵們顯然不會想到,他們派出特使還沒等走出多遠,就已經被沙洛佛克手下的強盜團伙伏擊并干掉了。
眼下,這位身披重甲、留著強者發型(光頭)的壯漢,正踩著博德之門使節團的尸體,感受著體內沸騰的殺戮神性,咧開嘴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聲音低語道:“沒錯!就是這樣!
暴力、殺戮和死亡會讓我變得越來越強大,直至超越凡人繼承巴爾的鮮血王座。
不管父親當年在凡間留下了多少子嗣,最終能踏上封神之路的只有我一個。
我就是預言中的那個天選之子,必將贏得所有凡人的恐懼跟敬畏……”
“主人,這些尸體怎么處理?”
一名盔甲沾染了鮮血的人類戰士從遠處走過來詢問道。
“扔進樹林里就好。
那些野獸和巨魔會幫我們把尸體清理干凈。
記住把現場的血跡擦拭干凈,然后把車輛和馬匹趕到至高荒原和巨魔咆哮森林的交界處。
最好不要留下任何可以被追查的痕跡。
至少在我解決掉博德之門那些公爵掌握軍隊之前,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使節團遭遇襲擊的事情。”
沙洛佛克眼睛里閃爍著冷酷殘忍的光芒。
毫無疑問,謀殺之神的神性與血脈已經深深的對其造成了無法逆轉的嚴重影響。
或者說,所有神性覺醒的巴爾之子,最終都會不可避免的變成現在這幅樣子。
人類戰士趕忙點了點頭:“明白!請您放心,我會想辦法封鎖消息,確保博德之門方面至少一個月之內都不會察覺到他們派出的使節團已經遇襲了。”
“非常好!
別忘了催促那些變形怪滲透的動作再快一點。
要知道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如果不能再散提爾堡全面占領西哈特蘭德地區之前出兵,那么一切就將失去意義。
還有盯緊那些章魚頭,我并不信任它們。”
沙洛佛克語氣嚴肅的叮囑道。
“奪心魔目前已經在博德之門的下水道里建立一個秘密據點。
它們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
但其實那里的位置早就被我鎖定了。
不管這些家伙有什么目的,只要干有半點可疑的舉動,我們就能發動一場突襲將它們趕盡殺絕。”
在說這番話的時候,人類戰士眼睛里閃爍著不正常的異樣紅光。
作為最早追隨并愿意將沙洛佛克視作神祇的凡人,他已經從這位強大的巴爾之子回饋中獲得了特殊力量。
透過這股也不到算是神力還是神術的能量,他不僅可以無視奪心魔的心靈控制,還能釋放一些類法術能力,遠比一般的普通戰士要強大許多。
許多想要發展信仰和教派,但卻沒有能力賜予神術的強大生物,其實都是透過這樣的方式來換取一些教派骨干成員的忠誠,再以此為基礎擴大信徒數量,最終實現成為偉大神明的目標。
如果侍奉的主人封神成功,那么這些骨干就有機會成為神祇在凡間的代言人——選民。
沙洛佛克顯然從燭堡的一些書籍中讀到過相關的內容,所以也收攏了一批愿意視自己為神的手下,并作為未來封神之后發展信仰的教會骨干力量。
當然,現如今這些人還只是一些被賜予了特殊力量的打手。
通過精神與信仰的連接,沙洛佛克可以非常直觀的感受到信徒的思想和內心世界。
因此相比起另外一些合作伙伴,他更信任這些對自己毫無保留的部下,臉上迅速浮現出滿意的神情。
“非常好。
我保證,等我成為殺戮之神,你和其他人都將獲得難以想象的獎賞。
對了,葛立安的養子,我那位同父異母的兄弟,現在如何了?
他還沒有露面嗎?”
人類戰士輕輕搖了搖頭:“不,暫時還沒有。
我已經安排賞金獵人在友善之臂和貝爾茍斯特布下天羅地網。
不管他是北上還是南下,最后都必然難逃一死。
當然,如果運氣不好的話,現在也許已經成為森林中野獸的食物了。
除此之外,在靠近友善之臂一帶,好像有一只很厲害的白熊出沒。
塔佐克手下強盜在那邊損失幾十個人,以至于都不敢靠近該區域,生怕誤入這頭強大野獸的領地而遭到攻擊。”
“一頭白熊?博德之門以南怎么會有白熊這種極地生物出沒?”
沙洛佛克微微愣了一下,但很快便不以為意的回應道:“不用去管它,反正不過是個憑借本能行動的野獸而已,對我們造不成任何威脅。
眼下的首要目標還是殺死我那位兄弟。
他的死亡會讓體內的神性與神力朝距離最近的巴爾之子體內匯聚,從而讓我變得更加強大。
等我的神性與神力超過某個臨界點之后,就足以與暴政之神班恩的選民——傅佐爾·錢伯瑞對抗,甚至是在戰斗中殺死他。”
“深水城那邊真的不用管嗎?據我所知,像使節團遇襲這種事情,以那些蒙面領主的作風,肯定不會坐視不理,而是會派出冒險者或委托豎琴手同盟進行調查。”
人類戰士語氣中帶著一絲擔憂。
“哼!別擔心,深水城現在有更麻煩的危機需要處理,可顧不上管這些。”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沙洛佛克絲毫沒有掩飾自己的幸災樂禍。
正如他形容的那樣,此時此刻的深水城蒙面領主們,正齊聚一堂召開自這種政治制度確立以來,第一次沒有任何一名成員缺席的重要會議。
甚至就連那些被賦予了少量特權的貴族們,也都派遣代表前來參加、旁聽并發表意見跟看法,掌握巨大權利的行會領導人們也同樣被邀請到城堡宮殿內列席。
因為在場每個人都非常清楚,這關系到腳下這座奇跡之城未來還是否能夠延續現如今的輝煌與繁榮。
作為蒙面領主極少數已經被百分之百確認身份的人,凱爾本和萊拉夫婦也赫然在座。
雖然身為魔法女神選民和傳奇法師的他們,根本無需借助這些無聊的手段來隱藏身份,更不擔心自己會遭到敵人的襲擊,但還是戴上了遮擋面容的頭盔、穿上那件象征身份的長袍、佩戴刻著深水城印記的護身符。
唯一以公開身份示人的領主皮爾蓋倫,正手持由財富女神教會送來的貿易同盟協議,大聲向在場所有人誦讀里邊的條款。
差不多每念完一條,都會馬上引發激烈的爭吵、議論。
由于深水城的政治結構是以各行業公會為基礎實行的特殊統治結構,因此每當某個行業公會發現自己的利益受損時,必然會跳出來表達激烈的反對意見。
這也就意味著深水城壓根不像銀月聯邦、無冬城那樣,有相對權力集中可以直接拍板做決定的中央政府。
“安靜!
請保持安靜先聽我把話說完!
我必須提醒諸位!
這個貿易同盟與我們之前所加入的任何一個組織都不同!
它不僅對加盟方擁有極強的約束力!
加入之后一旦有任何違約行為都必將付出極為慘痛的代價!
而且最后幾條還帶有一定的軍事同盟性質!
也就是說,并不是能隨隨便便加入或者退出,必須格外的謹慎。”
皮爾蓋倫站在大廳中央的講臺上,聲嘶力竭向在場所有人強調整件事情的重要性。
自從DR1311年從拜倫之女,有著“蒙面女士”稱號的蕾絲汀手中接過公開領主之位,他已經領導這座城市度過了許多次危機。
甚至包括動蕩之年降臨前夕,成功阻止突然在深水城上空打開的巨大異次元通道,以及從里邊飛出的大量石像鬼和天狗可能對城市造成得嚴重破壞。
除此之外還要應付時不時從地脈迷城沖出來的黑暗精靈、眼魔、奪心魔等可怕怪物,還有他們在頭骨港搞的那些非法交易,尤其是奴隸買賣。
但以上這些危機,在皮爾蓋倫眼中遠遠比不上現在這一紙貿易同盟條約來的可怕。
尤其是飛艇這種革命性空中運輸工具的出現,直接把原本由馬車跟河道構成的陸地運輸體系打了個稀巴爛。
后者就算再怎么拼命努力,也絕對不可能競爭得過前者。
這也就意味著只要一天不加入貿易同盟,便一天不會開通其他城市與深水城之間固定的貿易航線。
商人們唯有繼續采取原始落后且成本高昂的運輸方式,參與到這場根本不公平的競爭中。
或許海洋貿易暫時不會受到太大的沖擊,可陸地上的貿易將會迅速被其他城鎮搶占,從而失去大量的市場份額。
更嚴重的是,深水城并不是一個國家,僅僅只是一座比較巨大的港口城市,對周邊輻射范圍內的村莊和城鎮并無合法的實際統治權。
后者原本都是看在追隨深水城能有口湯喝的份上才愿意跟隨其腳步。
可如果不開通直達深水城的飛艇航線,難保這些村莊和城鎮不會倒戈相向,自己以獨立的身份加入貿易同盟。
假如這種情況真的出現,那么深水城的影響力將會大幅度萎縮,同時很多因為失業、賺不到錢而產生的內部矛盾也會迅速爆發。
“我們不是有秩序之塔嗎?而且還有一座可以停靠魔法飛船的空中碼頭。難道我們就不能建立自己的空中運輸體系?”一名行會首領站起身大聲質問道。
秩序之塔的法師代表立刻對這個完全不了解魔法的白癡翻了個白眼,嗤笑著反問:“你以為魔法是什么?
路邊攤上一個銅板幾串的烤肉?
還是一個金幣能買一車的卷心菜?
任何跟魔法扯上關系的物品都絕對不可能便宜!
一艘魔法船的造價,光材料可能就高達幾萬乃至十幾萬金幣!
更不用提其中可能使用到的八環、九環乃至傳奇魔法。
它的價格和稀缺性都決定了這玩意根本無法大批量制造。
就算制造出來也絕對不是普通人能夠用得起的。
另外,據我所知大部分魔法船的載重量還比不上一艘大型飛艇的五十分之一。
所以別異想天開了!
我乘坐過那種飛艇,可以很負責任的告訴你,以秩序之塔目前所掌握的知識、魔法和技術,想要復制根本就是在白日做夢。”
“該死!那照你這么說,我們除了在那份協議上簽字之外,就沒有一丁點討價還價的余地?”另外一名行會首領有些不死心的追問道。
“抱歉,盡管我不太想要打擊你們的自信,但現實情況就是如此。
我們必須加入貿易同盟才能確保陸地上的貿易不會繼續萎縮。
否則南方的安姆、重新復辟的夏恩帝國,還有傳統盟友無冬城、銀月聯盟,都將會非常樂意蠶食那些原本屬于我們的市場。
因為他們現在把貨物運到指定地點所需要支付的費用,可能只是我們陸地運輸成本的幾分之一乃至幾十分之一。
事實上,自從飛艇航線開始大量開通,我們的貿易額跟稅收都在快速減少,目前已經只剩下原來的三分之二。
估計再有一個月的功夫,除了那些距離深水城不超過三天路程的地方,其余市場將全部都將失去。
屆時,我們將面臨數以千計的失業人員,還有急速惡化的社會治安環境。”
主管貿易領域的行會負責人站出來把目前面臨的嚴峻挑戰明明白白說了出來。
尤其是當那些看上去十分刺眼的統計數據公布后,在場不少上一秒還嚷嚷著要堅持到底的家伙都紛紛陷入沉默。
萊拉見狀,立刻壓低聲音問身邊的丈夫:“索斯搞出來的那種新型運輸工具,對傳統運輸的沖擊真有那么大?”
凱爾本微微點了下頭,用不緊不慢的語速解釋道:“比你想象中還要大得多。
他以那些大型城鎮為中心,建立一個覆蓋整個西海岸的空中交通網絡。
也就是說,馬車以后只需要承擔把貨物從這些城鎮運到附近村落的任務,無需再冒著危險穿越那些遍布怪物和危險野獸的貿易公路。
由于速度快、價格便宜、還格外安全,不少只做批發生意的大商人已經拋棄了傳統的畜力車。
我想不出意外的話,車夫這個行業將會在未來幾年內慢慢萎縮。
連帶著其他一些相關行業也會受到影響。
不過好處是,許多以前昂貴的奢侈品,現如今價格正在以難以想象的速度下跌。
以前原本無法被運輸到遙遠地區售賣的新鮮瓜果蔬菜跟肉類,現在也可以作為商品進行大規模的運輸和銷售。
凡是飛艇航線覆蓋到的地方,平民生活水平都有了大幅度的改善,同時也有了更多賺錢的機會。
尤其是以前在地理上與外界隔絕的銀月聯盟,在極短的時間內便實現了經濟上的飛躍。
艾拉斯卓現在只要坐在宮殿里處理一下日常的民事糾紛,就能每天開心的數錢數到手抽筋。
據說她還打算擴建學院,以滿足大量從南方乘坐飛艇過去學習魔法和其他一些知識跟技藝的人。
畢竟在教育方面,銀月城可是北地極少數可以與深水城并駕齊驅的城市。
這也是我想要說的第二點。
飛艇打破了人們在地理上的隔絕,讓彼此之間的文化交流變得格外頻繁。
有歷史學家甚至開始宣稱,這是一個全新時代開啟的標志。”
“既然好處那么多,為什么這些行會首領還要反對?”
萊拉下意識皺起了眉頭。
“因為權力和利益!
如果加入貿易同盟,那么這些人有很多將會失去現有的權利與一呼百應的影響力。
最重要的是,深水城將徹底失去獨立鑄幣和稅收的權利。
這無疑會大幅度削弱整個城市的獨立性。
甚至有可能一點點被侵蝕,最終跟其他城鎮一樣變為貿易同盟的附庸乃至傀儡。
而在背后真正掌握這個組織的索斯,將會凌駕于所有人之上,成為整個北地乃至西海岸的皇帝。
艾拉斯卓明顯已經察覺到了這一點。
但只要銀月聯盟的民眾能夠過上更好的生活,她顯然并不介意自己在未來可能會失去現有的權利。
可并不是每個統治者都像她那樣豁達。
你要明白,凡人在權力的誘惑面前是幾乎沒有任何抵抗力的。”
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凱爾本語氣中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鄙夷。
不用問也知道,他鄙夷的目標正是那些目光短淺的行會首領,還有同樣在激烈反對的貴族、蒙面領主。
萊拉驚訝的挑起眉毛:“所以……伊爾明斯特昨天造訪時說的是真的?”
凱爾本輕輕點了下頭:“對。其實這已經不是什么秘密了。
你知道嗎?
就在昨天跟伊爾明斯特的談話中,我正式聲明退出了豎琴手同盟,打算創立一個更加符合自己理念的組織。
最重要的是,我去跟月之海暴君傅佐爾·錢伯瑞見了一面,并跟他達成了一項秘密協議。
從今天開始,我與伊爾明斯特徹底分道揚鑣了。”
“什么!你是認真的?這件事情跟索斯有關嗎?”
萊拉瞳孔驟然放大,似乎有點不敢相信這句話是從自己丈夫嘴里說出來的。
畢竟幾乎所有魔法女神的選民,都會不同程度的加入豎琴手同盟,哪怕是當初的拜龍教創始人薩馬斯特也不例外。
“有關,但關系不大。
主要是我受夠了伊爾明斯特和豎琴手們自以為是的行為。
更何況這一次,我可是站在索斯這一邊。
在我看來,像他這種以盡可能不流血的方式把原本松散、混亂的北地整合到一起,絕對是一件對平民來說千載難逢的好事。
任何試圖破壞、阻止的家伙都是不折不扣的罪人。”
凱爾本絲毫沒有掩飾的意思,大大方方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事實上在思想、理念和陣營傾向方面,他早就已經跟伊爾明斯特出現了非常嚴重的分歧。
只不過由于出現過薩馬斯特這種選民直接叛變投敵的情況,導致黑杖在這方面一直都表現的非常克制。
但這一次談話的不歡而散,讓凱爾本徹底下定決心堅持自己的想法,而不是繼續向這位第一選民妥協。
“該死!這該不會是我們內部出現分裂乃至敵對的開始吧?”
萊拉瞬間表現出了強烈的擔憂。
伊爾明斯特是個老頑固,從來不會改變自己做出的決定。
同樣的,凱爾本也是個非常有原則的人。
最要命的是左思向來不會對敵人手下留情。
萊拉簡直不敢想象,如果這三個人打起來將會是一副怎樣的景象。
可凱爾本卻笑著安慰道:“放松,事情沒有你想象中的那樣糟糕。
就在來參加會議之前,我已經跟索斯聯系過了。
他表示非常歡迎伊爾明斯特與自己為敵,并保證絕只會將其視作一場對抗游戲。
哪怕看在魔法女神的面子上,也絕對不會下死手。”
這個回答頓時萊拉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唯有低下頭無奈的嘆了口氣,決定等會兒找自己的另外六個姐妹談談。
起碼在這件事情上,她們一定要嚴守中立絕對不能摻和進去讓事態進一步惡化。
不過這對選民夫婦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在友善之臂旅館里,左思和伊爾明斯特正坐在角落最不起眼的一張桌子上,像沒事人一樣在閑聊。
絲毫感受不到兩人之間是即將成為對手的敵人,反而就像是許久不見的老朋友在敘舊。
“傅佐爾·錢伯瑞和散提爾堡的大舉入侵,是你在背后操縱的?”
伊爾明斯特一邊抽著煙斗,一邊用不是很確定的語氣試探道。
“呵呵,在你的心目中不是已經有了答案嗎?”
左思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而是給了對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伊爾明斯特忍不住笑了,一邊笑還一邊感嘆道:“好吧,也許風暴是對的。
她就警告過我,如果這件事情是你動的手,那么就絕對不會留下任何把柄。
現在看來,就算我知道了真相并大聲告訴所有人,恐怕也不會有誰相信。
但我有點好奇,你究竟是憑什么讓傅佐爾·錢伯瑞那樣的人服從自己的?
據我所知,他可不是那種會輕易向任何人低頭的家伙。”
左思非常干脆的回答:“其實很簡單。
作為選民和牧師,傅佐爾·錢伯瑞的一切力量和權力都源自于他背后的神。
只要我能搞定背后的暴政之神,那么作為仆人的他就只能服從。
比起這位月之海暴君,我顯然更清楚班恩想要的東西是什么。”
“所以你現在也是黑暗君主的選民了?”
伊爾明斯特蒼老的臉上浮現出難以掩飾的震驚。
“抱歉,我可不會正面回答這個問題。”
左思十分狡猾的選擇了回避。
因為他當初在向班恩闡述自己對于暴政和暴君新定義時,除了傅佐爾·錢伯瑞這個選民之外,根本沒有其他人或是神在場。
所以外界暫時還不知道他與暴政之神及其教會的真正關系。
但伊爾明斯特在內心之中明顯已經確認了這一點,深吸了一口氣繼續試探道:“我不明白,你為什么要如此大費周章?難道直接征服、占領和鎮壓不行嗎?你應該不是那種會心慈手軟的人才對。”
左思似笑非笑的解釋道:“這就要涉及到統治成本的問題了。
要知道以入侵者和征服者的姿態占領一塊地區,勢必會引發與當地人之間激烈的矛盾。
如果采取強勢鎮壓,搞不好還會引發延續至少一兩代人的仇恨。
統治這樣的地方,不僅需要大量的駐扎軍隊,反復圍剿清理那些如同野草般怎么都殺不完的反抗者。
除此之外,過于嚴厲的法律和動蕩不安的社會環境,將造成該地區會長期陷入經濟發展低迷的情況。
當財政發展到入不敷出的情況,靠武力占領地區就會變成一個巨大的累贅,源源不斷從中央財政中吸血。
也許需要幾代人、一兩百年的時間才能讓仇恨平息下來,讓當地人接受自己的新身份。
在此期間,不管是你和那些豎琴手同盟,還是我的那些敵人們,都可以在這片地區不斷地煽動暴亂、進行各種各樣的破壞行為,使其變成一個不停流血的傷口。
所以在我看來,直接粗暴的使用武力征服是最低級、最愚蠢的選擇。
除非萬不得已,否則最好不要像散提爾堡那樣把自己的名聲徹底搞臭。
聰明的統治者應該把自己打扮成正義的使者,至少表面上如此。
要是有一天不得不使用武力入侵并占領一片區域,我會選擇要么把這片地區的居民全部殺光,要么把他們全部遷移走,強行分散開安置在其他地方進行同化。”
“就像你當初強行遷徙明檀島的居民一樣?”伊爾明斯特瞇起眼睛質問道。
“是的。那其實已經是相當溫柔的手段了。
只要我愿意完全可以做的更過分。
所以我奉勸你和追隨你的那些豎琴手,最好不要在這方面挑釁我的底線。
因為如果你們敢這么做,我就使用一些最極端的手段讓那些被你們煽動起來的人血流成河。
同樣的,我還會通過宣傳把責任都扣到你們腦袋上,你們變成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讓那些僥幸活下來的平民發自內心的憎恨你們,甚至是加入追殺您們的行列。
相信你應該還記得在崔斯特身上發生過的悲劇吧?
他曾經在參加黑暗精靈地表突擊隊的時候,嘗試著拯救一個無辜月精靈孩童的生命。
但結果這個孩童長大之后將他誤認為是屠戮了自己村落的仇敵,并發誓要殺死這個邪惡的卓爾為死去的親人復仇。
最終在一場戰斗中,崔斯特不得不親手殺死了這個親手拯救過的孩子。
你知道那是一種什么感受嗎?
又知道這種滋味有多么的痛苦、絕望,甚至讓人想要走上自我毀滅的道路嗎?
也許對于你們這些理想主義者來說,死亡并不可怕。
但我卻能給予你們比死亡可怕一萬倍的報復。”
在說這番話的時候,左思的語氣中充滿了威脅與警告的意味,完全沒有掩飾自己冷酷邪惡的一面。
在他看來,對付這些隨心所欲自以為正義的混亂善良人士,最好的辦法就是明確的畫出紅線。
不管是誰只要敢越雷池一步,就會立刻品嘗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你不是自我標榜正義、喜歡按照自己的價值觀和道德標準來搞事情嗎?
那我就把那些被你拯救過的人全部變成被仇恨蒙蔽雙眼的復仇者,讓你在殺死自己拯救的人和被殺之間做出選擇,進而摧毀其精神與意志。
伊爾明斯特無疑感受到了這種赤裸裸的惡意,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放心,我們之間的對抗永遠不會涉及到無辜平民。”
聽到自己想要的保證,左思立馬露出滿意之色:“非常好!
只要你能管住那些隨心所欲慣了的豎琴手,我也可以向你保證只要他們沒有干過刺殺、下毒、破壞社會安定之類的事情,就算被抓到也不會被處死。
最多扔進監獄關幾年,亦或是罰做苦役。
只要你們有本事,隨時可以組織進行營救行動。
但前提是不能殺死任何一個看守。”
“成交!”
伊爾明斯特主動伸出右手與左思緊緊的握在一起。
但很快,他就突然把話題一轉,饒有興致的問道:“你為什么會想要把整個費倫大陸西海岸整合成一個龐大的帝國?據我所知,你以前好像不是一個對權力特別感興趣的人。”
左思笑著聳了聳肩膀:“沒什么特別的理由。
如果非要找一個起因,我想應該是夏恩七世說要讓我迎娶他的后代,然后繼承夏恩帝國開始的吧。
我當時就在想,既然要把卡林衫、泰瑟爾、安姆等地區整合到一起,為什么不擴大一些將整個北地也囊括進來呢。
畢竟在我的故鄉有一個基本常識,那就是只有建立一個土地面積龐大、在政治和經濟方面高度統一且政權穩定的國家,平民才有可能過上好的生活。
而且我這個人比較喜歡搞經營跟建設,每當看到落后貧窮的城鎮變得越來越富庶、技術越來越先進、民眾生活水平越來越高,便能從中獲得無與倫比的成就感與滿足感。
另外我想你也應該承認,我比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統治者更優秀,不是嗎?”
“哈哈哈哈!
關于這一點我倒是不否認。
但你是個獨裁者,一個受到黑暗君主寵愛的專制暴君。
沒人知道當你成為一個龐大帝國統治者之后,會把所有人帶上一條怎樣的道路。
介于你本人對于魔法的重視程度,以及耐色瑞爾文明末期導致的可怕災難,我可不覺得讓你順利完成預定目標是件好事。
你其實跟很多過于聰明人一樣,總是自負的認為自己做出的選擇才是正確的。
在這方面,我們倒是有很多相似之處。
因為我也是個非常自負的人,并且堅持認為保持費倫大陸現狀才是最理想的狀態。”
伊爾明斯特發出了自嘲的笑聲。
不得不說,盡管立場和理念不同,但他的確不像很多偽君子那樣一邊自我標榜正義善良,一邊又把雙標玩的飛起,非常坦誠的承認了自己自負與局限性。
“恐懼源自于未知。
我能理解像你這種出生在一千多年前人類種族剛剛擺脫奴隸身份掙扎求生,并且一輩子大多數時間都在費倫各地游蕩的老人,對過于劇烈的社會變革所產生的抗拒跟害怕。
但是請不要忘了,在這個世界之外,還有無數的時空和宇宙。
你沒有見過聳立著數百米高、一棟樓就居住幾萬人,甚至比這個世界某些小城市的總人口加在一起還要多的鋼筋混凝土叢林,以及數千萬人口構成的龐大城市群;
甚至沒有體驗過那些可以在軌道上跑出時速上百公里的公共交通列車;
更沒有親眼目睹可以在幾個小時之內就橫跨整個費倫大陸的大型飛行器。
這是眼界與格局的差距,也是你永遠無法超越我的地方。
所以我原諒你的無知,也原諒你在恐懼之下做出跟我為敵的選擇。
因為在我看來,被譽為陰影谷大賢者的你,眼下也只不過是一個即將被時代淘汰的老人。
我覺得你很可憐,同樣也覺得那些內心之中充滿理想,渴望改變和拯救這個世界,但最終卻始終一事無成的豎琴手也很可憐。
畢竟隨心所欲的混亂無法帶來真正足以讓社會進步和文明發展的要素。
但秩序不同!
無論是中立的秩序,還是邪惡的秩序,只要有足夠的時間發展,最終都將深刻影響重塑人們的認知與期待。
至于為什么不是守序善良。
因為守序善良嚴重缺乏應變的手段,以及在危急時刻通過犧牲部分人的利益來挽救更多人的魄力。
尤其是身為最高統治者,善良非但不是加分項,反而是一個減分項。
讓一個善良的好人來成某個國家的領導人,那必將會是一場可怕的災難。”
左思以一種居高臨下的態度,讓這位魔法女神的選民體會到了被別人鄙視是什么感覺,那張滿是皺紋的老臉上第一次浮現出了憤怒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