矗立在云海之間,被數千萬人仰頭注視著。
玉藻前臉色極為不自然,那條毛絨絨的大尾巴拍了幾下藤原臨也,把他牽著自己的手給拍掉。
然而藤原臨也松手后,卻極其自然地把手抬高,熟練地摸了摸她的耳朵。
堂堂女王大人,眾目睽睽下被擼耳朵……玉藻前都要氣炸了。
“我們先下去。”
藤原臨也隨手抓起她尾巴捧在懷里。
從擼耳朵被變成擼尾巴了。
狐族陣營之中傳出一聲聲吸氣聲。
反之,天狗族陣營里,傳出一陣陣喝彩聲。
玉藻前板著臉。
她身材出挑,紅色衣裙在昏暗的天色下,鮮艷得像是火一樣燃燒著。
“哦,先把這個弄走……”
藤原臨也抬手,掌心指向漫天翻滾的烏云。
整個天地在這一刻靜止。
異樣的停頓感似乎感受到了力量,所有的烏云都不已再翻騰。
璀璨的金光,從他掌心綻放。
地上的人舉目望去,耀眼的金光化成星星點點燃燒在烏云之中,像極了漆黑中絢爛的星河。潮水般的烏云不斷被驅散,喉隆隆的塌倒聲震動天地。
白色的、細微的光屑,向著城市傾瀉下去。翩翩飛舞的光粒子,像極了一場金色大雨,美得絢爛迷人。
藤原臨也面帶笑意,一步一步朝下走來。
真會裝……玉藻前內心鄙夷。
她不想跟著,但尾巴在他手里,就只能一臉冷傲地被牽著尾巴走。
一道又一道巨大的光柱刺破烏云,天空開始變得閃閃發亮,整個東京上空出現巨大的光帶,耀眼奪目。
轉眼之間,人們所看到的天空重新變得清澈高遠,藍得叫人驚喜,仿佛剛生成似的嬌嫩。
似乎是結束了。
籠罩在東京都上空妖氣,在不到半分鐘的時間里,盡數消失。
但又沒結束。
三大陣營的妖怪,還在天上。
明治神宮內,望著一步步從踩著虛空而落的藤原臨也和玉藻前,大部分人眼里的情緒都很復雜。唯有關東分部所屬的成員,神情似乎覺得這就是理所應當的。
他是藤原臨也嘛……
不可思議的強大,卻又意料之中出盡風頭呢。
屋檐之上,星見太太在等著他。
臉上有著淡淡笑容的她,像不屬于凡塵的花隨著微風徐徐降落人間。那幾乎與天空一樣嬌嫩的肌膚也似有柔柔的光,眸子清澈而嫻靜,盈滿了整個天地的光彩。
笠原太太目光如水,襯著華貴的裙袍,更顯絕色。
藤原臨也越靠近她們,心里就越忐忑。
沒辦法啊……去的時候一個人,回來的時候身邊就跟了位狐貍精,不好解釋。萬一姬子小姐要在大庭廣眾下發飆的話,好像會很丟臉……
好在姬子小姐沒有為難他。
等他落下來后,笠原太太只是微微撅著嘴唇看一眼玉藻前,然后雙手負在身后,從容地點點頭。這種母儀天下的尊貴氣度,是無論誰都不可忤逆的。
莫名其妙的,玉藻前從她眼神中感受到了一種叫“大婦的認可”的奇怪認同感。
不是……
憑什么要本王當小的!
女王大人狐貍耳朵一豎,眸子也馬上變成了豎眸。
這是狐貍發怒的征兆。
看樣子,女王感受到威脅,已經炸毛了。
一個是人類最強,一個是妖怪最強,夾在中間的藤原臨也瑟瑟發抖。
幸好他還有溫柔的彌子小姐。
察覺到情況有點不對,星見太太巧妙地插進閨蜜和狐貍中間,隔開她們對峙的目光。然后看向藤原臨也,面帶微笑:“麻煩藤原君了。”
彌子媽媽最好了!
藤原臨也心中瘋狂吶喊著,松開玉藻前的大以巴。
他轉過身,目光遙遙鎖定了天狗陣營里,領頭的那七位大天狗。
一直胖烏鴉飛來,落在他肩頭上。
“呱呱”
叫聲好囂張。
狗子畢生的愿望,就是和輔助少主一統天狗族。雖然他好像沒出什么力,但扮了兩次女人去陪客,沒功勞也有苦勞不是么。
那七個大天狗臉色難看。
藤原臨也也不想聽他們廢話。
腳下亮起耀眼的光芒,翅膀刷地一聲,瞬間他就來到了他們面前。
眾天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約而同地跪倒了一大片。
“恭迎相模坊大王——”
恭敬的吶喊聲劃破云霄。
天狗族內部就是這樣的,鴉天狗聽命于天狗,天狗聽命于大天狗,下級無條件服從上級。
在這套制度下,相模坊是無可爭議的王。在相模坊不出世時,其余天狗聽命服從另外七個大天狗。在相模坊出世后,另外七個大天狗要么臣服,要么叛變自立為王。
藤原臨也弱小時不敢冒頭,怕的就是成為他們某一個的傀儡,讓他們暗中操控整個天狗族。現在他光明正大地出來了,另外七位就只有臣服或者叛變兩條路可走了。
最強的那三位互相看了眼對方。
‘上啊!’
‘你怎么不上?’
‘就是,當我們傻啊,你沒看到他多厲害!’
‘一起上!’
‘好,你先出手。’
‘草擬嗎……’
他們快速交流,問候對方。
藤原臨也抽出天叢云,一刀砍下去。
次郎坊大天狗瞬間面色大變,他厲嘯一聲,慌忙全力撐起了一個妖力結界。
“呲”
像是刀劃破紙那樣。
一個妖尊撐起來的妖力結界,瞬間崩碎。
藏在其中的次郎坊大天狗,來不及做任何抵抗,就被刀光所吞沒。就連慘叫聲都沒有,無聲無息地從這個世界上被抹掉了。
余下的兩位大天狗,神情僵硬,五官平得像被膠水糊到了一起。
藤原臨也看向旁邊。
本就重傷在身的飯綱三郎和豐前坊,馬上警惕起來。
妖力瘋狂催動。
兩個圓潤的光團將他們裹起來準備逃命。
就在這時。
一根手指從光團外戳出來。
想小孩戳泡泡那樣,光團無聲破碎,化作光點灑落消失。兩個重傷瀕死的大天狗,也隨著這些光點一同變成細小的塵埃,隨風飄散。
“還有四個。”藤原臨也微笑著說。
天空一片寂靜。
剩下的四個大天狗,都踉蹌了下,頹然無力地望著他。
“都各自回去閉門思過,百年內不得出來。”藤原臨也不容置疑地命令道。
四個大天狗沒再敢有異議,齊聲回答道:“遵命!”
接著,他們化作四道流光,往各自的老巢飛了回去。留在這里的一眾鴉天狗和天狗,都神情狂熱地望著藤原臨也,只要他一聲令下,他們就可以踏破東京,稱霸世界……
“暗鴉!”
“在!”
“這些以后都由你來管理。”
“遵命!”
藤原臨也本想就這樣撒手不管的。
但瞧著成千上萬個天狗眼里熱切的目光,他覺得自己作為王要管一管才行。想了想,只能無奈道:“哪里來的就先回哪里去,我會和陰陽寮重新商議,將來劃一片區域來當我們的領地。”
“大王萬歲!”
此起彼伏的歡呼聲像海浪般席卷了整個東京。
明治神宮內,諸位陰陽寮理事長互相看了看,都無奈地搖頭嘆息。經過今天這么一鬧,人類完全壓制妖怪的局面,似乎難以再繼續維持了……劃出特定的區域讓妖怪生存,人類與妖怪融合生活是大勢所趨的事,否則雙方還會一直爭斗下去。
解決完本族的事,藤原臨也把目光投向狐族。
“玉藻大人過來一下。”他說道。
玉藻前才不要這么聽他的話。
但鑒于他很強,怕他對自己族人大開殺戒,女王冷著臉,內心極不情愿地飛身上前。
藤原臨也一把抓住她的手,和她并肩來到狐族陣營前。
一只只白的、黑的、紅的、灰的大小狐貍,都望著自家女王和別家的大王……好怪啊,每一只狐貍都在心里嘀咕,這一幕總有女王出嫁后,在丈夫的陪同下回娘家的既視感。
我是為了族人,為了族人,才會被迫委身于他的……玉藻前不斷在心里暗示自己。
小手被牽著,她微微抬首,目光悠悠地環視著狐族,金黃的眸子耀眼無比,姣好的容顏依然尊貴如初,看不出絲毫被困千年的衰敗痕跡。
“女王!”前頭的數只老狐貍都神情激動地跪下。
玉藻前淡淡道:“起來吧。”
她的嗓音空靈大氣,如一道強心劑注入每一只狐貍的心間,令她們有理由相信歷經千年的隱忍后,狐族必將迎來光明未來。
玉藻前剛要說話。
但她的腰忽然被箍住,一股奇大無比力量拉著她往后一仰。她身子后移,倒在身后那混蛋的懷里,與此同時,他的另一只手也伸了過來,兩手牢牢摟住她的腰肢。
玉藻前銀牙緊咬,心中平添了許多懊惱。
眾狐貍眼巴巴地望著自己女王。
“哈”玉藻前輕輕嚶嚀一聲。
她沒來由地感到一陣躁動,臉頰緋紅如火。
“你們也回去吧,以后的事交給我就行。”藤原臨也抱著狐貍們的女王,和顏悅色地和狐貍們說,“我會考慮玉藻的關系,盡最大可能為你們爭取利益的,誰讓我愛她呢。”
眾狐貍眼神一亮。m.81ZW.ćőm
考慮到天狗王實力真的很強,而且和陰陽寮關系甚為深厚,絕對是一條粗得不能再粗壯的大腿。這樣的一個王如此疼自家的女王……每只狐貍的內心,都在替女王感到開心并且祝福女王和他早生貴子,三年抱倆。
有沒有可能女王不愿意呢?
廢話,你沒看她滿臉嬌羞,話都不說的小妻子模樣嗎。
人家明明就很甜蜜。
說女王不愿意的都是嫉妒!
玉藻前心里苦啊。
當藤原臨也的手觸碰到腰肢時,她就覺得好丟臉啊。
這種情況下能不滿臉紅暈嗎?
再說了,這么多人看著,難道要女王大聲控訴自己是被強迫的?
不行!
女王丟不起那臉。
瞧著藤原臨也抱著自己,一臉春風得意地和族人套著近乎的可惡模樣,玉藻前暗暗把這恥辱記了下來。
今日之恥,必定百倍奉……唉喲,混蛋不許摸本王的尾巴,嗚嗚,至少不能在這么多人面前摸……
安撫完狐族,三大妖族就只剩下了鬼族。
那些一個個青面獠牙,頭上有犄角的大漢們,一看就不是好說話的妖怪。
藤原臨也沒在天上浪費時間,而是飛身帶著玉藻前下落,來到神宮大殿前的金色梧桐道中。
金黃的梧桐葉鋪滿了路面,像一張金色的地毯。一個眉目俊俏,神情儒雅的小和尚,雙手合十:“一千多年了,終于又三王重聚了。”
“我最討厭和尚。”玉藻前冷哼一聲,掙脫藤原臨也的懷抱,往梧桐大道前走去。
紅發紅裙的她,踏著金黃的落葉,紅裙包裹下的嬌臀微擺配上冷傲尊貴的容顏,說不出的嫵媚。
但不知怎地,她走路時雙腿總是會靠內收一些,這使得她的步伐有些奇怪。
酒吞默默打量幾眼,側頭酸溜溜地問藤原臨也:“來這之前你們那個了?”
藤原臨也有些臉紅。
雖然過程很不光彩,但玉藻前那天生骨中自媚的身體浮現在眼前……他趕緊搖了搖頭,穩固心神,不敢再去回憶之前的畫面。
酒吞很是懊惱地摸摸光頭:“怎么就被你弄到手了呢……”
“色批和尚……”藤原臨也唾棄一句。
酒吞童子生前是一個美貌無比的俊和尚,因為太漂亮而招人妒忌,慘遭殺害。死后就成了大江山鬼王,是個及其喜好美色和美酒的殘暴大妖。
明治神宮里全是參天古木,林中不時會傳來各種鳥叫,其中烏鴉的叫聲粗獷,很具有辨識度。
三王往神宮深處走著。
好像沒什么目的,就是單純走著散心那樣。
陰陽寮這邊,笠原太太出面,加進了他們中間。
某種程度來說,姬子小姐也是女王,因此這可以說是四王同行。
笠原太太的巫女服很華貴,復古紅裙一直垂腳踝。
雖然看過好多遍了,但好看的東西就是看不膩的,藤原臨也覺得很有意思,于是用妖力幻化了一套白色狩衣給自己穿上。
白色神官服和巫女服最配了。
“居然想和姬子穿情侶服!”笠原太太突然挽住藤原臨也的手,笑瞇瞇地問:“心里是不是埋藏著一堆情話要和姬子說呀?”
藤原臨也差點撞在路邊的椅子上。
“說話啊,藤原君!”笠原姬子把臉貼過來,“難道我陪著你的時候,你心里在想彌子?”
“才不!”藤原臨也天真地說,“我最喜歡深繪里了!”
“嗯?嘶——”
腰部傳來劇痛。
酒吞酸酸地問:“這位也是你的?”
要是在別人面前,藤原臨也或許會有所收斂,但在這色批和尚面前,他神情嚴肅地警告道:“對的,她就是我的家人!你有什么想法都趕緊給我滅掉,不然我和你拼命!”
笠原姬子嬌嗔一聲:“人家心里只有藤原君,容不下別的妖怪。”
“嘖”
走在前頭的玉藻前暗啐一聲。
狐貍精,不要臉……
離開神宮大道,他們在一片草坪上落座。
陽光很好,樹葉的芳香隨著干燥的風飄來,酒吞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了酒和杯子,排在草坪上。
“這么好的天氣,不喝酒多浪費……”他一只手支著臉頰笑了起來,另一只手往杯子里倒酒,“先喝個痛快,再聊今天的事。”
玉藻前以最快的速度端起酒杯喝酒。
喝得有點急,些許晶瑩的酒水從唇角溢出。
“唔,哈”她有些不顧形象,直接用袖子擦著嘴角,“好酒。”
藤原臨也喝了口。
味道一般。
“誒,藤原……”笠原太太附在他的耳畔,輕笑著說:“關了上千年,就算給她消毒酒精,她都會說好酒……”
玉藻前瞪著她:“你再說一遍?”
笠原太太眉眼一挑:“想打架嗎?別怪我提醒你,就你現在的實力,我一只手就可以碾死你!”
女王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
當場把酒杯一砸,她要撕破臉皮,大鬧東京一場。
“算了,女主算了……”藤原臨也趕緊抱住她,“她這人雖然嘴巴不曉人,但心不壞的……你只要安分點,她也會好好待你的……”
玉藻前豎著瞳孔瞪他:“你什么意思?”
“我就這意思啊……”
“她是人類!”
“呃,對啊……”
“你是妖怪,你要站在我這邊!”玉藻前氣呼呼地說,“而且你才在本王族人面前承諾過的,這么快就忘了?”
酒吞端著酒杯,笑瞇瞇地說:“呀,這是要找夫家來幫自己出氣嗎?”
玉藻前眼角抽搐了下。
剛才的話是腦子一熱,下意識就脫口而出了。
現在回想起來……好像,好像是有點那個意思啊。
女王冷傲的臉蛋一下子又紅了,不是因為害羞,而是覺得自己剛才好丟臉,完全不配當女王……
“我沒忘……”藤原臨也忍著笑,順手摸摸她那雙毛茸茸的狐貍耳朵,然后又握住笠原姬子的一只手,無奈道:“你也是啊,收斂一點。”
“看在你的面子上。”笠原姬子可愛地聳聳肩。
三妖一人,繼續喝著酒,喝到慢慢開始打呵欠。
轉眼已然暮色西沉,霧靄昏冥,整個東京都籠罩在淡色的光暈之中,那是夕陽透過承云朵落下來時變幻了色澤的光。
“你有什么想法?”藤原臨也問酒吞。
“我啊,有酒喝有女人陪就行……”酒吞支著臉頰說,笑了笑。
藤原臨也耐住性子等他的下文。
這小和尚細皮嫩肉的,說話也像個女生,總是慢悠悠的,細聲細氣字斟句酌的,實在很難想象是一個吃人不眨眼的鬼王。
笠原太太也在看他。
玉藻前喝得醉醺醺的,視線追逐著幾只蜻蜓。
溫吞吞秋風搖晃著晚霞,成群結隊鳥兒在夕陽下緩緩歸巢,消失在遠處建筑的背影中。
時光流逝得很漫,巨大的高樓連成一排,如熟睡中的巨貓匍匐不動,看著得她心中的寂寥感愈發濃厚了。
藤原臨也伸手抓住她手腕。
玉藻前白了他一眼,冷傲的臉蛋,醉眼迷蒙:“本王,不要你管……嗝~”
藤原臨也干脆抱住她。
“我當大江山鬼王的這千多年時間,除了酒和女人,就是戰斗……”酒吞依然不緊不慢地說著,溫潤的嗓音搭配他俊俏的面容,對中年婦女很有殺傷力,“這么多年來也不知道活著意義在哪,事情沒干成過幾件,朋友沒幾個……哦,茨木算一個。”
笠原太太忽然問:“茨木死了的這四十年時間,你一直未曾出世。外界都傳言你是找仇人報仇去了?”
“是啊。”酒吞看向藤原臨也。
藤原臨也一愣。
“看莪干什么?”他滿臉無辜,“四十年前我還沒出生呢,絕對不可能是我干的。”
酒吞笑著說:“是你爸。”
藤原臨也傻眼了。
父親啊,有您這樣坑兒子的嘛……先是把兒子賣給了大御神,再給他找了個天下最強的仇人,您就不怕他被坑死?
笠原太太握緊拳頭:“你是來報仇的?”
玉藻前醉醺醺地直起腰,朝望過去酒吞,呢喃道:“打,打死……”
“睡一會,這里我搞定。”藤原臨也把她拉回懷里。
“打、打死你……”玉藻前口齒不清地呢喃一句,眼眸一瞇,變成另一只通體潔白的狐貍,在他懷里呼呼地打起了鼾。
今天的一系列遭遇,可把她給折騰慘了,而且是身體和心靈意義上的雙重折騰。身心俱疲地睡過去后,她甚至都沒再維持人型,而是直接變成了狐貍。
酒吞喝了杯酒,露出些許微笑:“放心,要報仇我也只會找老子。打不過老子轉頭欺負小的這種事,我做不出來。”
“最近這十多年你見過我父親?”藤原臨也問。
酒吞緩慢點點頭:“被他暴揍過好幾次。”
“他在哪?”
“另外的世界。”
藤原臨也琢磨著這話的意思。
另外的世界,指的是平行世界吧……難怪強如天照都說找不到他,原來是帶著一家子躲到另一個空間了。
笠原太太沉思片刻,問:“你今天來的目的呢?”
“啊,沒目的啊……”酒吞有些無聊睇打了個呵欠,“狐族的人找到我,說要營救她們的女王。我和這狐貍算是有交情的,再加上她長得漂亮,我想著就順手幫一把咯。要是能順便把狐貍泡到手就更好了……”
笠原太太一時間感到有些荒唐。
“得了,她現在是我的了。”藤原臨也把懷里的狐貍抱緊了點。
這只狐貍,現在是和栗子共享身體共享記憶的狐貍……他要把栗子留在身邊,就只能讓女王受點委屈了。
酒吞遺憾地嘆口氣。
不過遺憾轉瞬間就消失了,他重新露出溫和的笑容。
眉清目秀的小和尚看上去是真具有欺騙性,藤原臨也甚至都能確定,他一定被好多個富婆當成普通人包養。
“今天這局面你打算怎么收場?”笠原太太問。
“你們商量就好了,我只有一個要求,天狗和狐貍能得到的待遇,我鬼族也要同等的就行,不然我就回來再鬧一場。”酒吞很困似的打著呵欠,站起來伸伸懶腰,“走了,去別的世界物色新女人去。”
“誒等等,”藤原臨也叫停他,“能不能帶我去見一下我父親?”
酒吞搖搖頭:“穿梭世界的方式都還是你父親教我的,他不想見我,我哪能找到他?每次他來找我,都是因為在老婆那受氣了,想要揍我出氣罷了……”
堂堂一個鬼王,居然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一樣,滿臉委屈巴巴……
笠原太太小手掩著嘴唇,笑意盈盈地望著藤原臨也:“以后乖一點哦,不然我也會很兇的。”
“明白。”藤原臨也乖巧地和她笑了下,接著又和酒吞說:“把方法傳給我。”
酒吞把手指點在他額頭上。
一串金色的符文,傳遞進他的腦海。
“好了,以后再一起喝酒。”酒吞雙手合十,笑著鞠了個躬。腰在直起來的過程中,他的身體,就化作淡淡的虛影,消散于無形之間。
天上的鬼族陣營也在頃刻間散去,什么動靜也沒發出,好像不曾出現過那樣。
藤原臨也看向笠原太太:“接下來這段時間麻煩您了。”
笠原太太白了他一眼:“是想著去別的世界避避風頭對吧?”
“嘿嘿,這不是為了小命著想嘛……”藤原臨也湊過來,輕輕抱著她,“我去探探路,找個沒有妖怪的平行世界,以后我們全都搬過去。”
“大御神那邊呢?”
“當然是讓兒子替為父承擔……”
“隨你,不過不能是我笠原家的小孩。”笠原太太摸了摸他頭發,有些無奈,但又有些寵溺地貼了貼他臉頰:“你不是不守承諾的人,既然答應了大御神就不會反悔的了。老實交代是要去干什么?”
“還真是瞞不過你。”藤原臨也摸著狐貍柔順的毛發,無奈道:“栗子在她體內呢,我擔心她會出什么亂子。干脆就去一個沒有東西能威脅她的世界,等她適應這樣的狀況了再回來。”
“安心去吧。”笠原太太溫柔地笑了。
夕陽在她的臉上籠著一層淺淺的光暈,依稀看到臉頰邊緣淡淡的絨毛。
那一身綢滑的巫女服也似灑著點點星芒,更襯得她肌膚如雪。
“最喜歡姬子媽媽了!”藤原臨也頭頂蹭了蹭她手心。
耳邊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美紀她們來了,我先走了……”
藤原臨也抱著狐貍,身體虛化消散。
笠原太太遙遠天空,在落日之下,那張粉雕玉琢般的臉蛋愈發地華美。
“母親!”
“笠原理事長,藤原呢!”
笠原太太回頭,望著氣勢洶洶的幾位山神夫人,淡淡笑了:“他去追酒吞了。”說著她站起來,伸著愉快的懶腰,“接下來的工作量會很大,你們幾個都別走,留著幫我吧……”
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
還沒睜開眼,鼻腔就能感覺到空氣中的濕黏程度。
玉藻前睜開眼。
映入視線的是一大片池塘,四周充滿水氣及新綠的味道。盡管天色陰沉,周圍繁茂的林間,依然傳來各式各樣的野鳥愉快的鳴啼。
“頭還暈不?”
耳邊傳來藤原臨也的聲音。
“這是哪……”玉藻前轉頭問。
她看到一只蹲在樹梢的烏鴉。
但奇怪的是,她的視線剛好齊平烏鴉,好像她也是一只蹲在樹梢的烏鴉似的……誒,等等。她抬了抬自己的手臂,只看見一雙漆黑的翅膀在眼里撲棱了起來。
女王傻眼了。
“別看啦,你現在就是只烏鴉。”藤原臨也靠過來,挨著她停在樹梢上,“這里是個沒有妖怪的平行世界,我把你帶過來了。”
玉藻前那雙依然是金黃的眸子,殺氣凜然地瞪著他。
“噓”藤原臨也示意她往下看。
樹梢的斜下方是個臨水的涼亭,有兩把雨傘放在外面,一把是透明的塑膠傘,一把是棗紅色雨傘。
涼亭里有兩個人類,一個是穿著學生制服的少年,另一個是穿著制服的美麗女士。
“你看他們干什么?”玉藻前不解地問。
藤原臨也盯著下面,回答道:“一來到這個世界,就是在這了。又不是我刻意找他們,說不定是緣分呢?”
玉藻前用翅膀拍了他一下。
用人類的視覺來看,他們現在就是一對關系很好的烏鴉。
這時候,涼亭里的少年忽然抱住了年長的女人。
“哇,你看,要告白了……”藤原臨也很八卦地說。
玉藻前覺得很無聊。
要不是不知道接下來該去哪,她肯定不會留在他身邊。
涼亭里傳來聲音。
“我無比的喜歡老師,所以請老師也喜歡我吧。”
“怎么個喜歡法?”
“就像是在東京灣看到一只企鵝那樣喜歡你。”
“東京灣怎么會有企鵝?”
“對啊,所以你就問企鵝,你為什么會出現在東京灣?企鵝說南極冰層融化了,它失去了賴以生存的家園,所以就一路到了東京灣。它要留在這里安家。”
“東京灣比南極熱多了啊。”
“于是企鵝就問你,你愿意和我一起改變東京灣的氣候嗎?”
“我...”
“你不肯回答,于是企鵝又問美麗的女士,請問和這么荒唐的事你愿意和我一起做嗎?”
聽著少年的聲音,藤原臨也忍不住贊道:“居然用這種話來泡自己老師,這小子是個人才……”
玉藻前諷刺道:“你們男的沒一個好東西。”
“我哪里不好了?”
“你對本王做了什么!”
“……我是和栗子好不,你是中間擠進來的。”
“你什么意思?”
“……我,我說事實啊!”
“拋開事實不談,難道本王不如你的栗子有魅力?”
兩只烏鴉在樹梢上吵架,呱呱的叫聲響個不停,打攪了涼亭里的浪漫氛圍。
少年抬起頭,視線落到樹梢上,咬牙切齒道:“烏鴉最討厭了!”
“沒錯,烏鴉討厭了!”玉藻前幸災樂禍地附和。
“幸好我是天狗。”藤原臨也得意地說。
不給玉藻前繼續罵的時間,他翅膀一振,飛離枝頭。
“你等等!”玉藻前拍著翅膀跟上,“你到底要干什么?快點帶本王回原來的世界……”
“玉藻前小姐,我帶你去我學校看看。”
“本王不去!”
“那你就自己找個垃圾桶翻去吧。”
“……混蛋,啊啊!”
兩只烏鴉一前一后,飛掠過繁華的新宿大道。
幾道檸檬黃色澤的陽光,從積雨云縫隙間灑落地面,將大樓、道路及樹木映照得閃閃發亮。
藤原臨也飛到四谷,一眼就看到了校門口那顆高聳的大樹。
撲鼻而來的是令人懷念的青春氣息,東京的的風一如往昔從高樓間隙陣陣吹來。若揚起臉側耳傾聽,甚至可以聽進出四谷站的電車聲。
藤原臨也落到樹上。
“喵”
一只趴在樹干打盹的胖橘貓被驚醒。
“沙丁魚好啊。”藤原臨也笑著打招呼。
胖橘貓不屑地瞪了烏鴉一眼,懶懶地打著呵欠。
玉藻前落下來,看一眼橘貓:“好胖!”
“喵!”
胖橘貓很生氣地撲過來。
兩只烏鴉飛起來,它撲了個空,喵喵地尖叫聲摔到草坪上。
“沙丁魚你在干什么?”
一位穿著黑色長筒襪的女學生快步跑過來。
美若天仙的少女,留著一道長長的馬尾,大眼睛清澈閃亮,仿佛是實習的小妖精。但她的那雙眼睛,似乎有種長久積累的,容易疲憊的東西。
那是一種半無意識的掙扎,類似久病纏身的病人對外界絕望的憧憬。
玉藻前打量著她的臉色,惋惜道:“美人薄命。”
“換我們那個世界,這情況就是幽靈纏身。”藤原臨也視線落在她筆直修長的雙腿,同樣覺得很可惜,“在這里,大概就是心里長期有陰影,精神方面出現了混亂。我猜她會活到二十五歲,然后自殺。”
“為什么是二十五歲?”
“你看她的眼神,很明顯是絕望中透著一絲憧憬,說明她內心有著向往的人。這個人的存在會支撐著她前行一段時間,但終究是敵不過心病的。在二十五歲,經歷過一段人生后,她對這個世界就會再無任何留戀了……”
兩只烏鴉說著話,剛才那位被表白的女老師從學生中飄然出現。她那挺直的背脊、從容不迫的神情,光彩照人的臉蛋,即使在混雜的人群中也能一眼就能認出來。
這位老師和美人薄命的少女聊了一會天,兩人的關系很親密。等老師走后,不一會兒,表白的少年也走進學校。看得出來他和這位少女也很熟,一口一個“部長大人”叫得一點都不害臊。
“渣男!”玉藻前十分唾棄。
“相見就是有緣,臨走前幫他們一下吧。”藤原臨也笑道,看向玉藻前,“帶你去看看這個世界的我。”
“本王沒興趣。”玉藻前頭一擰,飛走了。
“誒,你別亂跑啦,回不去了別怪我……”藤原臨也無奈地跟了上去。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他們就以烏鴉的形態,在這個世界暫時住了下來。日常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學校網球場的鐵絲網上蹲著,看下邊學生的各種活動。最好玩的事,就是飛到中庭,偷聽一對對小情侶說話。
玉藻前認為這樣的生活很無聊。
但藤原臨也卻樂此不疲,而且經常拉著她不讓她離開。每次她準備撕破臉皮的時候,夏希栗就會冒出來,用她的身體和藤原臨也膩歪,搞得她越來越適應藤原臨也的形狀了。
這個世界也有個藤原臨也,也是住在淺草神社。
當然了,他只是個普通人。
學習很好,性格有些調皮,和溫柔漂亮的學生會會長有很曖昧的關系。玉藻前不止一次看到,每次放學后,會長大人都會把他拉到學生會辦公室,把他摁在辦公桌上強吻他。
“好氣啊!”
藤原臨也就很氣。
為什么他在的那個世界,就沒有一個表面溫柔善良背地里卻是個霸道女王的黑長直學生會會長潛規則他呢?
時間很快到了盛夏。
東京持續艷陽高照,白天的氣溫有三十五度,夜里也不下二十五度。
一個陽光晴朗的周末。
酒店大床房里,一陣陣惹人遐想的聲音傳來。
夏希栗趴在床單上,藤原臨也用手指攏了攏她汗津津的短發。
“小臨也”
她紅潤的小臉轉過來。
藤原臨也吻她的嘴唇。
夏希栗已經沒有力氣了,閉著眼睛讓仍由他親吻。
那全身都雪白細膩的肌膚,變得粉嫩誘人,如花般綻放在人們面前。
過了一會兒,夏希栗抬了他的背。
藤原臨也的指尖,輕輕撩開她臉頰的發絲,光潔的容顏上,一雙眸子像是映著秋水。
“真希望一直留在這個世界啊。”夏希栗笑著說,“這樣就可以獨享小臨也了。”
藤原臨也沒說話,只是吻了吻她額頭。
再看向她時,那雙眼睛,又一次變成了金黃色的……
不僅僅是眼睛的變化。
黑色短發變成了紅色長發,耳朵變成一雙朝天的狐貍耳,屁股下面也多了條毛茸茸的大尾巴。
“女王大人好。”藤原臨也很心累地打招呼。
玉藻前死死咬著嘴唇:“快一個月了……你到底要在這里逗留多久?”
“三個月后回去。”藤原臨也答道。
“真的?”
“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玉藻前沉默了下來。
好像……他是沒在自己面前撒過謊。
藤原臨也看著她金黃的眸子,低下頭來:“能不能讓我吻一下?”
“……不行!”
玉藻前捂住自己的嘴唇。
紅發如火,腰肢纖細,越看越覺得喜歡。
“玉藻大人……”藤原臨也輕輕呼喚,拿走她的手。
玉藻前心冷冷地剮他一眼,沒好氣道:“別廢話!”
藤原臨也微微一笑,低頭吻上了她那香軟紅唇。
玉藻前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轉動俏臉,竭力閃避他的親吻。
但終究是沒能躲過去。
她高貴的身體緩緩失去力氣。
半推半就地,不情不愿地,出于本能的反應,她終于是緊緊摟著藤原臨也的脖頸,笨拙陌生地回應。
那如冰山般的美艷面容上,冷傲漸轉漸逝,自顯媚意。
這位睥睨天下的絕色女王,如此動人的一面,只有藤原臨也可以欣賞到。
玉藻前目光迷離,帶著一絲倦怠,懶懶地靠在他懷里。
來到這個時候總共才一個月多點的時間,從一開始恨不得殺掉藤原臨也,完全不讓他碰,到現在“夫君”喊得無比順口,也不過是最近半個月的事。
到底是藤原臨也夠賴皮嘴巴夠舔把她哄到手了,還是她的女王人格被夏希栗人格影響到了,誰也說不清。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里,只有他是唯一能陪著她的妖怪。
“夫君……”女王輕聲呢喃。
藤原臨也看著她嬌艷的臉頰:“有什么事?”
“妾身……”
“嗯?”
聽著她這樣自稱,藤原臨也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女王忽然豎起雙眸,神色一狠:“妾身掐死你啊!”
說著她把被子往藤原臨也身上蒙去,調動起妖力,一陣拳打腳踢。屋子里傳來一陣陣男子的慘叫和求饒聲,把門外送早餐的服務員嚇了一大跳。
門鈴響了,藤原臨也披上浴袍去拿餐桌。
穿著制服,長相貌美的女服務生臉紅紅地的。
“早上好。”藤原臨也打著招呼說。
“呃,客人您好……”服務員把餐盤從餐車里端出來給他,視線稍顯火熱地從他的浴衣領口壯碩的胸膛前掠過——好棒的身材。
藤原臨也端著餐回到房間。
玉藻前還趴在被單上,屁股略微的拱起。
“早餐我放桌面了。”藤原臨也鉆進衛生間洗臉。
玉藻前翻了個身。
兩秒后,又翻了個身,無論怎么變換睡姿,心底的余韻一時間都散不去。
“啊”
她像個煩躁的小女孩那樣抓了抓頭發。
該怎么辦好啊……
來到這個世界,她好像一步步妥協了。
一開始只是讓藤原臨也牽一下手,偶爾讓他擁抱一下,慢慢地開始可以忍受被他隔著衣服撫摸身體了。再后來,藤原臨也開始找機會偷吻她,不顧她作為女王的尊嚴,使壞欺負她……比如說打屁股。
這些過分的事,都是她默許的。
畢竟她作為女王,只要她真下決心反抗,藤原臨也是絕對不會逆著她的心意來的。
‘難道我內心想被欺負……’
想到這,玉藻前心里沒由來的開始生氣。
堂堂女王不想著征服世界卻被一個半大的小鬼哄得暈頭轉向,太不應該了。
但轉念又想:他不也是王么,為什么不可以……
不對不對!
那些事自己本來不想做……只不過是沒辦法的情況下,讓他做了而已嘛,女王才不會淪陷。
——但蠻舒服的說。
玉藻前坐起來,長出一口氣。
找了件吊帶睡衣換上去,跑進浴室草草洗了把臉,她和藤原臨也一同在落地窗前吃早餐。
餐桌上擺滿繽紛的鮮花,有一堆旅游雜志,藤原臨也一邊翻雜志,一邊和她說:“還有兩個月時間,我帶你到處玩一下。想在國內玩還是去國外?”
“隨你,本王沒興趣。”玉藻前懶懶地打了個呵欠。
最近的幾天她總是感到很累,總是睡不夠,身體哪哪都覺得提不起勁。
“去京都好不?”藤原臨也抬頭看她,“哪里應該有不少你覺得熟悉的建筑,去看一看,找一下以前的記憶?”
“不去。”玉藻前毫無興致。
她拿著一塊面包,手勢笨拙地用餐刀往上面涂果醬,可愛得叫人有些動心。
藤原臨也放下雜志,手托著下巴她。
“看什么看!”玉藻前斜眼覷了一下他,把面包塞進口中,“被你那下流的視線看著,本王能惡心好幾天!”
藤原臨也笑了笑,說:“這件睡衣非常適合你。”
她穿的西式吊帶睡衣,腰上系有細細的繩子。
圓潤白膩的香肩暴露在空氣中,襯托著她天生的魅惑力,簡直像從異世界傳送過來的魅魔,帶著難以抗拒的魅力。
“不想聽你拍馬屁。”玉藻前悶悶地嚼著面包。
但不知怎地,她忽然放下面包,捂著嘴唇干嘔了好幾下。
藤原臨也以為她是噎著了,笑罵道:“又不是第一次吃西式面包,用得著那么心急嗎?”
“不是這樣的,”玉藻前用餐巾擦了擦嘴,皺著眉,“最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總是覺得睡不夠,食欲也沒有,連續三四天早上起來都惡心想吐,想吃點酸……”
聲音到最后變得很小了,她似乎意識到了什么,呆住了。
等她回過神來時,藤原臨也已經跪在了她面前,神情激動地盯著她:“你能確定嗎?”
玉藻前臉色瞬間通紅一片。
她手里拿著餐巾,來回搓揉不止。過了一會兒,用有些不知所措的眼神看著藤原臨也,她顯然是沒任何準備,加上羞赧,一時間都快要哭了出來。
“我們躺著說。”藤原臨也一手扶著她后背,一手抄起她的腿彎,將她橫抱起來大步走向床榻。
“啊!放我下來!”玉藻前縮著脖子,拍他胸口。
“小心點,別動了胎氣……”藤原臨也回到床上,一把扯過被子將兩人蓋住。
玉藻前咬著嘴唇哼了聲。
“讓我聽聽……”藤原臨也把耳朵輕柔地放在她的小腹上。
當然是聽不到任何聲音。
玉藻前金黃明艷的雙眸,稍稍放大:“你聽到什么沒?”
“不行,才一個多月,完全沒反應。”藤原臨也說道,“不過可以用神識去查探,我馬上就看看。”
“不行!”
玉藻前踹了他一下。
“讓我看看啊……”藤原臨也一臉心急。
“我、我……”玉藻前睛朝窗外看過去,糾結當中,整潔的牙齒輕輕咬著下唇。大概過了三五秒,她儼然有些泄氣,無奈地說:“本王的身體,本王自己看……”
“那你快點。”藤原臨也緊緊地坐抱著她。
玉藻前閉目凝神。
她的手手按在下腹部,垂下眼瞼聽著體內得動靜。
那里毫無疑問有什么存在著的,是個活著的小小的生命,作為母體的她感知到了。
神識落到最關鍵的部位,來回掃描,不放過任何細節。在那個漆黑溫暖的地方,有個閃閃發光的小點……這個小點通過細細的一根臍帶連接著母體,汲取著生長所需的養分。
它現在還很小。
只是一個記號似的東西。
要再過兩個月,它才會獲得胎盤,在又黑又重的水里一刻不停的茁壯成長。
真的是孩子……玉藻前心亂如麻,深深地凝視著小光點內部。
那里面的一切都是流動的,流動之中生出小小的生命,陶醉置身在這流動中時,她感覺自己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手心通透,變得仿佛能看穿一般。
而那小光點似乎也察覺到母親在凝望自己,開始努力活動起來,一個粉雕玉琢的小男孩,逐漸出現在她的視野里。
“媽媽,媽媽”
小天使在遙遠的未來招手。
玉藻前猛地搖頭。
驅散掉孩子的笑臉,她閉上眼睛停止思考。
“玉藻……”藤原臨也聲音顫抖。
玉藻前睜開眼,情緒復雜的望著他。
她猶豫了。
咬著嘴唇思考著。
該告訴他嗎?
她絲毫不懷疑,要是讓他知道了孩子的事,從今往后,她玉藻前女王就再也無法擺脫他了。
“你說什么我都相信你。”藤原臨也明快地微笑著。
那是十分自然的,沒有陰影的微笑,完全不加束縛的感情。
“卑劣狡猾的天狗……”玉藻前咬著牙罵道,手心按著小腹。她想哭,但是沒有眼淚,只是用稍有些紅的眼眶盯著他:“剛剛形成的小生命……是個男孩。”
藤原臨也心臟都顫抖了下。
陌生的異樣情緒涌上心頭,他緊緊抱著女王,嘴唇貼在她的脖頸上,呢喃似的說:“真是神奇,按照時間來算,應該是第一次就有了……這要是讓美紀知道,不得氣死。”
這個時候你還提別的女人……玉藻前心里氣得不行。
“女王,我親愛的女王。”藤原臨也將嘴唇貼在她柔軟的唇上,“為了你和孩子,我什么都愿意做。”
玉藻前手摸他的頭發,不說話。
“真的是男孩嗎?”
“……是的,本王甚至能感知到他以后的樣子。”
“像我多點還是像你多點?”
“眼睛很像本王。”
“為什么?”
“金色的雙眸呀。”
“我變成大天狗也是金眸,你忘了?”
“反正就是像本王!”
“好吧,那鼻子呢?”
“像本王!”
“嘴巴呢?”
“也是像本王!”
“……什么都像你,你確定是個男孩?”
“本王說什么就是什么!”
被窩里,兩人相擁著說話,氣氛前所未有的親密。
聽著女王的聲細語,藤原臨也心里的激動與欲望,全都不可思議的全消失了。
“相逢即使有緣,”他看著玉藻前,目光變得柔和,“拋開那些不愉快的事,我們認認真真開始談戀愛可以嗎……”
玉藻前直接翻身背對他。
她閉上眼睛,讓藤原臨也抱著自己。
充滿溫情的身體,有著溫柔質感的女王,變得柔軟嬌艷。心臟規則跳動,還能聽見微弱的呼吸聲,纖細的手指,光滑的大腿……藤原臨也抱著她,思緒沉浸在關于未來的種種可能性中,任憑自己的心憧憬著。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兩人到處游山玩水,過著安靜平穩的日子。
這個和平的世界,沒有靈異事件發生,誰也不來打攪,工作學業都不用煩惱。玉藻前在他的陪同之下,極快地適應著新世界的種種變化,開始享受其中的樂趣。
到了第三個月最后幾天,藤原臨也在東京租了個小房子。
玉藻前也沒像剛開始那樣嚷嚷著要回去了,而是窩在家里提前適應懷孕后的生活。她每天用抹布擦地板,花時間自己做飯,用電視追劇,偶爾學學外語,純粹是興趣。
和藤原臨也說話到時候,甚至會談起該怎樣令日子過得舒服點。比如說去南歐的某個小國,在海邊租個小別墅,不時游游泳看看書,兩人享受日光浴。
她說她有可能會穿著性感的黑色比基尼戴著太陽鏡,握著身邊的藤原臨也的手。
晚上用燒開了水泡好熱呼呼的紅茶,在沙發上坐下,讀一些亂七八糟的書。取出芝士餅干放到碟子里,一邊喝著紅茶一邊嚼著。
安靜的夜晚最適合讀書了。
可惜視線再怎么追隨著文字,內容也沒進到腦子了,除非看的是《孕婦百科》一類的書,她才會稍稍提起興趣。
洗澡的時候,她會窩在浴缸里,用手托著胸脯觀看。
不是錯覺,是肉眼可見地大了許多了,曲線也變得柔和。
難道是因為懷孕的緣故?
還沒到哺乳期呢。
就只是單純的變大了。
八月末的一晚,玉藻前照例泡起了熱水澡。
脫掉衣服,進入溫熱的浴池,熱水浸泡著身體。一邊清洗,她一邊用手心按在小腹上。
三個月大,已經能稍微感到一些膨脹,只要一閉上眼睛,似乎就能感覺小東西的鮮明的活力。那個小東西從臍帶吸取著她的營養,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增大,在黑暗中緊密地觸碰著媽媽。
玉藻前嘴角蕩起溫柔的笑意。
這個小東西是無可替換的小生命。
她再一次將手按在小腹上,溫柔地摩挲著,手心感覺著這份溫暖,傳遞給全身。不管怎樣她都要保護這個小東西。誰也不能奪走他,誰也不能侵害他……就算是他父親也絕對不行。
洗完了澡,她披著浴巾出來。
藤原臨也躺在床上,拿著本雜志在看。
一道身影撲了過來。
藤原臨也扔掉雜志,把她抱在懷里。視線視線順著浴衣落下,那衣料緊貼著曼妙的胸脯,看上去挺拔迷人。下擺往兩邊分開,可以看到修長的大腿,此刻那略顯豐腴的肌膚冒著剛沐浴完的熱氣。
“女王?”
“唔,好累……”玉藻前把臉埋在他懷里,“腰又麻又重,小腹還有熱熱的感覺,不想動。”
她的身體散發出好聞的香味。
“需要夫君的按摩嗎?”藤原臨也抱著她,感受著她身體的輪廓。
玉藻前懶懶地說:“算了吧,就你那心思,還不是想著占本王便宜。”
“哪里,小的心里對女王只有無限的尊敬!”藤原臨也的掌心,輕輕撫過她綢緞般的肌膚,感受著她圓潤的肩膀和光滑的背肌。
玉藻前目光微動,眼眸半閉,花瓣般柔軟的嘴唇更艷麗了許多。
她平躺著,任由藤原臨也來回占便宜的按摩,過了一會后,她的氣息開始變得絮亂起來。
這種情況可不行,女王不得不一把推開他的手,呵斥道:“到此為止了,本王現在可沒法陪你。”
“女王大人呀……”藤原臨也在她耳邊輕輕喊道。
“什么?”
玉藻前兩條雪白的胳膊,摟著他的腰。
“明天去高圓寺吧。”藤原臨也手指撫過她光滑的側臉,掠過嘴角一點殘留的東西,“八月最后的一個祭典,參加完了我們就回原來的世界。”
玉藻前輕蔑地哼了聲。
看著她高傲冰冷的容顏,藤原臨也心中暢快極了。
攬著她的腰將她的身子拽過來,溫暖的身體緊緊貼在一起。
“祭典有什么好玩的嗎?”玉藻前在他懷里動了動,明明已經貼在一起,她還是想更貼近點。
“對現代人來說沒什么好玩的,但對你這古怪妖怪來說應該很好玩……”藤原臨也把她當成抱枕一樣抱著,讓她尾巴那柔順的毛發在鼻尖下騷動,“能讓女王大人穿上浴衣,陪我一起去夏祭,想想就覺得幸福。”
“那你還要女王服侍你?”玉藻前狠聲說,手同時勾住他的脖頸,“本王記著賬呢。”
“好好好!”藤原臨也咬著她尖尖的狐貍耳朵,輕聲說:“女王要我干什么都可以。”
“本王才沒你這么變態!”
玉藻前呵斥道,那半睜的眸子清媚如水。
看著她絕美的俏臉,藤原臨也低頭,狠狠親了她一下。
“我要睡了……”玉藻前舔舐嘴唇,風情萬種地朝他拋了個媚眼。接著她以一種保護著腹部似的輕輕蜷起身體,將臉頰靠在藤原臨也懷里,柔軟溫馨的大網將她包圍了起來。
在夢中,女王夢到自己的小腹隆起的特別大。似乎是臨近產期。她能聽見小東西的心跳,能感受到小東西在踢媽媽的肚子。她自己的心跳和小東西的心跳混合起來,變成了令人愉悅的神圣節奏。
隔天醒來的時候,已經中午了。
玉藻前還趴在他的胸口。
她安靜地躺著,睡夢中的耳朵不時輕輕顫抖一下,嘴角似乎還描繪著淺淺的笑,真是一只魅惑眾生的慵懶狐貍。
藤原臨也將被子扯上來一些,蓋住了她光潔的后背。
然后他的手伸入被子里,慢慢地摸索著這具完美無瑕的嬌軀。
玉藻前耳朵顫了好幾下。
藤原臨也看著她的臉,安靜而美好。
“女王。”他輕聲喚道。
“再動本王就殺了你!”玉藻前的聲音里充滿起床氣。
“……動不動就殺人,這是暴君!”藤原臨也稍稍用力。
玉藻前感受到彼此身體擠壓的溫馨感,無奈地睜開眼:“本王要是暴君,你就是頭號奸臣!”
“暴君和奸臣,真是天生一對!”藤原臨也抱她溫暖而豐饒的肉體,陶醉在她全身散發出溫馨香氣中,“孩子昨晚有沒有鬧?”
玉藻前稍稍撐起身體。
睡衣滑落,露出雪白的香肩。
她嫵媚動人的眸子,靜靜盯著藤原臨也:“沒有孩子你是不是就不愛本王了?”
這時候的她,無論神態還是言辭都和栗子無異。
又或者說,渡過初期適應階段后,現在的栗子就是女王,女王就是栗子。
“呃,當然不啊。”藤原臨也笑道,“如果你一直和剛開始那樣,我肯定不愛。但當你開始懂得溫柔了,開始可以站在我的立場做事了,我哪有理由不愛你?都到了這個程度,你可別想著說什么本王才不需要你巴拉巴拉的,你就是我的……這可不是威脅,我真這么想的。女王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你是本王的才對!”玉藻前冷笑一聲,“卑賤的家伙,請認清楚你的地位!”
“卑賤的家伙現在要吻女王高貴的紅唇了!”藤原臨也把她摁住,狠狠吻了上去。
玉藻前嗚嗚了兩聲,整個身體倒在他懷里,如杜鵑花般鮮艷的火紅長發,垂落在床沿邊。
一直到了下午,她才在藤原臨也的催促下,吃了點東西,換上新買的浴衣,在梳妝臺前稍稍化了點妝。
女王的容貌本就冠絕天下,稍微一打理肌膚馬上就變得誘惑。
坐在鏡子前,長長的紅發垂到地板上,玉藻前神色恬靜淡然,對鏡描眉。她總覺得自己比過去更美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懷孕了緣故……她感覺到自己現在有種成熟女性特有的溫潤感。
從屋子里出來,藤原臨也帶著她打車去高圓寺。
日已偏西,高圓寺前方的道路已經徑直機動車進入,警察在維持秩序,手里舉著請配合單向通行的指示。
人潮在車道正中央行走。
有穿西裝拿公文包的人,也有拿著團扇邊揚邊走的大叔,有觀光客模樣的旅行團,也有穿著浴衣漫步的年輕男女。
斜陽在馬路兩旁,攤販擠得水泄不通,有些已經點亮了燈泡。
玉藻前可從沒見過這么熱鬧的場景,分辨不出是什么味道的焦香味傳來,她深深呼吸了一口,鮮明生動的生活氣息一下子就令她覺得陶醉了。
“我們下車步行。”藤原臨也說了聲。
“啊”
玉藻前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又伸了一個愜意的懶腰,慵懶迷人的儀態。
車緩緩靠邊。
夜色中的高圓寺,道路兩邊掛滿了燈籠。
燈籠下,狹窄熱鬧地擠滿了攤販,車門打開后,俊美清秀少年首先出來,他轉身朝車內做出攙扶的動作。
身材高挑,面容精致高貴的女人出現在街道上。
一瞬之間,所有的行人、旅客、攤主,視線都不受控制地落到了她的身上。她有著一頭罕見的火紅長發,扎了個簪子,露出白皙的脖頸。
尊貴的紅色浴衣,繡了花和金魚,腰間系著黑色腰帶,胸部豐盈誘人。
滿世界的喧嘩好像在這一刻都靜止了,似乎唯有她,才是這里唯一的活物。
“我們走。”藤原臨也挽著她的手。
女王冷傲且不耐煩地哼了聲。
表情很嫌棄,然而她靠在少年懷里的動作,卻又十分的親昵自然。一時之間,這條大街上傳來了無數什么東西破碎的聲音,在這個熱鬧的祭典上,多了無數個心碎的男女。
混在人群中,他們朝高圓寺里走去。
馬路兩旁的攤販似乎沒有盡頭,無限地往前延伸著。頭上是蒙朧的橙色燈光,透出亮白日光燈燈光的辦公大樓上方,清澄的夏日天空逐漸轉暗。
玉藻前新奇地看著一個個小攤。
耳邊忽然聽見銅釭聲中傳來笛音,她不由得停下腳步,環視四周。對面有幾個人在練習太古和銅鈴,任憑因悶熱而滲出的汗水沿著鬢邊流下。
“你看他們干什么?”
“本王看什么需要和你報告?”
“我們好好逛街啦。”
“是本王賞你的!”
女王神情驕傲地由他手牽著手逛夏祭。
腳下的木屐踩在石板路上,喀噠喀噠的脆響聽起來很愜意。
“沈兄!”
“嗯!”
沈長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會打個招呼,或是點頭。
但不管是誰。
每個人臉上都沒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對什么都很是淡漠。
對此。
沈長青已是習以為常。
因為這里是鎮魔司,乃是維護大秦穩定的一個機構,主要的職責就是斬殺妖魔詭怪,當然也有一些別的副業。
可以說。
鎮魔司中,每一個人手上都沾染了許多的鮮血。
當一個人見慣了生死,那么對很多事情,都會變得淡漠。
剛開始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沈長青有些不適應,可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
鎮魔司很大。
能夠留在鎮魔司的人,都是實力強橫的高手,或者是有成為高手潛質的人。
沈長青屬于后者。
其中鎮魔司一共分為兩個職業,一為鎮守使,一為除魔使。
任何一人進入鎮魔司,都是從最低層次的除魔使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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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一步步晉升,最終有望成為鎮守使。
沈長青的前身,就是鎮魔司中的一個見習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級的那種。
擁有前身的記憶。
他對于鎮魔司的環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沒有用太長時間,沈長青就在一處閣樓面前停下。
跟鎮魔司其他充滿肅殺的地方不同,此處閣樓好像是鶴立雞群一般,在滿是血腥的鎮魔司中,呈現出不一樣的寧靜。
此時閣樓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出。
沈長青僅僅是遲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進去。
進入閣樓。
環境便是徒然一變。
一陣墨香夾雜著微弱的血腥味道撲面而來,讓他眉頭本能的一皺,但又很快舒展。
鎮魔司每個人身上那種血腥的味道,幾乎是沒有辦法清洗干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