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被發現了!”
楊老頭一聲驚呼。
話音剛落,就見青銅鼎上方光影不斷顫動,上下顛簸。
王玄面色凝重,當即心神溝通小白折返,同時眼中閃過一絲殺氣。
小白受傷了…
而在眾人眼中,青銅鼎上視線陡然偏轉,隨后群山飛速后退,不一會兒,下方便出現府軍軍營星星點點篝火,急速拉近。
王玄眼神一凝,瞬間越出帳外,騰身而起,將從空中墜落的小白一把抱住。
小白已徹底昏厥,顯然是憑借意志堅持回來,雪白翎羽下,一道道綠色紋路在皮下似蚯蚓般蠕動。
“是蛇蠱咒!”
屠蘇家一名姓吳的供奉老者立刻上前,“老夫可解此咒,大人只需護住靈獸心脈即可。”
王玄也不廢話,太陰玄煞灌入,一股極陰之力頓時護住小白五臟,阿福也跑了過來,烏黑眼中滿是擔憂。
能成為屠蘇家供奉,自然手段不一般,只見這老者從腰間卸下一只紫皮葫蘆,隨后嘴唇顫動,發出長短不一口哨聲,同時注入真炁晃動葫蘆。
一股幽香漸漸擴散,異象頓現。
只見小白身上,一道道綠色煙炁翻涌而出,好似游蛇般盡數涌入紫皮葫蘆。
片刻之間,這看似兇猛旳蠱咒便被破掉,小白炁息也漸漸恢復平穩。
王玄松了口氣,“多謝吳前輩。”
這老者將葫蘆小心封口,沉聲道:“王大人放心,老夫出身巫教,最擅解蠱毒咒法,不過那黑面相公相隔遙遠,竟能臨空施咒,怕是不好對付。”
其他人也微微點頭,面色凝重。
岑虛舟若有所思道:“如此咒法,已近神通,這邪神必是得了封神術后道行大進。”
憋寶人楊老頭則撫須道:“大人,那古龍獸骨可不簡單,必是落入地炁靈竅才得以保留,堪稱重寶!”
這種東西很不簡單,歸于靈礦一種,去年蕭家得了古龍象墓,上百具龍象骨,便一舉反超奪得《名將譜》頭名。
這么大的龍獸骨,血脈遠高于龍象,價值不可估量。
“寶物且不談。”
屠蘇子明面色凝重,“此番怕是早已驚動對方,大人還是早做防備為好。”
“無妨。”
王玄望了一眼北方,吩咐侍衛將小白送下靜養后,帶著眾人進入大帳。
燭火通明,府軍高層皆位列兩側。
王玄掃視了一眼,“之前,我等便已明確開荒目的,既然已被對方發現,那便見招拆招,以其為磨刀之石。”
將為兵之膽,王玄神清氣閑、指揮若定,眾人自然也從驟變中冷靜下來。
王玄沉聲道:“剛才諸位也看到了,那妖神手下大軍不少,且有痋術蟲陣防御,若強攻,必損傷慘重。”
說著,望向剛才那屠蘇家供奉,“黑面相公咒術神通犀利,吳老既出身巫教,可有破解之法?”
吳供奉沉思了一下,出列拱手道:“回稟大人,江湖中咒術害人,或設法壇,或以自身精血炁魂施咒。”
“這黑面相公咒法看似神妙,但也不脫藩籬,以老夫觀之,乃是借香火神力施展,只要不再神像范圍內,便可避開。”
眾人聽罷,恍然大悟。
人族封神術,社稷廟范圍內可使天地靈炁清寧,邪祟不生,那妖神學會后,不知用了什么法門,使得咒術威力大增。
王玄微微點頭,“既如此,我等便定下以守代攻,以逸待勞之策。”
“妖軍痋術不凡,但毒蟲若離開密林便威力大減,這古繚國宗廟禁地寸草不生,便是我等地形之利。”
“岑虛舟、陳墨刀二位先生,請率兩縣輔兵立刻加固營盤,修建崗樓,布置弩車拋石車,設下阻敵克制毒蟲之陣。”
“是,大人!”
“我等既驚動妖神,其必然出兵搜索。”
“莫云霄,你依舊帶人探查附近地形,輕裝前行,速度要快,若遇妖軍,切莫與其糾纏,同時派出鷹隼觀察妖軍動向。”
“是,大人!”
“妖軍勢大,但每日消耗亦是不少,杜春妮,還有龍豐府軍諸位,立刻分散出擊,堅壁清野,撲殺周圍山谷野獸。”
“記住,只管大型野獸即可,運往營中充作軍糧,這些個妖物淫祀癲狂,若食物不夠,必然生變。”
“是,大人!”
一番布置井井有條,眾人頓時士氣大增。
王玄微微點頭,又望向屠蘇子明,“為防萬一,另召集兩地精銳,作為后備,若妖軍出動,立刻動身阻敵。”
“切記,此番只為我等布置爭取時間,或擾襲,或布陣迷惑,切不可深陷包圍。”
“屠蘇兄與我坐鎮軍中,借黃老圓光術指揮,每日午時,便交由屠蘇兄指揮。”
屠蘇子明深深看了王玄一眼,起身彎腰拱手,“末將遵命!”
這一刻,二人心照不宣達成默契。
來日若饕餮軍成立,各地精銳匯聚,勢力錯綜復雜,少不了勾心斗角。
王玄被太子看重,必委以重任,而屠蘇子明與他配合默契,又有屠蘇家支持,即便面對其他勢力,也能從容應對。
一番布置,眾人領命出帳。
很快,整個軍營便人聲鼎沸,甲片聲聲,戰馬嘶鳴,火把如林,點亮夜空。
一只只鷹隼沖天而起。
莫云霄率一隊搜山軍精銳策馬出營,戰馬隆隆,四蹄生風,轉眼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杜春妮的蕩寇軍、龍豐府軍血浮屠幾名屠蘇家將,則以百人為隊,對照地圖各自布下任務,隨后率兵出營…
岑虛舟與陳墨刀,帶領兩地輔兵共四千人開始加固營防、修建阻敵溝壑,岑虛舟更是借助隱龍禁地特殊地勢布置幻陣…
張橫率鎮邪軍布防,屠蘇子明則帶著幾名供奉聚攏原先窮奇軍退役悍卒…
王玄已說得明白,他們知道這番布置皆是為之后大戰蓄勢,因此不敢怠慢,就連莫云天等人,也開始整理軍備物資。
大帳之內,則變得安靜下來。
王玄也不在意,燭光下細細查看地圖。
為將者事必躬親、身先士卒沒錯,但過于攬權,便無法著眼大局,后期更是無人可用,這便是將與帥的區別。
為帥者,當胸有百萬兵,落子攪風云,手下將領得到磨練,王玄何嘗不是在成長。
又查看了一番后,王玄才長舒了口氣。
戰場形勢變化莫測,他已做好準備,就待對方出招,隨機應變。
隨后,他又打開天道推演盤。
《陰魂替身法》已推演了24。
不出他意料,這些低級術法推演速度很快,但能否解決問題,還是個未知數…
想到這兒,他緩緩起身走出軍帳,負手而立,漫天星空下,默默望著永安方向。
那邊有小家溫馨、嬌妻日夜思念,
那邊亦有數十萬百姓受他庇護,
這邊有上萬將士以命相托,
更遠處,還有并州王、太子等人不時關注,各地府軍打探動向,妖邪鬼魅在旁窺視…
不知不覺中,他與這個世界已徹底交融,什么坐望長生,笑看紅塵,此刻看來不過是妄言。
自己要走的路,還很長。
永安,莫家山城。
“宮墻深深…明月寒,江山烽煙,纛旌萬重山,玉樓憑欄游天閣,不見華蓋還…”
聽著后園中隱約傳來的歌聲,莫夫人沒好氣道:“以前未嫁時,早早便睡下,這大晚上的,發什么神經。”
莫觀潮放下手中書卷,微笑道:“這曲《月下哀》,乃是兵圣李援在外征戰,百花夫人傾訴思念所作,柔兒這是想念夫君了。”
“哦,怪不得。”
莫夫人聽罷,嘆了口氣微微搖頭,“我見柔兒寫了不少信,卻又不敢送去,估計是怕兒女情長影響軍務,坎元山那邊怎么樣了?”
“遇到了些阻撓…”
莫觀潮坦誠相告,隨后沉聲道:“坎元山那邊無需擔心,玄兒有帥才,此行皆為磨煉兵鋒。”
“而且太一教得了那批人丹寶柩,妖術禁令推行再無阻礙,這份人情可是不小,鐵道人已向廣元教主奏請,派一名高功攜五雷法壇前往新城,說是鎮壓邪祟,實則隨時可支援府軍。”
莫夫人聽罷愕然道:“這次開荒,太一教不是超然物外,不會參與么?”
莫觀潮撫須道:“老夫原本也很納悶,但后來,卻想到一件事。”
“前些時日京城那場亂子,雖說逮住個兵部侍郎,但其中蹊蹺頗多,怕是和邊軍有關…”
“蕭家!”
莫夫人恍然大悟,“五雷法壇乃太一教重器,高功出行引人矚目,鐵道人懷疑蕭劍秋有問題,所以才尋個由頭派人來。”
莫觀潮點頭道:“別忘了還有柔兒,十絕種魂術、蕭家,太一教此舉絕不是無的放矢。”
莫夫人聽罷沉默了一會兒,搖頭道:“我與夫君一個半生江湖飄零,一個宦海沉浮,想不到老了也依舊不得清閑。”
莫觀潮望向窗外,聽著隱約傳來的《月下哀》,幽幽嘆道:“這便是世道,大潮之下,所有人都身不由已…”
藍天白云,烈陽當空。
出乎意料,半日時間過去,那妖神黑面相公并未派出妖軍搜索。
軍府眾人雖不明所以,但依舊遵照王玄命令行事,為即將來臨的大戰做準備。
古繚國宗廟已被徹底拆除,那些在濃郁陰炁中侵染數千年的磚石,已成魘鎮之物,正好用來布陣。
營地四周人流涌動,塵土飛揚,高臺崗樓被修建而起,弩床與拋石車皆已列位,旁邊擺滿符矛與巨石。
一頭頭碩大的野豬、角鹿與巨蛇被狩獵隊拉入營地,眾多輔兵動手分割,制作肉干軍糧。
轟轟轟…
地面不斷傳來輕震,府兵軍士們毫不在意,他們都已知道,這是王玄在修煉。
老妖黃元子則在小心調制圓光術藥粉,他已試過人丹寶柩,因修煉萬魔眼出現的異炁被消除大半。
這種詭異真炁因萬魔眼而生,混雜于真炁之中,極易擾亂心神,即便停止修煉也難以祛除。
這便是異類真仙傳承弊端,不少術法威力強大,但沒有特殊血脈,強行修煉隱患只會越來越多。
經此一事,黃元子心中憂慮也去了大半,它早已看清形勢,在這人族大勢之下,軍營或許才是妖修最好的修煉場所。
忽然,地面震動頻率猛然加快。
黃元子身子一僵,緩緩望向龍脈寶穴幽深洞口。
他靈覺不凡,此刻能感覺到,有股令人心悸的恐怖煞炁正升騰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