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魔子證悟道化,走的乃是“熔煉萬法”一途,還修煉萬煉靈神大法這等法身。
三年苦修,哪怕不去動用壓箱底的斬孽劍,以及此時不便施放的伏淵大陣,依舊可施放出大量驚天動地的殺伐神通來。
且每一種神通,都極為克制邪魔孽物。
他含怒而發,遣出數百分身入城,各施神通,按說只需要數息,就可將這座被孽物占滿的城池清洗個干干凈凈,管叫什么孽靈、穢物或是什么恐怖佛塵,都滌蕩一空,讓滿城百姓從異化狀態中蘇醒過來。
然而接下來的場面卻實在出人意料:
那十八尊墮孽的“迎客僧”見得漫天旃檀佛焰皆是大喜,一邊大喊“謝菩薩恩賜”,一邊拼命搶奪,吞咽佛焰入體后,非但沒有被燒死或是清醒,而是癲狂大笑,墮落道行再度暴漲,好端端克制邪魔的佛門神通,倒成了這些孽物的補藥。
而直到這一刻,陶潛在借助自家分身們的眼睛,徹底觀瞧清楚城中百姓們如今的模樣。
群魔亂舞?
肉體墮落?
不,比那要嚴重得多。
若只是因為受了“邪氣”、“孽炁”的污染,使得身魂扭曲,墮落變異。
那算不得什么,在陶潛眼中都有的救。
此時數百分身正施放的諸如甘露神漿、洗心佛雷、功德佛焰、先天仙光等等神通,都是專門克制這些的神通法術。
然而并不是,城中十萬百姓,男女老少全部異化墮落就罷了,最可怕的是無一重復,都變成了擁有不同力量和源炁的妖魔怪物。
從外相到種族,皆是陶潛先前從未見過的。
丑陋放縱……歡愉癲狂……且各具神通手段。
見數百個玄珠分身入侵過來,施放神通,十萬百姓竟也如那些迎客僧一般,瘋狂迎上來,試圖分潤吞吃這數百個“極樂菩薩”。
這一幕幕,令陶潛面色變得很是難看。
他終于隱隱明悟過來,所謂的慈垢佛塵是一種什么樣的孽物?
“凡修行之事,必有代價。”
“尋常人族百姓非但付不起代價,更沒有資質和資源修行……而慈垢佛塵,直接略過所有修煉,令萬物萬靈以放縱真靈為代價,墮落一瞬間就獲得力量,而且是無比契合每一個人的專屬異力。”
“當年百禽子在陀縣散播《百禽術》,還提供資源,也不過就造就了極小一部分禽魔。”
“慈垢佛塵的效果,是其千倍、萬倍不止。”
“而且這些百姓的真靈已經徹底墮落,無法治愈,無法逆轉便罷,甚至每一人都失去了轉世之機。”
“要么繼續吞吃成長,要么徹底湮滅于世。”
陶潛吐出最后一句時。
育佛城中的景象,也驗證了這一點。
所有玄珠分身施放的“凈化類”神通盡數失效,還成為孽民們的補藥,使得他們愈加歡愉癲狂。
不管男女老少,個個顯露出駭人本相。
以諸如四足奔跑、蹬地跳躍、肉翅飛撲……等等手段,鋪天蓋地涌來。
“恭迎菩薩!”
“聽聞佛祖割肉飼鷹,菩薩此來,可是為了飼養我等。”
“肯定是哩,這么多分身,正是桃花極樂菩薩為我等子民準備的極樂席面也。”
“吃吧,肯定很好吃。”
這些話,皆出自那些平素虔誠的信民們。
甚至有很多稚童,此時軀體膨脹腐爛,長滿了閃爍著輝芒的膿包,涎水橫流,也這般喊著,而后如奇行種一般飛撲過來,要啃噬陶潛數百分身的血肉。
聽來,似乎它們都還有智慧存在,并非失了自我,只是變得邪惡癲狂?
若能清除它們體內的佛塵,許還有救?
可惜陶魔子曉得,那是妄想罷了。
“付不起代價而墮落的靈寶絕仙,尚可絕爭一線生機。”
“因慈垢佛塵而墮的信民,卻連轉世為畜牲都不能了。”
“都煉了吧。”
陶潛一臉惋惜,旋即便打算下死手。
不再用凈化類神魔,而是直接動用洗地類大法術。
轟炸下來,滿城寂滅。
可就在這一刻,忽而身后有佛音傳來:
“桃花菩薩且慢!”
“這些孽物,小僧可降。”
陶魔子聞言,即刻身形回轉。
果然見得自那唐國靈山方位,一道佛光顯現,也施的心光遁法,念動即至。
話音落下時,陶潛身前已出現一位先前從未見過的年輕僧人。
此僧瞧來面相憨厚,甚至還生了個圓滾滾大鼻子,雙眸澄澈無暇,披著金黃僧袍,裸露在外的肌膚赫然為湛藍之色,又閃爍著琉璃輝芒,好似整個人就是由一塊巨大藍琉璃雕琢而成,身后凈光涌動,足可令諸天萬界的污穢孽炁都無法沾染他。
其一手結施無畏印,另一手持琉璃藥壺。
遠道而來,見陶潛便問候道:
“小僧乃是教中一琉璃藥師僧,奉命而來,見過桃花極樂菩薩。”新
“此間孽物頗有些特殊,菩薩雖具無上伏魔神通,卻也無法徹底將它們度化。”
“不若,交由小僧來處置吧。”
這莫名出現的琉璃僧說完時,陶魔子已是默默讓開身位。
他不蠢,還是個絕頂聰明人。
不管是陶潛本尊,還是魔子身,都在這一刻猜到了其中緣由。
盡管這“琉璃藥師僧”瞧來連洞玄境都不是,可他自靈山而來,又敢夸下海口,必是有把握的。
恐怕,這也是靈山算計。
這一遭魔子身還未在心底吐槽喝罵,本尊先動念道:
“這就是諸天佛教的后手了?如此簡單粗暴?”
“慈垢佛塵是可污萬物萬靈的恐怖孽毒,連功德佛焰都解不了的話,顯然如白龍尊者、降龍羅漢這些佛門菩薩羅漢也都無法解開,但依舊有唯一的解藥,也就是這所謂的琉璃藥師僧。”
“這算計極為有效,也實在是夠惡心人。”
陶潛吐槽之時。
那通體藍汪汪的琉璃僧已是拎著藥壺入城,全然不理會其他,徑端坐于城中,將那藥壺置于身前,隨后含笑開口,頌念起某冊佛經來,只一開口,便見其舌燦蓮花,通體生香,一股難以言喻的異香縈繞而出,眨眼充斥全城。
本就癲狂暴走的十萬城民,此刻轉移目標。
個個大笑著,撲向琉璃僧。
陶魔子在城外聽得佛音,嗅得佛香,腦海中卻也觸發志述:
正在聆聽佛門大冊《藥師琉璃光如來本愿功德經》……此乃靈山藥師如來佛一脈本命經,修煉可得藥師琉璃炁,可解諸天孽毒。
藥師佛之炁雖神異,本也無法徹底根除慈垢佛毒,然慈垢佛祖殞命之前,曾將己身一點本源置于“藥師如來佛”的佛寶藥壺之中,使得藥師如來佛一脈加上凈琉璃藥壺,便成了慈垢孽毒唯一解藥,二者缺一不可。
陶潛觀瞧志述秘辛時,城中那十萬城民已遭了殃。
盡管他們聯合起來,足可撕碎一尊極樂境的修行者,可面對那連洞玄都沒有的琉璃僧,他們竟無絲毫反抗之力。
密密麻麻好似僵尸圍城般的動靜,根本壓不住那佛音涌動。
一接近琉璃僧,聽得佛音,被凈琉璃佛光一照,便都主動往那藥壺內鉆去。
小小壺口,竟似是個無底深淵般,半炷香內,將十萬城民吞了個干干凈凈。
功行圓滿后,這大鼻子藍皮琉璃僧心滿意足起身。
拎著藥壺,眨眼出城,對著陶潛又施佛禮道:
“諸孽已消,只待將這些可憐人送回凈琉璃佛土,小僧所愿方得滿足。”
“小僧此行得見菩薩圣顏,甚是歡喜。”
“望他日能在佛土,再喚一聲菩薩,小僧告退。”
話罷,這琉璃藥師僧也不管陶潛反應。
禮數一完,拎著藥壺就又遁回靈山去了。
而此時的陶潛,確也是無暇與之懶得計較。
魔子身倒是無事,有動靜的,乃是遠在蓬萊海登仙星竅中的陶潛本尊。
他自身坐困于星竅之中,卻能以分身來攪動風云,一個陶魔子不夠,仍在修煉那混沌分身法,又打算修出一尊陶佛子來。
只是他雖然得了半冊未來佛法,修為之深,足可去靈山當一尊真的菩薩。
不過佛門講緣法,時機不到,分身始終出不來,急也是無用。
直至剛剛那一刻!
陶潛先見了育佛城中匪夷所思的景象,腦海中頃刻就預想出了,一旦慈垢佛塵發作,掀起大劫,整個世界都變成那般模樣的畫面……繼而又見藥師琉璃僧前來,輕易收服,留下一座空蕩蕩的城池。
這一幕幕,立時心有所感。
盤坐下來喝道:
“時機已至,請道友降生。”
話音剛落下,就見陶潛肚腹膨脹。
眨眼間一團血肉分離,呱呱墜地,登時便見得萬丈佛光涌出,充盈星竅。
更有一株龍華妙樹倏忽誕生,其葉有諸天寶色,生有閻浮檀金光,內中又生出手持金鐃,腰懸人種袋的“靈眉兒”并一眾嬰靈寶女,她們一降生便頌未來佛經,在佛音梵唱中,那血肉落在樹下,眨眼化作一尊真菩薩來。
就見其頭頂生有肉髻,常顯微妙紺琉璃色光,頭戴天冠,寶色莊嚴,周遭更顯出不知多少朵光明寶云來。
這般異象襯托下,卻又是個袒胸露乳,笑意盈盈,生來歡喜,且與陶潛很是相似的少年僧人。
牽著靈眉兒上前來,對著陶潛本尊拱手施禮道:
“緣法已至,本尊相邀,怎敢不見。”
“此番小僧欲往搜神界一行,以吾佛法消弭慈垢。”
“只先前那魔子身走的路徑乃是秘魔宗的,小僧不好借用,源海如苦海,無涯無盡,我這彌勒金身雖尚可一觀,卻也不好強行泅渡,免得誤了時辰,還請本尊將那妙樹寶舟借小僧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