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前只是凝神看了一會，就不斷搖頭。
雖然是3VS8，但這卻完全是一場碾壓式的戰斗。
而被碾壓的，卻是明明人數占據了極大優勢的靈巫山海。
剩余的八個靈巫之中，僅從他們施法時背后隱現的大道虛影來判斷，甚至有兩個已經達到了山海六重天的境界。
即便他們的道高都很一般，哪怕是最為強大的那個六重天靈巫,道高也不過七丈有余。
僅有山海四重天的56號，道高都不遜色于他。
道高都算得上其次，真正讓沈前無力吐槽的是他們的攻擊手段。
這些靈武幾乎全部的攻伐之術，都依靠他們手中的權杖。
他們需要引動某種咒語，和天地產生深層次的共鳴，從而發動各種花里胡哨的術法，有點像是陣法的瞬發版。
比如剛才的焚天大火，亦或是此刻的流星隕落，他們也會憑空凝聚出一座大山，用來阻擋身形如同閃電的維納斯。
威能大嗎？
答案是肯定的。
沈前相信，若是將他們放在千軍萬馬的戰場之上，他們就是堪比核武器的存在，隕滅萬人只是瞬息之間，而不用像尋常武者那般，除非依賴神通，不然很難達到瞬間的大范圍殺傷。
但缺點也就在這里。
覆蓋范圍大，帶來的就是威力分散。
即便沈前看到其中的幾個佼佼者，也能通過權杖的揮動讓打擊點盡量集中，但他們的動作，在武者眼中實在太慢了。
比如此刻面對維納斯的那三個靈巫，若不是背靠背呈三角形組成了無死角的防御，只怕早就被維納斯一一分割誅殺。
就算如此，三人也是防御的極為艱難,有數次都被維納斯近身,兇險至極。
他們的肉體孱弱得甚至不如中武者,只要被維納斯觸碰一下,就是死路一條。
沈前看了一會，就將觀察的重點放在了56號等三人身上。
從三人戰力的表象來看，56號和鐵錘都是踏月山海，維納斯則是逐日山海。
沈前也直觀體會到了，為什么都說天之一道的戰力最為強大。
維納斯明明境界最低，只是山海二重天，但以沈前的感受，她的戰力卻是不比56號遜色多少。
三人的攻擊手段，對比起靈巫，只能用樸素來形容。
即便是手持羽扇最為花哨的56號，他伸手間點出的滔天浪花，也是幻化為凌厲的刀劍洶涌而出。
在三人身上，幾乎已經看不到什么武技的施展。
要么是三人刻意隱藏，要么就是三人已經返璞歸真，大道至簡，一拳一腳都可以施展出莫大威能。
從沈前自己的判斷來說，他更傾向于后者。
他自己也在銅人陣秘境之中學了七八十門武技，星級也算不上低。
但下沉到實戰之中，以他如今的境界,那些武技已經發揮不出太大的作用。
除非是六星以上的武技，像是“影刃”這種級別,或是可以當做底牌的神通，等閑武技對于山海武者來說，確實沒有太大意義。
當然，要說三人一點隱藏都沒有也不盡然。
比如沈前在某種層面上已經算比較了解的維納斯，自己曾經出手幫她煉制過一顆七命丹。
七命丹作用于三魂七魄，在山海之中，只有一個階段用得到這種丹藥。
沈前之前只知煉藥的原理，也是在請教過澹臺沁后才能將之和山海的武道修煉對應起來。
三破四……即追星山海從第三重天“離神”突破到第四重天“妄語”的時候，才用得上七命丹。
這意味著維納斯也至少走了兩條道，而且單從境界來說，她走的人之一道大概率已經達到了四重天。
莫非對方也是一城之主？
不知道她現實中身份的沈前只能如此猜測，畢竟人之一道的選擇從來都不多。
“雖然沒有太多武技的運用，但他們的攻伐手段，卻都和自己的‘道’有著契合之處……”
沈前喃喃道。
這其實才是他最大的收獲。
作為一個沒有底蘊積累的假山海，沈前卻要學會真山海的戰斗方式，唯有管中窺豹。
在他找到屬于自己的道之前，沈前估計會一直承載各種道。
但道分千萬種，選擇何其之多，記得第一次登臨道海，沈前就被晃得眼花繚亂。
此刻從三人的戰斗方式之中，沈前至少學會了一點，那就是一定要找和自身戰斗方式相契合的道，才能發揮最大的威能。
比如維納斯，她在天之一道上主修的應是肉身，她的道雖然看不清具體脈絡，卻可以讓她的肉身散發太陽般的光輝，威能倍增。
而56號明顯是和五行中的“水”相關的道，他每一次揮舞折扇顯現出的最多異象也是滔天之水。
所以沈前得到了啟發。
羅漢金身何時最強？
一定是承載了可以增強肉身力量的道的時候。
影刃何時最強？
一定也是沈前擁有相應的詭秘之道的時候。
此刻，對于如何將自己的戰力最大化，沈前終于有了完整而清晰的思路。
就算今天收獲不到源石，這一趟異界之行至此也可以稱得上圓滿。
別看只是幾個山海的戰斗，但尋常人又如何有機會看到這些絕世人物的出手，這又何嘗不是一種閱歷和成長？
沈前也沒有繼續看戲，手中制式長刀一展，也如風火一般掠進了戰場，想要幫維納斯打開僵局。
現在看似三片戰場都是平衡的，但雙方都心知肚明，只要有一個地方分出了勝負，那今日之戰也就有了結果。
而隨著沈前加入戰場，靈巫們都是臉色一變。
最明顯的，就是原本面對維納斯還能堪堪防御的三個靈巫，都是急躁了起來。
他們用沈前聽不懂的嘰里呱啦的語言交流著，在互相一拍手好像給對方施加了某種祝福之后，權杖上的光芒也愈加熾烈。
沈前哪管那么多，長刀遙遙一斬，百米刀芒便劃破了長空，朝著背靠在一起的三人當頭斬下。
不需要言語，維納斯一個俯沖，再次折返的時候，已經化作金色彗星，由下往上的朝三人沖撞而去。
面對上下夾擊，三個靈巫有一瞬間的慌亂，但很快，其中最弱的那個二重天靈巫便是怒喝一聲，挺身而出。
他先是權杖往下一劃，在下方布了一層黑云，接著他整個人沖天而起，手中權杖接連搖動，便有道道星光匯聚而來，同樣化作一道百米長的幽藍刀芒，迎上了沈前。
“哼！”
沈前面色不悅。
留下最強的六重天山海和四重天山海防御維納斯，就派一個最弱的應付我？
而且這個最弱的靈巫，竟還是先朝下方布了一道陣法才沖出來。
叔可忍嬸嬸也不可忍。
正好檢驗一番如今的戰力，是否真的能夠和二重天山海媲美。
沈前手中長刀再壓，那百米刀芒越加璀璨，重重斬擊在了幽藍刀芒之上。
驚天的氣流四散，刀芒絞碎了刀芒，震得長空戰栗不已，無數細碎而又鋒利的光朝著四面八方飛了出去，隱約間連空氣都被切割出了道道白痕。
數百米之下的地面傳來了慘叫和哀鳴聲，卻是不少躲避不及的靈巫族人，直接在那四散的刀芒之下殞命。
面對沈前的青年靈巫看見下方族人的慘狀，臉上出現了悲憤之色，但他還來不及舉起法杖對準沈前發泄自己的悲痛，卻是驟然身形一滯。
一起凝固的，還有他的表情。
下方剛剛擊退了維納斯又一波沖擊的，那之前隱約為首的中年靈巫也是察覺到了什么，他轉頭看來，隨即發出了悲痛的大吼。
“納古！”
青年聽到了呼喊，他想要轉頭，但剛剛吃力的扭動了一下脖子，好似牽動了什么一般，他的身體驟然崩裂。
沈前漠然不語。
他的刀芒雖然被絞碎，但殺手锏卻是“影刃”。
連人族武者都難以抵擋的無形無影的殺招，更遑論這些肉體脆弱的靈巫。
在刀芒斬出而對方沒有一點警醒的時候，沈前就已經預料到了結局。
別說靈巫們震驚，就連56號等人也投來了驚異的眼神，似是沒想到一直有點小透明味道的沈前，一刀之威竟然強橫如斯。
不過沈前倒也不怕暴露什么，至今為止，見他施展過影刃的基本都死了，就算是沒有死的，也不太可能看破這種招數。
連痕跡都沒有，要如何探究？
戰場上的交鋒為之一頓。
那中年靈巫仇視的看了一眼沈前，就在沈前以為他要沖上來找自己拼命的時候，他卻是猛然后退。
與此同時，其他七個靈巫也在瞬間后退。
56號等三人怎么可能放他們離開，正要追擊，卻被半空之中驟然強橫的風雷陣法所阻隔。
定睛看去，所有靈巫身上都燃起了詭異的白色光芒，連帶著他們身上的氣機也是在節節攀升。
“這是什么？”沈前只覺得似曾相識，不由一怔。
“他們在燃燒氣運，有點類似于我人族武者的燃燒元力……”
鐵錘皺眉道。
沈前恍然，想起了在天境的時候，溫柔版澹臺沁和靖城老鄉李四喜都做過這樣的事情。
以永久損毀根基的代價，直接邁入極境，在短時間內極大的增強戰力。
只是讓沈前意外的是，靈巫們并沒有借著這個短暫的喘息機會逃跑，而是紛紛聚攏到了一起，在數百米外站定。
匯合之后，他們身上的氣運之火也隨之熄滅。
“當日大護法提出……要去人族掠奪氣運，我就萬般不愿，奈何大護法一意孤行……我不知道他是如何說服了古樹……這一天還是來了……”
中年靈巫以蹩腳的普通話泣聲道，剩余六人也是面色哀戚。
“我等生于靈域，魂亦應歸靈域，你們是否懼怕？”
中年靈巫又大聲道。
其余六個靈巫發出了一個意義難明的音節，但他們臉上的悲憤之色已經表明了他們的心志。
中年靈巫發出了一道怒吼，隨即他陡然朝著四人沖了過來。
他的身形在膨脹炸裂，很快變成了一頭幽藍色的可怖猛獸，張開血盆大口朝四人吞噬而下。
另外六個靈巫也不甘落后，他們緊緊跟隨著中年靈巫的身影，身形紛紛炸開，有的化作千丈火焰，有的化作漆黑星辰，也有的化作了巨大箭矢，匯聚成了一股幽藍色的恐怖風暴，以難以想象的速度撲面而來。
“小心！”
從開始交手到現在，這是維納斯第一次擺出防御的姿態。
剩下三人都感受到了濃烈的危機，56號和鐵錘身上大道虛影浮現，沈前也不敢怠慢，S級戰甲瞬間包裹全身，手中長刀隨著另外三人一起斬出。
轟隆！轟隆……
炸破耳膜的轟鳴聲一道高過一道，沈前只感覺自己置身于滔天洪水之中，連感知都變得混亂，只能隨波逐流。
不知道過了多久，席卷天地的幽藍風暴終于緩緩退散。
沈前定了定神，這才發現他竟是已經被席卷到千米之外。
刺骨的疼痛從全身各處傳來，沈前低頭看去，頓時有些心疼。
S級的戰甲受到了輕微損壞，至于身體上零碎的傷口倒是小事情了。
他抬眼看去，另外三人也是在被卷得七零八落，都在極遙遠之外，所幸無人隕落。
那以生命為代價發出了最后一擊的七個靈巫已經灰飛煙滅，再無半點痕跡。
漫天的黑雨灑落，在天地為之哀鳴的時候，忽的有七團璀璨的白色光芒在虛無處出現，隨即化作流星朝著長空的深處遁去。
沈前和同樣狼狽不堪的三人匯聚，卻是面露不解。
“那遁走的是他們體內的氣運吧？”
沈前先是確認了一句，接著說道，“他們為什么不直接燃燒氣運，再發動這最后的舍身之術？”
沈前確實不太理解。
剛才七人舍身一擊，威能大則大矣，但這種程度想要威脅到四人的性命，明顯還有點不夠格。
但如果將他們體內的氣運燃燒，那結果肯定就截然不同了。
畢竟他們修的就是氣運，天地之力對于他們來說只是外力。
別人沈前不知道，但就沈前自己的話，恐怕只有強行使喚系統才能逃命了。
“我猜測，他們應該是沒有萬全把握，所以選擇了另外一條路。”56號吐出一口濁氣道。
“什么路？”沈前一怔。
“那就不知道了。”56號搖搖頭，凝視著那天地深處，“但恐怕此次滅‘門’，真正的艱難就在那里了……”
沈前總感覺哪里不對勁，正要再問，維納斯卻是突然沖過來，用灼灼美目盯住了沈前。
“其他的先不說，小王啊，你要不要先解釋一下，你剛才那一刀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