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七重天?”
56號和維納斯說完,鐵錘率先發出了一聲不可置信的驚呼,“你們確定嗎……這只是一道C級‘門’后的小千世界,怎么可能出現這種層次的強者!”
“是不太可能,但我有我自己的判斷方法,而且一般不會出錯。”
維納斯的聲音之中也多少帶上了一絲澀然。
“是氣運……你們仔細那那些人還有那棵樹。”
56號已經看出了什么,吐出一口濁氣之后嘆息道。
幾人凝神看去,用精神力細心觀察之下,終于也發現了一些端倪。
那些靜坐在古樹枝蔓上的靈巫族強者,身上分明有著絲絲如煙霧的白色霧氣,正被古樹不斷吸納。
他們就好像變成了古樹的養料,而古樹之中氣運匯聚,又通過某種特定的方式,將那些氣運灌輸而上。
終點,就是那杵著權杖白發蒼蒼的老人。
老人身上的隱晦氣機,便也在以某種緩慢而堅定的速度增長著。
“原來之前那七個山海靈巫的氣運,便是匯聚到了這里。”
這一幕讓四人都是恍然。
“那些人的生命氣息也在衰弱……”
維納斯喃喃道。
沈前也發現了,在將自身氣運輸出的同時,那些靜坐在古樹上的靈巫族強者,也在以肉眼可見的恐怖速度衰老下去。
少女變成了老嫗,青年變成了老者,老人則直接干枯,最終和古樹融為一體。
他們在做著赴死的事情,但每個人的面容卻都是安詳無比。
“這里應該都是靈巫族剩下的強者。”
鐵錘眉頭緊鎖,“強行催化出一個山海七重天的至強者,他們這是要匯聚全族之力與我等決死了。”
“世間怎會有如此違背天地法則的咒術?”
維納斯不解,“山海七重天意味著什么我們都再清楚不過,那等境界豈是靠催化就可以突破的?”
這其實也是沈前的疑惑。
對于武者特別是突破山海之后的武者而言,每走一步可以說都是在與天地為敵。
低境界的武者打磨肉體,或許有捷徑可走,但到了山海這種層次,就算是合道山海,那也得踏踏實實的往前挪動。
從沒有任何方法,可以讓一個山海武者在短短時間內,完成幾級跳躍,走到自己沒有走過的層次。
這是和武道規則完全悖逆的事情。
……當然,系統那種在大道上來回橫跳的操作也不符合常理。
只是按照正常認知,眼前這個白發老人靠著某種類似獻祭的秘術強行踏入了山海七重天,算得上非常之離譜。
這和付出了多大的犧牲以及代價沒有必然聯系,規則就是規則,這就是大道的殘酷。
“這里面有兩重因素。”
56號卻好似看穿了什么,淡淡道,“第一是因為靈巫族的大護法,本就距離山海七重天只差臨門一腳,他的某些感悟必然已經到了七重天的境界。”
“第二則是因為靈巫族修的是氣運,氣運并不像元力那般排他,可以傳遞和匯聚,舉全族強者之力獻祭出來的氣運何等龐大,助這大護法踏入七重天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
“從他們付出的代價來看,以全族衰退數百年甚至被滅族為代價,卻只是送這大護法捅破了一層窗戶紙,這何嘗又不是大道的殘酷?”
56號這一番話有理有據,聽得維納斯和鐵錘都是頷首。
唯有沈前奇怪的瞥了一眼56號。
對方根本沒有自報身份,為何他就知道那個白發老人是大護法,甚至還能說出對方之前的境界?
雖然前面的山海靈巫提及過大護法的存在,但56號如此肯定的語氣,卻還是顯得很古怪。
“那老者的氣機還在上漲,會不會七重天也不是極限?”
維納斯說出了內心最大的隱憂,“有辦法阻止嗎?”
“來不及了,七重天也不是我們能輕易招架的存在。”56號搖頭,“他的氣機已經隱約鎖定了我們,一旦我們出手……”
后面的話56號沒有說,但四人都能明白。
“還有退路嗎?”
沈前見三人越說臉色越沉重,也預感到了不妙,“我們是否可以先撤走,回頭召集強者再殺回來?”
倒不是沈前慫,而是面對一個七重天以上的山海,他沒有半點把握。
他相信三人也是如此。
無意義的拼命并不值得,沈前又不是有病,源石沒了可以再找,生命可是只有一次。
“從我們決心滅‘門’的時候,從某種意義而言就已經沒有退路了。”
維納斯語氣復雜的說道,“我們會被這方天地排斥,‘門’也會暫時消失,只有泯滅掉這方世界的生機,才能重新找到出去的路。”
臥槽!
沈前臉色一變,沒想到還有這種機制。
此刻回想起來,怪不得一路上的所有生靈,都對他們生出了仇視的情緒。
也難怪維納斯和鐵錘在入“門”之前要留下靈環,當時沈前還奇怪,需要搞得氣氛這么慘烈嗎?
原來還是他太年輕了,低估了出現各種意外的可能性。
“此番是我愧對你們,將你們拖入了險境。”
56號嘆息道,“一會若有契機,我會全力以赴,幫你們尋一條生路。”
“何須多言?”鐵錘灑脫一笑,“我等走到今日,誰沒有歷經過生死,誰又曾畏懼,無非一戰罷了!”
“戰!”
維納斯只吐出了一個字。
“那就戰吧。”
抬頭看了一眼風云變幻好似包裹著某種惡意的天空,沈前深吸一口氣,也緩緩道。
四人決心既定,自然不可能再放任那靈巫族的大護法繼續強橫下去,只是剎那間,四人的身形便消失在了原地。
天地驟有狂風起,古樹靜止,站于頂端的靈巫族大護法露出了微笑,喃喃道:“塵歸塵,土歸土,我巫族……萬世不滅!”
話音落,大護法舉起了干枯的手掌,對準虛空輕輕一握。
他腳下古樹的藤蔓也在同時延伸而出,在半空之中形成了四只遮天般的巨手,重重一握。
轟隆!
虛空震蕩,四人消失的身形重新顯現,看著碾壓而下的巨大手掌,各施手段抵擋起來。
到了此時,沈前也顧不得所謂暴露身份的風險,伸手一握,山河刀已然在手。
帶有藏鋒效果的山河刀在拔刀的一瞬間便爆發出了驚天的刀氣,以無匹姿態斬在了綠色的大手之上。
藤蔓搖動,大手出現了一條縫隙,沈前以長刀向前,直接穿了出去。
瞬間脫險的沈前,臉色卻并不好看。
以山河刀藏鋒之力,加上他全力催動,竟是只斬出了一道縫隙,可見藤蔓大手有多堅韌。
維納斯和56號相繼脫困,但也都是在直接動用了大道虛影的情況下。
鐵錘則陷入了麻煩之中。
他修的應是某種拳道,全身力量盡數匯聚于雙手,剛好被連綿不絕、生機旺盛的藤蔓所克制,就好似野獸陷入了網兜之中,一時半會根本掙脫不出。
三人都顧不上他,因為還未等有喘息機會,遮天蔽日的古樹藤蔓又已經侵襲而來。
沒有任何特別的招數,靈巫族的大護法甚至都沒有移動過,但僅僅是交手數秒,已經給四人帶來了難以想象的壓力。
唰!唰!
沈前從沒有在實戰之中,如此高頻的揮動過長刀。
他每一塊肌肉都緊繃,每一點元力都在不斷調動。
沈前在層層疊加的藤蔓之中不斷移動,傾灑著漫天刀芒,根本不敢有片刻停歇。
他毫不懷疑,只要有哪怕一點點遲滯,或是判斷失誤,他就會瞬間被藤蔓吞噬,陷入和鐵錘一樣的困境。
這一刻,沈前還是有丟丟遺憾。
他積累的時間終歸是太少了,若是自己能修行一門逆天身法,此時何至于如此狼狽?
之前的熱血在消退,見56號和維納斯也只能堪堪自保,別說反擊了,連接近大護法都不可能,沈前不由皺眉。
七重天的山海,果然恐怖如斯,面對四人完完全全是碾壓姿態。
“這樣下去只是慢性死亡,可有破解之法?”
沈前一刀斬斷了腳下纏來的十米藤蔓,趁著一瞬間的空檔,提氣吼道。
維納斯咬唇不語,她的面紗不知何時已經脫落,露出了一張堪稱鬼斧神工的完美容顏。
柔和的東方線條混合著精致俏麗的西式五官,散發出驚心動魄的美,只是臉上一點被鞭打的傷痕,稍微破壞了那美感。
“靈巫族修氣運,生來便可借助天地之力,唯一的弱點就是他們孱弱的肉體,人族武者對于他們有天然壓制,我們并不是沒有機會,但一定要靠近他才行!”
揮舞著羽扇的56號大聲說出了自己的判斷。
沈前看了一眼完全遮蔽天地的藤蔓,又看了一眼數百米之外的大護法,他何嘗不知道近身才有機會的道理,可……
眼前這平時眨眼可至的距離,在此時卻恍若天塹。
“我來開路,你們積蓄力量,成敗在此一舉!”
56號好似有了某種決定,忽然說道,語氣之中帶有某種決然。
沈前剛欲詢問,56號驟然在半空停住了身形,同時為之一停的,還有他四周那密密麻麻的枝蔓。
那些粗大如同水桶一般的藤蔓在瘋狂顫抖著,好似是受到了某種氣場壓制。
一股堪稱滔天的氣勢,正從56號身上爆發出來。
沈前先是驚愕,隨即臉色一變。
因為56號頭頂上空的大道虛影,忽的開始轉動了起來,冥冥之中好像出現了“咔咔”的聲響,轟隆之聲甚至遮蔽了天地間的一切動靜。
汗水從56號的額頭滴落,他不斷低吼著,隨著他的發力,那大道虛影也正一點一點的倒轉。
沈前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但他隱約意識到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你瘋了!”
維納斯全身金芒大放,暫時掙脫了藤蔓的糾纏,她盯著56號悲憤道:“強行逆轉大道,就算能活下來,你也會變成廢人!”
逆轉大道?
沈前心中一震,雖然不能切身體會,但只是想想,也知道這是何等瘋狂的舉動!
大道不可逆,一旦逆了,那就是親手葬送自己的前路。
56號那覆蓋臉上的面具扭曲了一下,生動的展露了他的痛苦,但他很快又變得平靜,甚至露出了一絲釋然的笑容。
“區區一條道,廢就廢了……準備!”
56號最后提醒了兩人一句,也就在大護膚將目光投向他的時候,他頭頂的“道”終于是完全逆轉了過來。
天地恍若凝滯了一瞬。
緊接著,56號吐出了輕語。
“物極必反。”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卻好似帶著驚天的魔力。
轟隆隆!
56號的大道虛影開始寸寸崩裂,與此同時,從那些裂縫之中生出了寸寸火焰。
沈前從未見過如此絢爛的火焰,好似跳躍的精靈,五彩斑斕,又好似蘊含怒火的深雷,有著致命的危險。
“大道逆轉,物極必反,所以極致的‘水’就變成了極致的‘火’……”
沈前也在這一瞬間明白了56號的用意。
他本身的“水之一道”對于這些藤蔓的傷害極小,甚至可以說是反哺,唯有逆轉他的大道,得到極致的火,才能對這生命古樹的枝蔓造成傷害。
那五彩之火轉瞬就吞沒了56號頭頂的大道,或者說是將他的大道當成了養料,從星星之火一下子變成了焚天大火。
在56號用盡力氣往前一指的時候,大火彌漫而出,眨眼就吞沒了眼前數十米范圍內的藤蔓。
隨即,五彩火焰一路向前蔓延,很快就掠過了沈前和維納斯面前,朝著站在樹頂的大護法吞噬而去。
沈前和維納斯沒有絲毫遲疑,緊跟在大火之后,朝著大護法沖了過去。
維納斯全身的金色光芒亮到了極致,她整個人好似太陽女神,又好似燃燒的彗星,就這般朝著大護法沖撞了過去。
“影刃!”
沈前也是在心中怒喝一聲,調集了他全身力量的一刀重重斬出。
藤蔓眨眼被燒盡,看著迎面而來的大火,以及大火之后兩人的絕命一擊,大護法蒼老的臉頰上終于出現了一些波動。
他從開始到現在,第一次舉起了手中的法杖。
“哚!”
他先吐出了一個沈前聽不懂的音節。
一鼎金色的大鐘從天而降,籠罩在了大護法周身。
火焰撞擊在大鐘上,卻是發出了清脆的聲響,雖然大鐘被焚燒的不斷搖擺,卻始終離徹底碎裂差著一些。
維納斯疾掠而至,撞在了金鐘之上。
金鐘終于在“咔嚓”聲之中徹底碎裂,但還沒等維納斯發出第二擊,又是一口金鐘從天而降,將兩人隔絕。
“嘀!”
大護法又吐出了一個沈前聽不懂的音節。
無數由狂風組成的利刃就憑空生出,隨即匯聚成了兩枚百丈風箭,朝著凝滯的維納斯和沈前斬出的刀芒刺去。
刀芒和箭矢相撞,紊亂的天地靈氣化作了狂風暴雨,將維納斯和沈前的身形都遠遠掀飛了出去。
維納斯穩住了身形,趕緊抬頭看去,卻見當混亂消散,大護法依舊巍峨不動的立在樹頂的時候,俏麗的臉頰上不由生出了絕望。
“五行之道,火其實不是最克制木的,金才是對嗎?”
這時,她的耳邊卻是響起了大聲的詢問。
維納斯下意識轉過頭去,卻見沈前正目光灼灼的看著他,臉上竟是并沒有氣餒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