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內氣氛沉凝,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注視著那指揮助教把講臺搬走的少年。
沈前竟然真的要現場煉藥!
這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事情。
便是余慶也只是一時不忿之下隨口之言,卻壓根沒想到沈前真的這么做了。
助教搬上了一張長條形的金屬桌,又從一旁的倉庫中拿出了七味子等藥材。
助教正準備跑去超市買鐵鍋等用品,卻被沈前制止了。
“鐵鍋雖然可以煉制,但要耗費的時間太久,總不能讓大家在這里坐到天黑吧?”
沈前一笑。
眾人皆是一怔,沈前這是又準備放棄了?
不過這個結果倒也在預料之中,畢竟其實沒人相信沈前做得到,就連余慶也是在冷哼之余又沒來由的有些失望。
可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么。
而沈前如果無法證明自己能坐到課本之外的事情,那他今天的整個課題顯然就有些立不住了。
坐在前排的老師們不禁竊竊私語起來,最后看向了一直沉默不語的程山河,尋思著這場“鬧劇”大概也該收尾了。
雖然沈前沒有真的教人的本事,但他們卻也承認這是個很有想法的小伙子。
“或者,進入藥劑學院當個助教還是勉強可以的。”有個資深教授這么評論了一句,贏得了大家的認可。
就在這時,沈前忽的開口了。
“可能要麻煩坐在前三排的人先站起來,往后退一退。”
“嗯?”
眾人皆是不解。
“程院長,我怕會誤傷。”見程山河也疑惑看來,沈前解釋了一句。
“無妨。”程山河一怔之后隨即搖頭,身上有隱晦的氣勢流露出來。
沈前拍了拍腦袋,倒忘記了程山河本身也是一個山海強者,有他在最前面倒不用擔心會有什么事故發生。
于是沈前深吸一口氣,微微低頭。
“這是我最近才鉆研出來的一種技法,如果有失誤的地方,還請大家見諒。”
就在眾人疑惑的時候,沈前重新抬起了頭,眸子化為深邃。
……沈前是著實沒想到系統也可以做到,但既然系統確認了掛機目標,顯然這種方式更適合人前顯圣。
因此沈前才臨時打消了鐵鍋燉藥這種粗糙的方式。
上次大佬高展示了一手之后,沈前記憶深刻,算得上一直念念不忘。
驚呼驟起。
只因沈前指尖,憑空冒出了一縷火焰。
隨著沈前一揮手,火焰驟然擴散,恍若點亮了眼前無形的靈氣,一大團火焰在半空中升起。
熾烈的高溫撲面而來,所幸程山河已經及時反應過來,隨手一揮,將高溫阻斷。
“水來!”
沈前漠然揮手,桌上的純凈水受無形力量驅使,化成晶瑩的一串騰空而起,懸浮在了火焰上方,眨眼沸騰。
“藥來!”
沈前動作不停,在眾人震撼的眼神之中,七味子、當歸、紅鹿皮等藥材一一浮空。
“當歸入!”
“丹參入!”
“多了,當歸減二錢!”
“火小些!”
“鹿皮入!”
“再多一兩!”
“七味子入!”
教室內鴉雀無聲,唯有沈前站于講臺之上,額頭有細密汗珠滲出,但一雙手卻是穩如老狗,不斷操控著半空那漸漸成形的藥液。
嘩啦!
某一刻,火焰驟然一空,已經散發出香氣的藥液一沉,沈前隨手一撈,拿起旁邊的玻璃盆往前一伸。
黑色藥液一滴不漏的落入了玻璃盆之中。
哐當!
“鍛體合劑,嘗嘗?”
直到沈前把煉制好的鍛體合劑往桌上一放,又伸出手對余慶示意了一下,眾人這才從極度的震撼之中回過神來。
非要用什么來形容剛才的場面的話。
只有四個字。
神乎其技!
是的,他們此刻的感受和當初的沈前一模一樣。
別說學生了,就是在座的老師們也沒幾個見過這等場面的。
虛空生火,徒手煉藥。
這種手法簡直聞所未聞。
余慶勉強鎮定了一下心神,還是有些不太信邪的走了上去,用手指沾了一點那藥液放入嘴中嘗了嘗。
其實在靠近的時候余慶就已經知道自己輸了,因為合劑的氣味錯不了。
嘗過之后,余慶再無任何僥幸。
而余慶呆滯的表情,也等于告訴了眾人答案。
教室之中倒吸涼氣的聲音,一時間此起彼伏。
從掛機狀態之中解除的沈前,聽著滿屋子的驚呼,也只能暗暗吐槽。
原來高材生表達震驚的詞也并沒有什么不同,依舊不是“牛逼”就是“臥槽”,毫無新意可言。
“沈老師大才,余某佩服!”
余慶倒也光棍,吐出一口濁氣后果斷的拱手道,這一聲沈老師卻是叫得真心實意。
虛空都可煉藥,那鐵鍋自然更簡單了。
“好帥啊!”
不知是哪個角落里發出的女生尖叫,終于讓教室里的氣氛回落正常。
沈前悄悄瞄了一眼,見丁一面無表情,也只能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視線,不去探究那尖叫的女生到底可以打幾分。
“咳,回到正題,這就是我今天要說的,關于煉藥的可能性!”
等助教清理了現場后,沈前扶過話筒正色道,“煉藥學本身就是一個年輕的學科,莫要讓書本禁錮了你的思維。”
“你們都處于人生中的黃金時期,正是去開拓創新的時候,就比如我常常在想,為什么只有飽食丹,卻沒有豪飲丹,或者再延伸一下,神行丹呢?除臭丹呢?”
“這些都是現存的書籍不會教你的,但它們卻未嘗不是可以嘗試的方向。”
“總而言之,一切皆有可能!”
沈前又敲了敲黑板,作了一個結語。
短暫的寂靜之后,教室之中掌聲如雷。
看到大多數學生都露出了欽佩的表情,沈前內心也是微微松了口氣。
其實衛思鑒有一點沒說錯,運用知識和傳授知識是兩碼事。
他今天看似牛逼哄哄,整了個虛空煉藥,但這個里面卻有一個最大的問題。
那就是這門手藝……沒法教。
系統能使出這樣的手段,那是建立在絕不失誤的精準操作和沈前日益強大的精神力的基礎上,根本不適合一般人模仿。
沈前使出這招的終極目的,只是為了課堂效果,是為了證明他沈某人在煉藥一道上是有真本事的。
師生的反應就是決定他是否留任的最大因素。
現在看來,效果還不錯。
這一關算是過了。
接受著眾人掌聲的沈前無意間一抬眼,卻是對上了程山河似笑非笑的目光。
沈前不禁有些心虛,知道這招蒙不了真正的煉藥宗師,比如程山河。
就在沈前準備宣布下課的時候,程山河突然站了起來。
“沈老師,剛才關于煉藥手法的展示精彩至極,讓人大開眼界,但現在還有一些時間,不如再說點其他的?”
程山河微笑道。
沈前一時拿不準對方是什么意思,但也只能硬著頭皮頷首,“程院長說的對,只是我準備的比較倉促,怕是……”
“無妨。”程山河淡淡一笑,“一般而言,我們的公開課上都會留一些時間用來答疑,沈老師也可以效仿。”
沈前一聽是答疑環節,稍微思索之后點點頭,“那就按照程院長所說,大家有什么問題都可以向我提問。”
“我就先問一個問題,算是拋磚引玉吧。”
程山河笑道。
沈前知道這就是程山河最后的考驗了,只是提問的話,有系統這個某種程度上的百科全書存在,他倒也不懼。
“程院長請說。”
“也不算提問,算是一個探討吧,這也是我近期的一個困惑。”
程山河說完之后徑直走上了講臺,接著在白板上書寫了起來。
等程山河停筆,半邊白板都已經被寫滿,那密密麻麻的符號和運算公式看得人頭暈。
沈前也不禁側目。
程山河寫的應該是一個藥方的書面公式,非專業人員很難看懂,而且從組成元素的復雜程度來看,這應該是某種很高級的藥劑,絕非鍛體合劑這種入門級的藥劑可比。
“我最近在研究一個新的藥方,名為‘造化’,是‘山海’級的藥方。”
程山河解釋了一句。
一聽到“山海”二字,教室里又起了一陣騷動。
藥劑的分類和武者的境界同步,像是初級藥劑,就適用于初武者以下,中級藥劑適用于中武者,以此類推。
而山海藥劑,顧名思義,則是山海專用!
這絕對是近乎超綱的知識了,這諾大的教室里,除了一些大四的精英學生以及衛思鑒等人,常人根本看都看不懂這藥方。
就算是衛思鑒等人,也不能全部看懂,只是一知半解的程度不一樣罷了。
沈前也不禁苦笑。
程山河還真看得起自己,一出手就要和自己探討山海藥方。
不過轉念一想,這卻也說明在程山河心目中,的確是沒有把自己當學生看待了。
也算好事吧。
沈前定了定神,重新看了一遍黑板上的藥方公式。
同時在掛機框里,向系統發出了掛機請求。
沈前現在本身的煉藥水準只能算入門,解答這種問題自然是不夠格。
因為不涉及到身體上的操控,所以系統很快就以文字版反饋了答案,算是節能模式下的選擇了。
沈前大概看了一遍系統的解答,卻是陷入了某種沉寂之中。
“沈哥?”
直到衛思鑒喊了一聲,沈前才回過神來。
他看了一眼一直安靜等待的程山河,以及教室里那些不明覺厲的目光,心中有些糾結,又思索了一下,他才作出了決定。
“程院長,我沒看錯的話,這藥方似乎和精神力有關?”
沈前先是開口道,“而三種主藥里面,又還有一種極為珍稀的回天草,回天草的藥性至今還未研究準確,但可以肯定的是有激發生死潛能之效。”
“綜合來看,這藥方是激發精神潛力所用,不知道對嗎?”
“沒錯。”
程山河眼中流露贊許,說起了研發藥方的初衷,“眾所周知,山海修煉精神力之后,可以結出精神內核。”
“從某種程度來說,只要內核不滅,山海武者就不算徹底死亡。”
“但至今為止,卻罕有山海借助殘存的精神內核復活歸來的。”
“究其原因,就在于內核極難完整保存下來。”
“偶有一些山海強者死而復生,也是王侯耗費極大代價,以難以通用的秘法強行復活。”
“且后遺癥極多。”
“我將這藥方命名為‘造化’,就在于如果能研發成功,當山海在瀕死之際服下這丹藥,他的意識就能得到完整保存,復活的難度將大大降低。”
聽著程山河帶有一些唏噓的話語,沈前也是頗受震撼。
如此丹藥,真能研發成功,對于山海武者,或者說整個人族都絕對是福音。
這一刻,沈前也堅定了內心的某個念頭。
“目前為止,這藥方的公式我只寫出了三分之二,便難以為繼。”
程山河笑著對沈前說道,“當然,我不是要讓你替我補全后面的,只是前面的公式之中隱約也有一些錯漏,不知道沈老師能否替我梳理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問題?”
沈前點頭,拿過黑筆,看著白板上的公式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在眾人驚奇的眼神之中,沈前果然將其中幾個地方擦掉,重新補上了另外一些符號和數字。
“不錯,果然通順了許多。”
程山河第一個拍手贊嘆道,“多謝沈老師。”
程山河真的看不出前面的公式有問題嗎?
當然不是。
作為一個他已經研究了快十年的藥方,前面不知道檢查了多少遍,怎么可能會有明顯的疏漏?
事實上那幾處錯漏都是他故意留下的,就為了再驗證一番沈前的功底是否扎實。
現在看來,沈前的確有這個資格擔任藥劑學院的講師。
底下的師生們也隱約看出了程山河的目的,不過他們也沒有吝嗇掌聲。
畢竟能看懂這個公式,就已經超過了在場九成的人。
接下來沈前又挑了幾個同學,相比程山河,學生們的問題就相對基礎,除了一個“沈老師您的電話號碼是多少”的問題被沈前直接忽略,其他他都一一解答。
很快,兩個小時的時間過去,公開課也圓滿結束。
到場的學生們興奮的議論著各自散去,更有人已經迫不及待的掏出手環,開始編輯帖子,上傳視頻,準備代替沈前在校園論壇上瘋狂打臉。
而沈前和程山河打了個招呼,又跟隨著另外一個老師去辦理了手續,便在衛思鑒的相送之下離去。
看到在不遠處路燈下等待自己的丁一之后,沈前停下了腳步。
“沈哥,那我走了,記得九月份要來報到啊!”
衛思鑒好歹還是知道“電燈泡”是什么意思的,當即就要告辭。
“等一下,思鑒。”
沈前卻是叫住了衛思鑒,醞釀之后開口道,“有幾句話,要請你替我轉告程院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