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道就是一座不斷向上攀登的山峰。
對于真正走入這條路的人而言，誰也不知道它的盡頭到底是哪里。
不能入山的人會羨慕在山腳的人，山腳的人又會仰望山腰的人，而那些看起來站在頂峰的人，卻是誰也不知道他們的眼中看到的又是什么……
簡而言之，對于武者來說，被刷新認識算是常規操作了。
但眼前這一幕，依舊足以讓在場的所有人震撼不已。
誰也想不到，當戰力近乎山海，已經是站在了高校頂尖的這群人，竟也會被當成牛羊一樣屠戮。
沒有任何的還手之力，甚至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我找到你們了。”
“呵，沈前，你以為……”
在為首的孫鎮剛剛吐出了這六個字之后，天地驟然變得雪亮。
一刀！
不，準確的說是誰也沒看清的一刀。
一刀過后，只有鮮血飛濺，甚至聽不到任何慘叫，但七只沖天而起的手臂卻讓所有人脊背發涼。
片刻之后，壓抑不住的沉悶痛呼才是接連響了起來。
站在那矮坡之上，首當其沖的七人，來自七重天榜的絕世天才們，那些在場絕大部分人只能仰望的存在，就這樣直接成了殘廢。
如砍瓜切菜。
不，甚至砍瓜切菜還需要找一找角度，但沈前連步伐都沒挪動一下，就這么簡單隨意的揮出了一刀，便好似世間最精準的弧線，在七人之間畫了一道圓。
“嘶！”
“你瘋了，你怎么敢……”
山坡上剩下的人或驚愕或憤恨，但沈前壓根沒有半句廢話，手中長刀再次光華大亮。
只是這一次，眾人終于能清晰看到它的軌跡。
在濃烈的死亡危機下，剛剛還在經歷斷臂之痛的七人，稍微冷靜一些的還記得撿起自己的手臂，已經心神大亂的卻是只來得及遵循著本能按下了傳送按鈕。
璀璨的刀芒撞在了自七枚手環上彈出的防護光圈來。
在這一刻，那被認為是堅不可摧的光圈竟是瘋狂顫動，讓人懷疑是否下一刻就要碎裂開來。
激蕩的余波瞬間將整個山坡移為平地，剩下的人紛紛躲避。
而孫鎮等七人，也終于是在短暫延遲之后消失在了九天戰場上。
哐當！
一大堆九天令跌落在了草地之上。
現場有著短暫的寂靜。
當周圍的普通武者們還在呆滯的時候，剩余二十六人卻是瞬間作出了兩種截然不同的反應。
有九人毫不猶豫的轉身就逃，而另外十七人……
幾乎是在對視一眼后，同一時間朝著沈前圍殺了過來。
“他必然動用了某種神通！”
“趁他力竭，合力殺之！”
“不要留手！”
不同的怒喝聲響起，但絲毫不影響十七人恍若天成一般的默契。
能被稱為天才者，必然都有過人之處。
他們超絕的天賦、豐富的戰斗經驗、倔強的武道意志，以及過往無數次機緣巧合的生死經歷都告訴了他們……
不要將后背留給一個比你強大的人。
所以逃跑的可能，第一時間就被他們否決。
而面對著一個可怕的對手，一如在靈巫世界的時候，56號和沈前等四人的選擇一般，他們也沒有后退，更沒有因此亂了方寸，而是采取了最明智的做法。
毫無保留的向前！
唯有如此，才可能在逆勢之中，哪怕只是為伙伴制造一個渺茫的殺機。
即便此刻站在對立面，不得不說，沈前眼中也有激賞之色。
不愧是七重天榜，不愧都是萬中無一的絕世天才，一潰即散只能用來形容土雞瓦狗，而他們顯然不是。
只可惜……
當差距大到了已經無法理解的地步，任你如何斗志昂揚，也只是一種妄想。
這種差距就像是王侯之于山海，山海之于普通武者，沈前之于他們。
沈前只是一刀斬出，刀芒卻是瞬間化作洶涌波浪，將十七人全部淹沒。
這不是武技，也不是神通，就是元力一道的最基礎運用，甚至沾了點花里胡哨。
但在十七人眼中，這便是驚濤駭浪，是世間盡頭的絕望。
他們引以為傲的各種手段，甚至連帶著燃燒元力的秘術，在這絕對的力量面前顯得如此蒼白。
“噗！”
刀芒邊緣的七八人吐血倒飛，剩下的，則統統被瞬間拍進了泥土之中。
沈前斬出這一刀之后，甚至都沒有看他們，身形已經化作了暴風，眨眼間席卷過那剛剛邁步而逃的九人。
至少有一點是值得此刻草地上七零八落的十七人慶幸的。
那就是他們沒有把后背留給沈前。
也沒有試圖在沈前面前，去炫耀他們那如爬蟲一般的可笑速度。
噗嗤！噗嗤！噗嗤……
鮮血飛濺，好似歷史重演，在短短四秒鐘之內，接連九條手臂沖天而起，帶起漫天血光。
而此時跑得最遠的邱芙蓉，才剛剛沖出了二百八十米。
沒有停頓，沒有表情，沈前第二次舉起了刀。
這一次誰都看懂了。
即便沈前在說完那句“找到你們了”之后再無一詞，但他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了。
他只會出兩刀。
一刀斷臂，第二刀……殞命。
再沒有怒罵，也沒有痛呼，九人爭先恐后的按下了手環上的按鈕。
沈前一刀斬空，隨著亂石飛空，泥土四射，地上便出現了一條百米長的溝壑，猙獰的蜿蜒著。
當沈前再度回頭，人人帶傷的十七人更是臉色一變，不等沈前有任何動作，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放棄。
只剩下一人沒有動靜。
沈前臉色詫異的看了過去，是一個叫溫喆的青年。
當然，沈前只知道對方的名字，但兩人之前并沒有打過交道。
“沈前，你夠狠！”
溫喆凝視著沈前，神色復雜，“我們事先已經足夠高估江中軍武，也足夠高估你了，甚至為了防備你真的躲在后面，在這二重天門都留下了三十多人來堵截你。”
“可惜，還是功虧一簣……”
溫喆自嘲一笑，隨即忽的話音一轉，“但我也沒想到，你竟也會如此蠢！”
“怎么說？”沈前終于開口了，饒有興致的問道。
“是，我承認你比我們想象的都強，三十多個半步山海都不能對你構成絲毫威脅，但你一人再強，難道真能殺穿九天嗎！”
溫喆冷笑道，“我們，不過都是七重天榜墊底的存在，更別提八重天榜那群人，甚至……嘿嘿，你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如之前一般茍且偷生，憑你的實力或許還能撿些殘羹剩菜。”
“現在你的行蹤已經暴露，等待你的就是無盡的圍殺，更何況你還如此招搖的收集了大量九天令，我倒要看你還能囂張到幾時！”
“很有道理。”
沈前點點頭，隨即咧嘴一笑，“但那又如何，即便我殺不穿九天，那就殺穿八天，再不濟就殺穿七天，你們……嗯，就是你們，這些敢對江中軍武下手的王八蛋，既然不把我放在眼中，那我就讓你們滾出九天戰場！”
“至于你，此刻在我眼中不過是一個心有不甘只能打嘴炮的可憐蟲，你以為你這幾句話能動搖我的心境？”
迎著沈前輕蔑的眼神，溫喆眼中有一絲羞惱掠過，但隨即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又忽的笑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
那笑聲初始極小，隨即變得越來越大。
“不，沈前，我突然想通了，你去殺吧，去把所有人的手臂都砍了才好，我希望你比我想象的還要強，還要逆天……最好把八重天榜那群人也一起屠了！”
“我倒要看看，當你真的引起眾怒，當站在我們背后的山海、王侯全都對你起了殺心，這九天之爭的所謂賽制，還能不能保住你！”
沈前沉默不語。
“你也怕的吧？”
好似終于抓到了沈前痛腳的溫喆笑得越發猖狂，那眼中，滿是羞辱的快意，“所以你也就只敢斬手罷了，真的殺人你敢嗎，來啊，有種……”
有種什么，現場無一人聽到。
因為溫喆的聲音已經戛然而止。
他呆呆的看了一眼恍若從未動過的沈前，只是在他的視線之中，那長刀的位置分明已經偏移了一寸。
他聽到了有什么東西破裂的聲音，他不可置信的低頭，看著自己胸口處那干凈利落的窟窿。
冰涼從四面八方侵襲而來，他忽然覺得好冷，他想要發抖，想要恐懼的吶喊，但下一刻，無邊的黑暗徹底淹沒了他的意識。
溫喆一頭栽倒，變成了一具冰冷的尸體。
直至此時，已經驚呆了的上千人，才終于聽到了沈前嘀咕一般的輕語：“神經病，這輩子沒聽過這種要求。”
如水流一般的恐懼，不可抑止的蔓延。
溫喆說沈前沒種，然后沈前就殺了他。
如此有力而又致命的回答，顯然勝過一切言語。
“沈前……沈前瘋了……”
“他殺人了！”
早已經腿腳發軟的武者們，在親眼目睹了沈前摧枯拉朽一般擊垮了所謂三十三名金榜天才后，在這一刻，當溫喆轟然倒下，心中的驚恐終于到達了某個臨界點。
他們慌亂的四下奔逃著，不時有人撞到一起，也有人涕淚橫流的癱倒在地，已經被嚇破了膽。
而更多的人，則是手忙腳亂的按下了放棄的按鈕。
在一片混亂之中，沈前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了一塊絲巾，想了想，又把那兀自殘留著幽香的絲巾收了起來，改為用衣袖，輕輕拭去了山河刀上殘留的血跡。
直至此時，沈前才慢條斯理的轉過身來，目光看向了那從他出現就一言不發，始終靜靜立在三重天門之下的看客。
“林三默。”
沈前念出了對方的名字，然后問，“你也是在這里等我嗎？”
林三默目光奇異，“如果我說是呢？”
這一刻，天地好似都緊繃了一下。
“不是我反而會覺得奇怪了。”
沈前笑了笑，目光逐漸銳利。
沈前知道自己很牛逼，也沒有把九天榜上多少人放入眼中。
但不得不說，林三默絕對是那少數人之中，他最忌憚的一個。
沒有太多的原因，也不是因為對方那傳說一般的過往，只因為……他感覺到了系統的蠢蠢欲動。
時至今日，對于系統何時會出手，沈前已經有大概的預判。
換句話說，至少在系統的判斷里，光憑借他自己，多半不是林三默的對手。
這意味著，林三默的戰力，最少也在三萬兩千以上。
雖然對方要大上幾歲，但年齡不是借口。
更何況沈前還是個掛逼。
但……也正因為如此，林三默才是沈前此行最大的期待。
沈前有理由相信，對于此刻的林三默來說，他也有一樣的念頭。
天地靜止，下方的雜亂好似都被自動屏蔽，兩個人，一把出鞘的長刀，一把背上的長劍，便是此刻最奪目的風景。
數秒之后，林三默卻是忽的搖了搖頭，“雖然答案是肯定的，但不是現在。”
沈前若有所思，隨即頷首，“也罷。”
說完后，沈前就落到了草地之上，腳下只是輕輕一踏，便有大半正在倉皇逃竄的人被掀翻在地。
“九天令。”
沈前一邊拾輟著地上散落的九天令和各種寶物，一邊淡淡吐出了三個字。
叮叮……
無人有絲毫的猶豫，即便是已經跑到了更遠地方的武者，也是趕緊將身上的九天令都掏了出來，毫不留戀的丟在了地上，然后再接著逃竄。
林三默似也不急著走，只是默默看著沈前將地上的九天令歸攏到那體形巨大的妖獸腹中。
“其實那溫喆有一點沒有說錯。”
“你是說犯眾怒？”
沈前動作一頓，隨即笑道。
“據我所知，七重天榜之中，至少有十二人都和王侯有各種各樣的聯系。”
林三默頷首。
“你會怕嗎？”
“我不怕。”
“那你為什么覺得我會怕？”
沈前抬頭看向了林三默，反問道。
林三默一怔，隨即那臉上扯出了一個怪異的笑容，“有意思。”
接著林三默不再停留，轉身躍入了三重天門之中。
目視著對方的背影消失，沈前緩緩直起身來，嘴角的笑意收斂，有一瞬間的走神。
“老師，如果這就是我要走的道，您……會認可嗎？”他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