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沈前的“道”

八重天戰場的某處。

這是一片怪石嶙峋的地域，猩紅色的恍若粘稠的霧氣在四處游蕩。

在那霧氣的包裹之中，一塊塊高達十丈的巨石顯露出了各種猙獰的形狀，明明此處寂靜無比，好似感知不到活人的氣息，卻給人一種壓抑至極的感覺。

勐然間，寂靜被打破，兩道緊鄰著的身影一前一后闖入了猩紅霧氣之中，前面的身影拉著后面的隨意躲到了一處怪石之下，這才停下了腳步。

“臥槽，這些人真是瘋了，八重天的秘境都不去探索，一心只想要我的命！”

沉前看了一眼遠處，見又有大片人影涌動而來，他不由頭疼道。

沉前原本想要以最快速度抵達九重天，但他還是低估了自己的“受歡迎”程度。

從五重天到七重天，身上有光束沖天的沉前，依舊吸引了無數武者的追殺。

因為眾神動過手腳而被萬族戰場靈氣排斥的沉前，并沒有持久戰斗的能力，只能一邊殺一邊逃。

到了此時的八重天，還對沉前緊追不舍的武者已經從數十萬人變成了數百人。

但無一例外，這數百人俱都是神境強者！

而且其中，幾乎已經找不到神境一階和二階的“弱者”。

清一色，都是神境三階以上的強者，其中絕大部分在神柱之上排名前五百，排名前百的也比比皆是。

面對這種層次的強者，射日30000Kg的穿透力就不太夠看了，而且狙擊槍的威能勝在防不勝防，在這些人都已經熟悉了沉前的手段之后，大狙能發揮出的作用實在有限。

只要兩個山海強者聯手抵御，子彈的威能就會降到最低。

在耗光了所有子彈后，沉前后來狙殺的神境強者也不過百余人，其中大部分，還是死在了特制的“死神”子彈之下。

“你沒事吧？”

沒聽到巫伶的回應，沉前看了對方一眼，卻見巫伶有些走神的模樣。

巫伶搖了搖頭，隨即輕輕將腦袋靠在了他肩上。

被數百個山海強者追殺，連續的高壓之下，少女也早已失去了活潑模樣，蒼白的俏臉上只剩疲憊，沉前心中多少有幾分愧疚。

沉前也曾勸說巫伶離開，但少女執意不肯，他也只能作罷。

“喂，沉前！”

“嗯？”

沉前正皺眉查看著自己所剩無幾的丹藥，聞言應了一聲。

“你相信來世嗎？”巫伶用亮晶晶的眼眸注視著沉前。

“相信吧。”沉前驀地想起了另一個時空的霍伶兒，于是點了點頭。

隨即沉前又笑道：“再說幽冥本來就真實存在，你父親不是馬上就要擔任幽都之主了嗎？”

“可是父親說，幽冥是洗滌魂魄的地方，一旦進入輪回，就會忘記一切。”

巫伶皺了皺鼻子，似是想起了什么苦惱的事情。

“唔……只要不是魂飛魄散，能夠重活一世也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了吧？”

沉前思索道。

山海強者凝聚精神內核，本該是這世間生命力最強大的存在，但山海之間的爭斗歷來都是殘酷無比，能夠保存精神內核的少之又少。

大部分時候，山海武者一旦隕落，最終的結果都是魂飛魄散，反而不如普通人，所以沉前才會有這樣的感慨。

“也是。”巫伶點點頭，隨即輕聲道：“可還是不想忘記呢……”

“你說什么？”巫伶的聲音近乎于無，沉前一時沒聽清。

“沒什么……沉前，我們現在怎么辦，這些人看來是不會輕易放棄了。”

巫伶指了指遠處已經開始浮現的人影。

沉前也是皺眉，從五重天到八重天，沉前積攢下來的丹藥差不多被消耗一空，體內的元力也近乎干涸。

系統倒是還有些能量，但眼下尚未進入火神殿，沉前也不敢輕易動用。

九重天門遲遲沒有找到，面對數百個山海武者的圍追堵截，沉前一時間還真有點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窘迫。

就在這時，伴隨著“轟隆”聲響，猩紅霧氣之中的巨石突然活了過來，沉前臉色一變，急忙拉著巫伶往旁邊一閃。

巨大的五色手臂砸在了地上，大地生裂數十米。

剛剛逃進這片地界的時候沉前就感覺不是什么好地方，果然，這霧氣之中隱匿的巨石竟然都是五色巨人！

這種石巨人在九天戰場復蘇的時候沉前也曾經見識過，三色巨人就有堪比山海初期的破壞力，而五色巨人的力量已經超過了山海中期。

僅此也就罷了，但這些五色巨人的防御力都非常變態，甚至可以媲美山海巔峰。

如果有的選的話，沉前寧愿面對十個山海強者，也不愿和一個五色巨人交手。

唯一的好處是，那些追殺而來的山海強者也被五色巨人無差別的攻擊拖住了腳步，這對沉前來說反而是個機會。

“等我一下！”

沉前帶著巫伶逃離了五色巨人的攻擊范圍，讓她等在原地，而他自己則返身沖進了迷霧之中。

片刻之后，伴隨著金色的血光升騰，迷霧之中傳來了慘叫和怒罵。

很快身上沾染著血跡的沉前就掠了回來，一拉巫伶的手繼續往前逃竄。

在他身后，是數十個追殺不止的神境強者。

其中最弱的是神境六階，超過十人以上都是神境八階。

沉前心知這只是先頭部隊，一旦被拖住步伐，他馬上面臨的就是上百個神境強者的圍殺。

這迷霧之中雖有數百個五色巨人，但指望他們擋住這些已經急眼的神境強者不太現實。

無奈之下，沉前只有再度讓系統上身，超越二重禁忌的速度爆發，眨眼就帶著巫伶消失在了迷霧深處。

逃出數里后，確認那些人已經遠遠的被甩在身后，沉前這才重新上線，看著又下降了1的系統能量有些心疼。

“只要有一個能讓我補充元力的地方，就算是數百山海強者又如何！”

沉前心有不甘。

“誰？”

不遠處忽的有一道人影閃過，沉前立刻警覺的看了過去。

那人影一晃而過，但好似只是一個人，沉前不禁意外，這里竟然還有落單的神境強者？

秉承著殺一個賺一個的原則，沉前毫不猶豫的帶著巫伶追了過去。

前方的人影若隱若現，讓沉前驚訝的是，無論他如何提高速度，竟都無法拉近跟對方的距離。

沉前頓時心生警惕。

即便沒有系統附體，他自己的速度也突破了禁忌領域，等閑神境根本無法和他比較，這人的背影看起來極其陌生，沒想到竟是神境巔峰的強者。

就在沉前猶豫是否要繼續追擊，以免落入陷阱的時候，對方的身影卻突然消失了。

沉前也隨之停下了身形，他放出神識四下探查，卻是一無所獲，就好像那人的出現只是沉前的一場幻覺。

“呀，沉前，你看那是什么？”

這時，巫伶突然指著地面驚呼一聲。

正疑惑的沉前循聲看去，隨即便是一怔。

地面是一方隱蔽的峽谷，就在峽谷正中有一方泉眼，斑斕的水流從中汩汩流出，很快又化作濃郁的霧氣向四周飄散。

“靈氣泉眼！”

沉前先是一喜，隨即又是搖頭。

復蘇的九天戰場也曾經出現過這樣的泉眼，這應該本來就是戰場自身提供的好處之一，只是進入萬族戰場以來，因為一路逃殺，沉前卻是一處都沒遇見過，沒想到在這里找到了。

這泉眼的面積有數丈見方，絕對是沉前見過的最大的一口泉眼，其中蘊含的靈氣，只怕達到了一個驚人的地步。

可惜就算找到了也沒什么用，諸神干涉了戰場意志，導致沉前根本無法吸納一絲一毫的靈氣。

這靈氣泉眼再誘人，對沉前而言也只是一個擺設。

不過沉前還是帶著巫伶落入了山谷之中，他雖然不需要，但巫伶卻可以在這里將元力補充至圓滿。

沉前叮囑巫伶抓緊時間，他則走到四周探查山谷之中有沒有什么危險。

那神秘人出現的太過蹊蹺，總讓沉前有幾分不安。

“沉前，我吸納不了這些靈氣。”

然而很快，巫伶失望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怎么？”沉前奇道。

“這口泉眼不知道被什么東西污染了，里面的靈氣極為混亂，我強行吸納只會讓自己的元力也變得失控。”

巫伶解釋道。

“被污染的靈氣？”

沉前一怔之后走了過來，近距離觀察，他才發現這靈氣泉眼確實和他見過的不太一樣。

其中流淌出的靈氣雖然也是斑斕色彩，但卻渾濁無比，細看之下，那每一顆靈氣粒子都帶著一些狂暴的意味。

“沉前，我們還是趕緊去找九重天門吧，那些人應該又快追過來了。”

巫伶正要拉著沉前離開，卻發現沉前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眼神之中漸漸出現了一種奇異的色彩。

“你怎么了？”巫伶有些愣怔。

“眾神干涉了戰場意志，阻止我吸納天地間的靈氣，那你說……這些被污染的靈氣有沒有被包含其中？”

沉前目光熠熠的問道。

不等巫伶回答，他已經將手掌探入了泉眼之中。

短暫凝滯之后，那本來自然流淌的靈氣水流就像是受到了吸引一般，開始瘋狂的涌入沉前的身體。

久旱逢甘霖，感受著體內元力幾乎是以一個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充盈的沉前，不由滿足的嘆息了一聲。

從五重天到八重天，在連續的戰斗之中，他體內的元力，已經很久沒有維持過五成以上的體量了。

“沉前，你瘋了，這些靈氣沒有經過煉化不能直接吸收的！”

巫伶驚了一下，隨即趕緊沖上來想要制止沉前。

“我不一樣。”

沉前卻是毫不在意的攔住了巫伶。

他擁有混亂本源，別說這些靈氣只是被污染，就算是有毒也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就是這么的任性！

在這一刻沉前不禁再次感慨，這就是根基的重要性。

沉前后來干脆將S級戰甲一脫，直接跳進了泉眼之中，全身毛孔大開，幾乎如饕餮一般吞噬著四周的所有渾濁靈氣。

“呀，你這人好不要臉！”

巫伶臉頰一紅捂住了眼睛，只是指縫間的眼眸卻瞪得更大了。

不知過了多久，沉前終于再也吞不下去，而他此刻體內每一條經脈，都已經被新生的元力塞得滿滿當當。

直至此時，沉前才發現自己又變強了。

他體內的元力總量，比起初入遠古時已經不知不覺又上漲了三成有余。

這顯然是這幾天瘋狂戰斗之后的成果。

生死之戰，本就是修煉的一條捷徑。

若不是因為他是十竅之軀，突破所需的靈氣遠超常人，只怕他現在已經能夠輕易的邁入山海二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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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沉前感覺自己也已經隱隱的碰觸到了那壁壘。

全力以赴之下，突破未必沒有可能。

只是在見識過系統的出手之后，沉前覺得自己還需要沉淀一番，所以他沒有急著向山海二重天的壁壘發起沖擊。

巫伶開始擔憂，后來見沉前的氣息并沒有什么衰弱，雖然不知道沉前是怎么做到的，但巫伶也就松了口氣。

“沉前，有人來了！”

只是很快，巫伶又緊張了起來。

有那沖天的光束標記，沉前的位置根本無法隱藏。

就在遠方的云層之中，已經有神境強者探出了身形。

“你先去山谷后方躲一躲，剩下的交給我。”

沉前也注意到了半空之中的動靜，他睜開眼睛，目光之中殺意隱現。

占據地利，有了這源源不絕的靈氣補充，他的底氣，也前所未有的充足起來。

好說歹說終于讓巫伶暫時避讓之后，沉前就踩著那靈氣源泉，一步步的踏上了山谷高空。

他站在原地，注視著那最先趕到的幾個神境強者。

為首的是一張沉前已經算是熟悉的面孔。

巨靈族的扎因！

進入五重天以后，不知道另外排名神柱前十的另外那六人是不是都在追趕著什么的原因，沉前并沒有見過他們。

反而是對沉前恨之入骨的扎因，在得知沉前沒死以后，第一時間就加入了追殺沉前的隊伍。

甚至沉前懷疑，這么多神境強者能聯合起來對沉前展開圍殺，只怕扎因的串聯在其中功不可沒。

“沉前，你終于知道自己根本無路可逃了嗎？”

扎因的眼眸之中滿是毫不掩飾的恨意。

在三重天門處，他算得上唯一一個被沉前逼得落荒而逃的人，再加上沉前對巨靈族的天才格外照顧，一路行來，巨靈族排得上號的天才幾乎都被沉前以各種手段屠戮殆盡，兩人的仇怨，已經深到了不可化解的地步。

“你既然這么急著殺我，還站在那干什么，快過來啊！”

沉前笑瞇瞇的向對方招手，隨即臉色一變，冷然道：“廢物！”

“你……”

扎因被沉前驟然翻臉的語氣激得大怒，但他知道沉前的手段無比克制自己，竟是硬生生忍住了憤怒，只是臉色陰沉的站在原地。

沉前見扎因不上當，倒也不太在意。

他知道對方是在等其他神境強者趕來，巧了，沉前也在等。

只不過雙方內心，都只認為自己才是那個獵人。

休！休！

急促的破空聲一道接一道的響起，不過短短片刻之間，高空之上已經多了上百道身影。

力族、天族、巫族、隱族、長象族……無數沉前熟悉的不熟悉的族群強者一一現身。

而在來路，還有更多的神境強者正在源源不絕的趕來。

他們見沉前竟然沒有繼續逃跑，都是有一瞬間的詫異，但并不妨礙他們移動身形，很快就截斷了沉前的所有退路。

沉前估摸著如果能夠成功回到現代，他在某乎上除了被王侯的殺機鎖定是什么體驗外，應該又能回答一個經典疑問。

“被上百個山海武者包圍是一種什么樣的體驗？”

“謝邀，沒什么太大的感覺，甚至有點想笑……”

當然，裝逼歸裝逼，要說沉前心中沒有一點壓力是不可能的。

只有了下方的靈氣源泉存在，沉前不需要再節省元力，即便在不讓系統出手的情況下，他可供選擇的手段也多了起來。

而要同時匹敵這么多神境強者，只有一種手段有可能做到。

沉前也不確定，因為這其實是他第一次施展。

但八重天戰場的意志已經極為穩定，神明也無法再窺探其中，沉前也不需要再有所隱藏。

即便……它可能驚世駭俗。

在沉前垂頭思索的時候，對面的扎因見已經聚集了上百神境強者，心中的底氣也變得充足起來。

“諸位，還在等什么，難道都想著撿便宜嗎？”

扎因臉色陰沉的扇動道，“你們難道忘記了眼前的人族是何等狡猾，這里已經是八重天戰場，再放他逃走一次，也許我們再也沒機會了！”

扎因的話起了作用，轉瞬之間便有十數個神境強者率先沖了過來。

虛空生裂，道海顯現，來自“道”的力量加諸在了他們身上，大道投影在他們背后浮現，讓他們的戰力在瞬間就達到了巔峰。

他們深知沉前的強大，因此一出手是全力以赴，毫無任何僥幸心理。

強大的靈氣聚集，有雷霆斬來，有兵刃的光芒縱橫，還有奇詭的影子映照，不知從何處襲來的精神力量試圖剿滅沉前的內核……

十數個神境強者的聯手一擊，一爆發便有驚天動地之勢。

沉前站在風暴中心，臉色卻是平靜無比，他只是注視著那在虛空之中隱現露出了冰山一角的道海，喃喃道：“你們可見過我的‘道’？”

明明是自言自語一般的輕聲訴說，但這一刻，卻是在所有神境強者心中轟隆作響。

隨即在扎因等人駭然的眼神之中，那原本沖向沉前的十數個神境強者都是身軀劇烈一震，他們背后的大道虛影好似被灼熱陽光照射的積雪，竟是轉瞬融化。

在所有攻勢自己破滅的同時，他們也是口吐鮮血，倒飛而出，竟好似被自己的“道”所反噬。

“你們……可見過我的‘道’？”

沉前再次問出，這一次他的聲音不再只在眾人的心中回蕩，竟也同時在天地間響徹。

轟隆隆！

原本只是在虛空之中若隱若現的道海，恍若真實一般出現在了峽谷上空，遮蔽了方圓數十里的天空。

沉前就站在道海的正下方，這一刻，道海像是只為他一人而生一般。

一股壓抑至極而又可怕至極的氣息，從沉前身上慢慢顯現，或者更準確的說，是自他背后的大道投影上顯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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