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無端的云層下方，一輛已經掉漆的裝甲車正在高空之中穿行，撲面而來的劇烈罡風和偶爾落下的閃電都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隔開，讓裝甲車周圍的區域安全無比。
度過了最初的凈額之后，車艙內的眾人已經敢于小心的把頭探出來，觀察著這難得一見的景色。
只是當目光掠過裝甲車側方，那個憑借一己之力扛著裝甲車在禁區飛行的男人，他們依舊覺得這一幕如同夢幻。
對于雀斑女孩和司機老王等人來說，他們只知道這是傳說，完全看不透那個霍伶兒的“男朋友”，只會下意識生出敬畏、崇拜、向往等等情緒。
但對沈宗文來說，這一幕卻堪稱驚悚，是實打實的打擊。
因為他清楚的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山海！
這個看起來年紀和他差不多大的男人，竟然已經是山海強者。
他本能的想懷疑對方是不是只是面目年輕，但內心的直覺又告訴他霍伶兒沒有說謊。
這個看似溫和的女孩骨子里其實驕傲無比。
“那小男孩喜歡你？”
沈前一邊按照既定的路線趕去和舊日小隊的其他人匯合，一邊傳音問霍伶兒道。
正趴在窗邊緊緊盯著沈前的霍伶兒聞言“嗯”了一聲，頭也不回的道，“他其實還不錯……如果我沒有先遇到你，說不定會考慮一下，嘻嘻。”
“現在也不晚。”沈前托著裝甲車，隨口道。
霍伶兒不說話了，只是嘴巴癟了起來，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
“……我就是開個玩笑。”沈前頭很疼。
“我也是。”霍伶兒瞬間展顏，嬉笑道。
心中有鬼的沈前情知斗嘴自己肯定不是她的對手，只得轉移話題道：“這不是大學生的志愿隊伍嗎，你一個高中都還沒畢業的小丫頭怎么混進來的，他們應該不招收未成年的吧？”
“山城被那些‘門’后的妖獸襲擊，現在處于重建階段，到處都很缺人手，審核沒有那么嚴。”
霍伶兒應了一聲，又有些發怔的說道，“而且那些傷員和難民都好可憐，我想為他們做點什么……嗯，除了捐錢之外的。”
沈前之前見到霍伶兒的時候，還以為對方是少女心性發作，參加醫護的志愿隊純粹是為了好玩，要么就是聽說自己進入了西南戰區，想著偶遇什么的，現在才發現他誤會了對方。
關于那場妖獸破城的災難，沈前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也在基地群里看到了一些描述，整個城市被妖獸毀壞的七七八八，普通人更是死了無數。
據事后統計，直接隕落在那場浩劫之中的山海武者就高達六十七人，其中有近乎一半都是社會武者，也讓沈前對這個群體的武者的印象大為改觀。
當時本該坐鎮山城的千仞伯剛好在地心都市，等收到消息趕回來的時候，距離山城遇襲已經過去了十四分鐘。
以山城的防御體系，在一波遠古獸潮的猛烈進攻下，只是短短十幾分鐘就差點毀于一旦，這就是A級“門”的恐怖。
即便沒有王侯級別的存在，其中也有大量山海級別的遠古妖獸，遠不是一城之地可以抵擋，如果換成靖城那樣的小城，只怕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經變成了廢墟。
這就是御敵于“門”后的意義。
“王侯議會針對那道‘門’已經有了毀滅性的計劃，估計很快山城的威脅就能解除了。”
沈前笑著安慰了一下少女。
“真的？”霍伶兒眼睛一亮。
沈前微微點頭，只要那傳送的祭壇被毀壞，只剩下“門”一個出口的大荒妖獸們就是甕中之鱉，等到“門”擴大到足以容納王侯通過的地步，就是大荒世界的滅頂之災。
單獨一道A級“門”，只要三個以上的王侯聯手，應該是彈指可滅。
說起來，他剛剛滅殺的那頭羊形生物不符合禁區手冊上記載的任何一種常見妖獸，且體形巨大，從特征來說倒是比較像那A15號“門”里出來的遠古生物。
只是不知道是之前就傳送出來的那批，還是新出來的妖獸。
畢竟那祭壇傳送的地點完全隨機，只是根據規律，會以山城附近為基點不斷擴大范圍。
算算時間，負責執行任務的十二支隊伍已經進去五六個小時了，不知道現在結果怎么樣了。
“沈前，伱之前說的是真的嗎？”這時，霍伶兒又期期艾艾的說道。
“什么？”正想著事情的沈前一時沒反應過來。
“就是，就是……只要我文科也能考上省狀元，你就和我在一起。”霍伶兒雖然有些臉紅，但還是鼓起勇氣說道。
“啊，這個啊……”沈前聞言干笑。
他當時只是為了穩住少女，根本沒想那么多，在他看來，和自己一樣討厭課本的霍伶兒不太可能考上文狀元。
但現在看霍伶兒的模樣，她分明是認真了。
而且從霍伶兒些微的氣質改變，沈前還真嗅到了一點“知識”的味道。
“我都拒絕了北武的保送，你可不能耍賴！”霍伶兒嘀嘀咕咕的說道。
北武？
沈前菊花一緊，丁一還在北武呢，你就別去湊熱鬧了！
“我覺得魔都不錯，你應該考慮申武。”沈前排除掉自己所在的軍武，嚴肅的向霍伶兒建議道。
霍伶兒正想答話，眼睛卻是突然一瞇，她有些茫然的指著前方突然出現的強光，“沈前，那是什么啊？”
在霍伶兒開口之前沈前就已經感覺到了，他驟然轉頭，隨即瞳孔一縮。
就在前方數百米的地方，有一陣強光出現，將方圓數十公里都映照的恍若白晝。
伴隨著那陣強光的收縮，眼前的空間就好像一幅融化的水墨畫一般，一點點坍塌出了一個巨大的裂口。
縱深數百米的裂口內，好似映射著另外一個世界，那是一座高山的峰頂，在無數足有千米高大的干枯樹木環繞之上，有著一座完全用黑色巨石堆砌成的低矮建筑，建筑上刻畫著一些古老而又玄奧的符號，此時正散發著熠熠的光輝。
祭壇四周，此時正有上百只巨大的妖獸依次排列，有滿身覆蓋盔甲十層樓那么高的大象，也有雙翼展開恍若要遮天蔽日的鳥獸，還有匍匐在地面恍若黑色河流一般的蜈蚣……那妖獸的隊伍一直延伸到了叢林之中，仿佛看不到盡頭。
“大荒！”
短暫的驚愕過后，沈前立刻反應過來了那是什么。
那是A級“門”后的大荒世界，而那黑色的低矮建筑無疑就是凌天侯提過的傳送祭壇。
而此時出現在沈前面前的裂口，就是被隨機打開的通道！
那些排隊等待的妖獸，很可能下一秒就會通過裂口進入到地球。
這里已經是山城的近郊，距離城市邊緣只有不到一百公里，任由這些妖獸通過祭壇，很可能再次引發嚴重的后果。
怎么辦？
這出乎意料的突發狀況完全打破了沈前原本的計劃，也沒有留給他太多的思考時間。
電光火石之間，沈前已經有了決定，或者說無論是肩上的職責還是本能，都已經讓他沒有了選擇。
手掌一揮，沈前體內的元力切換到了本源元力，以“風”的屬性激發出了一股柔力，讓裝甲車飄蕩著向地面落去。
同時沈前拿出別在腰間的通訊器，向正朝這邊靠攏來的李沐一等人傳達了準確的坐標地點，好讓他們接應霍伶兒等人。
做完這一切之后，沈前招呼了一聲隱匿在虛空之中的分身，而他本人已經化作流光，直直朝著那裂口掠了過去。
“沈前！”
直至此時，霍伶兒才似乎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她努力的大喊一聲，也不管自己的聲音有沒有被風淹沒，“你……你一定要安全回來呀！”
沈前擺了擺手，下一刻他的身形已經沒入了裂口之中，消失不見。
海浪奔涌，漆黑如墨的浪花不斷卷起，重重的拍在岸邊的礁石之上，隨即又下沉不見。
這里是一處臨海的斷崖，就在崖邊最高聳的地方，盤膝坐著一個面目平和的青年。
他身穿樸素的布衣，雖然面容極其年輕，但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滄桑氣質。
青年正對著海面，面前擺放著一副棋盤，他對面空無一人，似是在自己和自己對弈，十分專注的擺弄著棋子。
忽的，青年若有所感，他抬起頭來，看向驟然涌起了驚濤海浪的海面，彌天的風暴之下，那海嘯來的是如此突兀，只是眨眼就卷起了百丈的水幕，恍若要淹沒天地的海浪奔涌而來，聲勢極其駭人。
青年微微搖頭，隨即拿起一顆放在棋簍之中的黑子，甩手一抖。
那黑子迎風暴漲，眨眼就變得有萬米方圓，從天而降，壓垮了那水墻，也壓碎了海面上的一切漩渦，只是眨眼間，眼前的海面就重新變得風平浪靜，而那黑子也自行消失，一切恍若幻覺。
“是試探我是否只是一道分身在此嗎？”
見海面沒了動靜，青年一笑，低聲喃喃道，“真是愚昧，就算是分身，又有何區別？”
說完之后，青年又將目光放回到了眼前的棋局。
棋局并不復雜，上面只錯落有十余顆棋子，黑白相間的變化也很是簡單，若有旁人在此，定會錯愕不已。
因為布衣青年下的并不是圍棋，而是三歲孩童都會的五子棋！
“有時候啊，越簡單的越實用。”
布衣青年重新拿起一顆白子，隨手按到了棋盤上，在補齊那最后一角后，看似并不相關的白子連成了線，對黑子完成了絕殺。
整個棋盤頓時凝固，散發出了蒙蒙光輝，有著一種凌亂而又和諧的美感。
歷經了頭腦的短暫眩暈，沈前好似穿透了某種粘稠的阻礙，呼吸頓時得到了解放，撲面而來的，是一股夾雜著奇怪靈氣的干燥空氣。
沈前快速回過神來，確信自己已經進入了大荒世界，而且這里竟然還是白天。
又一個遠離地球的地方……
下一秒，沈前感受到了難以言喻的灼熱，他抬頭一看，天空之中大大小小，一眼看去竟然有十七個太陽！
這么多恒星……這什么鬼地方！
沈前目瞪口呆，他不知道如果從生物學和環境學出發，一個星球擁有十七個太陽是什么體驗，但只是用臀部想一想，都知道這種地方的環境之惡劣，難怪腳下的樹木看起來都沒有一點水分，像是早已枯死多年。
“吼！”
下一刻，震天的獸吼聲驚醒了腦洞亂開的沈前。
他低頭一看，只見自己出現的位置赫然就在那黑色祭壇的正上方，而或許是因為沈前這人形生物的突兀出現，下方那荒蕪山脈上聚集的所有妖獸都愣了一下，此刻反應過后之后都用或猩紅、或深黑、或蒼白的巨大眼球惡狠狠的盯著他。
從這個視角看得更為清晰，沈前一眼掃過，確認這山脈最少聚集了三百只以上的遠古妖獸。
好在……好像這里沒有王侯級別的大妖存在。
沈前的精神力粗略有了反饋，然后下意識開啟了真實之眼。
下一刻，沈前倒吸一口涼氣，直接放棄了從天而降破壞祭壇的想法，而是猛地轉身朝著遠處逃遁而去。
是的，沒有王侯……但全他喵都是山海，其中有數十頭妖獸，氣息甚至已經隱約快要超過了山海。
就算有著系統傍身，沈前也不敢想象被這么多妖獸圍攻的后果。
他不知道那同樣進入了大荒世界的十二支小隊為什么還沒有找到祭壇，但沈前第一時間就有了決定，拖延時間！
同時，沈前還在快速溝通著分身，只要分身進來，不說全滅這里的妖獸，自保卻再無問題。
可他得到的反饋……卻是分身卡住了，卡在了那由祭壇打開的臨時通道之中。
這方世界在抗拒著他的分身進入。
不知道分身突破阻礙還需要多久，但在此之前，沈前只能靠自己了。
“吼！”
下方無數妖獸咆哮，其中一部分化作遮天黑影朝著沈前追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