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金猴、銀槍倒也罷了,成名多年,功夫也是世人公認的,可是,這狂刀和霸拳兩人就好像是土里冒出來的,偏偏又那么年輕,讓人不敢相信。”
“不信也得信,這兩次事件基本上是同時發生的,你不相信別人,應該也能相信堯成兄弟吧。他從不出虛言,狂刀力戰崔玉明,以六合拳破八卦掌,打得崔玉明灰頭土臉,匆匆逃回宮中,這事已經有消息從內廷傳來,被證實過了。”
崔玉明何等人?
江湖人稱“小羅成”,是八卦宗師董還鄉再傳弟子,一手五虎斷魂槍和八卦游身法融會貫通。殿前演武之時,得了諸多名家贊賞。甚至,還得了太后老佛爺當場賞賜,從此青云直上,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太監,成為位高權重的深宮二總管。
這種人物,是實打實憑本事打出來的……
以殘缺之身,力壓天下大多數須眉漢子,讓人也不得不重視幾分。
江湖公認,此人實力已達易筋通脈巔峰,是詭秘派殺法門面人物,各地開館拳師,以及鏢局暗勁鏢頭,多半也不是他的對手。
就這么一個難得的高手,竟然在以多擊寡的情況之下,被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鏢師,當場打得落荒而逃,聽說,還受了傷。
若非不止一人看到,除了李堯成,還有另一股勢力在傳揚此事,眾人說什么也是不肯信的。
“莫非,源順鏢局又要大大生發,再出一個王五這樣的人物?”
大刀王五雖只一人,卻力壓會友三大副總鏢頭……
明明源順鏢局中層力量不足,但是,只要有那么一個頂尖的戰力存在,威勢就不同凡響。
在聲望上面,近些年來,還隱隱凌駕于會友鏢局之上,這是很沒有道理的一件事情。
“都說說吧,此事怎生處理?”
大鏢頭孫明潤沉聲道。
就算是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情,很可能就是數十年來,會友鏢局走向衰落的開端,他也仍然神情平和,情緒并沒有太多波動。
“還能怎么辦?去找李中堂求個情吧。這事咱們失禮在先,羅師弟身亡,也是沒奈何的事情……傳訊魏青山,讓他走一趟李府。”
二鏢頭于堅眼珠一轉,就想到了辦法。
“不行,青山那孩子,剛剛調任永定門千總一職,實在是不好落人口舌,這時候應盡量韜光養晦,不能太過表現出會友鏢局傾向,否則,對前程不利。”
孫明潤皺眉,緩緩搖頭:“其實,師父他老人家與董公有舊,當日我等師兄弟,還有幸得董公傳授八卦圈掌,也算是通家之好,相信那崔玉明也不會遷怒于我會友。畢竟,與他結仇的只是源順張坤。”
自家孩子自家疼,魏青山身為他門下大弟子,從鏢師到將軍,這條路一點也不好走。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正六品官身,日后前途正好,鏢局說不定得仰仗于他……
自然不能為了這么一件尷尬的事情,影響到會友長遠布局。
最關鍵的是,如今外邊傳得轟轟烈烈的“小孩心頭血”事件,影響越來越大,不可阻止的往太后身上蔓延了過去。
各家報紙已經陸續發聲,如“滬報”、“湘報”等,更是話里話外,直斥妖邪。
這事可大可小,誰沾染上去,日后肯定是死路一條。
“駝獅”張重華性烈如火,對于這些彎彎繞很不耐煩,冷哼道:“源順做下的事情,憑什么讓我們會友來背鍋,李堯成不懂事,也只是適逢其會,昏了頭而已……羅師弟都已經死了,人死債消,還抵不過崔玉明的怒火嗎?這事你們不用管了,我家鳳鳴徒兒做事精明,所處位置又是得天獨厚,讓他處理更為妥當。”
“鳳鳴啊,的確是不錯的。”
孫明潤點了點頭,眉頭舒展開來。
“絕不能斷了李大人和崔公公那邊的關系,咱們打開門做生意,上層的委托可是占據很大的份額。若是不能將功折罪,以后的日子可就艱難了。”
……
“你已經是京城四秀了。”
傷勢稍顯好轉的王靜雅,神情落寞的看著張坤,眼中神情簡直引人發噱。
就像是被斗敗的公雞,垂頭喪氣。
她挨了一槍,差點身死,還是靠著張坤,才撿回了一條命。
當然,也不覺得,自己能被人大肆傳揚名聲。
但是,眼前這位啊。
從拳法到刀法,從樁功到吐納,全是自己一手一腳教出來的啊。
這才多久,悄無聲息的就打下了天大的名頭。
而自己,就算是出了任務,拼死拼活的,終究還是一個汲汲無名的小嘍羅。
人生際遇,可喟可嘆……
“虛名而已,不值當什么?要不,我把這個狂字讓給師姐,給你取個狂錘的名號?”
“我才不稀罕……”
王靜雅撇了撇嘴,眼中卻閃過一絲意動,表明她還是很稀罕的。
她展顏笑了笑,沒好氣又道:“江湖名號,是能讓來讓去的嗎?你可能不知道這京城四秀到底有是多么大的名聲,異日行走江湖,又能帶來多少好處?”
“李堯成銀槍之名,我倒是見識過了,的確是很厲害。其他兩人呢,金猴和霸拳又是何許人。”
這兩天,張坤一直崩緊了心弦。
在王靜雅養傷之時,他雖然明面上仍然與以前一樣,與李小宛接待來來往往的病人。
暗地里卻是時刻關注外面的動靜,隨時準備大開殺戒,三個裝彈器卡滿了子彈,睡覺的時候,百煉鋼刀放在床邊。
事實證明,這種“千日防賊”的做法,的確是很難熬。
他不知道對方會有多少人來攻,也不知道會以什么樣的方式進攻。
有時想著是不是一走了之。
但想到這份“基業”,又有點不甘心。
憑什么,自己就灰溜溜的逃走,逃離京城,就憑一個死太監,他配嗎?
‘是不是,干脆就化身蒙面大盜,直接殺到宮中去?’
張坤眼里兇光微閃,又強行壓下。
宮內高手眾多,自己好像暫時還沒有這么浪的資本,要是被高手牽制,再被大軍圍困,到時真不好說。
王靜雅說到這個就不困了,先前的一點失落,立即拋到了腦后,她扳著手指頭說:“金猴指的是宮廷帶刀四品侍衛宮保森,他師從尹鵬,是八卦門嫡傳弟子,更兼修形意猴形,身法靈便,實力強橫。先后做過太后和皇帝的貼身侍衛,這人被稱為金猴,一般的老輩名家,都不是他對手。”
“至于霸拳,這位是北河那邊出來的天才。聽說六歲習武,十六七歲就跟隨師父行商天下。年前在東山境內,與東瀛浪客武士交鋒,憑一雙鐵拳,生生打滅一隊憲兵,后來被伊賀流刀客追殺,一路打打停停,直追到京師永定門口。”
“他成名一戰就在這里了……三個修行了血影步的伊賀刀客,被他連出三拳,一拳一個,連刀帶人全都打折,并且,還把永定門打出了一個拳洞……此人進城的時候,連城門官都不敢攔。”
王靜雅說得眉飛色舞。
恨不能自己以身相代,也去打一打東瀛鬼子。
“他叫什么名字?”
張坤心中一動。
“這力量,這氣魄……肯定是后世有名的厲害人物。”
“叫王至平,聽說才十九歲,跟你差不多大……擅長查拳、八極拳,身形高壯,力大無窮。”
‘千斤神力王嗎?原來是他。’
張坤差不多猜到是誰了,也是在原本時空之中,留下名字的武道大家,原來這么年輕就已經出名了。
“不過,張坤,伱也不要妄自菲薄,你打敗的是成名厲害老拳師,以一己之力,挑翻了汪太和的制藥坊。一刀在手,連皇城內宦也壓制住了,名聲比他們只強不弱。”
王靜雅舔了舔干渴的嘴唇,眼里全是羨慕。
“當然,你的名聲傳出,也不是沒有壞處……踩著崔玉明的腦袋成名,對方肯定是恨得牙癢癢。真的不住到源順鏢局嗎?爹爹回來了,也可護住你。”
“不用,還是別把源順鏢局牽扯進來,如今正值緊要關頭,京城四處都造起聲勢,變法在即,千萬不能節外生枝。”
王總鏢頭帶著大隊人馬,回到源順鏢局,并沒有前來百草堂看望自家受傷的女兒。
張坤其實是理解的。
在大刀王五心里,家國大事,從來都重于兒女情長……何況自家女兒受傷這點小事。
聽說,他昨日回了鏢局之后,立即趕去了瀏陽會館,與康北海、梁新甫、譚維新等人商議。同時,袁雙城也趕到了,并且,還派了一隊五十人新軍駐守在源順鏢局左近。
‘又要上書了嗎?’
張坤對這段歷史其實不太清楚,只是隱隱記得幾件大事,幾個人名,具體情形一概不了解。
只是從這兩天的報紙,以及市井百姓之間的狂熱氣氛之中,感覺到,天下即將有變。
連看病的老頭、老奶奶,大字不識一個,也能張口閉口“妖后誤國,皇帝中興”,你敢信?
張坤還發現一件事,西半壁街這里,又多了一個洋廟,開始普及光明圣言。
大肆頒發圣水的同時,那些祭司還走街串坊的分發雞蛋、谷米之類的小禮物。
當然,也少不了一些體型魁梧健壯的護廟武士,以傳法之名,挑戰各處武館拳師。
這把火,不知什么時候,會燒到軍隊,燒到內廷。
“等著挨打的感覺不怎么好,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們都引出來。但凡敢伸手的,全都斬盡殺絕。火苗既然燒起來了,不如就燒得更旺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