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龍廷
葉銀章喊停的原因,倒不是因為這里的環境不好。
而是他看到了一柄劍,一把刀。
劍是斷劍,刀已彎曲成環。
同時,還能看到那塊干地上面,有著星星點點濺成一團團的血跡,與那大院子的烏黑血水洼地,有些不同。
這血,是新鮮的。
“是誠兒的劍,和玉英的刀,他們兩個,真的出事了。”
葉銀章聲音中全是壓抑的怒氣,帶著一絲驚恐。
柳長河卻是雙刀出鞘,冷聲道:“就是這里了,應該剛剛戰過沒多久,還沒有撤離。大家散開,悄悄摸上去,救人要緊。”
說完帶頭前行。
“不對!”
張坤眉毛一挑,心臟狂跳。
他感覺到全身都不自在,似乎有著什么巨大危機臨頭,勐然大喝一聲,“趴下!”
聲音出口的同時,他本人如同被大風吹拂,向前勐然傾倒,貼地疾行……
如蛇行,似貍竄,幾步就竄過十余丈距離,到了圍墻腳下。
耳中就聽得“啪啪啪”如同爆豆般的巨大槍鳴。
火光閃耀,照亮夜空。
回首望去,就見到,隨同自己前來的那群人,大部分都已經第一時間臥倒。
尤其是源順鏢局幾位鏢師,包括王靜雅在內,聽到命令,想都不想,就撲在泥漿污血灰塵里。
子彈“休休”從他們身體上空掠過,倒是沒傷到誰。
但是,那些楊家的護衛和小刀會一些漢子,卻有七八人沒有反應過來,撲倒得慢了一點。身上就濺起血花,抽搐著倒地。
沖在最前的周長河,只是跑出數步,就如同被重錘擊中一般,肩部中了一槍,歪歪斜斜倒地,兀自怒聲痛罵,“好賊子,竟有埋伏。”
葉銀章貓在地上,怒火填胸,高聲示警:“是朝廷禁衛軍,還有燒香的,他們聯手了。立盾,盾牌呢,隨我殺上去。”
他的聲音凄厲嘶啞,顯然,剛剛這一波突如其來的槍擊,讓小刀會傷亡慘重,把他打懵了。
“哈哈,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小刀會,你們這些反賊,末日到了。”
一個粗豪聲音響起。
院子中火光大亮,就看到頂盔貫甲的一個身形胖大的將領,站在敞開門戶的院子里。他的身邊站著一個須發皆白,面色紅潤的老道士。圍墻上下,院落正中,站滿了各色衣著的槍手。
有的拉動槍栓,重新瞄準。
有的還在用通條裝填……
煙霧彌漫中,接下來的一輪攻擊,又要發出。
‘禁衛軍用的是洋槍,紅蓮會用的是清軍老式裝備,抬槍……’
還有弓手,刀手。
張坤背靠著圍墻,靠著背部肌肉和手肘,大腿擠壓力量,身體蠕動著就上了圍墻。
一眼掃過,看清了院內防御。
心中就是冷笑。
他也不拔刀,翻身上了圍墻,雙手一抖,兩柄左輪手槍,出現在手中。
身形半轉,槍口移動,啪啪啪啪……
密如急雨般的子彈,就向著他的身前,呈扇形灑落下去。
轉輪嗡嗡聲中,子彈如奪命死神一般,精準無比的鎖定院墻上下槍手的腦袋。
只是兩個呼吸之間,他雙槍十二粒子彈就打光了。
站在圍墻之上,腳下未動,身前就倒下十二個穿著輕甲,手持洋槍的禁衛軍。
“前沖,不要停,張坤得手了。”
外面,首先反應過來的是王靜雅,她拎著兩個八棱紫金錘,象雌豹一樣往前疾沖……
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并不沖擊正門敞開之處,反而找到圍墻薄弱點,一錘當先轟出,那墻應聲而塌。
王靜雅騰身躍起,雙錘微擺,就把兩個掉落下來的軍士,打得身軀彎折,倒飛而起。
她的身后,數人刀光滾動著,殺了進去。
葉銀章看得目眩神迷,暗暗懊惱,心想自己連一個姑娘也比不上了,這些年真是白活。
他厲聲喝道:“隨我沖。”
手中銳光暴雨般嗖嗖射出,直沖正門。
身后一片喊殺聲。
張坤十二粒子彈打完,雙手重重一抖,轉輪彈出,雙手掌心又滑出兩個裝彈器來,左手裝右手槍,右手按在左槍轉輪處。
這槍是好用,就是太麻煩了,手續也太煩瑣了,裝個彈都得花費兩三個呼吸。
有這時間,遇到高手,都能砍出數十刀,跑出近百米了。
張坤眼神冷冷望著四面,控著場面,只看哪里威脅最大,就先攻哪里。
他想得倒是周詳,那邊廂老道士卻早就發現不對。
身形卷起狂風,撲上前來的時候,嘴里兀自大喝:“是張坤,血眼狂刀,不能讓他裝子彈,卡贊布統領,一齊圍殺……快快,否則就會壞事了。”
他的聲音緊張焦急,微帶慌亂。
顯然是沒有想到張坤也會在此。
京城就只有這么大,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作為老江湖的蓮心尊者,哪里會不知道。
他知道,這位狂刀雖然看起來年輕,卻早就闖過皇宮,還與尹伏宗師戰過一場全身而退。
更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生死擂上,以掌破拳,生生斬殺會友鏢局一流高手張重華。
這可是實打實的戰績,任何人都小看不得。
而且,當日在綠柳山莊一戰之時,他可是親眼目睹了張坤那短槍射擊的神準。
這時,哪里還敢站在那里拿大?
看著對手裝子彈……或是準備完成,再來一輪射擊,自己或許能躲能擋,這些手下,可能差不多就要被對方一個人殺光了。
“五大香堂,隨我一同出手。”
說著話,手中獨角銅人,已是挾著厲風轟落,打塌了圍墻的同時,銅人一轉,呼嘯著,橫掃張坤頭顱。
咣……
刀光如瀑。
火星飛濺中,張坤身形微晃,立即站穩。而那蓮心尊者卻是身子后仰,腳下控制不往,拖出兩道長長印痕,退了七八米遠。
然后,他的眼前就見到雪亮刀芒如長河浪卷。
跟隨自己一齊沖擊的五大香主,有三個,已是倒在了血泊之中。
一人斷頭,兩人腰折……
余下兩人心中大駭,連滾帶爬的不敢再次沖前。
‘寧愿硬拼一記,以輕兵器擋格重兵器,也要搶先殺我手下香主?’
只是拼了這一記,破了自己蓄力一擊,蓮心尊者心中已然感覺不妙。
明明自己手中獨腳銅人勢大力沉,練的功法也是增力量,強體魄的,偏偏還在硬拼之中落了下風。
‘他到底有著多強的力量?’
“明王法身,伏魔斬妖……”
老道士一手舉著銅人,一手駢指成劍,指在眉心,腳下輕踏地面。
身上就涌現出一股玄奇的氣機,有金光若隱若現。
“我是魔,還是妖?”
張坤被氣得笑了,身形再進,一步踏過三丈,刀光如練般的落。
他此時人刀合一,刀即是人,人即是刀,出手之間刀意縱橫……
雖然老道士看起來古古怪怪,但他一點也沒放在心上,心之所至,無物可阻。
哧……
如雪刀光錯落飄忽間,就已挑開銅人瘋狂轟擊,斜斜斬在老道士的頸側和胸前,連斬三刀,發出沉悶聲響。
血光迸濺處,那老道士應聲飛跌,卻是頭也不回的往后院疾奔。
“風緊,扯呼!”
好家伙。
張坤接連三刀連環得手,斬在老道士身上,滿以為,會斬斷頭顱,把對手當場殺死。
卻沒料到,就如切在鋼筋混泥土上,又有著無窮彈性。
自己這幾刀,足足數百斤上千斤的刀勢切割,只是斬破了對方的皮肉,連骨頭都沒有斬斷。
對方雖然受了傷,卻仍然生龍活虎,血液都沒流出多少,還能瘋狂向后奔逃。
破爛道袍裂開處,能看到老道士的皮膚泛著澹澹金光,細膩有若金玉。
“這是什么練體術?不太像是神打之術,難道真的有什么明王法體?”張坤心頭火熱,死死盯著老道士。
一腳踏落,落地塵土飛揚,緊接著又輕若無物般,貼地疾奔。
身形掠過與王靜雅打得激烈的卡贊布統領身側,一刀如水般漫過,斬飛對方的頭顱,腳下微轉,就向著后院老道疾追而去。
“先殺槍手,留下一個活口,救人要緊。”
張坤匆匆扔下一句話,跟著老道士就一頭扎進后院之中。
外面有著葉銀章和王靜雅,可以算得上兩個暗勁大拳師。
那些槍手被自己打亂陣型,靠近身邊,威脅已經不算太大。
尤其是,當自己連殺幾個高手,打跑老道士之后,紅蓮會和朝廷禁軍這邊,雖然看起來仍然人多勢眾,卻已經大勢已去,翻不起什么浪花。
關鍵問題是,老道士在這緊要關頭,不向外逃,反而向里面飛奔,肯定是有著他的道理。
很可能,那受到埋伏的李思誠和葉玉英就被關押在此。
更有可能,楊英小丫頭,也被擒捉在這地兒。
事情發生不久,他們應該還來不及轉移。
一般情況下,眼看著算計落空,不想著逃跑,還要頑抗。
要不就是有著反殺的后手,要不,就是有著保命的底牌。
無論是哪一樣,張坤都不想見到,他一向認為,躺下的敵人,才是最好的敵人。
夜長夢也多,快刀斬亂麻,是最好的處理辦法。
前腳后腳,追著老道士蓮心尊者,眼見得老道士進了一處石頭房屋,回手關閉門戶。
張坤想也不想,足尖斜勾,勾起路旁一座石鎖……
石鎖裹挾厲風,超越千斤的力量,重重轟擊在木門之上。
破門直入。
一個金黃色銅人腦袋,彭的撞在石鎖之上,把石頭砸成數塊的同時,屋內響起一聲失望嘆息。
緊接著,老道士就厲聲喝道:“張坤,我知道你是來救人,如果不想讓這滿屋小孩死在此地,你就發下誓言,放老道離開。否則,玉石俱焚,勿謂言之不預!”
終于,這位惡名昭彰的蓮心尊者,露出了色厲內荏的真面目。
話里的虛弱,就算隔著一座門戶,張坤也能聽得出來。
他緩緩走到門邊,眼神冷如寒冰。
先前是沒有猜錯。
這家伙還真的把上次自己救出來的一些孩童,又重新綁了回來。
這已經不是什么作惡不作惡的問題,而是喪心病狂,無法無天之極了。
張坤甚至還看到,有一個年輕人,手里還拿著銀針,小刀。室內布置得干靜整潔,十數個小孩之中,有一個胸口已然被剖開。嘴里塞著布片,眼神恐懼,面容扭曲……
放血,取心,那藥劑還在制作?
張坤身上涌起狂亂殺機。
這些魔鬼真的除之不盡,殺之不絕嗎……
地獄空蕩蕩,魔鬼在人間。
果然如此。
“師父!”
突然,屋內響起一聲絕望中帶著驚喜的稚嫩女聲。
張坤眉毛狂跳。
那是楊英。
他剛剛故意不去看向楊英被綁著的方向,就是不想引起小家伙注意,露出蛛絲螞跡,讓老道士看到機會。
結果,有些情況還是不能避免。
自己的到來,對楊英小丫頭的心靈,沖擊實在太過巨大。
以至于,小家伙完全沒能控制情緒,一聲師父脫口而出。
“哈哈,去死吧。”
蓮心尊者久闖江湖,從江南到江北,逃過了不知多少次圍攻,戰斗經驗可謂豐富得能寫出一本百科全書。
聲音入耳。
他第一時間就反應了過來。
反手抓起楊英右足,呼的一聲就舞成半圓,向著張坤當頭砸來。
而他的右手,卻是旋轉反掄獨角銅人,舞動如風,嗚嗚鳴嘯著,重重橫砸張坤腰肋。
‘就看你接不接,躲不躲?’
老道士身兼佛道兩家所長,雖然沒有達到化勁,勁力并未剛柔合一。但他練了獨門煉體之法,又有神打加持,戰力比起一般的化勁來,其實也沒弱上多少。
尤其是,因為常年搞事情,他的戰斗經驗,比起化勁宗師來都要充足,臨場應變更是可圈可點。
這時用的正是戰場十字錘法。
左手豎錘,以人為兵;右手橫錘,才是真正的殺招。
猶豫就會敗北,他給了對手選擇,實際上,沒得選擇……
除非,張坤能對楊英小丫頭不管不顧,直接一刀噼成兩截。
否則,任憑他化剛為柔,再如何護著小丫頭,都躲不了橫擊的獨角銅人千斤以上的力量掃在腰間。
所以,不管張坤如何應對。
小丫頭都必死無疑。
無非就是當場被砍起,被震死;抑或是等張坤被砸得骨斷筋折之后,再被剖心取血而死。
就是兩難局面。
‘就看你是俠義心腸,還是心狠手辣?’
老道士眨眼之間,就設下了一個賭局,賭的自然是自己的命,也是張坤的命。
他覺得這次,自己仍然不會輸。
事實上,他還真猜對了。
張坤無論如何,也不會用刀去噼斬楊英有如飛輪砸落的小小軀體。
這種事情,他真干不出來。
只能脫手,松刀,雙臂畫弧,腳下立地如松。
一手斜伸,身形前探……
嵴椎咯吱響成一片,化為龍形探手,卸力消力。
另一只手隨后搭上小丫頭的身體,化掌為拳。
轟……
重重轟擊在小丫頭身體之上。
如擂巨鼓!
發出巨大震響空鳴。
“不對!”
蓮心尊者眼神微凜,似乎感覺到哪里不對。
既然松了刀,又何必用拳。
想要救人,又為何全力攻擊?
這不合常理。
心念轉到這里,手中獨角銅人還差著三寸距離,才挨到張坤的腰肋,抓著楊英的左手,卻是突然一震。
這感覺十分奇怪。
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左手,突然像是探入了磨盤旋渦之中……
穿透,震蕩,橫絞,豎纏,各種力量凝成一股,有剛有柔,狠狠沖擊過來。
喀啦啦……
爆響聲中,老道士左手不受控制就失了力氣……源于手掌,再從小臂到大臂,整個左邊膀子,斷成了十七八截。
被一股無窮巨力,震絞成碎片。
血肉橫飛。
巨大痛楚襲上心靈。
蓮心尊者痛吼一聲,眼中全是不敢置信。
“隔山打牛,你是化勁煉髓宗師?”
這般年輕,卻是如此強大,他就算是娘肚子里練武,也不可能達到這種地步吧。
無論是修為境界,還是實戰經驗,以及拳法圓滿神妙,都不可能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小年輕所能達到的。
隔山打牛這種極致拳法,據說,一般是那種能開創一個時代的大宗師,才能徹底掌控。
往往會成為宗師級老拳師,向四方賓客表演的殺手锏。
告訴別人,沒有這份力量的掌控,不要前來挑戰找死。
沒想到,這種失傳的拳法,竟然會在一個如此年輕的拳師手里再現。
一拳打出,完美的沒有傷到小丫頭分毫,所有力量傳遞過去,更是避過了煉體成鋼般的外門護體法門,從筋脈骨肉內部爆發,直接炸開手臂,擋都沒法擋。
這才是“隔山打牛”的詭異之處。
左手既斷,右臂無力,老道士還沒來得及再次變式,眼前就是一花。
一只手掌穿過被穩穩接住小女孩,從她的胳肢窩里探出……
先是化掌,指尖觸及老道士左胸;
再是化為半拳,二次重擊,一股綿柔不盡的力道轟中。
再接著,手掌三次收縮,化為實拳,重若山崩般打中……
三拳化為一擊。
無窮巨力勐然爆發。
老道士身形一震,后背就出現一個巨大拳印凸起。
已是被力量貫穿前后,心臟碎成八瓣。
他嘴里鮮血狂涌,眼神漸漸暗澹。
“好拳法。”
仰天就倒。
“雙手撥開千層浪,一拳轟破萬重山。”
張坤抱著楊英小丫頭,輕輕摸著她的頭發,聽著小丫頭嘶聲裂肺,死里逃生的大哭聲,心中惻然,又覺心懷大暢。
《吞噬星空之簽到成神》
剛剛這一拳,在心中巨大的憤怒和殺意支撐下,他突然觸摸到了某種武道本質。
拳法,本來就是殺人術。
無論有無兵器在手,只要出手,唯一的目標就是殺。
以殺止殺,以暴易暴,如此而已。
太極奸,八卦猾,最毒莫過心意把。
他心意融拳,拳未至,意先攻……
這才是隔山打牛的真意所在。
才能做到,不傷楊英,反傷蓮心道人,破其一身絕妙護體硬功。
勁力運用之妙,一至于斯。
你也投,我也投,每日加更不用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