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龍廷
“呔,陳元真,可敢與某許褚一戰?”
許褚站在斜坡之上,立地如松,身形龐大有如山岳,隨著一聲沉喝,地面微微顫抖,草葉偃伏,竟似把千軍萬馬的沖殺聲壓了下去。
他身上青色氣焰離身半尺,肌肉虬結壯大,一根根一股股就像是盤繞的樹根,面部像是生出王字紋來,手中舞著一支柄部足有胳膊粗的奇形長武器。
這武器像是一只巨錘,錘頭碩大無比,呈猛虎頭顱狀。
虎頭還長著犄角,看起來就十分兇獰。
“很好,又是一個練成兩大內臟,化為血丹之氣來的猛將。”
張坤一眼望去,手中三尖兩刃刀微微一擺,就把身前五位哇哇亂叫亂竄的士兵抽打得飛了出去,這些士兵還在飛在半空已經暈了。
他騎著大烏馬,沖在最前,遇到一些小兵,想到這些人可能收降,也不大加殺戮,只是破其戰斗力就可以了。
并不像呂鈴綺、張遼、高順他們那般,出手必盡全力。而是如閑庭信步,一路前推,還能手上留力。
無論前面是什么樣的對手,什么樣的軍陣,除了必破之陣,必殺之將,他都不作糾纏,拍暈即可。
麾下眾將知他心意,此時追擊多過殺戮,遠遠近近的響起了一片“投降、免死”的聲音,經此一來,抵抗力量瞬間就少了許多。
這就是時代的特色了……
一方呈現敗勢,沒有大將阻止的話,士兵們很快就會崩潰,而且,還會隨時投降。
他們沒有多少信念,也沒有家國之分,只有憑借著將領本身的個人魅力去匯聚軍心。
一旦將領強大或者魅力足夠,士兵自然死心塌地的跟著。
一旦將領身亡,立即失了軍心。
而如果是將領暴虐,軍隊還很可能會反噬,趁著大將酒醉或者沒防備的時候,把將領干死。
轉身就投奔敵方。
無非就是吃一口糧而已,不至于拿命相拼。
所以,曹操、劉備,以及陳登帶來的總共十萬大軍,其實才是最大的收獲。
聽得山坡高吼,張坤撥轉馬頭,直直迎了上去。
“虎癡許褚嗎?傳聞與典韋兩人為曹營兩大虎將,典韋早死,不能見其身手,實乃撼事,就看你的本事,能阻我多久?”
張坤心知肚明。
許褚留在這里,就是阻止自己追擊。
不能不應對。
否則,留此人在后方,不知會造成多大的損失。
許褚見到張坤轉向殺來,一人一騎如同大海長天一般,帶著蒼茫茫的殺機,狂涌上來,他心中一凜,心知先前在丞相面前牛皮吹大了。
氣勢交鋒,一觸即潰,差距太大,難怪那燕人蠻子竟是數招就死,就連最是牛逼轟轟的關羽關云長,也是過手兩三招,就被打成重傷。
遇著生平大敵。
許褚第一時間,想的不是巧妙周旋,而是發動狂暴秘技,本來絕無可能的巨大身形,猛然再脹大三分,瞳仁血光隱隱,身體拔高如同暴熊,雙腳在地上重重一踏,埋頭狂沖。
“厚土!”
只是沖出五步……嗚的一聲悶響,那巨錘已經掀起磅礴厲風,迎著張坤的沖勢,當頭砸落。
觀其去勢,此錘厚重兇猛至極,只要閃避不開,連人帶馬都能打成肉醬。
‘以厚土大地之身,行博浪聚力一擊,這是要與我比力量了。’
張坤一眼看穿了,這名巨漢練通的內臟是心與脾,已經強大到一種極限。
所以,體型才會變得十分古怪壯大,此時運力一擊,簡直是有著無可阻擋的威勢。
同等級的將領,與他作戰之時,也肯定不愿意死拼力氣,那是以己之短擊敵之長。
不過,張坤就不太在意。
他五臟圓滿,全都練通。
無論是比力量,還是比速度,甚至是比招式變化都沒關系。
‘不打到你心服口服,指不定,還以為我怕了你。’
張坤長刀一掄,血焰升騰處,整片山峰大地都仿佛隨著這一刀整個掄了起來,轟隆隆迎著那搏浪一擊的虎頭錘斬了過去。
胯下馬沖勢未停,刀錘交擊之處,波紋陣陣,勁氣橫掃……
轟……
刀錘同時反彈。
巨大若鐵鍋般大小的錘頭之上,鋼鐵打造折兩只翼角同時折斷,錘身也被斬出一道長長裂口……
虎癡許褚臉上閃過一絲痛苦,身形不受控制踉蹌狂退。
連退七步,雙腿已然踩在山坡之上,直沒入膝。
他暴吼聲中,身形翻騰跳躍,如同猛虎躍山一般,長錘在身周連轉三周,翻翻滾滾又是一錘猛擊而來。
“長于力量,弱于身形應變,綜合武力,比起呂布來,也只差上一點點。”
張坤一刀,五蘊梅花刀勢,以厚重對厚重,以力量打力量,震退對手,心里也不由得嘖嘖稱奇。
呂布接了自己一刀,手腕都骨折了。
這而巨漢接了一招,竟然還有余力發起攻擊。
雖然有他事先狂暴的原因,從這里也能看出,其身體本質上,還是極強。
但也僅此而已。
張坤刀鋒稍稍一頓,又恢復成圓轉無礙的圓滿刀勢。
手中長刀挽出一道美妙圓弧,從無邊厚重轉為至柔至剛,大海無量。
長刀斬出一片蒙蒙碧波,宛如虛影般,從錘鋒繞過,無重光影擋無可擋,層層疊疊的血氣勁道,突然爆發,轟在許褚的胸口。
喀啦啦。
一連串骨骼爆烈的聲音響起。
許褚手中的大錘還只舞到一半,力量還沒發到完全,巨大身形已經如風箏般飛了起來。
嘭……
砸落山坡之下,塵土飛揚。
巨漢半撐起身軀,口里吐著鮮血,滿臉都是苦笑。
托大了。
還說能攔住對手,讓他不能前進半步。
結果,動手只是兩招,就被打成死狗,連錘子也打丟了。
“丞相,我只能對不起你了。”
許褚眼中閃過一絲遺憾,見那刀鋒直追而來,停在自己的脖子上,都不用等那銀甲紅袍小將多話,直接嘆息道,“我愿降!”
剛剛最后那綿綿無盡,虛幻無影的一刀,沒用刀刃斬擊,而是用刀身平抽,他就明白,對方并沒有殺心。
不過,如果不識抬舉,自己都不愛惜自己這條性命,那自然是死路一條。
自己現在全身骨頭不知斷了多少根,連逃走都不可能,不降還能做什么?
只可惜,身在許都的族人……
希望曹丞相不會遷怒他們吧,當日投奔曹氏,也只是為了個富貴前程,為了建功立業。
時也命也……
現如今,改投他人也是不得已。
‘這個世道活著本就艱難,相信孟德你也不會怪我。’
許褚眼中全是淡然,笑著咧開大嘴。
“倒也是個趣人,不錯,帶他下去養傷。”
張坤吩咐一句,也不去仔細盤問許褚,曹操到底逃往什么方向。
抬眼望去,看到血氣最盛,兵戈殺伐之氣最烈的方向,打馬急追。
但凡指揮大軍,身居高位,身上就有虎威之氣。
就算是兵敗逃亡,這股煞氣也不會散去……
張坤此時精神敏銳,武道也漸漸到入微通明之境,全憑自身感應,就能感應得到曹操的逃逸之路……
看著張坤打馬離開,許褚眼里此時才露出極其復雜的情緒。
不殺之恩是一碼事,這恩情有點扯淡。
但是,對方竟然不去逼迫自己,不問丞相去向,這份人情可就有點大……全了自己的故主之情,這份器重,不能不去報答。
“是這里了。”
張坤打馬急追,只覺曹老板應該就在前方了,道路也越來越窄,林木越來越密,竟然是逃到山坳里了嗎?
他回頭一望,就見到手下眾騎,已經有一些掉了隊,這路七拐八扭的,完全不是人走的。
而且,路途之中水汽略重。
“不對,曹操絕不會往揚州方向逃逸,這里水網密布,他逃得了嗎?”
前方隱隱能看到紅袍大氅,有將領和軍士相隨,看起來的確是曹操,但是,張坤心里就是感覺不對。
看得到,追不到,路越走越偏。
以曹操的為人,絕不會如此自蹈死路。
張坤心中一動,凝心靜氣,嘴里默念:“青錦披掌佩玉玲,外應眼目日月清……”
腦海一陣清明,眼中精光閃閃。
一眼望去,身前山丘叢林,已經換了顏色,就如掀開了一層薄衫。
這哪里是什么大隊人馬,而是七八人騎著馬,當先的是一個手中執筆,身著紅袍,面色青白年輕書生。
正逃得上氣不接下氣。
“沒想到將軍竟然還懂得黃老之術,能看清我這幻像千重。”
年輕書生看著張坤眼神清明的望過來,嘆了口氣勉強笑道:“此時改路再追,還來得及,丞相此去不遠。”
“改路再追,讓你從容施術,再來誤導我嗎?”
張坤冷笑,他眼中金光一閃,猛然揮刀斬向一旁。
喀嚓一聲,如同鏡子被打碎一般。
左側小路,再次破碎。
抬眼再看,就見那年輕書生,此時已經伏在馬背之上,直不起身子,嘴角溢著鮮血,打馬狂逃。
張坤輕夾馬腹,幾步追上。
這次,對方再沒有玩出什么花樣來。
被他一把捉在手中。
“看你這面青骨瘦的癆病鬼模樣,應該是曹孟德的軍師祭酒,鬼才郭奉孝了。能問一下,剛才你用的是什么手段,竟然讓我追了數十里路,都沒發現不對?”
張坤笑意盈盈的問道。
這位可不是簡單人物,有一些好事人稱,“郭嘉不死,臥龍不出”,據說長于宏觀掌控,觀天下如同棋局。
曹操得了他之后,立刻飛龍在天,勢力增長極快,成為天下舉足輕重的大諸候。
等到郭嘉死去,曹操更是傷心得跟什么似的。
倒不是因為雙方深厚的感情,而是肱股之臣的去世,讓他的前路多了許多不確定,勢力發展大大受阻。
郭奉孝,對于曹操陣營的作用。
約等于諸葛亮對于劉備陣營的作用。
可想而知,這位到底有多強。
最大的缺點,就是不修身,不戒欲,時常喝得酩酊大醉,身子虧空,死得太早。
若他不死,后面的三分魏蜀吳,可能會有些變數。
“是陣法小術,陳將軍修了黃老道家之術,兼習養身護命本領,怎么,卻不認得儒家山勢地理埋伏之術嗎?”
“先才你用筆在空中虛劃,就是布陣?”
張坤心中微震,要是這些書生,動不動就能布陣,那還領什么兵打什么仗?不如開壇作法,在戰場上布下大陣,什么仗打不贏?
郭嘉一看,就知道張坤想多了,笑道:“將軍也不必憂心,靈魂是否強大,看個人修持,儒家經典傳世,以氣運布陣,也不能無中生有。就如將軍此時,單憑個人血氣和勇武,就能破我這偷天之術……不但是氣運隆重,更是力量壓制。”
“如果壓制不了呢?”
張坤輕聲問道。
這時,他也不急著追曹操了。
郭嘉既然已經在這,還對著自己侃侃而談,顯然是知道大局已定,做再多也沒用處。
對方穿著曹操的外袍,手下只帶著七八個士兵……那不用問,曹操已經帶著其余心腹幕僚逃得遠了。
回去再追也來不及。
否則,這位鬼才,也太不值錢。
“如果壓制不了,那就五蘊皆迷,如同無頭蒼蠅一般在山中亂竄,直至天明方休。”
郭嘉眉毛微挑,目光之中難得的閃過一絲傲然。
“將軍想必也是聽說過當年霸王的垓下之戰,有沒有想過,為何楚霸王那般能力拔山丘的強橫人物,最后卻落得個烏江自刎的落魄結局?”
“不是說,無顏見江東父老嗎?”
“是,也不是。”郭嘉嘆息道,“項王練武修心,到達人間極巔,幾乎能以一人之力,對抗十萬大軍,何等力量,何等武功。這種人,怎么可能因為一時挫敗,就難過得自殺呢?”
“所以,十面埋伏是儒家惑心陣法,四面楚歌,是音波攻擊?目的,是摧毀楚霸王項羽的心靈攻擊手段,然后,逼得他神智錯亂,最后自殺?”
張坤好笑問道。
“雖不中,亦不遠矣……”郭奉孝卻沒有笑,只是眼神古怪的看著張坤。
似乎對他能舉一反三,猜中其時真相,感覺十分驚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