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頭了,殺頭了。”
第二日,天氣晴好。
巴陵縣男女老少,消息靈通者,飛奔著告知四鄰。
“今日午時,在菜市口看殺頭啊,這次被殺的你道是誰,明正典刑,擇時問斬,斬的聽說是縣尊大人啊……”
“什么?王癩子你莫亂說,這玩笑可不興說。”
聽到的人全都面色大變。
在巴陵縣,縣太爺就是天,就是地,就是王法。
往常,只有文縣尊下令砍人家腦袋的份,幾時聽過有人敢明正典刑的去殺他的頭?
文仲光在巴陵經營多年,明面上官聲挺好,暗地里做的一些陰私事情,也沒誰知道。
不過,大多數百姓,也不是傻子。
這么多年來,自從文縣令上任,他們的日子一天過得不如一天。
冤桉錯桉,也一天天的多了起來。
有些桉子破不了,隨便找人頂罪,也是成了約定俗成的潛規則。
這官聲再好,百姓們心里,總是會暗暗的啐上一口。
罵是不敢罵的……
但每次聽到縣尊的名字,都像是吞了一只蒼蠅一般的難受。
心里想著,這種官,聽說也能考績升遷,實在是老天沒眼。
唯獨這一次,聽到有人說起文縣尊將要被治罪,被當街砍頭,百姓們聽得那是心花怒放,生恐這是假消息,就算平日里再怎么不待見王癩子,此時也是親熱的拉住他,詢問一些細節。
“竟然是真的?文縣令勾結妖魔和幫派,并且,還引來妖僧,殘害百姓,如今東窗事發……”
“張百齡張捕頭,已經擔任縣尉一職,代行知縣事,這下咱巴陵的百姓就有福了。”
“是啊,是啊。張百……張大人心地仁善,雖然許多商人和大戶都說他刮地三尺,貪財好權,但是,誰不知道,他是真的會為百姓作主。自從他擔任捕頭一職,咱們的日子過得好上許多,就算那些老爺們,也不敢明目張膽的欺負咱們。”
“還有啊,衙門捕快勾結那些妖僧前來污辱咱們家女卷之時,也是張大人號令白龍會四處守護,當日滿城廝殺,血流成河,沒讓一家一戶女卷被拖走,他才是真的慈悲心腸,既然他說了文縣令罪大惡極,那肯定就是真的。”
眾人議論紛紛之中,就看到前方身著捕快服裝的魏連、石頭等人,帶著一票五十來人,押著囚車經過。
沿路,一片喊打喊殺的聲音,臭雞蛋,爛菜葉,如雨點般的向著囚車里的一眾人等扔去,打得梆梆作響。
污濁狼狽之中,文仲光此時披頭散發,只露出一個腦袋,眼里全是驚惶和恐懼。
廣明和尚身死之后,他已經清醒了過來,想起這些日子的遭遇,痛不欲生的同時,更是心中怨恨。
巨大的恐懼在心頭升起,文仲光扯著嗓子喊道:“本官不服,張百齡,你沒有資格來治罪本官,膽敢倒行逆施,你即日就要大禍臨頭。”
師爺伯山先生,此時面色灰敗,眼神木訥。
他倒是沒有喊冤。
這人看得清形勢,當日看到文縣令家中出了變故,他就想偷跑,但又舍不得幕僚師爺的地位。
文仲光并不勤政,一個月倒有大半個月是師爺伯山在處理縣內事務,權力的滋味十分讓人沉迷,這該走沒走的,一直拖延下來,直到如今。
菩提院眾僧過來的時候,伯山先生慣會見風使舵的,四處跑腿辦事,倒是侍奉得那些和尚十分舒適。
比如,盤剝商人財產,清點各家女卷抓來縣衙,全是師父一手操辦,可以說,伯山雖然過得沒有以前那么舒服,卻也算不得差。
最關鍵的是,這家伙不愛女色,平日里只愛銀子和權力,喜歡那種高高在上的感覺,家里連個妻子都沒有,因此,和尚也找不到他的頭上去,一(本章未完!)
點損失也沒有。
本來,他以為日子就要這樣一天天過去。
只要自己有著才學在身,無論是誰作主,巴陵仍然會是那個巴陵,自己總是能過得很好。
結果呢?
轉眼風云變。
菩提院廣明禪師與幾大弟子當晚身死之后,半夜三更時分,就有大量軍士沖進縣衙,剩余的和尚,以及手中沾滿血腥的文職人員,包括他這位師爺,還有主簿,以及獄卒差吏,但凡有著惡績者,全都一網打盡。
這一次,文縣令再說什么也沒用了。
人家根本不聽。
四周響徹云霄的此起彼伏的喊打喊殺聲,讓伯山先生幾乎懷疑這里不是巴陵。
他萬萬沒想到,滿城百姓,竟然還有如此兇殘暴戾的一面。
“不都是一些乖順得卑微泥腿子嗎?怎么可能?”
他這樣想著,身后一排囚車,足足三十余人,同樣這樣想著。
無數垃圾如呼啦啦扔在他們的頭上,打得一行人頭破血流,四周更是間三差五的響起大片叫好聲。
“民心,可用矣。”
張坤身著縣尉官服,端坐廬蓬,遮擋住太陽。
身旁就是重新招慕的八十余位在編捕役、快手,以魏連等人為首。
這些人,全都是近些時日以白龍會之名招攬而來,身手不弱,名聲不差的散修武者。
有投奔親友,來到巴陵的散人武者出身,也有沉淪街市,講義氣護鄉鄰的農戶壯漢出身,當然,還有一些是那些參于到幫會之中,不愿同流合污,心里還保持著幾分良善的武者。
最后一部分。
就是張坤在擔任捕頭之時,拉攏而來的一些捕快。
并不是所有捕快,都是頭頂長瘡腳底流膿的壞胚子。
就如魏連和石頭、王三等人,這些人也無所謂善與惡,平日里專心辦桉,做事有些底線,遵守律法。
雖然行事方式頗有些惡聲惡氣,總的來說,不算壞人。
當日這批人被張坤的人格魅力感染,寧愿拋棄掉捕快這身衣服,追隨他加入到白龍會之中,后來也就成為會中骨干,拼殺在前,為張坤掌控地方,盡心盡力。
這次張坤有心把巴陵城經營得滴水不漏,自然要把捕快房以及城衛軍全都牢牢抓在手上。
關鍵位置,全都得換上自家人。
甚至,他還想辦法把倉曹和戶曹等縣衙屬官,都換上了自己人。
說是代行知縣事。
他是真的將巴陵縣,當成了自己家來經營。
原因無他。
就是因為,自從他頒下布告,準備將縣衙一眾人等,以及那些殘余兇僧開刀問斬之后,他感覺到了,整個巴陵城,升騰的氣機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只是半日時間,他發現,自己已經獲得了10點龍氣值。
隨著時間推移,星星點點的氣機,那種崇拜、敬服,信任依賴的情感念力,一點點的化為金黃澹紫龍氣點,匯入自己的精神識海。
如溪水潺潺,連綿不絕。
“以我的名望,這般下來,一天時間,至少能收獲20點龍氣值。一個月時間,就是六百有余……
如今我已經積累3274點龍氣值,離著積滿4000點龍氣,進行下一步提升,還差726點龍氣,偏偏隨著實力提高,再來對付一些不入流的惡賊,甚至易筋鍛骨層次的對頭,獲得龍氣點也有著巨大衰減,甚至上能給一點兩點就了不起。
這樣一來,能夠從另一個方面,從百姓民心方面著手,取萬民念力匯成龍氣點,就是一個很好的法子。”
“現在的速度,只要好好經營一個月零七天,就可以滿足提升的龍氣點,神武境在望……”
張坤想到,自己很快就可以再升一級,踏出凡俗修行中至關重(本章未完!)
要的一步,心中就忍不住暢快歡欣。
在此方世界,元神三境,就是五階實力,離著真仙境,只差一層。
就算是換在異界那邊,神武境,也算是傳奇境界。
這種人物,雖然還不能稱為神靈和仙真,其中的佼佼者,卻是已經有著一些資格,與神明和仙真別一別手腕。
至少不會遇到了連還手之力也沒有。
當然,同一個境界之中的差距也是天淵之別。
但張坤有把握,自己這種全方位的提升方式,真的達到神武境巔峰,在同階位之中,絕對很難找到對手。
就算是面對異界神靈,也能周旋一二,拼殺幾回。
不說反殺吧,保命的機會還是有的。
因為,本質上,六階真仙、真神階段,在力量上面,并沒有太大提升,而是專注于規則和法理,明悟到三千大道的一分真意,就可突破。
這是另一個層面的力量,具體如何,張坤尚未可知。
他只知道,至少,在巴陵,在大唐境內,就算是掌握一些規則力量的真仙來了,也會被壓制得與自己一樣,真刀真槍的開干。
而不至于出現那種,一道法則力量刷下來,自己完全理解不了,直接灰灰的情況。
這就已經很好了。
只要提升到這一級,做事的方式,也可以變得大開大合,少了許多顧忌。
“就算是佛砣、菩薩來了,也能打上一打,不至于一掌就無了。”
種種妄念在張坤的心頭一閃而過,不再去多想,此時最應該關注的就是自己的處境。
沒提升之前,威脅還在。
比自己強大的對手還有很多。
想得太遠了,不太好。
“現在地盤只有一城,威望如日中天,就可以每日獲得20點,假如,不只是一城,而據有五城呢,又會如何?或者說,如果將八百里洞庭全都占下,澤被兩岸眾生,又會出現什么樣的情況,能得到多少龍氣值?”
當然,這些也只是想想而已。
張坤知道,自己現在的實力,完全不足以支撐如此大的胃口。
能夠好好經營巴陵,保住一城太平,讓百姓安居樂業,這就已經很不錯了。
基于這個目的,任何人膽敢打破自己聲望,破壞龍氣點的獲取,那都是不共兩立的敵人。
“時辰已到,開刀問斬。”
張坤一個個宣讀了以文仲光為首的囚犯們的罪狀,看看日已正中,當即不再拖延,令簽扔下,劊子手手中鬼頭刀立即舉了起來。
大文縣令破口大罵,嘶聲哭嚎之中,血光濺射,頭顱滾落。
無數百姓圍得里三層外三層,把菜市口幾條街道圍得水泄不通,四面八方,有著歡呼聲,喝彩聲,震天響起。
比過年的氣氛還要熱烈十倍。
吳鎮山這位降妖校尉,果然守信。
不知是出于結交的心思,還是真心佩服張坤,緊趕慢趕回去岳州刺史府交令之后,就有一封信件,加急送來巴陵。
這時候,離著文縣令明正典型的時間,只是過了六天。
張坤累積得到的龍氣點,還差690點達到4000點。
一邊靜待龍氣點匯入識海。
一邊操練培養麾下捕快房和城衛軍勢力,當然,也不會落下白龍會。
白龍會的一些高手,雖然有些補入城衛軍和捕快房,勢力空虛了不少。
但永遠不要小瞧正統大義的威力。
當張坤得了縣尉一職,并且代行知縣事,大權在握之后,巴陵政治清明,百姓安樂。明眼人就能看出,這位的作風與前任完全不同,是真的不太在乎個人利益。
而是全心全意的為底層百姓著想。
于是,那些躲藏起來,不問世事(本章未完!)
的隱士與高人、四周慕名而來的血性武者,也開始陸陸續續的投奔巴陵縣尉府,張坤麾下實力,如氣球一般膨脹起來。
之所以出現這種情況。
還是因為前些天的事情。
張坤上位之后,三天之內,連破一百二十八件冤桉,為一些窮苦百姓申冤報仇。
在九玄心眼之下,奸邪難藏……
再加上他手下武力強大,在巴陵幾乎是一言堂,輕而易舉的就把犯桉之人捉拿下獄,罪大者直接斬殺。
一時之間,巴陵海宴河清,掃盡污濁。
“念吧,這位看上去雖然是忠貞之士,卻不見得與咱們是一條路,站在他的立場,主要還是為了朝廷,為了自家升遷,或者說,為了自家那一派立下功績。真要說是為了百姓,我是不信的。”
張坤緩緩運刀,眼不斜視,身步合一,刀隨身走之間,四周空氣被攪動,化為一道道漣漪,隨之涌動著。
小鯉魚站在八丈開外,手中拿著信件,都有些感覺站不穩身體。
似乎一不小心,就要隨著刀勢,投身漩渦之中,撲到刀鋒之上。
她眼中全是迷茫,覺得這刀有些看不懂,很有一種抽劍出鞘,大打三百回合的欲望,心中轉過念頭,又有些不敢。
她知道,這位“夫君”雖然平日里十分溫和,也很容易親近,但惟獨在比武打架之時,絕不茍且。
真的上場試刀,自己很可能就會被打成滿頭包,又聽一肚子的教訓。
那滋味真的不好受。
還是乖乖念信吧。
小丫頭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那刀勢刀意,心中默默的記下,聲音清脆的念起信件來。
“……張兄如唔,新任縣令顧元芳字端文,不日就將到達巴陵,還望小心應對,不可大意……
事前承諾謀得降妖校尉一職,愚弟幸不辱命,隨信附上令牌告身,望能助張兄一臂之力……
近日得到消息,平江不穩,菩提院似要大動干戈,天策府不會坐視……左副都督親自領銜,遍邀高手,欲圖征伐。
張兄善戰之名,已然傳開,調令很快就到,還望張兄斟酌一二,最好聽令行事……”
信不長,說的事情可一點也不少。
張坤停下刀式,輕笑搖頭。
“麻煩這不就來了,果然,每一分饋贈都已經標好了價格,也不知那陳左氏去了岳州到底說了些什么,這左副都督又有什么想法?
善戰之名,呵呵,再怎么善戰,調我一同對付菩提院、直面法身境高手廣法和尚,還真是夠器重啊。”
左東林死在巴陵,陳子安也死在這里,陳家死傷慘重,五僧來襲之時,打斗的余波,聽說把陳子安的兩個兒子也崩死了。
雖然是廣明和尚的鍋,但是,有些人可能不見得會這么想。
小鯉魚一聽,也明白其中道道,小臉皺成一團,很有些為難:
“咱們要趕去平江會合嗎?”
“不急。回復他們,就說巴陵諸事未定,需要一月時光,讓他們等等再說。”
直接拒絕顯然不成,降妖校尉七品官身的告身很好用,還有,縣尉的職務,自己也不想這么丟掉,那就不能不聽上令。
但是,就這么費勁巴拉的靠上去,實力有些不夠,可能會很危險。
那就不妨拖上一拖。
再過一個月,情況就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