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子清覺得自己得冷靜冷靜,堅決不能淪為欲望的奴隸。
萬一哪天太順手了,看到個魔道修士,剛感應到魔氣,就給人家順手殺了,那自己才是真正步入邪道了。
魔道修士入魔的概率,比其他修士高了點而已,
又不是魔道修士就是壞人。
很多魔道修士,為人豪爽真誠,朋友親友之間,也不計較得失,除了我行我素,有個性了點,
基本沒什么大缺點,
甚至這個所謂缺點,其實只要不是神朝的官宦,那也不算缺點。
人有好壞,而除了邪道之外,其他的修行之路,都只是路而已。
每日三省吾身,余子清覺得今天的自省,差不多了。
他微微昂著頭,看著眼前的樹妖,略有些好奇。
聽名字就知道,樹妖,就是一種妖。
一般妖,要么修妖氣,要么修氣血,
樹妖則只能修妖氣。
若是能歷經千辛,
化形而出,
倒是可以嘗試點別的道路。
但修魔道的樹妖,余子清聽都沒有聽說過。
“不好意思,
剛才認錯了,
我還以為有魔頭藏在這里。”
“沒事,
你怎么看出來我修的魔道?”樹干上的那張臉上,露出一個標準的疑惑加好奇的表情。
“我聞到魔氣了,就誤會了。”
“可是,你怎么聞到魔氣的呢?他們都聞不到的,除了八個人,其他的人都不知道我修的魔道。”
“天賦吧,就像你,不用吃東西,都能活著一樣,都是天賦。”
“哦……”樹妖的臉,又化作一個標準的了然表情。
然后,沒話說了,它那張臉便一直保持著最后的表情。
余子清盯著它那張臉看了半晌,琢磨了好半晌,才忽然明白,那種怪怪的感覺是什么。
沒化形的樹妖哪來的臉?
這家伙一直在用表情包跟他聊呢。
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瞬間找到出處了。
“你這個是什么樹?”
“家主說,我是菩提樹。”
篤定認真·表情包。
“這是菩提樹?”余子清抬頭看了一眼,至少五十丈往上,立在山中,都有種鶴立雞群的感覺。
仔細再看看地上的落葉,好像還真是菩提樹的葉子。
“我以前聽說,菩提樹都是智慧樹,縱然化妖,從來都是走正道,菩提樹加上魔道,這倆不搭啊,我特好奇,你是怎么修的魔道,方便說嗎?”
“我不知道,我有意識的時候,就已經走的是魔道了,家主說,我被入魔的魔頭的血侵染,吸取了他的力量,天長日久之下,我才孕生出意識的,他怕我受到魔念影響走歪,所以,把我搬到這了。”
說著,樹妖就換了個表情。
乖巧包子臉·表情包。
“哦,難怪呢,我說嘛,我再怎么誤判,也不至于這么離譜,能把魔道認成魔頭。”
余子清想了想,再問了一句。
“我對魔頭挺有一手的,需要我幫你去解決那個魔頭嗎?
你的出現都來自于一個魔頭,萬一他以后還能影響到你呢,我幫你解決了,你以后就不用擔心魔念了。
實在太擔心,以后有魔念的時候,你找我,對付魔念我挺專業的。”
有一個能將菩提樹,催生的化妖,還成了魔道樹妖,這種離譜的事,必定不是一般的魔頭。
那魔頭的味道,一定很好。
正說著呢,一旁一圈道紋浮現,封不同從里面走了出來。
看到余子清和樹妖,他有些意外,而后便帶著微笑走過來。
“卿道友,不知現在方便不,我們家主有請。”
“自然是方便,那我們現在走吧。”
余子清應下之后,回頭看了一眼樹妖,丟給他一個玉簡,跟它揮手告別。
“我先走了,以后你要是有魔念了,捏碎玉簡聯系我就好,處理魔念,我很專業的。”
樹妖那張臉,立刻變出一個依依不舍的表情包,揮舞著樹枝,跟余子清告別。
余子清樂的不行,這樹妖應該年紀不大。
封不同沒說什么,帶著余子清來到一座大殿里。
封不絕已經在這里等著了,看到余子清,立刻笑道。
“讓道友久等了。”
“沒有,這里還是挺有意思的,剛才還見到了一顆挺可愛的樹妖,聞所未聞。”
封不絕聽到這話,眼神微微一動。
“道友看出來了?”
“恩,雖然少見,但看得出來,那樹妖并沒有受到影響。”
“不,它其實已經受到影響了。”封不絕搖了搖頭:“菩提樹化妖極難,可是只要化妖,靈智比一般的人還要高,只可惜,我發現的已經有點晚了。”
“魔頭么?”余子清神情一動,立刻開始的自我推銷模式:“其實,我錦嵐山對付魔頭,還是挺有一手的,若是封前輩需要,我可以幫忙。”
封不絕笑了笑,沒有接話,而是拿出幾枚玉簡,轉移了話題。
“這個便是我們封印兩家的那兩位留下的玉簡,其內包含著他們一生的心血,還有他們的傳承,道友收好。”
余子清沒急著拿,他很好奇。
“前輩,我有一事不明,還請前輩指點。”
“道友請說。”
“那兩位前輩的傳承,就送給我這么個外人,不太合適吧?”
“哈哈哈……”封不絕哈哈一笑,搖了搖頭。
“其實我封印二姓,祖訓便是傳承封印秘法。
我二姓的來源,便是如此。
傳承,卻并非是一定要在我二姓之中傳承。
我兩家也從來不禁止,族內成員在外收弟子,只要其傳承在家中留一份即可。
敝帚自珍,天長日久,必定會有東西失傳。
先祖留下祖訓,便是要讓我等后輩,時時刻刻不敢懈怠。”
“先輩有大智慧。”余子清心悅誠服的夸了一句。
這兩家,在封印秘法上,當了無數年的天下無敵,若是躺在祖宗棺材上吃遺產,恐怕也很難保證代代都成器,代代都不懈怠。
可是那封印秘法,不禁外傳,那壓力就大了。
天下封印秘法的頭把交椅,從誰的手里丟了,誰就遺臭萬年,逼著后輩只能不斷前進,根本不給他們躺平的機會。
這兩家的先祖,的確有大智慧。
表面上看有損失了,實際上,卻保證了此后代代奮進。
畢竟,兩家各自的獨門功法,是不外傳的,有先天的加持,修習封印秘法,就比外人有優勢,可那優勢,又不是碾壓式的優勢,想要做到差級別的優勢,那就得努力加把勁。
代代相傳,家族的理念和文化,已經深入神魂。
難怪這兩家能傳承久遠。
余子清接過了玉簡,決定以后沒事了研究研究,技多不壓身。
“多謝。”
“道友無須客氣。”說著,封不絕又取出一個儲物袋遞過來。
“一點小心意,還望道友不要拒絕。”
“那我就卻之不恭了。”這一次余子清沒拒絕,直接收了,也沒當面察看。
“道友多留些天,我封家甚少有人來,我會差人帶領道友,到處走走看看。”
這話一出,余子清就知道什么意思了,他搖了搖頭。
“不了,今日便回去了,家中還有別的事情。”
跟封不絕聊的不多,畢竟,人家那種高手,稱你一聲道友,那是看在你做的事情上,跟你客氣。
真把自己當道友了,那便是自取其辱。
回到了住的地方,余子清閑的無事,又去逗樹妖。
難得有一個好玩點,沒那么有智慧的菩提樹妖,臨走了就多逗逗。
封不絕明顯不太想說有關魔頭的事,可是他又不阻止余子清,那余子清就去逗樹妖,看看樹妖知不知道。
之前陰神吞了大半個天魔,趁著實力高的時候,慢慢消化掉了,算是有點浪費了。
但就算如此,如今他才進階陰神境沒多久,竟然已經隱隱感覺到,陰神壯大,有了一絲出竅的感覺。
這代表著他已經來到了陰神境的后半段,此刻已經在為五階出竅境做準備了。
吞噬魔頭,有助于他修行餓鬼道,余子清自然要上心一點。
畢竟,別的修士,都有各種方法輔助修行,法門、陣法、法寶、丹藥各種東西,都可以輔助。
修行餓鬼道,連個輔助的丹藥都沒有,全靠肝。
好不容易有個能用的珍惜資源,能不上心么。
“嘿,你睡著了么?”
“沒有,我不睡覺。”樹妖秒回,還立刻給了一個精神奕奕的大眼睛表情包。
“需不需要我幫你檢查一下身體?對付魔頭我特別專業,我看看你有魔念沒有,有了我幫你解決掉。”
“啊,我不知道啊……”
正說著呢,封不絕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側面出現了,他哭笑不得的看著余子清。
“道友,你別逗它了,跟我來吧。”
進了房間,余子清拿出了茶具,煮著茶。
“剛才在那邊,有些話,我不太方便說。”
“前輩請講。”
“我知道,錦嵐山對于魔頭特別在行,道友帶領餓鬼,闖入哀思洞天,讓其邪魔盡消,魔頭盡隕,此等壯舉,我也有所耳聞了。
而且,我聽聞,襄王帶走了老震皇的斷肢,震皇也未曾阻止。
再看到道友,一眼就能看穿樹妖,我便忽然有了猜測。
恕我冒昧問一句,老震皇,還有機會嗎?”
余子清看著封不絕,眨了下眼睛。
封不絕立刻拱了拱手。
“道友有所不知,當年老震皇被分尸,然后分而鎮壓封印,我封家自然是有插手的。
因為當年誰也沒辦法了,這也是老震皇當年自己的意愿。
如今若是有機會的話,我封家,自然愿意出點力。
而且,此舉與大震無關,只關乎老震皇個人。
我封印二姓,也不會跟神朝有所牽連,頂多有些邪物,難以滅殺,他們也封印不了的時候,我們才會出手相助一二。”
余子清懂了。
剛才在那邊,有封家其他人在,而有些辛密,不適合講。
而那位老震皇,當年也不知道怎么做的,跟封家竟然也有交情。
封印鎮壓殘肢,封家有參加,余子清到不意外。
這種事,很難繞過封印二家。
忽然,余子清看向窗外,指了指那顆菩提樹妖。
眼中帶著一絲震驚,又有一點恍然。
“它不會就是我想的那樣吧?”
“沒錯。”封不絕點了點頭,嘆了口氣。
“那年我隱隱感覺,其中有一個封印,似乎有松動的跡象,等我去察看了一下,便發現了它。
它吸收了一部分老震皇的魔血,以此催生出靈智。
若是正常情況,這便是十成十的魔物、邪魔,將其毀掉才是正途。
可是誰曾想,它乃是一株菩提樹化妖,天生就與魔頭不相容。
它沒有孕生出多強的靈智,雖說已經只能修魔道了,卻也沒有魔念孕生。
我不忍將其毀掉,便將其帶回來,種在了山中。
既然是造化,那便給它一絲生機。
如今它這般無憂無慮,不像其他菩提樹妖那般,被人當做靈材,當做靈藥。
這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它若是有什么情況,前輩可以直接給我傳信,我必定盡快趕來,處理魔念,我錦嵐山,自忖還是有點手段的。”
余子清拿出一個玉簡,交予封不絕。
這是他自己做的,最簡單的傳訊玉簡,捏碎了就行,每一個都有編號。
給誰了,他都記得,哪個捏碎了,他便知道誰找他。
一個字的信息都沒有。
他現在是不太信任那種可以寫信的傳訊玉簡,傳訊飛劍也不太信。
這個時候,大概才有些明白,為什么有傳訊玉簡,傳訊飛劍這些方式了,還需要驛馬官去人肉傳信。
那安全性,根本不是一個檔次的,而且速度還未必有人家快。
“道友,是準備幫襄王,救回老震皇嗎?”
“不是。”余子清搖了搖頭,斷然否認。
“前輩這個說法,有點問題,我不是想去幫襄王,我只是對魔頭有興趣。
前輩應該也知道,錦嵐山數百萬餓鬼,雖然平日里不需要耗費什么資源。
可他們也是需要吃東西的,而一個大魔頭就最合適,足夠數百萬餓鬼飽腹一頓。
深淵裂縫那的餓鬼,不時的會有人去布施,他們能吃到東西,也能順便幫人祛除心中魔念。
錦嵐山那數百萬餓鬼,可就全靠我,幫他們找點果腹之物了。”
“哈哈……”封不絕看著余子清那認真的樣子,笑的挺開心。
“不錯,我也不想幫襄王,跟他也沒什么關系。
只是老震皇當年在我還小的時候,便救過我爹一命。
我爹不當家主了,在后山靜修,心里卻依然惦記著當年的事。
心有掛礙,便寸步難行。
劫難一到,便化作飛灰。
如今,若是有機會化解我爹心中掛礙,我自然也會愿意。”
余子清看著封不絕,暗暗感嘆。
到底是大佬啊,這理由找的,就比自己找的理由,合理的多了,正當的多了。
所以,結果就是,大家都想把老震皇撈出來,讓他恢復正常。
但是大家做這件事的原因和目的,各不一樣,卻也都不是為了襄王,也不是為了老震皇。
老震皇都只是一個工具人,順帶著,讓老震皇得到了好處而已。
余子清給封不絕斟了杯茶。
“看來前輩,是知道其他部分都在哪了?”
“不,我只知道兩個,軀干和右臂。”封不絕說完,話鋒一轉。
“但是印家,卻知道左臂和左腿在哪,至于最重要的頭在哪,我卻不知曉了。
當年為了保險,都是分開封印鎮壓的,沒有一個人,知道所有的部分,都鎮壓在哪。
其實,我也一直挺疑惑,他的右腿,當年為何卻忽然脫困,以至于一百多年前,需要再次將其封印。
只可惜當年鎮壓封印他右腿的人,已經隕落,這個秘密怕是無人知曉了。
我能知曉兩個地方,也還是因為,當年封印鎮壓的時候,我封家出力多。
至于頭部,那就要再去問問其他人,才能知道是誰鎮壓的。”
余子清暗道,都說封印名為兩家,實際上好的比一家人還親,事實還真是如此。
當年鎮壓,說的是盲選盲鎮壓,九個人,三個人輪空,剩下六個人,一人鎮壓一個。
可實際上操作起來,封印鎮壓的難度太高,封印兩家就插手了四個。
他們沒說自己將其鎮壓在哪了,卻也都知道兩家誰都鎮壓了什么部位。
“方便說嘛?”余子清問了句。
“沒法直接說,但是我去檢查封印的時候,有人偷偷跟著我,那我就沒辦法了。”
余子清表示學到了。
這些人可真會鉆漏洞啊。
難怪那么多人愿意浪費時間修行緘言咒,還費勁吧唧的非要給修行到更高層次。
低階的緘言咒,簡直都成了垃圾秘法的代名詞了。
這些人都快把緘言咒鉆成篩子了。
像老羊那種老妖怪,中了緘言神咒,都能反推出來被封印的東西大概是什么。
這世上還有什么東西,是這些家伙沒法鉆出漏洞的?
“我半個月后,要出一趟門,去一趟荒原西南。”
“那我就不叨擾了,也該回去了。”余子清秒懂,立刻起身告辭。
路過菩提樹妖那,余子清對樹妖揮了揮手。
“嘿,我走了啊,有空了我再來看你。”
樹妖的樹干上浮現出一張臉,做出一個泫然欲泣,滿臉不舍的表情包,然后用力的揮舞著枝椏,跟余子清告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