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幾個月時間過去,余子清一直老老實實的潛修,夯實根基,沒有急著勇猛精進,他的修行速度,本身就已經很快了。
除了不斷的打熬肉身,磨練陰神,余下的時間,也是忙得不可開交。
整理安史之書上的記載,整理封印之中得到的大量繁雜資料,還得繼續開課題。
不僅僅是要繼續補全錦嵐秘術一百門,還要繼續去開各種亂七八糟的課題。
跟錦嵐秘術一樣,余子清只管開題,然后就丟在那了。
這是在做準備,知道的越多,有越多的方向,獲得判定力量的時候,就能稍稍掌控一下獲得的力量是什么方向的。
若是什么都不管,獲得的力量,可能就是連說明書都沒有的技能按鈕,只本能的知道怎么用,怎么來的卻不知道。
利用判定的力量,順勢干私活,得到一門詭譎的秘法,也不影響最終打死敵人的結果。
那為什么不趁機干點私活。
余子清全靠自己的學識,去嘗試推演一門新秘法的時候,才能切身感覺到,做人不能太勉強自己。
他才學了幾年,這知識儲備量跟老羊一比,他跟文盲沒什么區別。
完全靠自己推演,還是算了吧。
還是老老實實的當個甲方,給出個方向,給出個要求,然后躺平了等著乙方大佬把結果砸在他臉上,他順勢給出一個驚為天人的表情,會喊六六六就行。
里長這都能這么干,那利用判定這么干,也沒什么毛病。
幾個月的時間,外面一點都沒有平息下去的意思,反而越來越鬧騰了。
經常聽宋承越在那唉聲嘆氣,大乾不安生。
朝廷不安生,瑯琊院也不安生。
朝廷內,太子和那幾個皇子,互相爭斗,什么破事,都能是他們爭的理由。
瑯琊院內,更是不安生,輪值院首程凈,在瑯琊院內,當眾擊殺了另外一位院首。
這事鬧的沸沸揚揚。
之前瑯琊院內,就因為要不要把瑯琊化身術列為邪術的事,吵的不可開交。
當初研究這個瑯琊化身術的人,誰參與了,誰主持的,都被挖的干干凈凈。
但是整個瑯琊化身術的研究資料,本身就是不全的。
這事之前還能甩鍋給已經死了的吳院首,但自從督主死了之后,死在程凈面前,還當著程凈的面,用了神魔替死術,性質就變了。
研究前期的資料缺失,就不只是遺失,而是故意毀掉的秘密,毀掉這邪術最初的來源。
程凈殺心大作,不但當眾擊殺了一位院首,還把所有參與研究的人,全部拿下。
你要說堂堂一個院首,從前期就開始參與進去研究,能不知道那邪法根源是什么,那就是侮辱大家的智商,侮辱自己的智商。
這事鬧的沸沸揚揚,乾皇都不得不過問了一下,程凈還沒說什么呢,一直在閉關的鑒真,得到消息,直接出關,去面見乾皇,把乾皇頂了回去。
瑯琊院內,也大致分成了三派,程凈為首的一派,有鑒真在后面支持,要在瑯琊院內做改革。
還有一些院首匯聚到一起,是反對程凈瞎搞,把事情鬧大的。
還有一些,是只要不打擾我研究,不影響我研究,不缺我經費,狗日的把驢日的打死也不關我事。
再加上瑯琊院雖然名義上是獨立自主,可很多經費,卻還是得向乾皇伸手要。
里面的人,也沒法真的完全獨立自主,從學子到老師,很多身后可都是站著各方勢力的,他們本身可能就是某家某派的嫡系成員。
這瑯琊院內鬧騰起來了,各方勢力,還有大乾太子、皇子等,自然也跟著渾水摸魚,局勢越來越亂。
這才幾個月,就隕落了一位院首,十幾次流血事件。
據說,程凈還查出來一些別的事情,整個人都處于怒火中燒的狀態,說什么都不愿意退后一步。
本來這種機會,就是把手伸進瑯琊院,趁機安插人手的好時機。
宋承越謹慎的沒有插手,一直暗中維持著瑯琊院之外的局面,確保問題就在瑯琊院內解決。
在內,他管不著,可要是擴散到外面,就有他的問題了。
督主剛死,他沒了對手,最好還是低調點,別猖狂,不然容易跟著一起完蛋。
余子清倒是不太關心這些問題,他只關心大乾朝廷和瑯琊院,有沒有人去荒原南部的那個牌樓。
然后,宋承越說,大乾朝廷和瑯琊院現在都沒空理會這些事,只派去了一些探子。
余子清便懂了。
他才不管大乾那邊有什么事,他只會默認瑯琊院和大乾朝廷,有人知道,或者猜到那個牌樓內,是個大坑。
所以,在沒有確切消息之前,他們都不會投入進去高階的強者。
大離朝廷這邊,也沒有人去,仿佛壓根不知道這件事一般。
大家似乎都在等。
余子清能理解他們的謹慎,若是他們什么都不做,就能讓大兌歸來,開了十階之路,那他們也能安心拿到好處。
此刻做足了準備,等到十階路開,便能在所有人之前,第一時間去沖擊十階。
余子清覺得,神朝、大派、大族之中,目前出現的幾乎全部都是一劫二劫,三階屈指可數,恐怕就是這個原因。
一二劫的去辦事,三劫的潛修,隨時最好準備,保持狀態。
到時候,誰家第一個出現十階,不但威懾力最強,意義也會不一樣。
余子清在錦嵐山不斷的整理資料。
而另一邊,大離。
伏曉也在暗影司檔案庫里,不斷的找尋有關大兌的記載。
大離宮城內,那座巨大的書庫里,也有大量的人手,正在尋找任何跟大兌有關的記載。
那些記載可能以前有,但是大兌消失不見,那些記載便會在莫名的力量影響下,讓他們都看不到,也找不到,甚至看到了可能也會忽略掉其中的關鍵。
如今,真正屬于大兌的一座白玉樓出現了,大兌的牌樓也出現,拉開了序幕,那種可怕的屏蔽就會消散不少。
大離雖然明面上什么都沒做,太子卻已經在提前做準備了。
有關大兌的記載越來越多,全部被整理出來、匯總。
原本找不出來幾本,如今,卻零零散散的,已經找到了數千本書里,有一些有關大兌的記載。
全部都是大兌相關的記載,也已經有二三百本了。
而這個數量,卻還在不斷增多。
太子看著其中一本書,這是一本游記,上面記錄著,曾經大離的一個修士,游歷大兌的所見所聞。
上面所說,大兌丁卯兩千六百年,這位沒留下姓名的修士,路過一片地方。
那里豪族掌控方圓千里之地,把控了過半的官位,和所有郡守、縣守之職,擁兵自重,不尊號令,幾乎已經成了神朝之中的一國。
那里有一座地祇廟宇,如同另立朝廷,城隍高坐,其下土地、山神、河神,盡數歸其掌控,把控那片范圍內所有的資源。
最可怕的是,這城隍、土地,卻也盡數都是那豪族成員。
這位無名修士,只是路過這里,便匆匆離去。
太子看著游記的記載,眉頭微蹙。
敕封地祇,只有當朝皇帝,親筆書寫符箓,才能完成敕封。
而且這敕封地祇,向來都是極為嚴格的,而且就算是敕封,那地祇也只能在封地之中。
再者,土地、山神、河神,都是各是各的,尤其是這河神,更是直屬朝廷管轄。
敕封地祇,本意就是為了安穩地方,地祇根本沒多大權利,出了封地便是廢物。
讓他們時刻監察,保一方平安,關鍵時刻,其實也是可以用來背鍋的。
就比如那河神,可是個風險極高的地祇。
江河改道、決堤、洪災等等一系列事情,只要發生,那這河神八成就得被拉出來曬曬太陽了。
很多很多年以前,江河湖海,其實都是龍族的地盤。
這河神之位,基本上都是順勢敕封龍族眷屬,或者龍族血脈。
但后來,有什么事了,就去拉一頭蛟出來扒皮抽筋,或者把河神拉出來暴曬而死,亦或者直接燒死。
這慢慢的,龍族就全部退去了海里,江河湖全部都不管了。
河神敕封的對象,就開始變成了其他東西,人、妖、水鬼等等,其實都有可能。
到了今日,縱然敕封地祇最多的大乾,也遠沒有這般瘋狂。
千里之地,不但有山神土地,還有河神,還有城隍。
現在可壓根沒有城隍這個東西。
大離太子親自去看這些資料,一本一本的看完。
看完之后,她沉思良久。
“這些全部拓印一份,送到……顧家吧。”
數日之后,余子清接到了林福的傳訊,附帶了好幾枚玉簡。
打開一看,全部都是有關大兌的記載,而且基本全部都是末期的資料。
看完之后,余子清坐在那皺眉冥思。
大兌末期,連地祇都敢隨意胡亂敕封了,真是作死啊。
也就是說,連末期的兌皇,都開始亂搞了。
預料是早就知道,丁卯兌皇不是什么好東西,就是個昏君,但還是沒想到,他會昏聵到這般地步。
余子清不禁又開始思考他之前想了很久的問題。
這大兌就算是回來了,又有什么用?
除了重開十階路之外,似乎沒什么用了。
而且這大兌歸來,也是在荒原之南,自己眼皮底下,就是這么個玩意,礙眼不?
但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誰也沒法阻攔了。
余子清是肯定要去弄清楚,那牌樓之內是什么,最起碼要知己知彼。
一晃十來天過去,余子清又收到傳訊,鐘守正的傳訊。
走出了錦嵐山,一路向著大離而去,到了荒原和大離邊境的時候,才見到了鐘守正,正坐在一個荒野的涼亭里喝茶裝逼。
余子清樂呵呵的走上前。
“前輩,你主動來找我,可是又賺了?”
鐘守正裝不下去了,笑了起來。
“不錯,他們壓根不敢靠近錦嵐山,就請我來了。”
“什么事?”
余子清心里大概有譜,肯定是那些人進入大兌牌樓之后,這個久都沒什么消息傳回來,現在肯定是出事了。
“涅日宗宗主,隕落了。”
“不認識。”
“進入牌樓的強者之一,他的魂燈熄滅,臨死之時,燃燒神魂,借魂燈傳出了點消息。
其內有就是末期的大兌,妖邪遍地,地祇為禍,魔物滋生,危險極多。
而且,他們甚至還沒弄清楚,讓大兌封印了整個大兌的災禍是什么。
更重要,他們之中,有叛徒,他是被人暗算了。”
“嗯?”余子清一怔。
好家伙,他還從來沒想過這種事。
那些人在牌樓內,竟然還不趕緊團結一致,想想怎么解決問題,竟然還背刺隊友。
這是有什么大病吧。
“知道是誰暗算他的么?”
“應該是不知道,他傳回的消息沒說。”
“那他們請你做什么?”
“讓我來請你們錦嵐山出手。”
“笑死,請我們出手?我們憑什么出手?我話都說在前頭了,他們什么都沒做到,還有臉請我們幫忙?只想著坐享其成啊?”
“我自然知道啊,我本來就不想來的,可是他們給了我兩株天材地寶,還說成不成都不怪我,那我自然是不賺白不賺。”
鐘守正樂呵呵的笑,余子清的反應他也沒什么意外,他也壓根沒想著當一個好說客。
反正只是走一趟,看熱鬧,順便把好處拿了。
再順便,來看看余子清傷勢怎么樣了。
“你看起來恢復的還算不錯,需要天材地寶么,這次我專門要了一株養身的,咱們一人一株,不要白不要。”
鐘守正伸手一番,拿出一個長長的玉盒。
余子清笑出了聲,這家伙現在真是敲竹杠敲上癮了。
冤大頭一個接一個,輪著上。
余子清甚至覺得,鐘守正不愿意來當鄰居,是不是因為來這邊了,就沒法順理成章的宰那些冤種了。
畢竟,名義上,鐘守正可是冒著巨大風險來的。
“別推辭了,這株天材地寶,我完全用不上的。”
“算了,你拿著吧,我傷勢恢復了,這些東西,我也用不上,給我也是浪費。”
余子清堅持不肯收,人家鐘守正憑本事宰的冤種,他是肯定不會要的。
“前輩回去可以告訴那些人,幫忙倒也不是不行。
但是呢,我不能白幫忙吧。”
“這自然是應該的,你要是愿意去幫忙,那其他的,你就不用管了,我不讓他們大出血,這事就成不了。”
“不,前輩,差不多就行了,我這人向來是與人為善,助人為樂。
既然督主都死了,我呢,也不會要求太多,肯定不會讓他們肉疼。
幫他們進去看看,倒也不是不行。
只是那個地方,我進去了,可就未必能出來了。
而且,聽你這么說,我覺得那什么涅日宗宗主被暗算的事,大概率不是出叛徒了,而是魔物。
我去過大兌封印很多個了,我最了解。
肯定是有什么魔物,能裝成他們的樣子,混跡其中,伺機獵殺他們。
能去那里的強者,總不會不知道,若是他們不團結,大家指不定一起完蛋吧。
你告訴他們,我要那些人所有的詳細資料,越詳細越好。
最好是從他們年輕時開始,到現在的記錄,都得有,越詳細越好。
這樣,我要是見到誰了,起碼得先確認一下身份,互相能對上號。
我得先將他們一個個先化解了誤會,先幫他們團結起來,才有機會解決這件事吧。”
余子清睜著眼睛瞎忽悠,說的倒是不無道理。
那些人在里面,現在肯定都是互相提防的狀態。
想要團結,的確只能有外人去了,而且絕對不能跟他們之間誰關系密切。
錦嵐山的人,的確是最合適的。
鐘守正稍稍一琢磨,理的確是這個理。
甭管要怎么做,做什么,的確得先團結起來。
“行,我回去就給他們說。”
“你告訴他們,我要是沒法確認對方身份,我是肯定不會去的,我去幫忙,那也得有機會成功吧?
我可不想因為他們弄虛作假,隱瞞什么消息,最后,讓魔物混在我們中間,關鍵時刻倒戈一擊。
讓所有人全部都死在里面,十幾個九階的損失,就問他們是不是承受得起。
大兌再也沒法歸來,他們能不能接受。
哦,對了,那些人的名單給我一份。”
“我辦事,你放心。”鐘守正應下之后,匆匆離去。
余子清就在原地等著。
實際上,他知道個錘子,里面具體情況他怎么可能知道。
甭管里面是不是出了叛徒,他都得讓外面的人,先團結起來。
省的外面的人都開始互相提防,還搞個屁啊。
順勢,拿到一些隱秘的資料。
判別身份,可不就是需要這些資料么。
余子清只能先默認里面是真的出了叛徒。
而且還得默認,每個人都是叛徒,先拿到每個人的資料,哪怕資料不全,沒法直接判定,那也先做好基礎,再尋找缺失的極個別短板。
等鐘守正的時候,余子清聯系了老宋。
“有個事要你幫忙,進入牌坊的人,已經隕落了一個,你知道不?”
“咦?這么快就隕落了一個么?我還沒得到這個消息。”
“我想要這些人的詳細資料,越詳細越好。”余子清將名單羅列出來。
宋承越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行,沒有問題,但是有些可能不會特別詳盡,你多久要?”
“不著急,資料詳盡優先。”
“那我懂了。”聊完之后,宋承越忍不住問了句:“他們倆怎么樣了?”
“你兒子又挨了兩頓毒打,你閨女倒是太懂事了,大家都很疼她。”
一聽這話,宋承越立刻一瞪眼睛。
“朝死里打,只要不打死就行!”
“你別現在喊的兇,我告訴你,你兒子要去煉體,可能再過幾百年,他若是知道你,先去把你打死。”
“哈哈哈,那最好,他什么時候能打死我,那我死也瞑目了。”
余子清嘴角抽了抽,瘋狗的腦回路,就不能跟正常人一樣么。
余子清懶得再跟老宋扯皮,轉身離開七樓戒指。
老宋這里就是個保險,資料肯定不是特別完整。
重點是,那些大派大族,給的資料。
就看鐘守正能不能唬的住他們了。
會議密室里,鐘守正金刀大馬的坐在那,冷笑著看著來參會的人。
直接將倆玉盒拍在桌子上。
“你們以為我稀罕你們的天材地寶?
我實話告訴你們,要不是我費勁口舌,又動了點小手段,人家錦嵐山壓根就不想介入。
你們懂個屁,你們去化解過一個大兌封印么?
人家錦嵐山之前為表誠意,已經辛辛苦苦,冒著風險,化解了數十個大兌的封印。
他們不遠比你們了解?
他們一聽就知道,這肯定是大兌時期的魔物作祟,甚至連魔物會有何手段都知道。
再說,對付魔物這件事上,在座的各位,有誰能強過錦嵐山的人?
是要命,要十階之路。
還是要隱藏起來他們穿開襠褲偷窺女人洗澡、少年時禍害同門師妹的破事。
你們自己選。
你們以為我愿意幫忙去當說客么?
那是我知道,那小兄弟,素來為人仗義,八成是會心軟,我才去的。
真以為我稀罕這點我壓根用不上的天材地寶?
呸。”
鐘守正一人面對一群人,口水四濺,噴的眾人面色發黑,卻也什么都不敢說。
眼看鐘守正站起身,就要走的時候,才立刻有人走上來打圓場。
“消消氣,我等真沒別的意思,東西先收起來,都送出去的,哪有收回來的道理。”
挨了噴,眾人之間,本來隱隱提防的感覺,卻也隨之消散了些許。
若是外敵,不是叛徒,那性質自然不一樣了。
“只是些許資料而已,又不是什么秘密,沒什么不可以的。”
“稍安勿躁,只是需要點時間而已。”
眾人應下之后,鐘守正的語氣才稍稍好了點。
“既然決定要給,那要不要隱瞞一些事,你們自己看著辦。
看看隱瞞的東西,抵不抵得上十幾個三劫境的命,抵不抵得上十階之路。”
鐘守正離去。
有人嘆了口氣。
“自然是抵不上的,我等費盡力氣,耗費這么大代價,怎么可能因為這點小事就放棄了。”
“說的也是……”
一個月之后。
余子清拿到了老宋送來的資料。
而鐘守正也送來了各派各族送來的資料。
兩相對比,老宋的自然是少了些許,但是黑料多一點。
但是各派送來的資料,里面的黑料那是一點都不少。
擺在面前的選擇題,他們不愿意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而且生怕少了什么關鍵東西,有些門派,連其修行過的功法的拓本都送來了。
這沒有真意的拓本雖然沒什么鳥用,照著修行容易出問題,可內容卻都是沒問題的。
要想辨別身份,直接對功法原文,自然也是一種方法。
他們倒是想只給點別的簡單的辨別方法,可鐘守正連嚇唬帶吹牛逼。
就差明說,那里的魔物,神通廣大,能化作一模一樣的人,從力量到法門,甚至知道的事都可能直接復制。
哪怕有人覺得,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別的問題。
可誰敢去賭啊。
輸不起。
輸了不但要賠上十幾個九階,還賠上了所有人的十階之路。
余子清先仔細研究了一下這些資料,硬生生的又拖了一個月,這才帶著一堆課題出門了。
老羊要跟著,余子清沒讓。
既然有人臨死的時候,能傳出一點點消息,那七樓戒指大概率還是能用的。
頂多是當面交流,變成了文字交流。
老羊在外面遠程協助,比直接跟進去好。
里長要去,余子清也沒讓,錦嵐山未來的大靠山,村子里的定心骨,是不能在這個時候出去浪的。
在沒確定里面到底是什么情況之前,除了萬魂幡和樓槐之外,余子清誰也不準備帶。
出了錦嵐山,余子清一路南下。
快到地方的時候,就見一個人在這里等著。
“老首尊,你也要去?”
“你都去了,我為什么不能去。”
“你真不怕被困死在里面?”
“我本來就死了。”
余子清拱了拱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去就去吧,老首尊的心魔,天天在那當收音機講故事,可不是白講的。
這老家伙,心狠手辣,余子清可沒打算跟他走一路。
看著老首尊先進入了牌樓消失不見,余子清卻沒急著進去,就等著。
他走到牌樓旁邊,伸手觸摸著牌樓的柱子,感受著其氣息,一點一點的走遍牌樓的每一個角落,記下那一磚一瓦。
等了好幾天,余子清才站在牌樓前,輕吸一口氣。
“差不多了。”
一步邁出,他的身形瞬間消失不見。
他落足虛空,腳下失去了承載,身形不斷的墜落。
周遭仿若是無盡虛空,如同安史之書所在之地,又有無窮的流光飛速駛過。
他身上的甲子城郡守的大印,自行飛出,懸在他的頭頂,垂落絲絲神光,籠罩他全身,讓他穩住了身形。
周遭的流光,驟然間便化作了一幅幅飛速流走的模糊畫面。
余子清控制住身形,減慢了墜落的速度,看到的畫面便變得越來越清晰。
然后過了沒多久,他便看到了一個眼熟的東西。
異火點燃,火焰橫掃開來,不斷的點燃整個世界。
每一幅畫面,似乎都是曾經發生過的,比較重要的事情。
那余子清自然控制著,慢慢放慢了速度,慢慢的察看。
每一幅畫面便都如同一個在播放的電影,他周身,同一時間就要數百部電影在播放。
慢慢的,余子清看到了越來越多熟悉的東西。
他曾經化解過的封印,看到了錦嵐山墜落,看到了無數人餓死化作餓死鬼,看到了燃燒的白玉樓。
最后無數的畫面,隨著余子清墜落,被其拋之身后。
而最下方的盡頭,無數的畫面匯聚到一起,化作一副巨大的畫面,不斷的擴大,最后化作一個世界,將余子清囊括在里面。
光亮刺目到極致,眼睛一閉一睜,余子清便察覺到風吹耳邊,一縷麥香繚繞鼻尖。
眼前是一片金燦燦的麥田,乍一看,的確是一片好風景。
然而,余子清嗅了嗅鼻子,那麥香之中,還有一絲霉味。
走上前細細一看,麥穗之上,有些麥粒已經脫落,在田里面發霉,有些麥粒甚至直接在麥穗上發芽了。
看起來一望無際,好大一片平坦的麥田,可是一個人都看不到。
而這些早已經成熟的麥子,也無人收割。
余子清環顧四方,拿出了甲子城郡守的大印,試了試,大印之上,有光輝流轉,卻沒法帶著他離開這里。
拿出其他郡守大印和縣守大印一起試了試,依然無法離開。
的確跟他預想的一樣。
這里看起來像是安史之書里的封印,可是卻也不一樣。
安史之書里的封印,范圍都是有極限的,而這里,余子清到現在,別說九階強者的氣息了,一個人的氣息都沒有感覺到。
無邊無際。
余子清掰下一穗麥粒,拿手搓了搓,塞進嘴里慢慢的咀嚼,一股生澀之中帶著麥香的甜味,慢慢的出現,甚至還有一絲微不可查的靈氣在其中。
這一切都是真的。
這里就是大兌,大兌消失的一切,都在這里。
余子清飛到高空中,俯瞰大地,除了大片的麥田之外,遠處依稀能看到一些建筑存在。
但是這里太安靜了,見不到飛鳥飛過天際,也見不到走獸在大地上竄行。
甚至一個活人都沒有看到。
“樓槐,你感覺到有活人氣息了么?”
“沒有,一個也沒有。”
余子清重新落到地面,收斂了全部氣息,套上一套鐘守正同款兜帽黑袍。
他慢慢的向著遠方的那片建筑群走去。
行進到一半,夕陽西下,天色漸漸暗了下去。
月光開始灑落,一縷含糊不清的呢喃吟唱,從遠處飄來。
月光在那吟唱之中,慢慢的扭曲變形,逐漸化作一縷縷纖細的月色細絲,垂落到大地上。
這時,蟲鳴鳥叫,開始出現,麥田之中,田鼠鉆出了洞穴,啃食那俯拾皆是的糧食。
哇哇的叫聲,連成一片,大片黑云從遠處的山中飛出,不斷的沖入到麥田之中。
一只只田鼠、兔子等小獸,被一只只烏鴉抓起,飛到半空中。
尚在半空,便見大群的黑烏鴉一擁而上,將其在半空中肢解吞噬,繼續去尋找其他的獵物。
余子清收斂了所有氣息,手捏印訣,遮蔽了身形,目視著那黑云一般的烏鴉,再次沖天而去,如同匯聚成一條黑色的巨蟒,正在昂首前行。
待這頭巨大的黑色巨蟒,昂首沖到遠方一座山的時候,恍惚之間,余子清仿佛看到那座山如同活過來一般。
一只巨大的手探出,抓住了巨蟒的脖子,噗嗤一聲,漫天黑烏鴉,便崩散了隊形,血雨揮灑而下,落入山中。
轉瞬之后,一切又恢復了原樣,那些四散的黑烏鴉,又重新飛走,繼續去其他地方捕獵。
血氣、煞氣,詭譎的氣息,一時之間,彌漫天地之間。
余子清行走到一半,前方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條大河,之前天亮的時候,飄在高空中都沒有發現這里有一條大河。
大河的河水,在月光下,反射著熒光,河水顯得黑漆漆。
一艘烏篷船,行事在河面上。
船頭擺著一個足有三尺直徑的香爐,上面插著一根足有人手臂粗的香。
伴隨著嘩啦啦的水聲,船櫓嘎吱嘎吱作響,烏篷船后方,水面上浮現出大片大片的氣泡,仿佛有大群的東西,跟在烏篷船后面。
燃起的裊裊輕煙,伴隨著垂落的月光,不斷的落入水中。
余子清站在岸邊,遙望著河面上,面色微微一寒。
他的陰神睜開眼睛,看到的便是另外一幅畫面。
那香爐之中,插著的香,是用手指、眼球、內臟等東西,胡亂捏在一起的。
烏篷船后面,跟著的是一只只水鬼,都在爭搶那血腥氣之中帶著煞氣怨氣的香火。
搖櫓的船夫,似乎察覺到了余子清,忽然轉頭看向這邊,露出那黑洞洞的眼眶,張嘴一笑,露出兩顆豁豁牙,撐著船到了余子清這邊。
“兄臺要過河么?”
“船資多少?”
“很便宜。”船夫伸出一根手指。
“一個什么?”
“一炷香就行。”
“像這樣的一炷香?”余子清指了指船頭的香爐。
“不不不,就普通的一炷香就行。
我給河神祭品,這里只有我能帶人渡河,我不帶你,你沒法踏足土地爺的領地。
這是規矩,誰來都得這么走。
哪怕你是朝廷的人也不行。”
余子清拿出一顆靈玉。
“就這么多了,你不要我也沒轍,我的香你受不起。”
船夫看了一眼靈玉,不情不愿的收下。
“行吧,靈玉就靈玉吧,總比沒有強。”
余子清踏上烏篷船,伴隨著嘎吱嘎吱的搖櫓聲,船慢慢的劃向對岸。
余子清可以清晰的感應到,他渡河的時候,仿若穿行在河中一般,有股窒息感。
到了岸邊,便忽然聽到了人聲鼎沸,也感應到了很多人的氣息。
而在之前,他從高空望去,這里什么人都沒有。
上了岸,余子清向著側面望去,不遠處的岸邊,佇立著一座廟宇,那里人聲鼎沸,叫賣聲不絕于耳。
看起來就是極為尋常的地方,只是在余子清的陰神眼里,看到的便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那些人全部都是枯瘦如柴,面色青白,有人抱著一個芝麻餅啃,實際上是捧著一炷香,不斷的吸那香氣。
那廟宇之前,不斷的有人進入其中,燃香祭拜。
似是而非的地祇氣息之中,混雜著血腥氣、煞氣、怨氣……
余子清聽著那些人的談話,知道這里是河神廟,他們都是在祭拜河神。
似有似無的窺視感出現,余子清立刻閉上了陰神的眼睛。
目之所及的一切,都恢復了正常,那些面色紅潤的人群,就像是在逛廟會,參加慶典活動。
余子清沒有過去,他一路向著遠處走去,那里有一個鎮子。
鎮子口,豎立著一座兩層牌坊,上書邵家鎮。
入夜了,鎮子的街道上,卻是人來人往,如同白晝,有人在叫賣,有人在采買。
店鋪全部都開著門,門前掛著白色的大燈籠,再加上月光灑落,讓這里看起來極為詭異。
余子清這邊剛進了鎮子,就有人上來詢問。
“客人需不需要住店?這鎮子里可就一個客棧。”
“帶路吧。”
余子清被人帶著,一路來到鎮子中心,一座修的極好,占地極大的土地廟前。
“這里?”
“就這里,客棧就在土地廟后面,但是來住店,就得先敬香,這是規矩。”
來人說完,便見外面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安靜了下來,所有人,都一起轉頭,面無表情的看著余子清。
“哦,好,既然是本地的習俗,那就去吧。”余子清笑了笑,邁步進入土地廟。
瞬間,街上便又恢復了熙熙攘攘,人聲鼎沸的場景。
余子清的陰神緩緩睜開眼睛,他看到這廟宇,便是骸骨做墻,人皮化面。
掛著的白紙燈籠,便是一顆顆燃燒著魂火,凄厲慘叫的骷髏頭。
廟宇之中,那金身法像,就是一個猙獰的老者,面前擺著的貢品,就是血肉,香也都是血肉凝聚成,隱約還能聽到其燃燒時,發出的慘叫聲。
余子清暗嘆一聲,剛進來遇到的,便是這一派不似人間的景象。
地祇化邪神,活人食香火。
便是在安史之書里,也未曾見到如此天翻地覆的變化。
這里的事情,怕是有點難搞了。
余子清伸手一翻,拿出庫存的線香,將其點燃之后,看著那神像,將香捏在手中,微微一拜,插入香爐之中。
裊裊青煙起,便見那面目猙獰的老者輕輕一吸,香火飛速燃燒,化作兩道輕煙,被其吸入體內。
下一刻,便見,廟宇之外,一個個面色青白的人,手持武器出現。
還有人在外面磨刀,準備好了木凳,再將一個木盆擺在木凳前方。
余子清知道,這是準備宰了他,取新鮮的血肉了。
忽然,那端坐神臺上的猙獰老者,面色忽然一變,伸出自己的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他的面色不斷變黑,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卻忽然一頭從神臺上跌落了下來。
“土地爺死啦!”
一聲驚呼傳來,外面的人一哄而散。
那跌落在地上的老者,跟個瀕死的魚一樣,捏著自己的脖子,不斷的掙扎。
他一只手還在不斷的猛錘自己的胸口,想要將剛才吞下去的東西,重新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