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發生的事情,余子清自然是不知道的,老羊壓根沒打算告訴余子清。
余子清壓根沒在意上次老羊惱火的事情,他都習慣了,每一次老羊都是這幅恨不得變身,一蹄子踩碎他腦袋的架勢。
反正等老羊繼續去研究,下一次再見面,一切都會恢復正常。
咋滴,還能真惱了不成啊?
老羊在醒悟過來之后,就先明白了一件事,在徹底解決之前,不能告訴余子清。
他敢告訴余子清,余子清絕對第一時間就來到南海。
然后親自在這里坐鎮,然后主動放開手了吸納任何可能會出現的劫難之力。
這樣的確會容易一些,難度會明顯降低。
但老羊不想要,其他院首也都不想要。
只是一個場外因素,一次點醒,便已經是最大的機緣。
真正的困難,真正堪破障,真正去突破,老羊也好,其他院首也罷,都更愿意靠硬實力闖過去。
他們都不怕遇到困難,怕的其實是根本看不到困難在哪,怕的是根本沒有機會。
真正的修道者,在這種事上,不會想用盤外招的捷徑。
老羊對自己有信心。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他現在敢告訴余子清,余子清的尾巴能翹的把天戳出個窟窿。
他以后都別想抬起頭來了!
為了讓自己意志堅定,毫不動搖,不告訴余子清這件事,也是正理。
當然,前提是,這樣的確是最好的選擇。
老羊親自去見了一下計蒙氏,算是正兒八經的尋求了一次幫助。
請計蒙氏兩口,徹底將大島這片區域封禁。
當然這也不是很保險的事情,所以,老羊決定自己也開一個課題。
一個合情合理掛在大項目之下的課題
算上老羊,已經超過十根手指頭的院首級人物,匯聚一堂,大家一起立下誓言。
從未有什么時候,有什么事情,能讓這一群院首,能如此堅定的做同一件事。
“這幾天,我看到已經有人堪破醒悟,但是冥冥之中的影響依然還在。
我想要靠我們自己,以我們修道者該有的手段和方式,來達成我們的目標。
但現在,僅僅靠我們的研究,去硬攻克難題,直接去攻下整個大項目,恐怕會很難很難。
而且會耗費很久很久的時間,久到,我們之中可能有人會壽數耗盡的地步。
所以,我們一般遇到整個大項目無法攻克的情況下,會怎么做呢?”
老羊說著,就露出了笑意。
其他院首,也一起露出了笑容。
眾人對視了一眼,有人忍不住低聲笑出了聲。
“開小課題唄。”
沒錯,這就是院首們,除了研究之外,最擅長的東西。
或者說,平日里騙經費的本事,其實已經是研究的一部分。
他們可以用非常合理,甚至可以讓院首自己都挑不出來毛病的方式,開一個乍一看八竿子打不著的附屬課題。
偏偏那看似毫無聯系的附屬小課題,還真對整個大課題的最終結果有直接正相關。
老羊抬起頭,看了看密室的天花板。
“為了保證我們的研究,不會被無形的力量,無形的阻礙影響到,讓我們稍稍偏離正確的方向。
我覺得開了一個新的小課題,來避免這一切,非常合理。
課題內容,就是我們現在所在的密室,對密室的研究。
只不過,這一次我們要做的密室,稍稍有一點點大而已。”
老羊咧著嘴一笑,笑的有點猖狂。
“我本來就被影響到了,變得有點肆無忌憚,不知敬畏。
那我和我們,是什么人?
我們憑什么就不能利用這股影響我們的力量?
所以,我現在就要肆無忌憚。
我給我們新的小課題,起了一個名字。
叫欺天。
以密室為基礎,研究出來一種陣法也好,秘法也好。
不管是什么都行,只要能將我們所在的這個地方。
變成一個最頂尖的巨大密室,足以完全屏蔽掉內外就行。”
蜍葉眼中異彩連連,看著老羊,仿佛一瞬間,就回到了年輕的時候。
那個時候,他的老友,就是這般不可一世,目標高到讓人覺得此人太過猖狂。
但偏偏,哪怕是將整個瑯琊書庫都掃一遍,他都做到了。
就在所有人覺得,他浪費這么多時間,去掃瑯琊書庫,就算做到了,最終也會毀了自己的時候。
他的老友,反而變得更強了,走出一條跟其他院首截然不同的路。
許久以來,院首們都認同走專精的路,才是最好的選擇。
因為這能走的更遠更深。
但是誰說涉獵雜而廣到如此可怕的地步,就不算是另類的專精了?
現在誰敢說老羊走的路,一定是錯的?
他們說老羊錯的時候,是不是忘卻了自己身為修道者,說出這種話,是不是本身就已經鉆了牛角尖,步入歧途了?
老羊只是開了一個小課題,密室的研究,很早就有了。
現在更是有現成的,完善的理論。
再怎么改,那也容易很多。
將整個大島洞天,甚至整個大島,都封入一座密室里。
避免了不必要的阻礙和無形的影響,確保每個人都能發揮出所有的能量和學識。
然后再攻克大項目本體。
靠著眾人的學識和能力,走煌煌大道,一點一點的正面碾過去。
這可太符合眾院首的胃口了。
實在是正的不能再正了。
所有人的心氣都被點燃,斗志在燃燒。
就像是他們剛剛成為修道者,第一次開始獨立研究一個課題的時候,那是何等的熱情。
整個大項目的研究,暫時停了下來。
眾人只是在研究密室,想著以什么辦法,能把整個大島,還有大島洞天,都包裹在密室里。
其實若是正常情況下,最簡單的辦法,就是將整個大島洞天和大島都煉入一個法寶里。
可惜,他們現在要研究大島洞天本身,就不能斷了大島洞天跟世界之外的聯系,還要屏蔽掉世界本身。
那就只能不動大島洞天,整出來一個前所未有的巨大密室,將整個大島洞天,甚至大島一起包裹在里面。
難度不小,但大家都很有信心。
因為之前的研究,能借鑒,能用上的還不少。
走陣法之道,應該是最為順暢的。
預計可能也花費不了多少時間,唯一的缺點,可能只是花費比較大而已。
錢能解決的問題,那都不是問題,他們也沒打算整出來第二個這么大的密室。
僅僅只是研究密室相關,在一群院首群策群力之下,進度推進的速度,簡直跟飛一樣。
速度快到都輪不上那些牛馬苦力加入進來了。
因為學子壓根跟不上這些院首火力全開之后,已經能稱之為躍遷的思維。
計蒙氏本來受到了邀請,還想多出點力幫忙的,但是悄悄過來瞅了一眼之后,誰也沒見,就悄悄退走。
每個字他都能聽懂,可是連在一起,他一個字都聽不懂了。
還是老老實實的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別自作主張的添亂了。
南海忙活的熱火朝天,另一邊,余子清除了日常的修行之外,倒是沒什么特別急著做的事情了。
他現在已經有些適應修士的節奏,或者說,適應高手的節奏。
在凡人和高手之間,找到了一個平衡點。
因為他不想離最初的自己太遠,那會讓他失去感應那種強大力量的可能。
龍女傳來了消息,席揚這個混子,已經被救下了。
席揚自己也第一時間給余子清報了平安,請他千萬不要擔心,尤其是千萬不要請天祖親自出馬,他受不起。
說不定天祖親自來了之后,第一時間就會打死他,帶他回去開始新的修行。
省的這么一個怕死的后輩,在外面晃蕩,太丟人了。
這簡直是摒棄了席家一貫的信念。
不追求死亡就算了,竟然還怕死?
席揚已經被送出了龍族領地,這家伙正在向回趕路。
龍女也轉述了老龍王的話,席揚不知道怎么招惹到那些人。
按照龍族的說法,他們曾經見過那些人,都是些極為詭異的家伙,修行的法門,也跟陸地上這些人族不一樣。
偶爾會有龍族在深海遇到那些人,他們游走在深海,駕馭著一艘可以在海面之下航行的大船。
這么多年,依然沒有死在深海,那的確是很有本事。
曾經有過交手,很難纏,現在大家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狀態。
那些人也甚少出現在龍族領地附近。
這一次只是救下席揚,已經是極限,龍族不可能為了席揚跟那些人交手。
但若是救下的是余子清,那就又不一樣,龍族很樂意跟那些人干一架。
余子清表達了感謝,冒險救下席揚,已經是非常給面子了。
幸好沒直接沖突起來,不然,他現在就得親自過去,徹底將這件事解決。
余子清準備繼續去安史之書,找莫回頭問問有關圣徒的事情。
看看同一個名字的圣徒,究竟是不是一回事,是不是有聯系。
雖然他心里已經覺得,八成就是同一種傳承。
這邊還沒去呢,七樓戒指里又傳來召喚。
“大哥,我上岸了,但是現在又出現一個很尷尬的情況。”
“嗯?”
“我以為那個鬼東西,已經被殺掉了,沒想到,那些人壓根沒殺掉那個鬼東西。
那鬼東西變得更強了,而且現在還在追殺我。
然后,我被人認出來了。
都在看熱鬧,他們以為我又招惹到一個墓鬼……”
席揚的聲音都有些顫抖,有些絕望。
他才剛剛恢復過來,又要開始給大家表演個被追殺八萬里么?
就因為有前車之鑒,這一次都是直接看熱鬧,壓根不管那個鬼東西壓根不是墓鬼這件事。
余子清伸出手,捂著臉,實在不知道說什么了。
“你是準備給你們席家開創一門新的死法。
社死么?
要不,你從了吧。
就讓那鬼東西把伱弄死算了,直接開始家傳修行。
這樣,你也不用擔心你家里的人老盼著你死。
也不用擔心見到你天祖。
一切都會迎刃而解。”
席揚眼巴巴的看著余子清,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不不不,我覺得我還能搶救一下,我這次有不小的收獲。
你肯定會感興趣的。
而且那個鬼東西,你若是見到了,肯定也會感興趣。
因為它有點像餓死鬼,我感覺到,它無時無刻都在饑餓狀態。
被饑餓折磨到已經沒有理智,但偏偏又不是餓死鬼。
大哥你知道我在說什么吧。
還有那些海里的修士……”
“嗯?餓死鬼?”余子清瞬間來了精神:“你之前怎么不說?”
“我以為它已經被干掉了,那些海里的修士才有空來追殺我。”
“你往錦嵐山這邊跑吧,要是跑不到這邊,那你就認命吧。”
席揚連連點頭,立刻離開了七樓戒指。
睜開眼睛,回頭向著海面上望了一眼,席揚咧嘴一笑。
他自己跑回家找家長,絕對死路一條。
家里的人八成會帶著殷切的期望,眼睜睜的看著他被弄死。
然后一邊討論著,這樣子的死法,天賦一定會特別好。
啊,說不定會是幾千年來,家中天賦最好的一個,未來可期。
甚至還會阻止別人來幫忙,就讓席揚去死。
等到席揚死后,再抓住那個鬼東西,等到席揚徹底踏上另外一條路,再讓席揚自己去解決。
席揚是真覺得自己還沒做好準備,不想死。
他的確解決不了那個鬼東西,他不想被追殺到死。
更不想再被人看熱鬧。
他現在都可以預料到,接下來玉圭里,肯定會到處傳播他被一個鬼東西追殺十幾萬里的故事。
然后又會翻出來,當年他被墓鬼追殺八萬里的故事。
說不定還會有人贊嘆,這些年過去,他的跑路本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攀升。
余子清愿意幫忙,最好不過,只是跑路,他壓根不怕。
區區橫跨整個大離東西的距離而已。
余子清就在錦嵐山禁地東面的槐樹林外面等著。
畢竟,席家的修行之路,跟外人不一樣。
要是順手幫忙,他有感興趣,自然不介意。
專門去接應,那還是算了。
換個人,余子清肯定去接應。
席揚若是死了,那就是他機緣到了。
席揚能活著走到這,那便是命不該絕,他還沒等到自己開啟下一段修行的機緣。
余子清用小碳爐煮著茶,給阮人王斟了一杯。
“我估計那個跑路天賦,絕對冠絕你們家所有人的后輩,馬上就到了。
到時候就不是你救不救他的問題了,而是我要研究那個追著他的鬼東西。
我需要幫忙的時候,你可得幫忙啊。”
時間比預想的要晚了點,席揚跑路的路線七拐八拐的。
玉圭里一直有人在爆料,大家都在看熱鬧。
因為那個明顯不是墓鬼的鬼東西,還真就跟墓鬼一樣,死咬著席揚不放,根本不理會別人。
過去了一個多月,余子清抬起頭,看到東北方向,一道虛弱的遁光,正向著這邊飛速靠近。
余子清屈指一彈,一點靈光沖天而起。
拿到遁光驟然變得明亮了數倍,速度驟然暴漲數倍,向著這邊飛來。
遁光直直的砸在了地上,嘭的一聲破碎成漫天光點。
席揚身上的法寶,連續崩碎了三件,臉剎著地,在地面上留下一道十數丈長的溝壑。
他身上的力量已經消耗殆盡,勉強將腦袋從土里拔出來,看了一眼余子清。
又看到了那個腰背挺直,姿態如同大家閨秀一般,閉著眼睛,帶著面紗,但是全身都是死氣的阮人王之后。
席揚眼珠子一顫,直接昏死了過去。
余子清將席揚拎起來,丟進了院子里,丟到阮人王腳下。
他抬起頭,看向天邊。
一道黑氣向著這邊飛來,黑氣就像是翻滾的黑煙,不斷變化著形狀。
有鬼氣森森的感覺,卻又不像是鬼物,還有一種不祥的氣息,陰晦深沉,就像是剛剛從某個墓里爬出來。
好吧,能追殺席揚的,絕對是某個墓里爬出來的。
尚未抵達,余子清就明白,為什么席揚說,這個鬼東西像餓死鬼了。
那種瘋狂到完全沒有理智的念,的確像是已經被饑餓折磨到完全失去理智的餓死鬼。
隨著那團翻滾的黑氣越來越近,余子清便越是能感覺到,沒錯,是饑餓。
它已經餓瘋了。
它想要吃了席揚,來緩解這種瘋狂。
但是余子清不明白,為什么它覺得席揚能化解這種瘋狂?
余子清飛到半空,大鬼瞬間出現。
“少爺,我來吧。”
余子清搖了搖頭。
“不用,我現在很確定,它是餓死的。”
余子清看著飛來的黑氣,一動不動,靜靜的道。
“所有被餓死的人,都會有一個選擇。
便是我也不會去阻撓的選擇,那便是化作餓鬼。
可以進食,來化解饑餓折磨的餓鬼。
無論是誰,都可以。”
隨著余子清的話,正要沖向院子的那團黑氣,驟然停了下來。
那團黑氣已經完全沒有了理智,只是被饑餓折磨。
可一個選擇,擺在它的面前,它立刻就忘掉了席揚。
下一刻,翻滾的黑氣之中,一縷縷血色的光華涌動。
在那團黑氣之中,凝聚出一雙眼睛。
血色的雙眼,死死的盯著院子中倒在地上,昏死過去的席揚。
那血光,引導著它,告訴它,唯有席揚能化解它的折磨。
可是卻還有另外一個選擇,告訴它。
一頓飽還是頓頓飽,你選拔。
它都沒理智了,自然是按照本能去選擇了。
黑氣不斷的翻滾,慢慢的凝聚,向著人形凝聚。
黑氣之中涌現出的血光,被轉化時的偉力強行擠了出來。
余子清一點也不意外,當年的七號餓鬼,在轉化成餓鬼的時候,甚至能靠著此時的偉力,強行將自己的真名和臉拿回來。
因為餓鬼道乃是公道,余子清不會阻攔任何人化為餓鬼,無論對方是誰,所以此道才會如此強。
在轉化的時候,才會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擋,只要轉化的餓死鬼自己愿意。
余子清現在可以肯定,眼前這個,肯定不是人死后化作的餓死鬼。
具體是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黑氣不斷的翻滾著凝聚,化作一個如同干尸一樣的人形餓鬼。
它少了眉毛之上部分的腦殼,腦袋里也是空空如也。
那些被強行排斥出來的血光,化作一個血色的鞭子,纏繞在它的腰間。
那鞭子很奇怪,就像是一根根手指交錯著搭在一起,有一種非常古怪的力量。
轉化成餓鬼之后,半腦殼餓鬼便呆呆的站在那里,看到余子清之后,便有些顫抖著后退一步,跪伏在地。
余子清取出一滴甘霖,遞到半腦殼身前。
半腦殼沒有立刻接住,而是跪伏在地,恭恭敬敬的行著奇奇怪怪的禮節。
行完大禮之后,才伸出雙手,交疊著舉過頭頂,接住了那一滴甘霖。
一滴甘霖下肚,它完成了第一次被布施。
它喉嚨里發出一陣嗬嗬的聲音,眼中開始出現了神采,它虔誠到瘋狂的跪伏在地,口誦不知名的語言。
那漆黑的眼睛里,綻放出的光芒,讓余子清想到一個詞。
狂信徒。
余子清嘗試著跟它交流,從現在的語言,一路追溯到甲子紀年的大兌方言。
半腦殼終于聽懂了余子清的話。
“你恢復記憶了么?”
半腦殼搖了搖頭。
“你先在這住下,吃點東西,恢復點什么了再說。”
然后,幾個呼吸之后,余子清又發現了半腦殼跟其他餓鬼不一樣的地方。
余子清親手給半腦殼一點食物,但是它吃下之后,嘴巴里卻一直在冒熱氣,冒黑煙,捂著嘴巴倒在地上,痛苦的低吼。
張開嘴巴,它吃下去的食物,就像是燒紅的火炭,被它含在嘴里。
嘴巴和喉嚨都被燙爛了,可是它吐出來之后,那的確是普通的食物。
余子清給它別的,它也不敢吃了。
吃下任何東西,都會折磨的它欲仙欲死。
除了最純正的甘霖。
甚至連稀釋過的甘霖都不行,稀釋的甘霖里添加的靈液,它沒法吃。
余子清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餓鬼。
尋常餓鬼,余子清親手布施的食物,無論是什么,都是可以吃的。
這個家伙倒是古怪。
不過看其樣子,明顯不正常,余子清讓它住在一顆槐樹里,先慢慢恢復點記憶再說吧。
反正變成餓鬼了,無論它曾經是誰,曾經是什么,都已經不是太重要。
沒有任何一個餓鬼能在余子清手里翻了天。
余子清回到小院,阮人王閉著眼睛,端著茶杯,靜靜的喝茶。
席揚跟死狗一樣跌倒在地上,阮人王看都沒看他一眼,全程都這般坐著。
余子清暗暗搖頭,將席揚拎起來,給他灌了點靈液,讓其恢復點力量。
片刻之后,席揚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看到阮人王之后,眼珠子一顫,連忙叩拜。
“席揚拜見天祖。”
恩,他還是很有逼數的,阮人王肯定會比較喜歡席揚這個名字。
余子清將他拎起來,都給他一瓶丹藥。
“先自己恢復吧,你家天祖懶得理你,看把你怕的,丟不丟人。”
席揚服下丹藥,灰頭土臉的,恢復了之后,看了看四周,又忍不住瞥了一眼阮人王。
他對阮人王其實沒什么印象,他壓根沒見過阮人王還活躍的時候。
對阮人王的一切印象,其實都來自于夏天。
而夏天嘴里,阮人王就是那種看到有天賦的后輩,就會直接將其用各種復雜、詭異、殘忍的方法弄死,為此給后輩創造出極好的天賦。
帶著后輩一起去追尋死亡,對后輩那是真的照顧。
“那個鬼東西呢?”
“解決了,先跟我說說,你怎么老是招惹到各種奇奇怪怪的家伙?慢慢說,不著急。”
席揚服下丹藥,吃了點東西,喝著熱茶,整個人也慢慢放松了下來。
“我找到了一座廢棄的洞天,非常古老,我在那里找到了一座祭壇。
那里殘存著不少記載,還有一個已經沒有意識,已經跟祭壇融為一體的殘魂。
殘魂記載著不少東西。
正好最近東海比較平靜,深海也比較平靜,我就去了。
在深海里,我找到了一座洞天,一個很奇怪,像是已經破碎的洞天,偏偏那洞天還沒有坍塌,我不太理解。
我在那里,找到了另外一座祭壇。
我觀察了很久,破譯祭壇上的一些信息。
甚至還通過破碎的洞天,進入了虛空,在虛空中找到了很多碎片。
那些碎片更加詭異,什么靈氣都沒有,還有一些古里古怪的力量。
就像是深淵……”
“深淵啊……”余子清瞇了瞇眼睛,瞬間就明白了,那就是深淵。
只不過是還未化作深淵時,神祇時代的世界。
而那里也不是什么洞天,而是世界的碎片。
只有這樣,才會保持著明明已經破碎,像是洞天,卻還沒有坍塌的狀態。
“像是深淵,但是又不是深淵,我去過深淵很多次了。”
“恩,你繼續說。”
“我探查了很久,也沒什么收獲,按照之前那個殘魂的記載,我什么都沒找到。
所以我就按照殘魂記載的,以靈香祭拜,嘗試著激活。
卻沒想到,祭壇已經失去了威能,我什么好處都沒撈到。
只是激發了一些信息,我還沒破譯明白呢,那個鬼東西就忽然出現了。
之后我一路逃,遇到了那些奇怪的修士,他們更是莫名其妙的開始追殺我。
你是知道我的,我除了愛探索遺跡洞天之外,真的從不主動招惹修士。
這么多年了,我可從來不跟人結仇。
大多數時候,我都碰不到人。”
“把你看到的那些信息,顯化出來。”余子清說完,想了想:“進七樓。”
倆人面對面,還是進了七樓戒指。
在里面,席揚將他看到的那些信息,全部顯化出來。
都是非常古老的符文,以符文來記載事情,也同時是施展祭祀或者儀法的步驟。
不是很全面,但余子清大概能看懂說的是什么。
大概是說,曾經有一群狠人,毀掉了一位神祇的神國,然后抓住了神祇本尊,將其圈禁在祭壇上。
以祭祀之名,維持著這位神祇的力量,同時他們借助這個神祇,施展祭法,借助神祇的力量,在這個過程中,卻又同時將其困死在祭壇上。
祭祀的越是虔誠,參與的人越多,這位失去了神國的神祇就越強,但是將其困在祭壇上的力量,也同樣會越強。
如此形成一個閉環。
而這些信徒,能以祭法借來的力量,也會越來越強。
隨著時間推移,哪怕最初那波人已經死了,后面的人為了力量,也只會更加虔誠。
這就保證了,這位神祇,永遠都別想脫困。
歲月漫長,經過很久很久的時間,這位神祇終于被強行改變了本質,不再是最初那個不死不滅的神祇。
祂想要脫困,就只能找人來反自己。
很久之后,他等來了變化,只不過這個變化,實在是太大了。
曾經信奉祂的信徒,基本全部都死完了,反祂的人,反而留下來了。
而且這些人又不知道從哪找到了最初的記載,貫徹了最初那波狠人的遺志。
又想把祂圈禁著,當做隨時隨地可以借來強大力量的神祇牌充電寶用。
祂為了逃,為了脫困,讓僅存的一個狂信徒,遠遁深海。
祂想要借助時間來化解一切,祂是神祇,祂并不在乎時間的流逝。
最后,那僅存的一個狂信徒,自稱圣徒的家伙,也死了,記錄到此為止。
看到這,余子清神情有些古怪。
半腦殼曾經是個神祇?
還是個凄慘到慘不忍睹,最終活活餓死的神祇?
媽耶,不會吧。
但是看著這些記載,余子清知道,九成九是這樣了。
這個家伙本來的想法挺好的,無人祭祀,力量衰弱的同時,困住祂的力量自然也衰弱。
當衰弱到一定程度,甚至是徹底衰弱沒了的時候,祂自然能脫困了。
但是祂忽略掉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祂已經不是曾經的樣子了,在無數年的祭祀之中,祂的本質早就變了。
變成了靠著香火愿力維持一切,完全靠外力,根基已經被毀的弱雞。
信徒多的時候,能強到只是借給信徒力量,便能讓信徒橫著走。
信徒沒有了之后,長時間沒有祭祀,祂甚至可能會被活活餓死。
哈,笑死,一個被活活餓死,最后竟然變成餓鬼的神祇。
余子清都懵了。
更懵的是,那些侍奉這位的狂信徒,自稱圣徒。
而這一次,追殺席揚的那些家伙,也自稱圣徒。
不管海中那些修士,到底是狂信這波人的后代,還是反叛的那波人的后代。
這些家伙,竟然還專門讓這個鬼東西來追殺席揚。
他們竟然從頭到尾都沒認出過這個鬼東西真正的身份。
這是什么天大的玩笑啊。
余子清都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哪理解錯了。
余子清跟席揚繼續聊了好半晌,確認了各種細節,再加上席揚自己探查到的信息,互相對照之后。
余子清都有些麻了,不會錯了。
若是那些人就是他理解的圣徒,那么,那些人壓根就沒發現,這個像是餓死鬼的家伙,就是他們一直找的目標。
他們還只當半腦殼是一個詭異的餓死鬼而已。
追殺席揚,恐怕也是因為,席揚身上沾染了什么氣息,讓對方以為席揚是對立面的人。
所以說什么,也要先弄死席揚。
余子清沒跟席揚說真相,只是叮囑他。
“記住了,追殺你的那個鬼東西,已經死了。
唔,死在十階的阮人王手里。”
“哦……”席揚點了點頭,也不敢多問。
阮人王哪怕意識湮滅了,殺個鬼東西,也很合理。
甚至他覺得,自家天祖,殺了墓鬼,估計都不怕詛咒,說不定還會說不夠勁,沒吃飯么。
離開七樓,余子清看著躲在槐樹里的半腦殼,眼神閃爍。
半腦殼縮在里面,感覺到了危險,但是感覺到目光的主人之后,立刻出來叩拜。
在它眼里,這一瞬間,余子清仿若化作一個眼睛里冒著血光的黑影,周身滴落著黑油,充斥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可怕壓力,仿佛一個眼神,它就得死。
它的確不記得曾經,但是它記得,它再也不想承受那種求死不能的饑餓折磨。
它本能的保持著最大的虔誠,渴求著這位可怕的存在,能永遠帶他遠離那種永無休止的折磨。
“你好好休養,爭取早點恢復點記憶,恢復意識,那可太有意思了……”
余子清安撫了一句,挪開了目光。
腦海中浮現出席揚給的那些記錄里的東西。
那些圣徒,稱呼他們祭祀的神祇為祭之神。
跟月神是不一樣的,月神乃是自然神祇,來自于皓月,哪怕是曾經,月神也根本不需要祭祀來獲取力量。
如今的月神,更是不需要祭祀來獲取力量。
月神如今的晉升之路,是來自于余子清和果汁的引導。
再加上這個半腦殼餓鬼,那缺失的腦子,缺失的半個腦殼,可能就是它曾經丟失的東西。
余子清走出七樓戒指之后,喝著茶,忽然笑了起來。
想要驗證一下他的猜測對不對,有個地方可以直接驗證。
若安史之書里,莫回頭所在的那個封印,血祭的對象,就是祭之神,就是半腦殼餓鬼。
那豈不是說,化解安史之書里那些麻煩封印的方法,其實也有可能是在安史之書外。
根本不需要進入安史之書,就能在外面用一些辦法,來化解那些封印。
余子清起身離開,走在路上,將大鬼招來,給大鬼吩咐了一聲。
“看住那個半腦殼,它要是有不老實的地方,立刻控制住。”
余子清來到安史之書前,面帶微笑的翻開書頁。
“甲子三千九百三十年,乙丑城。
八萬巨人俘虜失蹤,三月之后,血肉祭壇鑄就。
一千三百圣徒,施展血祭之法。
乙丑城郡守白山,將其封印。”
“嘿,我辛辛苦苦,苦心琢磨,可能找到了一種化解封印的辦法。
不進入封印之內,也能化解災難本質的辦法。
說真的,我比大兌所有的人都要上心。
比歷代都要兢兢業業。”
安史之書聽不明白那是什么方法,但只要化解封印,它都樂意。
余子清伸出一只手按上去,整個人瞬間消失不見。
再次見到莫回頭,在莫回頭明悟己身之后,余子清就告訴他,自己已經來過一次。
現在研究儀法有一段時間了,現在要繼續了解一切情報。
“比如,那個血肉祭壇,是為了祭祀誰的?
還有那些圣徒,到底是什么人?
我全部都要知道。”
莫回頭站在城墻上,遙望著天邊,心里奇怪,后世這是多久之后了,怎么這些事都不知道了?
“祭祀的神祇為祭之神,不在眾神之列,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的。
第一次知道這個名字,也是因為這些自稱圣徒的家伙。
他們的力量來自于祭之神,通過祭祀、血祭,獲取力量。
這一次,他們借助八萬巨人俘虜血祭,再加上一千三百最虔誠的圣徒。
撬動的力量,太過龐大,足以輕而易舉的將乙丑城夷為平地。
而且不止乙丑城,逸散的力量,也足夠毀滅周圍十幾座大城。”
“他們祭祀成功了么?”
“并沒有,最后一刻,白山犧牲了自己,將祭祀封印了。”
“包括那一千三百圣徒么?”
“包括。”
“還要等一些天,給我說說你現在還知道的事情吧。”
倆人坐在城頭,喝著茶,余子清靜靜的聽著莫回頭講述他記得的故事和記載。
很多記載,莫回頭也不記得了,他唯一完全記得的東西,只有儀法相關的傳承。
再就是對這個封印內的東西,記得比較清楚。
時間太久了,莫回頭的本尊也死了太久了,久到莫回頭在封印里的這個烙印,能不消散,都是因為封印本身的力量。
或者說,是在消耗大兌神朝的力量來維持。
維持封印本身存在的消耗,哪怕遠遠比不上封印災難的那一刻,可后續還是有。
只是正常情況下,少到忽略不計而已。
時間慢慢流逝,城中鎮壓的那些巨人俘虜消失了。
血肉祭壇也出現了,那一千三百圣徒也出現了。
余子清什么都沒有做,只是跟莫回頭遙遙看著,任由事件本身按照正常的發展進行。
他太想看看,后面會不會發生不一樣的變化。
月底最后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