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面容的鐘守正,盤腿抱胸,坐在一張字帖上,那字帖之上,寫著四個大字,守正辟邪。
這是余子清送給鐘守正的禮物,是由張曲力親筆書寫,蘊養多年的寶物。
余子清之前見過,多看了兩眼。
別人理解的就是字面意思,實際上,老張悄悄說,這字帖是他當年心灰意冷時,用來鼓勵自己,堅定心志,不與當時的大流,同流合污。
我覺得是正確的,便必須要去守,我覺得是錯誤的,哪怕大局如此,也不能沉淪其中。
當然,余子清覺得這是老張選擇了一個高情商的說法。
實際上就是,我覺得是正的,那他就是正,我覺得是邪的,那就是邪的。
考慮到丁卯兌皇還在的時候的情況,老張恐怕是堅定心志的同時,在拐彎抹角的罵人。
這字帖最后就落在余子清手里了,余子清現在當做禮物送給了鐘守正。
鐘守正很喜歡這字帖,聽說是大兌內閣的一個大老,親筆書寫,蘊養多年,早已成寶物,有堅定心志之效,他就更喜歡了。
所以,他聽說這次任務,是要去忽悠一個曾經忽悠了很多強者,坑了很多強者的神祇,他便直接將字帖當做法寶用了,時時刻刻都緊貼身體,先做一手防護。
如今,他在高空中慢悠悠的向著東面飛去,眉宇間略帶愁容。
他的確沒感覺到有生命危險,出門之后,也一樣沒有生出感應,可該發愁,還得發愁。
余子清告訴了他很多事情的背景,也給他參謀過怎么去說。
可真正實操的人可是他啊,隨機應變的人也是他。
他得好好思索一下。
飛出荒原之后,鐘守正稍稍感應,他那種堪稱天花板級別的危險感應,的確沒太大反應。
而后,他又拿出一個六十四面體的水晶球。
水晶球也是余子清送他的,是一種效果奇佳,只是提示有些不太好領悟的占卜寶物。
鐘守正隨機察看了一遍六十四面,從里面得到一句話。
“我二五仔,我就是玩。”
鐘守正收起水晶球,連連點頭。
“果真是有些難以領悟啊,哪怕看起來似乎很簡單。”
字他都認識,合起來就不知道在指什么了,尤其是二五仔什么意思?
看起來似乎不算是什么壞事……
余子清對于造贗品的興趣很大,但自己卻不是很喜歡用占卜。
因為他總覺得,未來是未知的,是不確定的。
但是當他占卜的這一刻,若是占卜寶物含湖不清還好,結果越是清晰,反而越不好。
余子清是覺得當占卜法寶給出的結果十分確定的時候,他又看到了這種結果,可能未來的結果,就會從不確定的狀態,直接坍縮成固定的結果。
尤其是當他有這種理解的時候,他的這種理解本身,可能才是影響最大的因素。
他就更不敢隨便亂用自己制作的贗品水晶球了。
但是按照之前倆贗品水晶球的反饋來看,效果還不錯。
余子清便沒多嘴,把自己的觀念灌輸給對方,弄不好真弄巧成拙,又出什么事。
如此,鐘守正自然也沒接受余子清的不確定理念灌輸,他對這個六十四面體水晶還是挺相信的。
再加上對比自身的危機感應,算是錦上添花了。
鐘守正當年一個散修,三教九流都接觸過,見多了骯臟的事情,他一個散修,還是煉神的散修,最終能成就元神境,那艱難險阻可一點都不少。
想當個偉光正的人物,還能到元神境,那除非是老天爺親兒子,追在屁股后面給喂飯,摔個跤都能撿到天材地寶的那種。
歷經多年,變成個老油條之后,最后給自己一個拿錢辦事的定位,反而痛快了。
那時候賺個買不到的高階資源,可不像跟余子清合作的時候那般容易,穿個消息都能敲來一株天材地寶。
當打手,背黑鍋,一串事情下來,可能才能拿到一株壓根買不到的天材地寶。
要不然他為啥非要找個養傷的借口,賴在錦嵐山這么多年。
就圖個心里舒坦,能睡個安穩覺。
鐘守正一路來到大離和大乾交界的夔侯國,鉆進一個小禁地里。
這小禁地,曾經有一個深淵裂縫,后來被堵上了,可惜,此地空間還是有些不太穩固,經常會有人失蹤,后來便被列為了小禁地。
鐘守正當年有次來這邊辦事,從雇主那得到了消息。
此地其實就是一些強者,前往虛空的地方。
從這里走多方便,還安全。
這就是大勢力慢慢積攢下來的底蘊之一,野路子壓根不可能知道這種消息。
想去虛空,還要去了能回來,那難度其實一點都不小,實力不夠,或者沒特殊能力的,真不敢隨便去虛空亂逛,迷失概率著實有點高。
至于這小禁地的秘密,被人知道了,其實也沒什么用,這里是有路徑的。
鐘守正收起了字帖,貼身收起,行走在這片死寂的山林里。
每越過一個山頭,就會停下來重新確認一下方向。
這鬼地方,空間混亂,眼睛能看到的,可能實際上壓根不是那回事。
走錯了路,走著走著可能就失蹤了,不知道墜入哪里了。
飄了幾個時辰之后,再次越過兩座山之間的谷地,周遭目光能看到的一切,都彷若變得越來越遠。
一步之下,山峰都似是后退了數里。
行走不過一炷香的時間,周圍的一切都退走,只剩下腳下的一塊石臺,周圍已經是無盡虛空。
石臺的盡頭,凹陷下去,里面放著燈油,還有一根棉芯。
這是給前往虛空的強者準備的,以自身陽氣與神魂力量,點燃燈芯,便會化作一個專屬的燈塔。
在無盡虛空之中,給他們找到方向。
當然,這東西要是保證有用,就不會這么隨意的擺在這里。
虛空中未知的危險多了去了,能屏蔽掉強者感應燈塔的危險,現在知道的就有好幾種。
鐘守正沒有去點燃燈芯,因為他知道,這鬼東西,絕對絕對能記錄下神魂氣息。
而是站在懸崖邊,吟誦起了咒文,他的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最后變成無聲的吶喊。
他靜靜的等了良久,就見虛空中,一頭半透明的巨大鯤游,緩緩的游走過來。
鯤游扭動著身軀,打量著鐘守正。
鐘守正拿出一塊做人頭大小,晶瑩剔透,純凈之極的靈玉,拋給了鯤游。
“我是繼任者,帶我去老地方。”
鯤游吞下了靈玉,欣喜的翻轉著身子,而后游走到鐘守正身前,馱著鐘守正,向著無盡虛空游走而去。
靈玉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強行用純凈之極的靈氣,耗費時間慢慢凝聚出來的結晶體。
這也是那些院首在研究化靈大陣的時候,衍生出來的一些小成果之一。
因為化靈大陣陣眼的地方,由日月星輝轉化而來的靈氣,實在是太過濃郁,又源源不斷。
稍稍加個特制的法寶,就能利用一部分靈氣,凝聚出這種結晶。
最初的目的,是為了提高利用效率,只是后來,大家都覺得,本意就不是束縛化靈大陣轉化來的靈氣,這小成果就沒往化靈大陣里加。
而小成果,理所當然的,落在了余子清手上。
至于為什么叫小成果,也純粹是因為效率不高,影響不大,算是一種比較好的材料而已。
但這種純凈度,卻是鯤游最喜歡的。
余子清給鐘守正準備的東西可一點都不少。
人頭大小的純凈靈玉,都給準備了幾百個,就是為了用來喂鯤游,讓鯤游好好辦事。
這虛空中無聲,也沒有什么參照物,不知過了多久,鯤游在一處地方停了下來。
鐘守正穩固心神,按照余子清給的方法開始呼喚。
不多時,鐘守正什么都沒看到,卻心生感應。
感應便隨即在他心中幻化,他彷若正在抬起頭,仰望一個在迷霧之中,看不到全貌的巨人。
那巨人正在緩緩的靠近,鐘守正心神狂跳,有一種巨大的壓迫感。
迷霧漸漸散去了一些,他彷若看到,那巨人身后,半邊神光湛湛,大道之音,宏大震撼,而另外半邊,魔氣森森,充斥著難以言喻,讓人聞之便感覺心頭不適的低語。
那巨人,便站在中間,一只腳踩在一邊,兩只大手,沒入到兩邊看不到的地方,就好似被束縛住了一般。
那巨人靠近沒多遠,便停住了。
鐘守正生出的感應也隨之慢慢消退,幻象也隨之消失。
他要見的這位本身,極度危險。
可是對于他來說,那危險距離他還是有一段距離的。
鐘守正一顆心慢慢放回了肚子里,只要弄不死我,你再強都不關我事。
他坐在鯤游背上,遙望著眼前空無一物的虛空,昂首道。
“他死了,我是他的繼任者。”
懸崖神王的目光,似是跨越了虛空,俯瞰著鐘守正。
青萍死了,他毫不在意,繼任者是誰,他其實也不在意。
他感興趣的地方,只是因為鐘守正是個元神境強者而已。
他之前嘗試著入道,卻失敗了,損失慘重。
他看到鐘守正的一瞬間,就想要忽悠鐘守正來他這里,如同曾經來到這里的那些強者一樣。
元神境的的強者的確很少見的。
“你要做什么交易?”
“我想要所有無臉人的臉和曾經。”
“你拿什么來交易?”
“那個世界的情報。”
“呵……”懸崖神王笑了一聲。
緊跟著,就聽鐘守正繼續道。
“你手下的無臉人,早已經被打壓的抬不起頭。
他們的情報都未必準確,也未必及時。
我能給你最準確,最及時的情報。”
“不夠,那些人的臉和曾經,我有用。
不過,我倒是有另外一個交易。
你想要的成就十階,甚至十一階么。”
說出這句話之后,懸崖神王死死的盯著鐘守正。
卻不見鐘守正有什么特別的反應,似乎并不知道相關的事情。
然而,在他說出這句話的瞬間,鐘守正便又看到了感應幻象。
每一次能感應到具體幻象的時候,就代表著極度危險。
他看到剛才看到的那個巨人,緩緩的從迷霧之中探出腦袋,露出一張沒有五官的臉。
下一刻,一絲血痕出現,那張臉裂開了,一張布滿整張臉的血盆大口,緩緩的浮現。
無數交錯的牙齒,在其口中浮現,齒縫里甚至還能看到大量的斷肢殘骸,還有鮮血順著牙齒滴落,最前方,還有半顆死不瞑目的腦袋,還帶著成道般的欣喜。
如同觸手一樣的舌頭,正在舔舐牙齒,似是在回味味道。
鐘守正也算是見多識廣了,可是他的感應,還是第一次出現如此清晰,如此可怕的幻象。
鐘守正還沒說什么呢,便看到虛空中璀璨一片,如同大道在他面前徐徐展開。
那韻律便如最華美的真理樂章,讓他只是看了一眼,便不由自主的沉迷其中。
放入他要追尋的道,他的前路,就這么毫無保留的在他面前展開。
他只需要邁開腿,邁出一步,就能觸摸到他一直追尋的東西。
看不到的前路,就在眼前。
鐘守正這個時候,才切身體會到,為什么余子清千叮嚀萬囑咐,這位特別擅長忽悠人。
這種忽悠,誰遭得住啊。
鐘守正也完全理解了,為什么余子清除了他找不到第二個人選。
鐘守正現在很冷靜。
因為那真理樂章之上,在他心中幻化出來的感應幻象,那個張開血盆大口,準備吃人的巨人,變得更加猙獰,分叉成無數瓣的舌頭,翻滾著,簇擁著,探出了嘴巴,正向著他緩緩靠近。
再好的誘餌,只要是有毒的,他都會在最關鍵的時候退走。
不過此刻,不要白不要。
鐘守正的目光閃爍著神光,窺視著那彌漫虛空的真理樂章,感悟一切。
他貪婪的難以掩飾,或者說,任何一個強者,尤其是煉神強者,都無法抵擋這種白嫖的機會。
等了片刻之后,那真理樂章逐漸散去,鐘守正眼中的高光也像是散去了,他有些急了。
“等一下。”
“你愿意在十階之路開啟之前,先抵達十階么?”
“再讓我看一眼,就一眼,我用重要情報交換。”
“你若是應下,你便可以來親身感受最完整的道。”懸崖神王也有些貪婪,他越看鐘守正越是喜歡,若是有個元神境來,他一定能弄明白,為什么之前失敗了。
懸崖神王下了血本來誘惑,而后直接收走,他就不信這個家伙能忍得住。
哪有修士能忍得住這種誘惑。
鐘守正難以掩飾那種巨大的落差感所帶來的遺憾,而他也不需要掩飾。
他有些著急的道。
“我再看一眼,告訴你一個大秘密。”
懸崖神王不為所動,鐘守正頓時急了,直接道。
“之前他給你的法門,有問題!
哪怕你不直接按照法門修行,也一樣是走不通的!”
懸崖神王的貪婪,頓時被打斷,他又驚又怒。
“說清楚,我便給你再看一眼。”
鐘守正坐直了身體,一副豁出去的架勢,語速飛快。
“他給你的法門,的確是最好的法門,可是那些法門都是有極大的限制。
必須是完全契合的人,才能走得通。
若是不契合,越是天縱奇才,反而越容易出問題。
你以那些法門為基礎,再怎么推演,也不可能走得通。
你是不是想說,你從你手下的無臉人那也得到了一些法門?
我都告訴過你了,無臉人被打壓的很厲害,他們死傷慘重,駐地都被迫搬遷了幾次。
他們曾經的駐地,早就在大火之中付之一炬。
他們費盡心機,能搜集到頂尖煉神法門,尤其是最關鍵的總綱和基礎篇。
其實都是在我之前那位費盡心機讓他們得到的。
就是為了讓你從倆渠道得到的東西,是差不多的。
我告訴你這個大秘密了,現在能讓我再看一眼了吧?”
懸崖神王驚怒交加,他哪想得到,會被這樣子坑了。
因為東西都是真的,倆渠道的東西也是一樣的,甚至于天資越高,出的問題就越大。
一切都跟他的經歷一樣。
他敢確定,鐘守正說的絕對是真的。
再怎么驚怒交加,可是此刻,懸崖神王卻還是展道,讓鐘守正去參悟。
鐘守正貪婪的參悟,危機感應的幻象,伸出來的舌頭,已經開始慢慢縮了回去。
那他就不管了,反正趕緊白嫖。
等到鐘守正正參悟的很爽的時候,懸崖神王又收了回去,讓鐘守正斷得很難受。
眼看鐘守正一副不上不下,難受得要死的樣子,懸崖神王也慢慢冷靜了下來。
情報渠道出了大問題,他自然特別在意。
這個東西,可比讓鐘守正留在這里重要的多。
而他看得出來,鐘守正似乎也不是什么正派人,貪婪,謹慎,而且為了自己的利益,出賣一個死人,都能出賣的如此順暢。
他就需要這種人。
“還有什么情報么?”
鐘守正似乎慢慢冷靜了下來,眼神里帶著一絲掙扎,沉默了好半晌,什么都沒有說。
眼看鐘守正似乎有要走的意思,懸崖神王反而有些急了,他看得出來,肯定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情報,換展道,算作交易。”
鐘守正一臉糾結,他是真的糾結的要死了。
因為余子清說,想要從這位手里拿回東西,那可是非常難的。
可行性最高的方法,先斷他情報渠道,再出賣余子清。
以余子清跟懸崖神王的恩怨,可行性就會明顯變高很多了。
但是釣魚呢,得遛一遛魚,不能太急了,太急了容易脫鉤。
鐘守正有些遺憾的嘆了口氣,一言不發,拍了拍鯤游,轉身離去。
懸崖神王看著鐘守正離去,也忍著什么都沒做,他看得清楚,鐘守正眼中的貪婪和欣喜,他看過很多次這種眼神了。
耐心等著吧。
鐘守正閉著眼睛,沉淀這次的收獲。
余子清說的不錯,危險不小,但是對于他來說,還在接受范圍內,而且說不定有大好處。
這好處可著實有點大了,白嫖這位神王,簡直太爽了,跟頓悟似的。
鐘守正回到了出發的地點,回到了現世,在夔侯國找了個高端的青樓落腳,修身養性了倆月之后,整理好心態,再次出發。
這一次,他來到虛空,呼喚來懸崖神王之后,他便沉著臉,一臉陰沉的道。
“我有更重要的情報。”
“先說,我會按照價值展道。”
“我之前那位,其實是死于錦嵐山之手。
而我,其實也是錦嵐山派來的,就是為了拿回無臉人的臉和曾經,用來控制他們。
我之前只是一個散修,重傷瀕死,受了錦嵐山大恩惠。
現在在給他們做事,上一次來這里也是。”
鐘守正陰著臉,說出這些話,潛臺詞是這一次來,不是為他們做事。
只是沒說出來,懸崖神王愛怎么理解怎么理解。
懸崖神王念頭一轉,恍然大悟,他俯瞰著鐘守正,心里也明白。
錦嵐山要的恐怕不是那些無臉人的臉和曾經,因為他們不值。
唯一值得的,恐怕就只有大乾的新乾皇了。
而很顯然,鐘守正是不知道這點最關鍵的辛密。
錦嵐山的野心可真夠大的,竟然想要控制大乾的新乾皇。
以己度人,這太合理了。
懸崖神王大方的展道,讓鐘守正去參悟。
他俯瞰著鐘守正,將鐘守正留下的念頭,慢慢的就澹去了。
多一個馬甲,可能也未必能有什么太大的效果。
他的情報渠道,已經可以說是斷了。
青萍死了。
白水蛋幾乎廢了,忠心不忠心,都不重要。
他現在需要一個新的,可靠的情報渠道。
還有什么比鐘守正更合適的?
他還是錦嵐山派來的人,這樣還能在錦嵐山安插一個棋子。
錦嵐山知道的情報,他也能跟著得到。
而要付出的代價,僅僅只是展道而已。
他對鐘守正的眼神,實在是太熟悉了,他看過太多類似的眼神,這種貪婪的家伙,尤其還是個散修,為了求道,什么都敢做的。
尤其是展道結束之后,這種落差出現,他沒有選擇了。
掙扎了倆月才來,懸崖神王已經覺得有點久了。
他不斷的思索,那些無臉人倒是無所謂了,要思索的只是給出新乾皇的曾經,值不值得。
對他來說,有價值的,其實只是之前的那些馬甲。
可惜馬甲都被毀的一干二凈,余下其他人的臉和曾經,真的不太重要,他也不是很在意。
想要讓鐘守正為他所用,就不能讓別人知道鐘守正已經當了叛徒,出賣了錦嵐山。
而且,就不能讓鐘守正空手回去。
無臉人的臉和曾經,給了也就給了。
算了算時間,懸崖神王展道結束。
他對鐘守正臉上的表情很滿意,那種落差感,那貪婪,甚至還有點憤恨,又有點畏懼的眼神,實在是太對了。
“你知道,新乾皇也是無臉人么?”
鐘守正一驚,眼神一顫,這個他還真不知道。
不過,他跟著就想到了,余子清在給他叮囑的時候,刻意的將“所有的”三個字說了好幾遍,生怕他不明白重點在哪。
現在他終于明白為什么了,也明白余子清為什么之前明示話沒說完,卻還就是不提新乾皇這三個字。
就不能說明白,要的就是他聽到這個消息時自然而然的表現。
懸崖神王很滿意。
“我可以將無臉人的臉和曾經,都給你,讓你帶回去。
甚至我也可以展道,讓你參悟真理。
但是我需要你為了提供情報。”
“好。”這一次,鐘守正答應的很爽快,甚至都沒掩飾自己的欣喜。
他當然高興了,能白嫖,還把事辦了。
他的危機感應里,那個迷霧之中,看不到全貌的巨人,腦袋也已經重新隱入迷霧了。
連危險都沒了,那還怕什么。
站在虛空懸崖的懸崖神王,念頭一動,他的周身便浮現出一張張臉。
全部都是獻祭給他的,那一張張臉上,還附帶著它們原主人的曾經。
只可惜,如今這里的臉,一個馬甲都不是,都是些沒資格當做馬甲的垃圾。
懸崖神王并沒有覺得有什么可惜的。
那個白水蛋組織,幾乎已經廢了。
就讓錦嵐山去收編他們吧,結合錦嵐山的勢力,說不定還能讓白水蛋重新有點作用。
反正到時候,有什么問題了,情報也是匯聚到錦嵐山,從鐘守正這獲取情報,也是更好的選擇。
鐘守正背叛了,就再也沒法回頭了。
懸崖神王可太了解人族最討厭的是什么,在他們眼里,叛徒比敵人還要可恨。
一張張臉化作流光匯聚到一起,隨著懸崖神王一揮手,盡數飛走。
不多時,鐘守正看到那流光墜落,立刻拿出一本金書,將其打開。
一道道流光沒入其中,化出一張張閉著眼睛的臉,印在書頁上。
他露出一絲笑容,這次來可算是圓滿了。
而且,也順利的構建起了聯系,贏得了初步的信任。
余子清說的不錯,在各大勢力之間,可能不會信任叛徒,因為那是在人族的范疇之內的。
可是在懸崖神王這里不一樣,反叛的人族,是沒有回頭路的。
而且,他已經沒得選了。
當最后一道流光沒入金書,上面出現的是一張閉著眼睛,透明的臉,那張臉跟現任乾皇一模一樣。
鐘守正收斂了笑容,沉著臉拱了拱手。
“下次來,我一定會有更多的情報。
不過,我不知你想要什么情報?
你想要什么,我去瞧瞧探查。”
“我要你去確認一下,錦嵐山的那個餓鬼之王,到底是不是陷入了最深的沉睡。
甚至于,那個家伙,到底是不是在那里沉睡。
若是可以,算了,你不可能是那種家伙的對手……”
懸崖神王有些咬牙切齒,提起來就上火。
當初能給他造成那種傷害的家伙,那種力量,肯定就是來自于餓鬼之王,沒有別的可能。
可是一直以來的情報,都是餓鬼之王在沉睡,永遠都醒不過來了。
所有的渠道,所有人,都是這么認為的。
這里面可是有人推演過的,出錯的概率不大。
可懸崖神王總覺得那不對。
實際上,所有人的推演,各種占卜也好,其他手段也好,都是沒錯的。
之前出現的那個可怕的,無意識的餓鬼之王,不出意外的話,的確是不會再出現了。
因為現在的余子清,怕是再也沒法餓死了。
“還有,你去一趟極寒禁地,跟里面那個家伙,聯系上。
要是你能讓他回心轉意,不再敵視我。
那我便給你一年的展道時間。”
鐘守正用心記下了這些問題。
因為問題本身,就是情報。
“還有么?”
“暫時就這樣吧。”
“好,我盡量探查。”
談完事情,鐘守正再次看了一眼自己的感應幻象,那龐大到讓他看不清楚全貌的巨人,依然還在那里,壓迫感依然極強。
他轉身離去,回到了燈塔前的時候,他沒急著回去。
而是就坐在那里,靜靜的將所有的收獲消化掉,他也怕那些沒化為自己東西的感悟,會有什么坑在里面。
徹底消化完,頓覺元神穩固凝實,距離晉升到下一個小境界,已經不遠了。
難怪之前被坑的人這么多,說真的,要不是他有感應在,他也承受不住那種誘惑。
對于元神境這種需要感悟偏多的強者來說,誘惑更大。
回到現世,鐘守正晃晃悠悠的,悄悄回到了錦嵐山。
見到余子清之后,就聽余子清問道。
“沒受傷吧?”
“對上那家伙,怕是根本沒受傷的機會。”鐘守正感嘆一聲,拿出了金書,遞給余子清:“應該都在里面了,包括大乾那位。”
余子清沒急著打開金書,而是直接將其先封印了。
之后才露出笑容。
“看來老哥,收獲頗豐啊,來,慢慢說。”
“那家伙的確強的可怕啊,我第一次有如此可怕的感應幻象……”
鐘守正將他這次的經歷,原原本本的全部說了一遍。
余子清煮著茶,靜靜的聽鐘守正講述。
尤其是聽說了鐘守正的感應幻象之后,頓時若有所思。
這次的收獲,比預想的還要大的多,最大的收獲,反而是之前沒想到的感應幻象。
余子清也沒料到,鐘守正這次的感應幻象會如此具體,如此清晰且龐大。
那幻象能代表的東西,可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