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的海底,古神還在不斷的嘗試,但祂大概也明白,怕是無法篡改了。
最初的時候,祂想試試能不能篡改了最初,試了沒多久就放棄了,因為讓一個已經存在的道消失,幾乎是不可能了。
而后祂又退而求其次,不求能阻止道的出現,只求能讓道出現之后,卻無人能踏上這條道。
再不濟,只要無人能在這條道上走的很遠,其實那也行。
就如同不動大陸的浩然之道,從出現到如今,從來沒有出現過一個十階。
古神便不會在那邊花費太多精力,反正不動大陸上的人也好,妖也好,也沒有承載字,也沒有出十階,也就那樣了,不值得花費太多精力。
若是得空,抽空去看一眼便是,無數年下來,還真沒出過什么能讓祂警惕的人物。
無論多么驚才絕艷的人物,只要踏上了浩然之道,最后也就那樣,最好的結局也是壽數耗盡而死。
真正讓祂在意的,還是四神朝這邊。
一個四神朝就夠麻煩的了,現在還多出來一條道。
而且還不是煉氣大道之下的支線,而是一條新的大道。
祂想不在意都不可能。
如今變成這幅模樣,九念又準備開始有動作,祂便用了一部分精力,來處理九念的事情。
諸神神王都是不可篡改的存在,在之前這是利遠遠大于弊。
但現在可就未必了。
就比如說差妄已死,這便是誰也無從更改的事實,而且是錨定死了,恒定不變的事實。
無論祂怎么做,大勢落點都是差妄已死的結果。
所以,祂現在就開始出手了,就要做準備,甭管是怎么看九念的,關系如何,但現在要考慮的是大局。
祂游走在無數的節點上,尋找的能掀起第一朵浪花的地方,不斷的在側面給九念助力,給九念鋪路。
以最近的結果來看,的確還算是比較順利,九念也懂得隱忍了,沒有直接暴露身份,這都很好。
但這一次,隨著時間推移,無法被篡改的地方,與日俱增。
一般出現這種情況,就代表著事情開始不受祂的掌控了。
也代表著,參與進來的,無法被篡改的人物,開始變得越來越多。
而這些人物的參與程度,也越來越深,輻射范圍越來越大。
哪怕不知道是哪個,或者哪些無法被篡改的人物參與進來了,卻還是能從側面獲得大量信息。
起碼現在可以確定,絕對不止一個無法被篡改的人物參與了。
就是這幾天,情勢突變,古神根據以往的經驗來推斷,肯定是出現什么大變故了,九念的計劃變得困難了。
而且,以祂以往總結出來的經驗,這八成有大坑。
祂開始從外圍,從更早的時候開始掀起一些小浪潮,匯聚成更大的勢,來左右現在正在進行的事情。
巨大的深淵裂谷,橫在大地上,每隔數十里,就有一個地方出現了大妖魔的氣息。
這些大妖魔速度不快,身形龐大,但是裹挾的氣息和力量,卻遠不是一般餓鬼能對付的,大群餓鬼只能后退。
讓開了道,便會有大量的妖魔炮灰從里面跟著一起沖出來。
餓鬼已經開始后退,讓出了深淵裂谷的位置,而這一讓,就會有更多的妖魔如同潮水一般涌出。
那些形態各異的大妖魔沖出來之后,便各自選了方向,向著四方沖去。
目標很明確,根本不是占據深淵裂谷,而是盡可能的沖擊更遠的地方,污染大地,然后將妖魔們化整為零,哪怕最后沒有站穩腳跟,那也要留下足夠多的種子。
數位身形上千丈高的大妖魔,從深淵裂谷爬出來,便第一時間盯上了布施鎮。
他們散發著濃郁的魔氣,還有一位遙遙望著布施鎮,便已經在口中凝聚出大量的魔氣噴出,那魔氣匯聚,如同黑色的洪流一般,向著布施鎮沖去。
咆哮的洪流,在布施鎮之外,戛然而止,一層靈光浮起,如同化作了巨大的礁石,將魔氣浪潮擋住,分散向兩側。
大離林國公面沉似水,凌空而立,周身一根根丈許高的鎮魔錐不斷浮現。
布施鎮名義上就是林國公的領地,大離朝廷甚至都沒有派官員來,實際上,林國公除了自家的一些鋪子,基本不會管這里的事情。
真正說了算的,就是餓鬼商號。
如今林國公率先出手,最合適不過,也代表了大離的強者出手。
一根根烏黑的鎮魔錐,盤旋著化作一道道流光,轉瞬便飛出布施鎮,林國公雙手互握,身上氣息開始不斷攀升,雙目之中殺機畢露。
“鎮。”
他一聲暴喝,便見飛出去的流光,轉瞬之間便化作十數道光柱從天而降,那光柱如同實質一般,直接洞穿一個大妖魔的身軀要害部位,將其釘在地面上。
大妖魔掙扎著站起身,強橫的力量,任由那些光柱撕裂他的身軀,被撕裂的身軀,在掙脫了光柱之后,血肉立刻自行蠕動,恢復如初。
上千丈高的身軀,立起之后,妖魔戾氣便讓其雙目化作了血紅。
那形如山魈的巨大身軀,仰天咆哮,那魔氣猶如狼煙,滾滾而上,幾個呼吸,便見漫天黑云浮現,遮蔽了天穹。
林國公面不改色,周身氣息瞬間暴漲。
“就這點實力,也敢來沖擊布施鎮,真是找死。”
他再次一喝,便見又是數道光柱從天而降,直接洞穿了那大妖魔的嘴巴,而后一路洞穿其身軀,從其身下洞穿而出,釘死在地面上。
那妖魔剛要掙扎,便見天空中密密麻麻的光柱,一連數百道不斷落下,光柱如雨,密密麻麻,將那大妖魔全身都洞穿,釘死在地面上。
而這一次,大妖魔還想掙扎的時候,卻見那光柱盡數化作一根根鎮魔錐,上面符文亮起,道紋流轉,光輝流動之間,如同構建出一個囚籠,死死的將這個大妖魔釘死在地上。
林國公當年入過魔,又是第一個搭上布施鎮這輛大車的人。
這些年來,賺的不少,再加上布施鎮名義上還是他的領地,各方面原因之下,林國公對于煉制鎮魔法寶的興趣,那是相當的大。
這鎮魔錐都是請離火院的人,給弄了數次改進。
每一根,僅說材質,那都是堪比頂尖法寶,這么多數量,還能構建成陣,那是真的拿錢砸死人。
那大妖魔第一波沒躲,以為就這,第二波沒躲,那就再也別想躲了。
隨著交手開始,兩側也各有大妖魔動手,而大離這邊,道道遁光飛來。
或是結伴,或是各自迎上一位大妖魔。
深淵裂谷兩側,綿延上千里地,瞬間便化作了激烈交鋒的戰場。
數十個大妖魔,是曾經大離鎮守深淵裂谷時,從來沒遇到過的數量。
但僅僅只是這樣,大離也并沒有什么緊張的,大離一直最煩的反而是炮灰妖魔,數量太多了,殺之不盡。
而且,強者也不太敢直接在深淵裂谷里大打出手,弄不好會出現無法掌控的局面。
只能等出了深淵裂谷,走出來之后,才好出手。
沒有出深淵裂谷,那就只能以龐大的數量來對抗數不盡的炮灰,這才是當年大離一直在這被動防守的主要原因。
那些大妖魔,四散開來沖擊,妖魔炮灰也如同溢出的潮水,向著四面八方擴散。
千里之地,瞬間便化作了混亂的戰場。
在這片混亂之中,九念混在無數奇形怪狀的黑天妖魔大軍里,向著西面沖擊。
一邊沖擊,他口中一邊發出一些低語,無形的漣漪源源不斷的擴散開。
所有沖出來的妖魔,被那些無形漣漪掃過之后,雙目便開始血紅一片,本就不多的理智,開始慢慢下線。
失去了理智之后,這些妖魔的氣息便變得更加狂躁,力量也開始攀升。
便是那些大妖魔,在開始交手之后,也慢慢的受到影響,理智開始被獻祭,力量慢慢的變強。
他們失去了理智,沖擊起來就更麻煩了。
很快就沖擊出了深淵裂谷五百里范圍。
一道火光從大離都城飛來,大離太子一身火焰長袍,遙望著戰場,眉頭緊鎖。
“讓預備的其他三只大軍做準備,決不能讓任何一個妖魔沖出深淵裂谷附近千里之地。
再次發出調令,所有九階,都必須聽從調令。
告訴他們,這一次拖后腿的,無論是誰,無論是哪個宗門家族,以后就不用再在大離的疆域出現了。”
混亂大戰開始,頂尖強者的交鋒,便是大量餓鬼,都不得不退讓。
余子清手握羅盤,遙望著西面,九念沖擊去的地方,的確是那邊。
從這里沖入荒原,是大片荒蕪地帶,極寒禁地到錦嵐山中間這一大片。
這一大片范圍內,除了環境惡劣了點之外,幾乎是沒有任何阻礙的。
占據這一片,扎根的概率不小,因為太大了,清掃難度極高。
若是繼續向西,沖過了荒原,落入到更遠的荒蕪之海里,那便真的是游龍入海,再無蹤跡了。
相比之下,西面,的確遠比東南北三方的成功概率高。
余子清和老羊也都是這么覺得,因為九念如今如此小心,都沒暴露身份,又有足夠的炮灰,足夠多的大妖魔來趟路的情況下,必定不會再有第二次機會了。
先在現世扎根下來,才是最重要的,戰果什么的并不重要。
余子清飛在高空,追尋九念的蹤跡,可是忽然,羅盤上能指出大概方向的指針,稍稍偏轉了一點,向著南偏了點。
余子清微微一怔,向南偏,這不更靠近錦嵐山么?
但是過了一會兒,指針又開始向北偏了。
九念這什么情況?
九念跟隨著黑天妖魔大部隊沖擊,忽然間,有一道靈光如犁,從東北方向橫掃過來,大量的妖魔當場化為齏粉。
九念看了一眼,那是有一個強者,跟妖魔對戰的時候,力量波及到這里了。
他稍稍繞開了一點,繼續前進,但是沒有多久,又有強者交戰的力量,波及到這里,又是在他前方橫掃而過。
大地裂開一道貫穿南北的裂口,那裂口之中,大量妖魔炮灰湮滅掉了。
那裂縫之中,濃郁的死氣蒸騰而出,死氣飄飄蕩蕩,化作一道黑幕,遮掩在前方。
這一次,九念心有所感,忽然轉過身,遙望向東方。
他什么都沒有說,心里卻感覺到發生什么事情了。
似曾相識的感覺,再次出現了。
而這種感覺,便是當年他被鎮壓到無盡黑暗里之前出現過。
那個時候,他上頭了,根本沒有太過在意。
現在不聽勸,挨了毒打之后,漲了記性,大概明白,這肯定是深海那位的手筆。
不能說,不可說,但是可以做,可以用其他方式來提醒他。
而能做到的程度,便跟不可篡改之人的參與程度有直接關系。
九念冷靜了一下,望著前方驟然飄起的死氣黑幕,停下了腳步。
他慢慢的隱匿了氣息,將自己隱藏在這里暴躁的妖魔氣息之下,轉身就往回走。
深海,古神還在不斷干涉,因為隨著時間推移,他發現能干涉篡改的東西開始急劇變少,這絕對不是因為九念。
他匯聚出小勢,以微小的浪花濺起,來提醒九念。
無論如今是不是有個大坑等著九念去跳,古神都絕不容許事情發展到完全不受控制的地步,上一次就已經失控了一次。
而那一次失控,還是因為祂一手早就了一個無法篡改的家伙,才引得下一次出現了一次大的失控。
無論好壞,現階段都最好不要出現徹底失控的情況。
而以九念的情況,只要失控,大概率不會是什么好事。
古神還在做事情,但是夾雜著古神掀起的浪花里,依然有不起眼的雪花,時不時的浮現一下。
古神在過去的長河里,掀起的浪花,在落下的時候,總會有一絲不起眼的,更加微小的變化。
九念開始原地掉頭,轉身就走。
而已經在那里等候多時的老羊,還等著九念一路沖過來,直接沖進大陣里。
他制作的羅盤,哪怕加了一部分黑鱗片,能在五百里內指引個大概方向就已經是極限了。
他推算著羅盤開始出現感應,九念邁入他方圓五百里范圍的時間,再算了算妖魔大軍沖擊的速度。
此刻已經推算出來,九念若是混在妖魔大軍里,如今應該已經進入大陣的范圍了。
就在他想要動手的時候,眉頭微蹙,雙目也化作了龍目,他看到妖魔洪流開始分流,那些妖魔也變得更加暴躁瘋狂,有些妖魔甚至自己打了起來。
還有妖魔跌倒在地,立刻被后方奔涌而來的妖魔洪流踏成肉泥。
混亂就在這一瞬間出現了。
大陣能覆蓋百里,但妖魔群最前面的,才沖進了五十里范圍,卡的剛剛好。
老羊沉默了一下,沒有直接動手,而是聯系了余子清。
“需要定位。”
“我在布施鎮以西百里的地方,指針大概指向了西北偏南方向。
沒有按照推演的方向來么?出什么事了?”
“不,我剛才忽然感覺到一點奇怪的東西,卻沒察覺到,這種時候,任何異樣都必須謹慎,我需要你輔助定位了。”
老羊睜開眼睛,看了看自己的指針指出的大概方向,立刻在腦海中構建出一副地圖,將他的指針方向與余子清的指針方向位置,各方面都標注之后,得出一個大致的交叉點。
過了半柱香的時間,老羊再問了一次。
重新按照定位方向,大致畫了兩條線,那交錯的大致位置,這一次,就明顯比上一次偏西了。
“不能等了,他開始后退,往東走了。
他肯定是發現什么了,或者感覺到什么東西了。
這個定位不是太準確,只能大致確定在方圓五十里之內。
但不夠,遠遠不夠,誤差太大。
他有很大的機會逃脫,我們不能賭。
一次之后,他便不可能再上第二次當了。
我需要落陣的時間,確保能一次將他困住陣中。”
“明白。”
余子清回了句話,看了看羅盤指引的大概方向,算了算大概位置,他輕吸一口氣,取出一個掛件。
黑山妖王掛件。
他站在高空,一步跨出,迅速來到大概范圍內,看了看羅盤指引的方向,輕輕將黑山妖王掛件拋出。
“你不想被活活煉死,今日便給你個痛快。”
掛件緩緩的墜落,下一刻,便見余子清手握銹劍,驟然拔劍。
短劍內,拔出的卻是一把三尺三寸長的長劍。
隨著長劍出鞘,余子清的氣息直線攀升,面容也在瞬間化作餓鬼相。
繚繞著黑色火焰的長劍,一劍斬出,烏光瞬間貫穿百立地。
伴隨著烏光,還有大量的黑色火焰,翻卷著呼嘯而去。
黑劍之上,一個餓鬼頭顱浮現,餓鬼頭顱張大著嘴巴,發出一聲整天咆哮。
“賜爾一死,圓爾之愿。”
掛件遭受了正面沖擊,瞬間便徹底湮滅,而被封在里面的黑山妖王浮現,感受到那句話的神韻之后,平靜的接受了這一切。
他的出身,最初的時候,其實就是一種最極品的材料。
甚至可以說是可以化作鎮國之寶的靈性材料。
他可以接受成王敗寇,敗者去死的結局。
但是最深的執念和恐懼,便是不想如同一個死物材料一樣,被人活活煉死。
余子清很守信,沒有煉死他,甚至還給了他一個痛快,徹底湮滅,死后也不用擔心了。
黑山妖王閉著眼睛,不閃不避,也不做無謂的抵抗,就這么徹底湮滅在烏光里。
隨著黑山妖王徹底隕落,他跟九念簽訂的古老契約,便正式進入到下一個階段。
九念沒有完成古老的契約,按照契約,他要去付出代價了。
那一道粗大的烏光貫穿而過,所過之處,無數的妖魔,連慘叫聲都來不及叫出來,便直接湮滅。
烏光兩側,翻卷的黑火,卷動著橫掃開來。
所過之處,所有炮灰妖魔,盡數化為飛灰,便是那魔氣,都被化作了燃料,被直接點燃了。
一擊之下,火焰與烏光掃出一道百里長,二三十里寬的巨大空白地帶。
緊隨其后的,余波的力量,向著兩側沖擊開來。
那些炮灰妖魔,除了數量太過于龐大和污染之外,可以說是并沒有什么值得稱道的地方,哪里能扛得住余子清拔劍的余波。
沖擊之下,大量妖魔被點燃,被震死,被沖擊波絞碎。
余子清目光如炬,看著兩側更遠的地方,被沖擊波卷飛的無數妖魔,想要從中找到特別的妖魔,起碼是能抵擋得住余波的妖魔。
有一些,但是都不太特別。
一時半會他也沒發現。
不過,他這一擊的主要目的也不是這個。
他就是要給老羊一個落陣的時間,他只需要拖住九念就行了。
余子清手中黑劍劍柄上的餓鬼頭顱脫落,直接飛到了半空中。
那張著嘴巴的餓鬼頭顱,迎風見長,轉瞬便化作了數十丈高。
餓鬼頭顱張大的嘴巴緩緩的合攏,一股奇特的力量開始向著餓鬼頭顱的嘴巴里匯聚。
當猙獰的餓鬼,露出滿口獠牙,重重的合攏時,可怕的神韻驟然爆發,不斷的匯聚。
蒼茫古老的氣息浮現,一根暗金色的棍子,被餓鬼頭顱咬住。
那棍子的兩側不斷的有神韻匯聚,有玄奧滋生,不斷的增長幻化。
轉瞬之間,便化作了一個被猙獰的餓鬼頭顱咬住的暗金色天平。
蒼茫、古老、透著一種不可動搖的氣息,無聲無息的彌漫開來。
那金色天平的左邊,浮現出一張卷起來的契約,輕輕落在其上,伴隨著嘎吱嘎吱的聲音,天平開始傾斜了。
而右邊翹起的天平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沒有。
慢慢的,一個黑天妖魔的虛影,在其上浮現。
天平之上,一道光柱飛出,伴隨著蒼茫的氣息,轟然落下。
直接將妖魔群里,一個長著四肢,卻有魚身的黑天妖魔籠罩。
于此同時,老羊大袖一揮,一座大陣迎風見長,籠罩百里范圍內,緩緩的向著下方落來。
余子清手握黑劍,嘎嘎怪笑。
“九念,你可真是記吃不記打。
你賴賬的時候,無人追賬你當然可以賴的過去。
但是,若是有人追賬,你還能賴得下去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