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子清打量了一下新離皇,按理說,現在大離正在大范圍清剿邪修,又要準備登基大典的事,新離皇怕是會很忙很忙。
現在出現在這里,余子清琢磨了一下,應該是一直都在這里,而且他來之前,應該已經有別人來過了。
離皇突破十階失敗隕落,肯定是有不少人想來看看的。
哪怕來這里感受一下這里殘留的氣息和神韻,都是不小的幫助。
只不過,在這件事上,別的人怕是真沒他懂得多。
他本身知道的就多,還是現任兌皇,也修成了一門寶術,甚至道庭里還額外的有一部分坤字的力量。
他在這種事上,的確是最有發言權的。
新離皇走上前兩步,揖手一禮。
“我父皇突破之時,變成了這樣,我也不知為何。
懇請兌皇幫忙看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突破失敗了。”
新離皇姿態懇切,看向余子清的時候,就仿佛看到了對方既在大離疆域,又不在大離疆域。
她第一次真正的切身感受到,為什么看到的瞬間,就能確認對方的身份。
余子清行走之間,大兌國運便簇擁在其周身,讓其本身所在之地,強行化作大兌疆域。
而且,這明顯不是余子清故意的,而是大兌國運自行演化出來的。
這也代表著,余子清能調動的力量,遠遠超過她這個大離新皇。
一眼望去,便似其身后,有大兌疆域浮現,民意濤濤,擰成一股繩。
如今的四神朝里,單論這一點,就算是老乾皇還在位的時候,恐怕也絕對做不到這一點。
新離皇也是第一次如此直觀的明白了,為什么大兌自歸來之后,虛弱不堪,如同重病一場,卻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就恍如新生,蒸蒸日上。
兌皇能調動如此強大的力量,而且還似是大兌國運的力量主動簇擁著,他肯定是在這個過程中,發揮出了決定性的作用。
傳聞中兌皇從不上朝,行如昏君,全靠內閣執掌,才有大兌今天,類似的話,以前新離皇就沒當回事。
如今更是直接當笑話聽得了。
別的都能騙人,一個神朝的國運,最是真實,做不得假。
她要是能做到,明明沒有引導,卻還能讓大離國運主動簇擁,主動幫忙,那大離得強到什么地步啊,她做夢都能笑醒。
她不求能做到那一步了,但她是真的希望她父皇沒事,還能活著。
不考慮個人想法,站在大離的立場上,大離也需要一個十階坐鎮。
若是別的人,她肯定不奢求能給予點指點,但當她看到余子清,還是忍不住拉低了姿態來請教。
余子清還真沒想那么多,不會去想著大離強了,會不會對大兌不利之類的事情。
他經歷了這么多事,其實還是希望四神朝整體上越來越強。
哪怕拉長了時間尺度之后,四神朝干架,可能是無法避免的事情。
但至少現在,余子清還是希望先干死外敵再說,至于以后,以后再說吧,反正到時候肉爛在鍋里就行。
余子清細細感應著那團火焰,感受著那種勃勃生機,心中便不可避免的浮現出一種積極向下的心緒。
那感覺就如同回到了故鄉,在風和日麗的日子里,躺在躺椅上,吹著微風喝著茶,周圍幼童活力四射,吵吵鬧鬧,旁邊貓貓狗狗都在沉睡。
一切都變得非常和諧,溫暖。
余子清的心中火焰輕輕搖曳了一下,他輕吸一口氣,后退一步,從三丈之地退了出來。
這里跟毀陽魔那的感受,真的是完全相反。
但是有一點是像似的,太過極端的力量,哪怕是勃勃生機,也不是好事。
余子清感受過毀陽魔那里的力量,已經先在心里留下了烙印,這里看似無害的力量,就沒法讓他沉淪了。
是的,這里的力量,可以說是無害的。
甚至于重傷的人,只是待在這里,受到那勃勃生機影響,起碼也能吊住命。
生靈喜生而惡死,自然是對這里的氣息,會有一種本能的安全感。
只是,一直待在這種絕對的安全感里,時間長了,也會溺死在里面的。
至少對于修士來說,是絕對不能長期保持這種狀態的。
修行需要一張一弛,需要開拓。
余子清轉身看向大離新皇。
大離新皇猶豫了一下,伸出手,一團火焰在她的掌心浮現,她將其遞給余子清。
“這便是涅槃寶術,兌皇可以感悟一下。”
“合適么?”
“沒有什么不合適的,真言寶術曾經也傳出去過。”
余子清欲言又止,心說,真言寶術其實壓根沒有法門啊……
涅槃寶術這是還有法門?
要說不好奇,那是假的。
看看倒也無妨,新離皇說的也沒錯,這法門傳出去了也無所謂,反正除了離皇之外,不可能有人真的修成涅槃寶術。
真修成了,那也大概也跟曾經流傳出去的真言寶術一個性質。
將真言寶術和大兌朝法徹底割裂開來,變成兩種東西。
余子清托起那團火焰,靜靜的感悟,跟剛才感應那團蘊含勃勃生機的火焰時一樣,并沒有多大本質的差別。
余子清非常確定,他感悟到的應該就是涅槃寶術,而不是大離朝法。
他感悟的非常順利,因為心中有一個在毀陽魔那感悟到的烙印,反而能加速了他對生機的感悟。
他將那團承載著涅槃寶術的火焰還給新離皇,再回頭看了一眼。
大概明白,離皇缺什么了。
哪怕只是他理解的涅槃,也是需要向死而生,更重要的是過程,而非結果。
這時,新離皇看余子清似乎已經有所悟,向她看來的時候,她伸手一揮,火焰噴涌而出,在原地幻化出老離皇進階時的場景。
“這就是最后的過程,希望對兌皇有用。”
余子清看到了老離皇最后那一眼,他似乎明悟到了什么東西。
順著那個方向望去,看向的就是大兌,而且是大兌東部。
大兌東部,唯一值得老離皇在那種情況下關注的,就只有毀陽魔了。
而他當時已經距離進階十階,只有一步之遙,卻停在了這里。
不是他越不過去,而是他自己停下了。
這里面的區別很大。
余子清這下明白了,離皇肯定是在那一刻,感受到了毀陽魔的氣息,心中有所領悟。
“不用管了,沒事的,你父皇已經找到了最關鍵的東西。
他已經找到了自己的道,只是需要一點時間而已。
讓他自己走出來,比外力幫忙更好。
我已經找到了關鍵點,若是你需要幫忙,那我也可以幫。
但這未必是你父皇想要的。”
“有勞兌皇,不知我該如何做?”新離皇客氣的行了一禮,暗暗松了口氣。
不是隕落了,也不是進階失敗了就好。
至于幫忙,她也不準備幫忙了。
進階的事,還是靠個人自己最好。
實在不行了,那再退而求其次。
余子清一聽這話,就明白,新離皇是想自己來操作,而不是讓他來操作。
他想了想,取出一枚玉簡,將一縷毀陽魔那里捕捉到的死亡氣息投入其中,將其交給新離皇。
“若是有需要,將其投入其中即可。
我相信以你父皇的實力,這一點點引子就已經足夠了。”
“多謝。”新離皇伸出雙手,鄭重的接過這枚玉簡。
“不用客氣,我覺得,你的父皇的確不需要任何人幫忙。”
余子清看著老離皇化作的那團火焰,心里也覺得以前是真小看離皇了。
仔細想想,離皇其實一直都是比較穩,卻也勇于接受變化的那種人。
僅僅能讓一個女子成為這個世上第一個太子這一點,就已經尤為不容易了。
要知道,新離皇成為太子的那年,其實也才不到二百歲而已。
等于說離皇要在幾十年內,就接收這一切,中間還要能壓得住大離上上下下的壓力。
仔細想想,記載之中,大離似乎還真沒因為當年冊封太子的事鬧過什么太大的波折。
有了老宋的經驗,余子清現在也是真覺得,能一直不顯山露水,卻還能讓大離穩穩的保持第二。
再加上當年還要鎮守疆域內的巨大深淵裂谷,還能一直保持基本的平穩,沒有太大波折。
那已經是相當牛逼了。
再想想那幾個來這里幫忙鎮守的強者,離皇的人緣可一點都不差。
幫忙察看結束,新離皇便邀請余子清換個地方,繼續聊一聊。
她現在是離皇了,做決定的事情,就落在她肩頭了。
有這個機會,她自然是希望能跟兌皇好好聊聊。
南部大乾最近亂成一鍋粥,誰知道大乾那邊為了轉移矛盾,會不會在離皇突破“失敗”的情況下,來跟大離干一仗。
大乾當年的二皇子,現在是最有希望成為新乾皇的人,而且手里還有兵。
來通過干仗豎立威信,轉移矛盾,是簡單的。
而大離剛剛完成換屆,新離皇有心穩一穩,可惜,她跟老離皇是截然不同的人。
她行事更加激進,做出決定也更加果斷。
這種時候,她還是希望跟大兌保持好關系,尤其是最近,她也知道了一點信息。
通過大兌這邊的種種反應,還有兌東民間的一些說法,還有大兌上上下下一直以來的執念,覺得大兌弄不好要去趁機揍大乾了。
因為目前的條件,是真挺適合的。
以己推人,若是她是兌皇,肯定會順勢而為,果斷出擊。
起碼也要拿回當年大兌被大乾吞并的故土。
她覺得跟兌皇親自溝通交流一下的好。
若是大兌出手,她也要考慮一下,是不是也跟著出手。
若是出手,做到什么地步比較合適,這都要看大兌這邊要做到什么地步。
二人坐定,新離皇親自煮茶,喝茶聊天。
“卿少爺,請用茶。”
余子清伸出手,輕輕點了點茶桌。
一句稱呼,他便明白,新離皇是想以私人身份來聊聊,不用那么正式。
“客氣了。”
“有個事,我想要問問卿少爺的看法。”
“請說。”
“大乾如今的情況,卿少爺怎么看?”
“太亂了,大乾的各大勢力,已經根深蒂固,做大到難以控制的地步。
再內耗下去,大乾肯定是傷筋動骨。
沒有那些大勢力推波助瀾,沒有朝堂上的人拖后腿。
那些什么廢物封王,哪有實力跟當年的二皇子爭。
他要是想要繼位,自然是發動一場對外戰爭,凝聚手中的力量,并將其擴大。
大乾底子太厚了,再怎么耗,也不是幾百年內就能倒的。
至少,現在,大乾還不能倒。”
余子清很直接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新離皇暗暗點頭,倒也符合了她的想法。
沒必要在這種時候,搞一場擴大范圍的國戰。
那只會變成戰爭的泥潭,將大離也拖入其中。
“英雄所見略同,我也覺得如此。
大乾實在是太亂了,近來大乾邪修肆虐。
擾亂大離邊境,邊民已經不堪其擾。”
余子清念頭一動,好家伙,新離皇這可真是占便宜上癮啊。
剛登基,就想著趕緊趁機會占個便宜么?
要是大離也出手,那大兌動手的話,就容易太多了。
“那些邪修,的確是有點太過分了,大乾如今的情況,怕是管不了。”
“我已經給大乾書信一封,詰問邪道之事了,尚未有回復。”
余子清吃了一驚,好家伙,這都已經開始為動手做鋪墊了,動作好快啊,倒是符合這位新離皇的性子。
“大兌東部邊境,最近似乎也有邪修死灰復燃。”
說到這,兩人就都懂了,沒有繼續說下去。
聊完之后,余子清離去,走到半途,回頭看了一眼,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離皇為什么在大離東部海岸線上突破?
在大離核心位置突破,不是更有把握一點么?
在東海上,向著東方看了一眼,余子清若有所思,離皇肯定是故意的。
至于為什么,后面看看再說。
新離皇似乎都覺得老離皇的突破有點突然,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
有些事不能說。
又尼瑪謎語人,煩死了。
早晚要把深海里的那些家伙干死,省的天天被迫謎語人,天天要去猜。
越想越氣,余子清直接開了仙境之橋,回到大兌。
他直接去了內閣,進去之后,就見老張在眉頭緊蹙,正在批閱文件。
看到余子清,老張都有些吃驚,自家陛下難得來這里一趟啊。
他立刻拿出來一沓子資料站起身。
“見過陛下。”
“這些東西,都是需要陛下親自批閱的,還請陛下先看看。”
余子清只是一看那個資料的厚度,就覺得腦殼疼。
老張察言觀色,立刻去掉了絕大部分,抽出兩份交給余子清。
“別的都可以緩緩,不過這兩份,陛下還是先看看。
一份是大離國書,大離新皇登基大典在即,需要陛下拍板做主,要如何做。”
“咦,這不是說過了么?”
“是么?是老臣忙湖涂了,忘記了吧。”老張面不改色心不跳,反正提了一嘴登基大典就行了。
拿出第二份,老張神色鄭重了不少。
“第二份,就是有關收回故土的計劃。
里面有甲十五給的建議,老臣覺得,大有可為。
還請陛下詳閱。”
余子清坐了下來,仔細查看這份計劃。
稍稍一看,就一個感受,不虧是當年的錦衣衛指揮使。
整個大兌,絕對沒有人比老宋更了解大乾的情況。
老宋給了個建議,最低成本,最小代價,也是成功率最高的辦法。
直接派人聯系當年的大乾二皇子。
這份計劃書里,就只點明了這一點,后面就是完整的計劃書。
二皇子想要登基,以大乾目前的局勢,怕是很難的。
各大勢力、朝堂眾臣,都在拖后腿。
唯有把握一次機會,帶兵出擊,這個過程中,就能干不少事情了。
比如,找個絕對說得過去的由頭,順手干死一個反對他的大勢力。
只要稍稍拉扯點,大兌稍稍能配合一下,最后大乾戰爭失利,大兌奪回了故土,但大乾二皇子也能在這個過程中,收攏力量,擴大影響范圍,為登基奠定基礎。
這些操作,雖然不用聯系二皇子也能做,結果應該也沒什么變化。
老宋卻還是建議,派人聯系一下。
名義上說的是為了降低損失,增加成功率,減少后續的麻煩,一切都以大兌的利益為重。
實際上,這是留個口子,捏住個把柄。
哪怕結果一樣,日后若是暴露出去,那也是你二皇子,聯合外人,出賣大乾的利益。
“就按這個來辦吧,能順利一點,降低損失,自然是更好。
就讓謎語人來處理吧。”
余子清拿出朱筆,親筆批了。
他其實也想讓大乾趕緊結束現在的混亂,因為大乾的情況,已經到了肉眼可見的,可以百分之百確定,那些邪祀也好、深海詭異也好、古神也好,都會將大乾當做突破口。
甚至現在都可能已經有深海詭異從大乾為突破口進來了。
沒有皇帝穩住國運,大乾簡直跟篩子似的。
他去大乾都跟進自己家一樣,無人能發現,別的人自然也能做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