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嘉兒看來是真的很困，顧苓依聽她哼哼嚶嚶，說了幾句之后，便有了輕悄悄的鼻間小呼聲，咻咻地均勻小聲。
顧苓依把妹妹嘉兒身上搭著的夏涼被，在小腹間又蓋了蓋，她低頭在妹妹臉蛋上吧唧輕親一口，去了衣柜前，換身居家的衣服。
挑好了一件無袖一字肩的連衣長裙，裙身圖案多是墨藍色的花枝，含苞待放的漸變紅粉薔薇不爭不艷反而成了陪襯的點綴，由此整件裙子的風格是輕盈逸動，落落出塵。
顧苓依來到餐廳，見到路滿和她的父母已經用餐中，比起昨日的初見尬住，已經是相當和睦的一副晨間場景了。
“這小魚兒，是咱們水域里那種幾厘米長不大的，就是這種做成湯才好吃。”
顧彥捏著一個早餐窩頭，就著一口小魚湯，和路滿閑話著。
“早年間啊，我和你爸爸，在別人的廠子里當學徒工，你爸爸扛一包煎餅，自己家腌的辣菜疙瘩咸菜，裝到罐頭里，一吃就是一星期。”
“那時候工友請客，早餐就是這一碗小魚湯，有滋有味，別提多美口了。”
“我還攛掇你爸爸，下河崖去撈這種小魚，帶去你媽媽家里，讓她給我們兩個做頓小魚湯，那一次我記得清楚，面糊調好了掛上了，你姥爺家里，油不夠了，我和你爸爸又去借了小半瓶，炸完小魚趁著這小半點兒油，炸了點兒菜丸子和茄子。”
“顧叔和爸爸那時候，物質條件匱乏嘛，吃口提香的都要費點心思和功夫。”
“哎，對嘍，所以說現在這幸福生活來之不易啊，飯能吃好也是不過近些年的事兒。今年啊，濰城那邊大旱，全省的蔬菜都有些影響……”
顧苓依對于爸爸和路滿的互相如常交流，感到十分開心。
她嘴角牽起笑，和他們打過招呼后，很自然地坐到了路滿身旁。
顧彥見大女兒施施然就到了對面路滿的側邊，他還沒從混亂中徹底擺脫出來的腦子，還呆了兩秒。
是苓依吧？
看那自然而然去挨著路滿的動作，他一瞬間還以為是小女兒嘉兒，自己認錯女兒了。
“苓依？你妹妹呢？”
“嘉兒又犯困了，再去睡個回籠覺。我們不用等她了，她還有買的面包，醒了之后餓不到她的。”
顧彥隱隱感覺哪里不太對，可是自己和聞藝坐在這一側，另一邊只有路滿，如果女兒苓依再挨著他們，對客人的座次來說就有些失衡了。
聞藝給女兒拿了一個水煎包，顧苓依剛要張口咬，不過她忽然鼻間動動，皺了皺眉。
“媽媽。”
顧苓依聞到了一股不正常的食物味道，不確定地問：“你還在廚房里做了什么嘛？”
“哎呀，糟糕。”
聞藝有些著慌地站起來：“電餅鐺里還烙了餅，我聽你爸爸說話，忘了關了！”
顧苓依：……
“女兒啊。”顧彥拿著窩頭，擋住他嘴間幸災樂禍的笑，“家里招了會做三餐的保姆阿姨，是爸爸下過的最英明的決定之一。”
“嗯。”顧苓依忍笑，小聲贊同了下爸爸。
“來了。”
聞藝端著一盤烙油餅回來。
她把裝餅的盤子向桌前一推：“不好意思了，路滿，阿姨原本是想，你一大早去給我們準備早餐，阿姨可過意不去了。”
“從苓依嘉兒的二姥姥家里，帶回來的洋槐花，本來想說阿姨親手給你做份家常的早餐，做成這樣，也不能說嘗嘗阿姨的手藝了，你試試合不合口，能吃一點就隨便嘗嘗。”
“阿姨做的，肯定要嘗光的。”
路滿笑笑，把筷子伸向槐花油餅。
色澤金黃，焦脆起酥，看起來蠻有食欲。
“苓依，你也吃一點么？”
顧苓依卻如臨大敵：“哥哥……你先等等……”
你可能還不知道媽媽的廚藝水平……
顧苓依先于路滿一步，筷子夾住油餅，翻了個面。
背面，一片炭黑。
顧苓依：……
路滿：……
顧彥見怪不怪，面色不變地嘗了口小魚湯。
“媽媽！”
顧苓依語氣著急：“你這樣，哥哥以后還敢來我們家嘛？”
“苓依……”
聞藝被大女兒忽然的氣勢給壓住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媽媽也是想試試，上次你們二姥姥在烙的時候，我全程在旁邊學著呢……”
“媽媽明知道自己的廚藝是忽高忽低的，只要是有油的火候，媽媽就掌握不到位。”
顧苓依瞄了一眼旁邊苦笑的路滿，心里只想為了哥哥多說兩句：“媽媽，你不會弄這個，就不要強行弄嘛，哥哥肯定不好意思說不好，你忍心讓他吃煎糊了的東西嘛！”
路滿也被顧苓依驚了一下，這姑娘突然之間好像換成了她妹妹一樣，奶兇奶兇的。
顧彥在一旁，也有些犯迷糊。
苓依在他這個爸爸眼中，就是溫順和乖巧的代名詞。
更何況是對她的媽媽聞藝，居然有一天，能看到大女兒苓依，這么氣勢十足。
因為她怕妹妹喜歡的人，因為聞藝不可言說的廚藝，而對家里印象不好？
所以作為姐姐，又巧是妹妹不在時，她替嘉兒出聲，有些關心則亂么？
話雖如此，可這樣就顯得，大女兒苓依和路滿，關系近得有些親密……
顧彥端起湯碗，自己應該是酒還沒醒，思維飄悠的，成了胡思亂想了。
怎么可能呢，是他多想了。
“苓依，這沒什么事兒的。”
路滿拿筷子挑了挑，把一小半塊烙餅揭膠紙一樣，&黑糊糊的那一面表層分離，只剩比較正常的金黃部分。
“剔一下焦糊的地方就好了。”
顧苓依目光有些同情：“哥哥……”
自家未來岳母的面子，路滿不能不給，他把餅子往嘴里一送，嚼了幾下。
他臉色差點一變。
強行保持著臉上波瀾不驚，路滿艱難咽下烙餅。
“還可以嘛？”
聞藝的眼神亮了亮，自己挑戰難度的手藝被認可，終于沒人嫌棄她下廚這不行那不行的了。
說的就是旁邊的父女兩個，吃個飯還挑三揀四的。
聞藝斜睨了顧彥一眼，再看向路滿時，目光更加柔和了。
“路滿，喜歡就多吃一些，阿姨也沒有做多。”
“嗯，謝謝阿姨。”
路滿硬著頭皮，慢慢吃掉岳母特別關照的料理。
顧苓依看不下去，低頭拿出手機，發送消息。
苓依：哥哥，你給我說實話
苓依：媽媽做的味道怎么樣？
路滿也趁著剛又吃下一口，給顧苓依回個信息。
顧苓依都不用等他發送過來，偏頭一瞧，就看到了路滿的心里話。
路滿：怎么可以把好吃的東西做成這種味道……苓依，顧叔是工業用油的大企業家吧？難道你們家的食用油，也順帶不要錢么？
顧苓依飽含憐憫地看看路滿，她忍不住笑了笑。
苓依：誰讓哥哥為了討好媽媽，打腫臉充胖子
路滿：這餅太油了……我感覺今天一天都可以不用吃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