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哇嗚哇嗚”的聲音由遠及近。
很快，一輛警車在路邊停下。
隨后車門彈開，兩個穿著制服的警察下了車，直奔早餐店而來。
“你們這邊誰報的警啊？發生什么事了？”
老林來到早餐店門前，掃了一眼開口問道。
孟海生夫妻倆相互看了一眼，隨后將目光投向坐在里面的姜白。
后者微笑著起身，向老林舉了下手說道：“林警官，是我報的警。”
“姜白？”
看到這熟悉的面孔，老林也是頗為錯愕。
“這事兒又跟你有關系？你來說說看，到底怎么回事。”
姜白指了指那兩個搗亂的大媽，說道：“這兩個人想吃霸王餐，被老板拒絕后惱羞成怒，居然沖著包子、茶葉蛋等瘋狂吐口水。”
“嗯？”
老林眉頭微皺，看向那兩個大媽。
戴眼鏡的大媽坐在凳子上動都沒動，只是白眼一翻，老神在在的說道：“你這是什么眼神？我們都這把年紀了，怎么可能吃霸王餐！咳咳……是這家店的老板自己說的，免費提供愛心早餐，有免費的早餐我們不吃白不吃啊，所以就過來了。誰知道這家店根本就是虛假宣傳欺騙消費者，非但不給我們愛心早餐，反而還罵我們，太過分了咳咳！”
“就是，警察同志，你是不知道他們有多無恥！說得好聽，什么不要錢，什么愛心早餐，都是騙人的！咳咳！欺騙我們這些老同志的感情，這種黑店，就應該查封了，省得他們繼續騙其他人！”
另一個大媽也撇著嘴控訴。
這兩人一唱一和，不知道的還真以為他們受了多大委屈呢。
秦香蘭急了，連忙道：“警察同志，我們的免費早餐是給環衛工人吃的，她們又不是環衛工人，卻每天跑過來想吃愛心早餐，你說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今天更過分，我們拒絕了之后她們竟然往包子上吐唾沫，好好的幾籠包子，全被糟蹋了，警察同志，你可得給我們主持公道啊！”
話音剛落，孟海生便指著窗口上貼著的公告說道：“警察同志你看，這就是本店對愛心早餐的說明，寫得清清楚楚，只在固定時間段提供給環衛工人，她們本來就不屬于享受這項福利的對象。哦，對了，我們店里裝了監控，剛才她們做的事情，都拍得清清楚楚！”
老林經驗何其豐富，聽了幾人的講述之后，心里自然就有了桿秤。
知道該相信誰。
更何況，這里面還有一個他非常熟悉的靚仔。
其他人品行如何，老林初次見面不知道，也不可能全信了他們的一面之詞，但他和姜白打交道不止一次兩次了，對后者還是挺了解的。
這事兒，多半就是姜白和店家說的那樣。
但知道事情真相，并不意味著這事兒就能得以解決。
有些人，批評教育兩句，就能讓他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從而賠禮道歉，息事寧人。
可有些人那就跟農村旱廁里的石頭一樣，又臭又硬，根本講不通道理。
顯然，這兩個鬧事的大媽，多半就是后者。
面對這種人，真的會很頭疼。
畢竟這事兒說破大天，也就是一般的民間糾紛，頂多頂多下達個行政處罰，力度太小了，難以起到威懾和懲罰作用，反而會讓對方惱羞成怒的去投訴啊，舉報啊，申請行政復議啥的。
總之就是一個字，麻煩！
即便老林這個經驗豐富的老民警，此刻也不由得感覺一陣頭大。
戴眼鏡的大媽名叫王海燕，在附近的迎春小區里那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出了名的“鐵齒銅牙”，一張嘴堪比大口徑熱武器，從八歲到八十歲，打遍全年齡段無敵手。
而且她還有著豐富的應對警察的經驗，別的不說，光是因為跳廣場舞擾民，就被警察找過好幾次，結果如何？
還不是拿她沒有一點辦法？
這次也不會例外。
因此王海燕壓根兒沒當回事。
坐在椅子上屁股都沒挪動，翻著白眼說道：“警察同志，你可不能聽他們亂說話給我潑臟水。我難道缺這一頓早餐的錢嗎？我是不能容忍他們這樣子欺騙消費者！反正我沒做錯，也別想讓我道歉或者賠錢，我沒錢！”
得，反正就是一副滾刀肉的架勢。
老娘沒錯，老娘不道歉，老娘更不賠錢！
你警察有本事就拷我吧。
身旁另一個叫做“顧喜鳳”的大媽斜眼瞥了老林一眼，鼻孔朝天哼了一聲。
同樣有恃無恐。
“師父，我們怎么辦？”小陳湊到老林耳朵邊小聲問道。
老林眉頭緊鎖，心里也在琢磨。
就在此時，姜白上前兩步，大聲道：“林警官，這兩個人的行為，可不是簡單的吃霸王餐，我有理由懷疑，她們投毒！”
“唰！”
王海燕和顧喜鳳兩人聽到“投毒”這兩個字，頓時滿臉錯愕的看向姜白。
“你瞎說什么呢！怎么就投毒了？我看你年紀輕輕的，沒想到你居然這么惡毒！”
“就是，你必須說清楚，什么投毒？誰投毒了？警察同志……咳咳……可還在這兒呢，你要是說不清楚，我們就告你誹謗！”
兩人聲音尖銳的叫嚷起來。
老林也看著姜白疑惑的問道：“姜白，你剛才說投毒，是什么情況？”
姜白一本正經的說道：“是這樣的林警官，我知道刑法中有一個罪名叫做投放危險物質罪，也就是民間俗稱的投毒罪。”
“這兩個人，向包子和茶葉蛋里吐唾沫，本身這種行為只是簡單的民事侵權，但她們不同，我觀察到她們經常咳嗽，且流鼻涕！”
“我有理由懷疑，她們身上攜帶流感病毒！”
聞言，老林愣住。
刑法中確實有“投放危險物質罪”。
刑法第一百一十四條和第一百一十五條規定，投放危險物質罪是指，投放毒害性、放射性、傳染病病原體等物質或者以其他危險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的行為。
尚未造成嚴重后果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致人重傷、死亡或者使公私財產遭受重大損失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無期徒刑或者死刑。
過失犯前款罪的，處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情節較輕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這個罪名的構成要件為，投放毒害性、放射性、傳染病病原體等物質，危害公共安全。
重點之一在于投放的必須是毒害性、放射性、傳染病病原體等危險物質。
重點之二則是必須有投放行為。
例如：將危險物質投放于供不特定或多數人飲食的食品或飲料中；將危險物質投放于供人、畜等使用的河流、池塘、水井等中；釋放危險物質，如將放射性物質、傳染病病原體釋放于不特定或者多數人通行、生活的場所；等等。
重點之三則是該行為必須危害公共安全，如果是故意投毒殺害特定個人或特定牲畜的，不構成投放危險物質罪。
回歸到這個事件當中……
若是王海燕和顧喜鳳真的患有流感，也就意味著，她們的唾液攜帶流感病毒，屬于“傳染病病原體”。
并且她們將唾沫吐到早餐店的食物上，這屬于“供不特定或多數人飲食的食品或飲料”。
且具有危害公共安全的可能。
這么想來，她們這種行為，確實涉嫌投放危險物質罪啊！
這個罪名是行為犯，也就是說，不管是否真的造成嚴重后果，只要行為人實施了具體的行為，就成立犯罪！
至于是否造成嚴重后果，只影響量刑，不影響定罪。
此時，姜白深吸一口氣，沉聲道：“林警官，我申請對她二人的唾液進行檢驗，若確實攜帶流感病毒，她們這種行為，就是公然投毒！”
老林沉吟片刻，點頭道：“嗯，你說的情況我們了解到了，這個案子，我們會進行深入調查。”
“什么意思？你這個警察，你說這話什么意思？難道你還想抓我們？”王海燕也不傻，這會兒反應過來了，扯著嗓子大聲嚷嚷道。
老林板著臉說道：“兩位，現在我們懷疑你們涉嫌投放危險物質罪，請你們回去協助調查，還請配合。”
“不去！”
“你們認識的，肯定有黑幕！”
“我才不會跟你們回去呢，想隨便給我安個罪名，休想！”
王海燕唾沫星子四濺，剛說完又“咳咳”了起來。
旁觀的顧喜鳳也是滿臉的怒氣：“你這個警察怎么回事！？那么多小偷強盜你們不去抓，就欺負我們兩個老婆子是吧？你是不是收錢了？你收人家多少錢？”
老林淡淡的說道：“如果你們覺得我執法過程中有任何不當行為，隨時可以投訴，如果你們覺得我收受賄賂，也可以向我的上級主管部門舉報，這是我的警號，記不住可以拍下來。但是現在，請你們配合！”
“不！我今天哪兒也不去！我就在這兒，我看你能拿我怎么樣！”王海燕抱著胳膊，翹起二郎腿，反正就跟你玩兒賴的。
“師父……”
“跟所里申請支援，記得叫幾個女警過來。”
“好。”
小陳走到一旁就開始聯系所里。
面對這種擺明了不跟你講道理也不配合執法的頑固分子，只能來點強硬的了。
很多人平日里橫慣了，卻忘記了警察是什么人。
你要是輕微違法行為，撒潑打滾或許還有用，可一旦你觸及了刑法，涉嫌刑法犯罪，那可就由不得你了。
玩兒賴的，在這時候沒用！
也就是老林擔心光他和小陳兩個人，若是采取強制措施，可能會出現一些意外，這才跟所里申請支援。
否則的話，他早就動手了。
這種家伙還能慣著？
“王大姐，我感覺情況有點不太對勁啊。”顧喜鳳眼神里閃爍著不安的神色，在王海燕耳邊小聲說道。
王海燕臉色也有些難看，但還是拍了拍她的大腿，滿不在乎的說道：“怕什么，咱又不是沒跟警察打過交道，他們最多也就是嚇唬咱兩句，別怕！”
“可我總覺得這次不一樣，要不我們走吧？”顧喜鳳還是有些擔心。
王海燕瞥了她一眼說道：“有什么不一樣的！反正你什么都別怕，我們就安心坐在這兒，要是這次走了，咱的臉可就丟盡了。”
“那好吧，希望快點兒完事兒，我還得去菜市場呢。”
“浪費不了多少時間的，待會兒我跟你一起去菜市場。”
“嗯……”
兩人小聲交流著，完全沒有把警察放在眼里。
也絲毫沒有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
“姜先生，這個警察真的會抓他們嗎？”秦香蘭小聲問道。
“怎么？你不會又心軟了吧？剛才她們有多囂張你可都看到了！”孟海生皺眉道。
“當然不是，我現在想明白了，這種壞人就得讓警察同志收拾，我們平頭老百姓可跟她們斗不起。”
秦香蘭說道。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她也是徹底被逼急了。
孟海生這才臉色稍緩。
姜白嘴角微掀，笑瞇瞇的說道：“這你們就放心吧，8九不離十的事兒。”
正說話間，一輛警車呼嘯而至！
“吱嘎！”
警車在路邊停下。
隨后四個民警下了車，快步走來。
其中兩個女警，兩個男警。
“老林，什么情況啊這是？”
“那兩個，涉嫌投毒，拒不配合。”
老林抬手指了一下。
“哦？”
新來的四個警察臉上都露出了錯愕的表情，看向王海燕兩人。
投毒……
這么刑的嗎？
這個罪名也算是一個比較冷門的罪名了，畢竟誰沒事兒會干這種損人不利己，而且稍有不慎就是十年以上重刑的蠢事兒啊。
這兩個大媽，也算是骨骼驚奇天賦異稟了。
既然老林都說清楚了，那還有啥好說的啊。
直接動手唄。
兩個女警邁開步子就走向王海燕兩人。
“不是，你們想干啥？”
“等等！”
“JC殺人啦！救命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就這樣欺負老百姓！”
“啊啊啊！”
一陣殺豬般的動靜之后，王海燕兩人都被制服，然后被押上了警車。
姜白和孟海生夫妻倆也跟著一起去派出所錄口供。
除此之外，店里的監控視頻，以及沾了唾液的包子茶葉蛋等，也都提供給警方去固定證據和化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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