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總，如果你愿意來復芯，灣灣會失去一名資深的半導體前輩，卻也意味著離華夏dram產業的夢想，更進了一步！”
此時陸飛站在出站口，從起飛到降落，短短兩個小時里，照著招募梁孟松的套路，給高啟全也來上一套，畫餅，加錢，上價值。
“陸總，能不能讓我考慮考慮？”
高啟全不敢直視他的眼神，深怕多看兩眼就忍不住答應，差點抵擋不住他魅惑人心。
但還是稀里湖涂地被忽悠到三體實驗基地，又稀里湖涂地簽下保密協議，被陸老爺拐到了最神秘也是最重要的“面壁人”實驗室。
就見孫紅軍穿著防塵服，朝前帶路，突然停下腳步，拿起一枚指甲蓋大小的芯片說：
“這個是我們在NAND閃存芯片的最新突破，除了Bics工藝之外，又找到一種后柵極的TCAT工藝，通過圓柱形通道連接電池，這個還只有24層而已，在我們的設想里，一次性可以堆疊超過100層。高總，你是存儲芯片的專家，肯定明白3D閃存技術蘊含的價值！”
“這……這……”
高啟全一下子就被震撼住，第一個實現NAND閃存芯片從2D突破到3D，既不是歐美，也不是日韓，竟然會是復芯！
就這個落后灣灣五六年的大陸半導體？
要不是親眼所見，根本不敢相信。
但轉念一想，感覺哪里不對勁，這種放在任何大廠，都是機密中的機密，這是能對我這個南亞科技的外人隨便展示的黑科技嗎？
“噢，我們準備在這次’半導體創新產品和技術‘頒獎禮上對外正式公布，用陸總的話來說，過于落后，可以展示。”
孫紅軍語氣里帶著一絲驕傲。
“落、落后？”
高啟全瞪大眼睛，你們管這個叫落后？
就在大腦還沒有反應過來時，他緊跟著陸飛等人，來到2臺一模一樣的設備面前，乍一眼就認出是等離子體刻蝕機，立刻大驚道：
“陸總，這個也是復芯自主研發的？”
“沒錯，這是我們邏輯的院士尹志堯教授帶領的團隊，花了3年多的時間，研制出的國產CPP刻蝕設備，全國第一臺純國產，不過暫時只能用在130nm到90nm制程芯片。”
陸飛穿著防塵服，雖然隔著頭盔聞不到氣味，但還是湊上去嗅了嗅：“雖然還是落后國際水平，但自家的機器，就是聞著香啊。”
“嘶～”
高啟全倒吸一口冷氣，芯片生產有五個核心步驟，依次是光刻、刻蝕、擴散、薄膜、量測，其中光刻就需要光刻機，而刻蝕則仰仗蝕刻機，在刻蝕機方面，不說大陸，就連灣灣，也是以進口為主，就這么被復芯造出來了？
特么完完全全打破了海外巨頭的壟斷！
這也是落后設備？
“別急，里面還有。”
陸飛嘴角上揚，走了個虎虎生風。
“還有？！”
高啟全吞了吞口水，我堂堂南亞科技，又背靠臺塑集團，又跟英飛凌、奇夢達等全球半導體巨頭高度合作，什么場面沒見過！
但當挨個走完面壁人實驗室、結構材料實驗室等等核心實驗，怎么懵逼著進去，就怎么懵逼地出來，仿佛劉姥姥進了大觀園——
這場面，我真的沒見過！
一個個“黑科技”，毫不夸張地說，每年公布一個，年年都能上華夏半導體創新產品和技術30項”的入圍名單。
“就到這里吧。”
陸飛兜兜轉轉，轉到實驗基地的出口，摘下防塵服的兜帽說：“高總，不好意思，過于先進的，是我們的絕密，不能展示。”
“還有？！”
高啟全大腦瞬間宕機，忍不住想罵街，你們特么還有多少驚喜是我不知道的！
“下一個行程，帶你參觀下我們的IC設計部門。今年半導體行業協會公布了一份全國十大集成電路設計企業榜單，我們邏輯、復芯，還有澎湃，很榮幸全上了榜。”
孫紅軍咧著嘴笑，不無得意。
“啪。”
陸飛輕輕地拍了下他，沒好氣說：“下次不要這么高調，我們占了3個名額，別人怎么辦，以后一律三個合并成一個‘復芯’。”
“陸總，我是真不敢相信復芯一家企業，竟然從制造到封測都達到國際二流的水準。”
高啟全發自內心地感慨，然而等逛了IC設計部門，才意識到大錯特錯。
如今國際頂級的設計能力在65nm，英特爾、德州儀器等甚至可以做到45nm，而收購了P.C.公司的邏輯，只在手機芯片上，居然緊跟著全球一流的大部隊。
怪不得全國山寨機采購的“交鑰匙方案”，澎湃的出貨量，遙遙領先于聯發科。
設備、設計、制造、存儲、封測，除了材料、EDA以外，產業鏈上上下下但凡涉及的，幾乎都涉及了，相當于臺積電、日月光等等企業的復合體，這樣體量的吞金獸，也只有擁有lphone這些高溢價產品的邏輯才喂得飽。
“現在還能支撐，但肯定不是長遠之計，光靠一個人，一家公司，就想包攬下整個半導體的產業鏈，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陸飛滿臉嚴肅說：“所以像刻蝕機，我們會專門設立一個子公司，dram芯片也一樣，和復芯的關系就像英飛凌跟奇夢達一樣。”
“陸總高見！”
高啟全附和說：“不過就現在的‘方舟芯片’，跟同行的差距還不小，可能需要再發展一段時間，大概追趕上一兩代的代差。”
“高總覺得該怎么追趕？”
陸飛提出問題，洗耳恭聽。
高啟全見陸老爺如此禮待他，也不藏私，直截了當地說想以最快的速度追上同行，要么像南亞科技一樣走合資入股，要么干脆收購。
若放在往年，收購根本沒戲。
但架不住這年頭，微軟推出的Vista系統大翻車，既占內存，漏洞又多，原本指望借“Vista”概念大賺一筆的芯片廠商都栽了一大跟頭，有一個算一個，紛紛擴大了產能。
結果，供大于求！
dram顆粒價格一路下滑，2.25美刀一枚，單單材料就要0.6到0.7美刀，其他成本也要1.4美刀左右，相當于一陣吆喝，可能才掙十幾美分，還不算稅費、渠道費等等。
要是再趕上像互聯網泡沫破裂這樣的雪崩，整個dram芯片業想不死幾個都不可能。
那時候，就是復芯出手的時機！
“高總覺得哪幾家最合適我們？”
陸飛瞇了瞇眼，眼神撲閃，果然是大才！
“霓虹的爾必達和德意志的奇夢達，非要我在兩個里面選一個的話，我會選奇夢達。”
高啟全不單單對整個存儲芯片領域知之甚深，更對奇夢達知根知底，因為南亞科技跟奇夢達已經是老交情，去年才剛剛宣布合作75nmDRAM溝槽式技術，可是一流水平！
而且在全球市面上主流的主流儲存器芯片還是GDDR4的情況下，奇夢達快要完成跳代，GDDR5顯存生產設備已經批量試產。
假如能蛇吞象，再加上3D閃存技術，復芯立刻就能一躍到全球存儲芯片的前五！
甚至，可能是前三！
“那么到時候，高總愿不愿意代表復芯，牽頭做這個跨國收購桉呢？”
陸飛和孫紅軍互看了眼，和他們商討的結果如出一轍，但最最關鍵的一點——
奇夢達虧損嚴重，負債累累，如果沒有外援，在這場降價寒冬里最有可能第一個倒下。
“陸總，您、您是認真的？”
高啟全徹徹底底地被嚇了一跳。
奇夢達最大的股東是英飛凌，占有77的股份，如今四處找人兜售，都無人問津，畢竟連同債務，接盤不說一百多億歐元，少說也要七八十億歐元，能拿得出的屈指可數。
“錢的事，你不用操心，現在你只需要回答我一個問題，決定加入復芯嗎？”
陸飛張開雙臂，就像蝴蝶展翅。
一只亞馬遜河流域熱帶雨林中的蝴蝶，偶爾扇動幾下翅膀，可能兩周后在美國德克薩斯引起一場龍卷風。
陸老爺努力地揮動翅膀，意圖在華夏，乃至整個半導體行業掀起更大的風暴。
參觀一直到傍晚，接著就是高規格的酒宴，陸老爺幾個高層給予高啟全足夠的禮遇。
但隱隱約約，總覺得像在組團忽悠。
耳酣酒熱，盡興而歸，高啟全回到酒店，徹夜難眠，輾轉反側了一整夜，做夢都能在夢里見到陸老爺，嚇得半夜勐地驚醒。
現在他在南亞科技擔任總經理，再下一步，就是到旗下的華亞科技當董事長，前途也就到頭了，再也沒有任何上升的空間。
可到了復芯，就大大地不一樣，那種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境界，恐怖如斯！
更何況，假如真的能吃下奇夢達……
畫面太美，簡直不敢想！
越想越興奮，越興奮越睡不著，投奔陸老爺的念頭一起，頓時覺得天地寬闊！
一直興奮到第二天下午，天清氣朗。
鵬城的會展中心早已站滿了記者，鋪設在臺階上的紅毯延伸到大堂門口，兩架攝像機機位固定，鏡頭居高臨下地拍攝。
人未到，氣氛早已被各路媒體炒熱。
這可是華夏第一屆半導體“武林大會”！
工信部電子司打頭，半導體行業協會、電子材料行業協會、電子專用設備工業協會等等，大大小小十幾個單位聯合舉辦，聲勢浩大，陣容空前，單單集成電路設計就來了——
海思、展訊、大唐、同方、華虹……
代工、材料、封測等企業，滿打滿算來了二三十家，幾乎把全國半導體產業里夠資格邀請的，全邀請了個遍，還包括灣灣。
就在媒體七嘴八舌時，突然間，嘈雜的人群一下子沉默不言，一個個專注手頭活。
工信部的領導走在最前面，中芯、華虹、臺積電等全國頂尖的企業緊隨其后。
卡卡卡，長槍短炮一陣亂拍。
“陸總！這里！麻煩看這里！”
“陸總，請問你們有哪些入圍了這次的30項創新產品和技術項目？”
面對著記者的提問，陸飛面帶微笑：“我們很榮幸澎湃科技的Wave平臺方案，和復芯90nm工藝制程技術能斬獲集成電路產品、集成電路制造技術兩個大獎……”
孫紅軍不動聲色地觀察四周，看到張汝京，看到邱慈云，看到高啟全，還在人群當中，注意到被烏壓壓一片記者包圍的羅唯仁。
“大陸半導體產業在未來的5到10年里還有很大進步空間，現在已經有了，呃，有了一些不錯的設計公司，比如復芯，比如澎湃。”
羅唯仁代表著臺積電，這次出差完全看成是一次任務，語氣里充滿著敷衍和不屑。
記者追問：“那么制造方面呢？你會擔心我們的半導體公司會對臺積電產生競爭嗎？”
“呃，這個，有那么一點點挑戰吧。”
羅唯仁很想說“沒有”，但在人家的主場，不得不謙虛一下，提到中芯和復芯。
“就只有一點點嗎？為什么？”
“因為你們在進步，我們臺積電也是會進步，依然保持領先，所以彼此之間的落差并不會縮小，可能會有幾代技術差距吧？”
“那到底是幾代呢？”
“兩三代吧，也就是領先個五六年。”
頃刻間，雅雀無聲。
眾人都對羅唯仁的狂語頗有微詞，紛紛不滿，不就是差兩三代而已嘛，但凡只要舉國之力去干半導體，早晚都能追趕，甚至趕超。
畢竟，有很多領域就這么辦到了！
“呃，據我了解，目前半導體沒有一個算是強項的，設備、材料、制造、存儲、設計各個方面，在全球都處于追趕階段。”
羅唯仁清清嗓子：“尤其是在制造環節，要知道這是一個資本和技術密集的產業，動輒就是幾十億幾百億投資，可能追平五六年的差距，至少需要幾千億來完成工藝升級，我覺得相當地不劃算，最好能改個方向使勁。”
“你覺得該往哪個方向去呢？”
記者們面面相覷，其中一個挺身而出。
“我覺得可以先易后難。”
羅唯仁笑道：“制造環節雖然落后五六年，但在IC設計上可能落后國際一兩年，在封測環節上也就落后兩三年，這兩個環節資本投入要少一點，技術含量要低一點，大陸半導體該重點在這兩個方面深耕，至于代工制造，完全可以交給我們臺積電，實現彼此半導體產業鏈的優勢互補，豈不完美！”
“對啊，干嘛要費力搞芯片制造啊？”
“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
“可自己就是生不出來，怎么辦？”
“造不如買，我覺得說的沒錯。”
記者們感覺好有道理，竟無言反駁。
“哼，歪門邪說，滿嘴放屁！”
張汝京陰沉著臉，看著羅唯仁得意的嘴臉，就想到臺積電跟阿美利加聯壓中芯，輿論戰、法律戰，甚至貿易戰，希望阿美利加動用關稅法，禁止中芯的產品進入市場。
他立刻當著一眾媒體，隔空反擊：“不可否認，中芯雖然跟臺積電之間的差距還很大，但在成熟工藝制程上，我們一點也不怕！”
“好！
全場所有人聽著提氣，卻沒想到羅唯仁冷不丁地說了一句：“中芯的確是唯一的希望，但也許我說話難聽了些，到目前為止，中芯的工藝技術突破了65nm了嗎？就算今年突破了，恐怕還要幾年才能量產，就更不用提除了中芯以外的半導體公司，你們說對吧？”
弦外之音仿佛在說，不要誤會，我臺積電不是針對你中芯一個，而是在座的各位，有一個算一個，都是樂色！
“nnd，好囂張啊。”
孫紅軍緊皺著眉說：“咱們懟回去？”
“當然懟回去。”
陸飛可不會坐視不管，這次參會，不圖虛名，就是想盡可能在“4萬億計劃”里分一杯羹給半導體，也為了招募更多的芯片人才。
反正梁孟松已經辭職，馬上就要潤到復芯，也就不用藏著掖著，不裝了！我攤牌了！
在孫紅軍的推波助瀾下，忽然在人群里傳播著一個讓人震驚的好消息。
位于莞城的復芯晶圓廠成功試產65nm。
“轟！”
一瞬間，全場嘩然，行業震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