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楙負責帶領的騾隊,前幾輛承載的都是兵器甲胄之類的軍械。
好勇斗狠之輩固然欣喜,甚至迫不及待的立即佩戴。
但大部分普通百姓卻是面露失望之色,隨即毫無留戀的往著后面奔去。
糧食呢?俺們只要糧食!
于是第一個包裹糧食的布袋被割開時,看著稻谷如細沙般的流下,最重要的物品終呈現眼前時,人群頓時轟動了。
震耳欲聾的歡呼聲響起。
但是緊隨著而來的,卻是為了爭搶糧食發生的爭吵與打斗聲。
農民老實卻不傻,長久以弱者的姿態生存的窘境,卻也令他們面對很多事情時,有著獨特的狡黠與敏感。
一眼可見的騾隊數量,再對著每輛騾車裝載量稍作評估,大部分人已經本能反應般地意識到一個問題。
看似很多的稻谷,似乎足夠滿足所有人,包括他們以及背后的婦孺老幼,但是能滿足多久呢?
時間不會太長。
每個人的心中都快速得出這樣的判斷。
于是人性自利的驅使下,哪怕為了多爭取一刻飽腹的時間,爭搶內斗也立即展開。
在糧食面前,曾經熟稔親切的鄉里鄉親,彼此都成了彼此眼中最礙眼的存在。
這一幕也在王政意料之中。
歷史上的農民起義軍大都是烏合之眾,從起事到失敗的過程中,總是輪番上演著各種不堪入目的騷操作,青州黃巾當然也不例外。
何況前幾次的教訓與失望,已讓王政對這些人容忍度變的很高。
當然,也僅僅是僅是情緒上的克制容忍,不代表行為上他會坐視不理。
于是自有籌劃的王政見狀沒有即刻發作,也不急著前去制止,反倒愈發閑庭信步,一邊將剛得不久的20點屬性直接劃出10點分給從未加過的魅力,一邊慢悠悠地向著騾隊靠近。
走近時,最先映入眼簾幾幅面孔倒令他心生詫異,隨即便反應過來明白緣由。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自古如此啊。
王政不由搖頭失笑,環視身側吳勝徐方等少年調侃著說:
“咱們吳家村的人,果然個個勇猛都是強人啊。”
因為“張角轉世”和這支隊伍目前的首領都是王政,狐假虎威之下,此時搶的最兇動作最大的一群人正是吳家村的鄉民,也就是王政等人的同鄉長輩。
比如吳勝的父親吳莊,此刻正對著一個抱著米袋死不放手的人拳打腳踢,一臉兇狠。
哪還有往日的半分和善?
如果說這群人只是令王政意外,那么另一堆參與者則是讓他皺眉,臉上終出現一抹冷色。
那是已經加入系統隊伍的黃巾民兵,除了護衛身旁的吳勝等人,剩下幾百人此時都搶的正兇。
或許這也合理,最起碼在系統看來,為自己效命和搶糧這兩件事本質上并不相悖。
聽到王政那句調侃時,吳勝等人俱都面露羞慚之色。
隨王政日子最久的俱都是吳家村的少年,耳濡目染之下,雖然大都目不識丁,也從不懂講什么大道理,卻能隱隱感覺其中不妥。
同鄉們做出這樣的事,似乎是不對的,也很大可能引起王政的反感。
這時眾人似乎打出火氣,光是拳腳已嫌不甚過癮,往日情面更是早就拋諸腦后,于是隨著第一個人舉起刀劍,越來越多的人眼中漸漸顯露殺意。
眼見內斗愈演愈烈,馬上便到了要傷人見血分出生死的時候,一聲大喝傳來:
“住手!”
見到王政露面開口,黃巾壯丁們率先停了下來,他們本就是系統從五千人里選出的身強力壯者,也是爭搶中最多的勝利者中,但是再是打的性起,王政既然一聲令下,便近乎本能反應般的令行禁止。
其他大多數人見狀,也紛紛停住了手。
只有少部分人或許是殺紅了眼,又或許是在口糧面前利令智昏,對王政本就不多的畏懼順從此刻已是不足輕重,反而想著“我為什么要聽一個毛頭小子的話?”
不僅置若罔聞,反倒愈發過分。
其中便有一人,毫無顧忌地沖到一輛騾車前,手中長刀揮舞,口中肆意呼喝:
“都給老子閃開。”
雪亮的刀光面前,騾車前的幾人眼中露出懼色,頓時一哄而散。
那人心生得意,卻沒看到不遠處的同伴們,此時眼中也同樣露出了驚懼。
那人剛欲上前收拾戰利品時,突覺衣襟領口被人從背后狠狠一拉,然后便是足下踩空,整個人已是雙腳離地,懸掛在了半空。
那人呆楞片刻剛欲側頭回望,一個仿佛不帶半點情感的聲音冷冷響起。
“我說停手...”隨意地提拎著對方,王政發出喝問:“你沒聽見嗎?”
本就身形魁梧手腳俱長的王政,此時猿臂舒展,拎著一個百斤重量的成年,卻姿態隨意,如稚子提筆,這一幕落在眾人眼里,心中頓時一凜。
魅力增加后,他此時霸氣威嚴相比較之前愈發迫人,旁人望之凜若天神,既生心折,更生驚懼。
神恩如海,神威如岳。
最直接的體現,便是系統面框上直接跳出的入隊申請信息,竟有足足三十多人。
旁人遠處旁觀尚且如此,近距離的當事人自然感觸更深,心驚膽戰。
那人卻雖背對王政不曾直面相對,但莫明的氣機鎖定與氣勢籠罩,已嚇的他渾身酸軟無力,眼中已直接露出了服軟求饒。
可惜,他忘記了背后的王政是看不見這些的。
“砰!”
王政長臂一振,已將那人遠遠的擲飛出去,頭部狠狠撞在了幾丈外的山壁上,頓時腦漿鮮血橫流,眼見已是活不成了。
眾人已見慣王政殺人,但卻是第一次看到自己這方陣營人遭他辣手,頓時一個個都噤若寒蟬,全場一片死寂。
“刀劍的鋒刃,是拿來指向自家人的嗎?”
王政冷冷的瞥向剩下的幾人,厲聲問道:“難道只有面對鄉親父老時,才敢顯露你們的武勇嗎。”
“這批物資無論糧食軍械,人人有份,為何要搶?”見那幾人服軟,王政指了指騾車問:“為何要搶?”
“不曾言明在先,過去的事咱們就不計較了。”
說著,他轉而指向那人的尸體,聲音再度轉厲:
“但若有人再敢用武器指著自家同伴,此人便是下場!”
說到這里,王政頓了頓,望向眾人語氣轉柔:
“咱們青州人不是第一次造反了,我知道你們都是好漢子,不怕死,可難道還想跟之前幾次一樣,又一次變成喪家敗犬嗎?”
“難道那些輕蔑鄙視,你們還想再繼續承受嗎?”
聽到這話,不少人的眼神一黯,更多人則面露羞慚。
見到眾人這般反應,王政心中略感安慰,終究還沒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這群青州人已經失去了一支軍隊最需要的膽魄,卻總算還沒有丟掉男人該有的榮譽感和羞恥心。
知恥,便有后勇的可能。
“之前幾次為何失敗?”
“四十萬人為何打不過幾萬官兵?”
“為什么三十萬人打不過曹操一萬人?”
“你們有沒有想過原因?”
一連串的發問,令不少人在羞慚懊惱中,開始陷入思索。
他們以前總覺得輸似乎是一件天經地義,理所應當的事情,因為他們是賊,那些人是官。官兵本就應該比賊兵強。
卻從來沒有考慮過人數之間的懸殊,本不應該是這樣的結局。
鄉間再強壯的漢子,也不可能以一打四十。
便是四十個老人四十個幼童,壓也能壓死壯漢啊。
不過以他們限于時代的見識,很難想明白,最多也只能想著身體差距,裝備差距這些了。那都已算百姓中有些見識智慧的人。
所以王政主動說出了答案。
“因為無論是大賢良師,還是之前的隊伍,都沒有規矩。”
王政環視全場,一字一頓地道:“如果不想再和之前一樣面對失敗,我們的隊伍就必須要有規矩。”
規矩?
這個詞不是老實的意思嗎?
鄉里村間,經常會有人夸某個莊稼漢時便常說“這是一個規矩人。”
但是再傻的人也知道王政說的規矩,應該不是他們所理解的那個規矩。
一個滿頭霧水的鄉漢,忍不住急哄哄地問:“嘛是規矩?”
“很簡單。”王政對著鄉漢溫和地笑了笑,笑容中卻毫無笑意。
他指了指自己。
“我說的話,便是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