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政的有意安排下,民營的趙縣鄉民們魚貫而出,同時帶著一輛輛的騾車。
霎時間,一股濃郁的米香登時掩蓋了戰場上的血腥味和泥土味。
廣饒縣的流民們幾乎瞬間反應過來,瞪大了雙眼。
每一輛騾車上都載滿了無數竹筐。
里面竟然是煮好的米飯!
所有人本能般地吞咽了口水,喉結滾動,眼神熱切。
要知道經過無數次殘酷的篩選,王政帶到臨淄城下的這些流民,雖然只有一萬五千余人,卻幾乎都是青壯的漢子。
本就飯量極大,這大半個月卻始終在餓不死又吃不飽的狀態中徘徊,對于王政擺出的這個誘惑,明知對方未必安了好心,卻還是移不開視線,只是死死盯著。
此時,一群趙縣的鄉漢直接七嘴八舌地吆喝起來:
“我天軍伐無道,反暴政,舉事只為建地上天國。”
“如今臨淄城阻我天軍進路,必遭天誅!”
“可有廣饒的壯士愿意共襄義舉,與我天兵天將同去城頭殺賊?”
“若有心懷大義者,只需前去,不論生死,以后就是我天軍一員,頓頓米飯管飽!”
“若能殺掉賊兵或者攻上城頭的,更有糧餉發放,之后更可以加入天罡軍的后備營!”
這么多話,到了廣饒人的耳中,其實只剩下兩句。
敢去攻城就能吃飽飯!
登上城頭或者殺官兵,便能成為天罡軍的后備營!
無論哪一個都是誘惑力十足,如魔鬼的呢喃。
尤其是后者!
一路走來已多日了。
雖然王政隊伍中有好幾股人相處,但廣饒人們卻一直是待遇最差的底層。
但他們冷眼旁觀之下,也清楚了天軍的內部等級。
天誅營的營區和他們相隔好幾個營區,基本不明究竟。
而天罡軍,天輔軍,民營,基本就是從高到低,依次排開。
其中天罡軍的待遇,基本讓所有廣饒人羨慕不已。
一日兩頓大米飯不說,還每三天便能開一次葷,嘗到肉味...
便是他們沒做流民時的生活,相比之下也差很多啊。
只是……
攻城的話,那就是要和官軍廝殺啊。
何況前幾日他們雖然沒有被王政派上去填河,可那其他兩邊的流民的下場,眾人也基本看在眼里,更是嚇的不輕。
這種不小心就會送命的情況...便是頓頓發肉,要是沒了性命,又哪里來的嘴吃呢?
大部分人猶豫再三,最終還是放棄了,拒絕了。
僅僅一周吃不飽而已,還不足以讓他們冒上生命危險去搏一口飯吃。
很多人沒有發現一點的是。
不知不覺,他們拒絕攻城,拒絕為王政效力的原因,只是因為怕死,而不是憤恨。
人性總是這么奇妙。
看到別的流民的悲慘遭遇...
尤其是今日王政更拿出了糧食,似乎不準備強迫他們攻城,純憑自愿者上。
這些廣饒人竟有不少開始慶幸自己是王政一伙的。
他們似乎忘記了,自己好好的老百姓變成了流民,卻也是對方一手造成的。
當然,龐大人數的總是有一些聰明的,也有一些不怕死的。
聰明者是看清了未來,不想敬酒不吃吃罰酒。
不怕死的人,則真的只是被誘惑到了。
不管怎么樣,最終兩百個流民愿意去攻城,讓王政已覺得滿意。
他環視了這群人一眼,點了點頭,便下達了命令。
“讓這群兄弟吃飽后休息會,再去攻城。”
“對了。”他補充道:“”每人發一根木矛。”
另一邊。
此時天色方亮不久。
泛黃的霧氣在陽光的照耀下慢慢升騰著。
凝視著遠處高聳的城墻,徐和心中慨嘆一聲。
“終于開始了啊!”
已不再年輕地身體再一次豪情奮涌。
護城河踏平之后,在徐和看來,臨淄城這座青州的首府已入囊中。
只是暗地里,徐和還是為自家匆忙起事而有些遺憾。
他始終覺得準備還不夠充分。
徐和不知道的是,
恰恰正因為王政的到來,這一次他最起碼已到了臨淄的城下。
前世真正的三國歷史上,徐和與司馬俱席卷了濟南,樂安兩郡之后,卻還來不及跨出第一步,夏侯淵卻已帶著浩蕩的大軍直接將他們包圍。
結果自然是什么雄心壯志都隨著兵敗身亡而胎死腹中。
算了,這時多想無益。
他收斂心神,沉聲對著親兵吩咐道:
“開始吧。”
“諾!”
隨著親兵帶著自家渠帥的命令,整個太平軍迅速地動員起來。
沖在最前的,自然還是流民們。
這一次,卻變成了兩股洪流。
一方或是舉著木盾之類的粗糙防具,或是持著木矛斧頭這類的武器。
另一方,除了身上綁上了一個小一號的沙袋,卻是什么都沒有。
這卻是徐和從王政那里吸取到了經驗,結合自家之前的攻城計劃,做出了一些改變。
首先,是對流民的態度上。
護城河的傷亡實在太過慘烈了。
流民再多,也不能全然不愛惜了,否則...傷不起啊。
所以本來注定只是單純炮灰的兩郡百姓們,負責沖鋒的,則終于有了器物防身殺敵。
另一方面,自然是具體的趨勢手段上了。
對于那些綁著沙袋的,徐和同樣給予了一線生機。
這群流民不需要沖上城頭,只需要帶著沙袋沖到城下,按照他的要求堆放即可。
這讓很多流民們感到疑惑不解。
護城河三段都填好了,路已經出來了,又為什么還要帶著沙袋呢?
關鍵是他們還沒有另一邊的流民們起碼遮擋。
哪怕這沙袋比之前小了很多。
流民們也擔心影響自己的行動,躲閃攻擊的步伐啊。
負責通報太平軍們卻沒有給他們解釋,只是生硬地要求執行。
這些沒見識的流民不理解,城頭上的李家源卻是看了一眼,心中已隱隱有了猜測。
隨后出現的,更讓他的面色愈發難看了。
那是一輛輛單人便可以推著跑的獨輪木車,上面同樣盛滿了一袋袋的沙包。
“好賊子!”年輕的都尉面色愈發沉重,冷哼一聲:“看來是早有準備啊。”
“竟然想出了壘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