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王政詢問,禰衡卻是避而不答,反倒問了句:
“巷陌傳言,將軍天授神力,有萬夫莫敵之勇,衡思之,必是精通搏擊之道。”
“其實是天生神力。”王政在旁糾正道,順便看了下浮空的透明框。
系統伴隨魂穿而來,說是天生,不過分吧?
呃...
禰衡有些啞然,片刻后再問:“不管如何,衡一介書生,文弱不堪,便想請問將軍,若是單人孤身在外遇到眾人圍攻時,當如何應對?”
“這要看情況了,不可一概而論。”
雖不解禰衡此話何意,不過王政還是思索了下回道:
“地勢開闊處,如不能力敵,自然是走為上策了;而要是狹窄的角落,不能及時逃脫,那最好是依墻靠門,起碼先保證背面不受到攻擊,再尋機...”
說到這里,王政心中登時一動,試探地問:“所謂一夫當關?”
“萬夫莫開!”王政能如此迅速地反應過來,倒讓禰衡暗吃一驚,不由目露贊許:“將軍英明。”
“四面皆敵的危局,若要破之,便也是相同的道理。”
“要么趁眾敵合圍前跳出局外,走為上策...”
“要么...便只能選一易守難攻之地,保證無需腹背受敵,以助堅守!”
說到這里,禰衡頓了頓,直接探首向前,湊近王政面前,壓低音量道:“將軍,故東海暫不可圖!”
看到王政的眼中露出了惘然,禰衡耐心解釋道:“東海如今聚集了大半徐州的兵卒,即便遭逢大敗,士氣低落,更逢陶謙身體有恙,攻取也非易事。”
“何況便是攻下東海,也未必是好事,極大可能直面來勢洶洶的袁術大軍!”
我何時要取東海了?
其實王政納悶的是這一節,不過這疑惑也是稍縱即逝,下一刻自家已反應過來了。
這禰衡應該來開陽有些日子了,有心打探之下,想必也知曉了潘璋領兵去攻即丘城,便順理成章了,猜測我有先圖東海之意...
倒也不算他想岔了。
似笑非笑地望了眼禰衡,王政又想起對方方才話中提到的某條信息。
陶謙有恙?
一邊暗暗記下,一邊又問禰衡:“那以先生之見,本將下一步棋該如何走?”
只見禰衡手掌輕輕敲擊案面,同時間戟指橫舉,遙向東南方向。
“欲圖徐州,必取彭城!”
英雄所見略同啊。
雖是這般想著,王政卻還是故作遲疑道:“據我所知,彭城國剛遭受曹操大軍屠戮,已是城池破敗,民生凋敝...”
即便結果也是一樣,王政也想聽聽禰衡建議先取彭城的原因和依據。
反正肯定和他不一樣。
王政知自家事,他做出先取彭城的戰略,更多還是后世的影響。
第一是知道這地方是軍事要地,易守難攻;
第二卻是即便有系統之助,王政骨子里還是有些“凡事不慮勝,先慮敗”的習性,想著彭城這般的雄關來做根據地,再加上系統兵的威力,便可以好好茍上一番了。
“將軍卻是說到重點了。”卻見禰衡朗聲道:“彭城剛剛遭逢大敗,恰是必取之理。”
“如今徐州境內,若論對曹操之切齒,對陶謙之離心,莫有過彭城人也!”
“去年兩州交戰,兗州勝而徐州敗,卻非徐州兵不敢戰、不能戰,乃是陶謙昏聵,一將無能累死千軍!”
“將軍對曹操大舉反旗,不也是因其苛待青州軍的緣故嗎,這可謂是同仇敵愾!”
“若去攻取彭城,可以雪恥為名,復仇相召,高舉大旗,共討曹賊,則必會從者云集,諸縣響應;”
“奪下彭城后,以該地尚武民風,好斗習性,若施以仁政,許以厚利,再行募兵擴軍,便憑空得一支強軍,可謂如虎添翼!”
“這便是必取彭城之人和。”
“再者,彭城三面阻山,一面臨河,乃天下雄關,軍事重鎮,更是水陸交通要沖,將軍若得此地,進可攻兗、豫二州,退可如磐石穩守,若論地利,遠勝將軍如今所占瑯琊,之前的臨淄何止十倍?”
“至于所謂的四面來敵...”
說到這里,禰衡自信地冷哼一聲:“此四方勢力雖皆有可能與將軍為敵,卻是統屬不同,亦非結盟,這便代表他們彼此間未必會守望相助,甚至亦會自發沖突!”
“一旦將軍得了彭城再據守之,便可遠交近攻,分而化之!”
“分而化之....”王政雙眉一揚:“各個擊破嘍?”
這個詞匯雖是新鮮,但是語意直白,如禰衡這等飽學之士一聽之下便明白了意思,頷首拍掌:“不錯,正是要各個擊破!”
“四方勢力中,若論兵強馬壯,威脅之大,莫過袁術。”
“衡之建議,便是先不與其為敵,可結盟。”
“結盟?”王政訝然道:“這骷...袁術愿和我結盟?”
“將軍有所不知。”禰衡解釋道:“其所在揚州,尚有劉繇虎視在側,袁公路此刻本就無力吞下整個徐州,他想必也清楚這一點。”
“故將軍若是取得彭城,便可遣使拜見,以共擊袁紹曹操為名,邀其平分徐州,吾料袁術必然同意!”
“如何分呢?”王政沉吟了會,點出最關鍵處。
“其取下邳、廣陵,將軍占彭城、瑯琊,至于東海...可各半分之!”
“唔...”王政沉吟了會,不置可否,示意禰衡繼續說下去。
“另外三敵,陶謙老病,孔融文弱,將軍一旦得了兩郡,他們完全無法形成威脅。”
“至于最后的文丑和其五千強兵...”
提到這個名字時,禰衡目光閃動,長吁一口氣:“若此賊犯徐州時,將軍尚在瑯琊郡內,此地相鄰青州,文丑或許會兵鋒抵至。”
“但將軍若已奪下彭城,文丑再窮追不舍便是孤軍深入,袁本初未必愿意麾下大將兵行險著...”
“極大可能速令其返回冀州。”
“如此,將軍之危自解!”
相談至今,已是日漸西垂,更有春寒料峭之意。
聽完對方的侃侃而談,王政也大致有了判斷。
這個嘴炮狂生,似乎是個人才。
不過到底是不是紙上談兵,還有待觀察。
收斂紛雜心緒,王政望向禰衡,突然問了一句:“袁術亦是汝南袁氏出身,先生建言我與其結盟,可曾違心?”
“不曾。”聽到這話,禰衡搖了搖頭,神情決然:“衡既欲借將軍之力復仇,首先自是要先助將軍自強自壯!”
“那文丑呢?”王政又問:“即便是袁紹授意,畢竟是此獠動手,奪走了先生親族的性命,若我奪了彭城國,袁紹如先生所料,直接召回了他,那豈不是目送他毫發無損,全身而退?”
咯咯咯...
這一番話頗為誅心,只見一串輕微的異響聲起,卻是禰衡終是心恨難消,咬牙切齒所發。
在王政的凝視下,禰衡低下頭沉默良久,好一會才平復心情,
再次響起的話語聲,卻有些異樣的澀然:“衡少時讀書,知一典故。”
“昔日魏齊疑范雎謀反,鞭撻其人,此辱身之仇范雎隱忍十年,方才得報!”
“吾心中之恨,遠勝昔日范雎,先賢尚且能等十年,何況衡乎?”
這番話像是在跟王政解釋,卻似乎更像是勸慰自己,莫要急躁。
王政倒也知道這個極有名的典故。
范雎逃離至秦,十年內在秦國臥薪嘗膽屢立功勛,最終成了一國宰相,隨即請的秦昭襄王以武力逼迫趙國,終令仇人魏齊絕望自刎。
“君子報仇,十年未晚...”王政頷首道:““不過...“
“對付區區一個文丑,還要用上十年,未免也太久了。”
說著,便是袍袖一拂,長身而起:“本將方才便有言在先,此獠必誅之。”
“這等禽獸之輩,若敢踏足徐州,便是天賜良機!”
凝視著禰衡,王政一字一頓道:“吾必銜其心,梟其首,示于君前!”
聽到這話,禰衡渾身一震,忍不住望了過去。
此時王政已再次讓高魅力與說服天賦同時發動,共情能力達到極致。
落到禰衡眼中,便是見其神情肅穆,眼神凜冽,突然便覺得對方說的每一句話都極為誠懇,令人心生感動,更充滿了澎湃的自信,只覺其言出必踐!
情不自禁下,便覺鼻子一酸,兩行熱淚奪眶而出。
“若能如此,”胡亂抹了抹臉,禰衡也站了起來,拱手長揖:“衡從此愿為將軍效死!”
“先生言重了。”
王政一邊笑吟吟地回道,一邊心念化指,迅速批過了一條最新的入隊申請。
還需什么若能如此?
這一刻起,你已要為我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