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廬江郡,皖城。
此時已是滿城結彩,處處張燈,一派喜氣洋洋。
這很正常,畢竟即將成婚的一對璧人,新郎是剛剛任的廬江都督,龍驤將軍周瑜不說,新娘也是出自皖城本地的名門喬氏,自是各方捧場,人人道賀。
尤其當王政帶著喬綰、魯肅等人來到皖城之后,更是再次引發一場轟動,將氣氛推至了熱烈的極點。
不過說是來主持周瑜和小喬的婚宴,但王政來了之后自不可能去管婚儀籌備的這等瑣事,只是每日與喬綰游山玩水,又或與魯肅討論天下形勢,提高見聞,倒算是過上了一段難得的寫意時光。
不知不覺間,婚期已愈發近了。
這一日,王政睡的正酣,聽得耳邊輕聲細喚,方朦朧醒來。
打眼望去,床榻另一側的喬綰穿戴已畢,正低頭出神,濃黑長發隨意的在頭頂綰成發髻,更顯得她俏臉橢圓,玉頸細長,此時的大喬不過二十出頭,正處在人生最好的年華,仿若綻放正盛的花兒,加上這段時間與王政日夜獨處,愈發顯得艷光照人。
看著看著,憶起昨宵狂亂,王政心中驀地火熱起來,一只手不由自主便探了過去。
可惜喬綰不是普通女子,祿山之爪還沒觸碰到她瘦削的香肩,她便似生出感應,身子微微一閃,便躲了開來,轉身一看,見王政正睜大了雙眼緊緊盯視著她,不由俏臉一紅,咬著唇偏開了目光,低聲嗔道:「快起來吧,你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什么日子?」王政含笑拉她置于榻沿的小手:「綰綰,過來讓我再抱抱!」
「別鬧了...」喬綰一邊白了他眼,一邊抽回小手道:「快起來梳洗,等會咱們一起去周瑜的府上。」
「今天去他府上作甚,不是明日才迎親么?」王政懶洋洋道:「你不給我親一下,我就不起來。」
喬綰絳唇翕動了幾下,遲疑片刻,彎腰迅疾地在王政臉上一親,即跑下榻去:「快起來了!」
「呦,動作還是這么靈動...」王政調笑道:「看來喬將軍猶有余勇啊?來來來,且與為夫再戰三百回合!」
「哎呀。」聽到這話,喬綰俏臉愈發紅了,急朝門首一望,啐道:「你堂堂州牧,怎么竟愛說這等胡說?什么余勇,人家走路都...都是你害的!」
「走路都怎么了?」王政哈哈一笑,「讓我看一看,究竟怎樣了?」
「無恥!」喬綰頓了頓足,紅著臉兒,隨即又自顧噗嗤一笑。
她這一笑,王政神魂皆醉,還待說些閨中秘言,卻聽門外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卻是一個親衛來了,「將軍起來了嗎,魯從事已在外堂等候。」
他今天怎么也來的這么早?
王政一怔,看到喬綰無聲地做了幾個口型,心中一動,匆匆理畢,連忙掀帳而出:「來了,來了。」
卻是他終于想起來了,三日之前喬綰曾收到傳信,說太史慈已到了龍舒境內,算算路程,今日或許便會抵達舒城。
到了官署,卻被留守的陸遜告知,暫時還未發現太史慈已入皖城。
既如此,王政原本想要前往周瑜的府邸等著,結果喬綰卻是不愿,「王政,你和我一起去看看妹妹吧。」還未成親,小喬自然不在周府,而是在她們姐妹的自家府上。
去喬府...
王政轉念一想,也行吧,反正太史慈入城之后,周府和喬府都是可能前往的地點,便讓魯肅一人前去周府,他則和喬綰一同向著喬府踱步而去。
皖城的三月,午后陽光洵和,曬在身上,仿佛有余燼暖人,令人留戀不舍。
待見過小喬后,喬綰出來后卻沒有立刻離去的意思,王政自無不可,兩人便緩步而行,向著喬府的苑林走去。
一路上遇到的府中人都停下忙亂的步伐,弓身垂臂目送他們行過,喬綰對眾人似瞧非瞧,渾然自若,因為經過孫策之亂后,此時喬府雖在,卻已沒有多少舊人,所以她的目光更多是放在那些青磚綠瓦,朱欄雕柱之上,看著看著,眼瞼不由低垂起來,似是陷入了回憶之中。
她不說話,王政亦不出言打擾,只是一邊陪著她沉入了靜默,一邊在旁品汲著伊人的風韻。
看著喬綰柔美的臉龐,正如這立春的天氣一般,華美中略帶蕭瑟,微暖中尤有寒意,王政突然心生感慨:也許只有這一刻了。
這般溫存的時光...
在他踏步而行,將那一個個熟悉的名字碾碎之前!
「王政,你在想什么呢?「
走到游廊的盡頭,喬綰停下腳步問道。
王政循聲望去,此時喬綰并沒有轉身,也沒有看他,只是側著臉,將頭垂的低低,盛烈的陽光將她的俏臉勾勒出一條柔美的曲線。
王政心中泛起一陣柔情,笑著回道,「在想你呢。」
「想我什么?」
環視清幽的花園,王政問道:「這個園子,你以前常來吧?」
「是呀,小時候我和妹妹經常在這里玩耍呢。」
喬綰眼中射出回憶的神色:「還是那時候好啊,我們在這水榭讀書,倦了,閉上眼睛讓風輕吹,太陽似乎總沒有落山的時候。」
「那很正常。」王政笑吟吟道:「兩個仙女在此,便是太陽公公也貪看啦!」
「嘁,你就愛胡說八道。「
嘴上說這般說,喬綰的眸中卻露出歡喜的光彩,不過沒過多久卻又輕輕嘆道:「哎,那時總不到太陽落山,父親就來催我們回屋吃飯呢。」
王政連忙安慰道:「岳父泉下有知,知道你們姐妹都覓得佳婿,也當歡欣含笑了。」
「佳婿?」喬綰面色微暈,回首白了王政一眼,雖作怨責之色,眸中卻滿是情意:「周公瑾自然當得起,你這壞人,可算不上。」
「哈哈,你這般瞧不上我么?」王政微微一笑,也不著惱,「不過岳父卻未必也會如此吧?」
「父親...」
聽到這話,喬綰撇了撇嘴,卻沒有辦法反駁,因為喬蕤卻也是一名武將,在他的眼里,王政這樣武略出眾,身手過人的男兒,恐怕還真是世間一等一的佳婿吧。
眼見她無言以對,王政氣勢更勝,當即踱步上前,握住喬綰的手正色說道:「死者已矣,你也不要太過感傷,且放心,令岳父蒙難的幾個賊子,我日后定會一一了斷!」
「嗯。」
喬綰輕輕點了點頭,看著王政一臉的英武之氣,不由唇角微笑,一雙玉手輕柔回握,眸中帶著莫名的堅定。
仿佛這一刻,她交托的不僅是一雙手掌,更是將一生的性命交付給了情郎,兩人從此緊密相連,再也分撥不開。
不自覺間,兩人身兒貼得更近了,王政捏著她的手掌,只覺柔荑嬌柔無骨,卻有些冰涼,不由訝然問道:「綰綰你的手怎么這么涼,不是練了內功么?」
「練了內功又如何?」
「不是說內功有了一定造詣,便可以寒暑不侵么?」王政問道:「是不是你還沒練到家啊?」
「胡說八道,你從哪里聽到的這個說法?」
喬綰啐道:「別說我貫日門的功法沒有這等功效,天下諸門諸派,也從未聽說誰家有這等神異!」
「再高明的內功,最多也不過讓人增加氣力罷了,我貫日
門的內功已是當世一等一的,不僅增加氣力,還能強身健體,你知道嗎,我小時候體弱多病,長到十余歲時,都還沒小喬高呢,若非遇見師父,練了內功,恐怕也不會有今日。」
「嗯,這個我信。」
王政瞄了喬綰胸前一眼,只見兩砣鼓圓,不由連連點頭,「你這里的確卓然出眾,別說宛兒和糜貞了,連那幾個生養過的都比不過你。」
「你瞎看什么呢,又不正經了。」喬綰面色一紅,嗔道:「對了,說起來我還沒問你呢,你與我師兄素未謀面,他太史家也非當世名門,怎地對他這般看重?」
王政不便說出真正的理由,只得信口扯道:「我家夫人身手這般出眾,太史慈既與你師出同門,理所應當定是一員虎將。」
「為成大業,這等人才自然要招攬過來,不能錯過。」
「我師兄的武藝自是高超。」喬綰點了點頭,不過轉頭看了眼王政,卻是心中一動,立刻輕笑一聲:「你是不是以為他的身手在我之上?」
「額...」
王政還真沒有這么想過,因為太史慈在原本的歷史上,身手雖說不差,但從表現和戰績來看,似乎并沒有達到過蜀國五虎將的高度,與甘寧、五子良將大概是在一個檔次。
而喬綰的身手顯然已是超過了這個水平,單論天軍之中,便僅次于他和黃忠二人,而要注意的是,如今的黃忠比原本歷史上第一次出場時要年輕許多,武力值也明顯強過不少,起碼王政兩項對照,下邳城下遇見的張飛,恐怕就要稍遜黃忠半籌。
不過喬綰這么一說,王政卻有些期待起來。
對啊,都是貫日門的弟子,太史慈還是師兄呢,按道理同樣的內功,同樣的技法,男子版本的肯定要比女子版本的強吧?
不過心中雖是這般想著,王政卻也不傻,自然不會這般回答,「怎么可能呢?我家夫人巾幗不讓須眉,更是天賦異稟,太史慈若能有你七分本事,我都會喜出望外了。」
「哼。」
喬綰還待再說什么,這時只聽池中「嘩」的一聲,一尾魚兒高高躍出水面,閃過一道白白的魚肚,沒入水中不見,王政抓住機會,立刻跟了上去,貼著石欄,轉移話題道:‘綰綰,你喬家真是一處寶地啊。」
「不僅人美脫俗,嘿,連這魚兒都肥過尋常啊。」
「過會兒,天該涼下去了,這魚趁著日照水溫,出來取暖了!」
喬綰跟了上來,倚欄望水,口中淡淡地道:「周公瑾確實能干,不僅找的這些仆人能用,重新置辦了不少物件,連這五色魚都重新搜羅來了。」
「這叫五色魚啊?」王政勾頭凝視著水面,喃喃地道:「肯定是你妹妹說的,不然他怎知道你喬家以前養的什么魚?」
「應是如此。」喬綰若有所思地道:「看來他對小喬確實上心了。」
「這也證明我對你也上心啊。」王政笑吟吟道:「不然怎會給咱們妹妹千挑萬選,方才找道這么一個乘龍佳婿呢?」
這話倒也不錯啊。
喬綰心中一甜,抬眸看向情郎,嘴角不由微微上揚,卻不料王政下一句話,登時讓她滿心的羞甜變成嗔怒。
卻見王政仰天吸了口氣,一臉緬懷地道:「這魚賣相雖好,卻不知味道如何,綰綰你不知道,我老家趙縣旁有個小湖,那魚雖小,最是鮮嫩味美。」
「你...」
喬綰哭笑不得地嗔道:「這是為府邸增添風雅之物,怎也能聯想到吃上去了?」
「雞鴨魚肉,本來都是吃物嘛。」王政哈哈一笑,正要說話,突然神情微動,轉手望向游廊的來處方向。
喬綰剛剛生出詫異之心,不一會兒也聽到了
聲響,亦同時望去,心中卻在感慨,說道天賦異稟,自家的夫君才是當世第一吧?
不僅五感、氣力天生過人,這段時間的相處下來,她早已發現,連在兵器技藝方面亦是如此,明明從不練武,手腳的靈活,動作的敏捷,卻把她和黃忠這等日日習武不綴的都甩開一截。
過了一會,一個親衛的身影終于出現,一見王政和喬綰駐足顧盼,便立刻高聲換道:「將軍,門外傳來消息,說有一位客人來訪,自稱太史慈。」
「知道了。」
等候許久的正主終于出現,王政微一沉吟,若有所思了片刻,便道:「請他到正堂稍后,本將片刻便至。」
「諾!」
「我與你一起去吧?」看了眼王政,喬綰主動提議道:「師兄與我相識多年,若要招攬他,或許我也能幫上一把。」
「那倒不必。」
此時王政神色已回復如常,摟過喬綰的頭頸,輕輕撫挲著道:「正是因為你們情同兄妹,若是你出面了,未免有強人之嫌。」
「還是我和他單獨會面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