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從天穹上落下,將那半透明的、與星球一樣巨大的世界之樹染成了十分耀眼的黃金色,天穹上兩道黃金球鎖定了幾只快速飛過的大鳥,便從世界樹的方向快速飛出,轉瞬間將他們完全吞噬干凈,連一點渣都沒剩下。
“費舍爾老兄,之后你一定要來柊國做客。我們那有一種很好看的亞人種,叫做天狐種,有九根尾巴嘞,白色的毛發毛茸茸的,頭上的耳朵跟貓耳一樣,好看的嘞,長得又俊,你一定喜歡。下次來我讓她們招待你,還有其他很多種。”
椿告訴費舍爾他們,只要到鳳凰種的駐地找到鳳凰們,報上椿伯的名字外加去到王都的要求,他們就會帶費舍爾一行人安全地去到精靈王都。
在聽到椿的安排之后,翌日清晨費舍爾等人便不再停留,準備抓緊時間從椿國離開,柊侯也礙于王都的禁令要即刻返回自己的國度。
此刻,兩方人在椿國門口臨別時,完全從醉酒狀態下清醒過來的年輕柊侯還是頗為惋惜地看了一眼這位實在難得的知音與同志,如此向他邀請道。
“...下次一定。”
費舍爾不動聲色地思考了好幾秒,似乎是因為人設要做足的緣故,他好像被對方所提到的亞人種所吸引,但卻又因為目前要解決的現實問題不得不放棄,顯得頗為無奈。
“告辭...”柊侯點了點頭,坐回了一輛由許多彎曲的枝條扭曲交纏在一起的車輦中,這車能憑空飄在空中,不知道是不是直接就像這樣漂到目的地去。
結果他前腳剛要出發,便又想到了什么,猶豫片刻,柊還是對著費舍爾真誠地勸告道,
“對了,現在死亡的規則變得很奇怪。規則的變化只與真神大人相關,這明明是一件關乎世界的大事,但王都卻微妙地讓我們留在各自的國度內保持緘默,這意味著王上或者是世界樹大人很不想讓這件事情為圣域或龍神大人所知。而你們是圣域來使,去王都非常危險...如果可以的話,就先回去吧,等這邊情況穩定了再來祝壽不遲。”
費舍爾聞言微微一愣,但目前事已至此,他已無路可退。
不僅是因為自己還在被死亡追逐,埃姆哈特還在對方的手中,而且他隱隱約約地覺得,這次死亡的變動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系。
“謝謝你的提醒,但我們不得不去王都。”
“...那便多加小心吧,告辭。”
“再見。”
柊微微一笑不再多言,手輕輕拍了拍身下的木頭車輛,很快那車輛上的樹枝便直接蜿蜒而上,將坐在車上的柊包裹起來,而旁邊的地面之上也立刻伸出了同樣的樹枝,將他帶來的甲士紛紛包裹起來。
在費舍爾頗為驚訝的目光中,那些被包裹起來的樹枝一點點向下縮動,很快就徹底消失不見了。
他愣愣地看著那縮回地面完全消失不見的枝條,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不斷琢磨著剛才柊侯所說的話語。
就在同時,他的耳邊忽而傳來了一陣好像帶著香味的呼吸聲,那微風完美地貼著費舍爾耳朵的每一寸拂過,帶來了如同萬絲輕撓的癢意,他的童孔微微一縮,轉過頭看去,卻見赫來爾笑瞇瞇地背著手,赤著足漂浮在半空中看著自己,
“咦,你的耳朵好像有點敏感哦”
有了蕾妮之前的鋪墊,費舍爾對這樣的挑逗免疫力已經很高了,更何況他現在還是“改過自新”狀態,更不可能接赫來爾的話茬了,他反而對赫來爾說道,
“精靈們很不對勁,樹大陸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們的王都卻讓他們盡可能地不要外傳。但死亡的變化是規則上的事情,按照道理而言瞞是瞞不住的...除非,死亡的變化只在樹大陸發生了變化。但這怎么可能,死亡之神赫鴉是沒有意識的真神,怎么會產生如此主觀的差異?”
“嗯哼,你說的沒錯。昨夜我聯系了在大陸外作為接應的雷米爾大人,他告訴我無論是圣域還是龍大陸都沒有發生這樣的變化。他將這件事告訴了沙利葉大人,她篤定王都或者世界樹發生了什么變故,所以讓我們前往王都一探究竟。”
費舍爾看向赫來爾,說道,
“現在的樹大陸風聲鶴唳,我們這樣的外來者出現在王都,你就不怕死在那里嗎?”
“唔,但仔細想一想正是這種混亂的局面才有意思嘛。一個人越是緊張和危險,所感受的樂趣才會深刻。”
“赫來爾...”
費舍爾皺起了眉頭,對她此時此刻還在玩鬧的態度不滿起來,這段時間里她全程劃水不說完也就算了,現在把局面擺出來了她還要用這種“樂子”的蒼白理由來敷衍自己,他此時此刻也的確沒顧上什么階位上的差距了,直呼了她的名字。
結果她一點也不生氣,還頗有興致地看著此刻有些惱怒的費舍爾,一副極其愉悅的樣子。
但在費舍爾要進一步生氣之前,她那玩味的笑容一點點收斂,雖然依舊保持著彎曲的弧度,但其中的意味卻截然不同了。
她伸出一根手指探向費舍爾的耳朵,費舍爾下意識地要躲,但在她神話階位的存在面前,他的一切動作都顯得有些蒼白。
費舍爾就這樣看著她的臉龐,身體上的毛發卻似乎感受到了她伸手動作的微風,即使沒有注視也感覺到了她伸出的手快要抵達自己的耳朵。
可,明明連費舍爾的身體和感官都已經提醒過了他無數遍:眼前的這個女人要觸碰他的耳朵了,但她伸出的手指就偏偏沒有觸碰他,只是以一個極短的距離留在他的耳朵旁邊,保持著似觸非觸的距離,
“我們現在有些進退維谷,但離開是絕對離開不了的。連大陸內部都如此戒律嚴苛,更別說它的邊境會如何了。與其如此不如賭一把,去往王都將真相找出來,這樣,十九階位的雷米爾和沙利葉大人才有保下我們的理由,和樹大陸同樣體量的圣域才能因為你們的價值做出傾斜。”
“呵,天使們擅長目中無物,你也能隨時將情報給他們,到時候別說是潘多拉許下的承諾了,她不將我們淪為棄子便不錯了。”
赫來爾笑瞇瞇地收回了放在費舍爾耳朵邊的手,同時意味深長地搖了搖頭,說道,
“這不是還有我在嘛,我不會讓你們淪為棄子的...你的耳朵的確很敏感哦,費舍爾。”
這女人真是...
赫來爾沒再和費舍爾解釋,剛才她的話語當然也被鉤吻和米哈尹爾給聽到了,他們各自斟酌起了赫來爾話語的可信度,只有唐澤明日香這個傻白甜一點沒意識到現在的情況是如何,她只是看著連費舍爾先生這樣可靠的成年人在赫來爾天使的攻勢下都有些不敵...
她有些羨慕赫來爾的氣勢和強大,雖然赫來爾天使尋常有些玩世不恭,但關鍵的時候氣勢卻很足,她也想成為這樣的人。
但唐澤明日香還沒完全從昨晚拜師費舍爾先生學習魔法的興奮中抽出身來,她剛才就有些心不在焉的,對魔法還沒有一個基礎了解的她或許還在幻想自己能不能變成傳說中的魔法少女什么的。
“如果沒有意見我們就出發咯,鳳凰種的駐地離這里很遠,我得用一點手段傳送過去了。”
“我沒意見。”
鉤吻頗為老實地舉手表決,只有米哈尹爾嘆了一口氣,說道,
“我本來都已經自由了,就不該答應米迦勒來趟這趟渾水。但既然都來了,也走不了了。”
說起來,他的確是他們之中最慘的那個,本來都已經老老實實地幫米迦勒打了半年的工,眼看著自由在即,卻又因為唐澤明日香和費舍爾這兩個不速之客卷起的風浪再度營業了。
赫來爾笑著看了他一眼,手中的晨光越來越明亮,在那亮起的晨光即將把他們所有人吞噬之前,她說道,
“嗯哼,所以說你要是不離開的話不就沒這么多事了嗎?反正你也沒什么地方去,米迦勒大人說不定會接著收留你呢?”
米哈尹爾微微一愣,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什么,那四十歲的臉龐竟然破天荒地涌出了些許尷尬的意味來,
“還是算了吧...”
鉤吻好奇地看了一眼米哈尹爾,似乎是想問一下他和米迦勒到底是一個什么情況,之前從赫來爾讓他去偷米迦勒的東西開始就覺得有些不太對勁了。
但他還沒來得及問,赫來爾便壞笑著毫無預警地啟動了手中的光芒,轉瞬間就將他們徹底吞噬干凈消失不見了。
而在他們消失之地的遠處,剛剛經歷過地震的椿國城墻上,那個一頭黑發的精靈椿正安靜地看著那個方向,似乎正在思考著什么
那溫暖的晨光并不是真實的、可觸碰的存在,但帶來的感覺卻是那樣舒適。
就像是守在海岸線一整晚,夜都熬干了,在極其疲憊的瞬間看見了遠處地平線冉冉升起的朝陽一樣;就像是剛剛睡醒,意識極其模湖的時候被一道溫和的光彩所喚醒一樣;就像是垂垂老矣時,明明已經走不動道了,卻還是會在看見那太陽時覺得生機勃勃。
可明明這些光芒那樣真實,費舍爾卻同時也感受到了一種難以言喻的虛幻和矛盾感,好像那些光只是幻象一樣,也好像赫來爾天使那極其惡劣的性格一樣。
那晨光很快就消失不見,等費舍爾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已經安靜地躺在了一片翠綠的山坡之上,他愣愣地坐起身子來,扭頭看向四周,卻只看見了不遠處同樣捂著腦袋坐起來的唐澤明日香。
“費舍爾老師,嘶...我的頭好像撞到了。”
費舍爾連忙站起身子來,他看向天空,發現太陽的位置沒有明顯的移動,也就是說,時間并沒有變化,他們只是瞬間被赫來爾的晨光送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去。
他們現在距離鳳凰種的駐地應該很近了,椿伯當時是將鳳凰們現在駐扎的位置告訴了赫來爾他們的。
但問題是,怎么現在只剩自己和唐澤明日香了,他們三個人呢?
如果是別人,費舍爾一定會覺得可能是傳送出了差錯,但對于赫來爾,費舍爾向來是不憚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她的。
她一定是故意將他們給弄散開的。
“唐澤,你沒事吧?”
費舍爾看著唐澤明日香一直捂著自己的腦袋呻吟的模樣連忙走到了她的身邊,為她檢查了頭部,但沒有發現明顯的傷口,可能只是傳送下來的時候撞到了地面,沒過多久她就好得差不多了,
“唔,哎,等等,赫來爾天使和鉤吻先生他們呢?我們沒有傳送到一個地方嗎?”
“嗯,現在看起來是這樣的。”
費舍爾點了點頭,有些無奈地看向安靜的四周,直覺告訴他,他們彼此此刻的距離可能還比較遠,不然不會這么幾分鐘都沒有一點動靜。
“但愿赫來爾的確把我們傳送到了鳳凰種的駐地附近吧,既然目的地一樣,我們可以直接去那里集合,不用費心思去找他們了...鳳凰種居住在‘梧桐’國內,這里的君主很殘暴,我們要小心一點,走吧。”
“嗯...嗯。”
唐澤明日香都還沒完全回過神來費舍爾便已經做出了對應的決斷,讓她也連忙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白袍,對著費舍爾說道,
“我們出發吧,費舍爾老師。”
“不急,我們也得先找到鳳凰種的駐地在哪個方向...”
費舍爾看向四周,這里到處都是原始叢林,一時之間有些難以找尋到合適的方向。
他嘆了一口氣坐在了原地,取出了刻刀,準備用魔法的方式解決問題,魔法中有擅長尋找蹤跡的紋章,現在用來正好。
他剛要取一塊合適的石塊來鐫刻魔法,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看向了眼前眼巴巴看著自己的唐澤明日香,
“我現在要鐫刻魔法來找明方向,既然你要和我學習魔法,我便趁著這個時間借著鐫刻魔法的機會將一些魔法的常識告訴你。”
費舍爾舉起了之前刻在樹葉上的風魔法狂風卷,也就是唐澤明日香昨天晚上在墻上復刻的那一個,對著她說道,
“首先是魔法的定義,魔法是人為設計的、能幫助人類達成各種特定目的的萬能工具。你能想象到的功能它都有,目前已知的魔法一共有七千多種,當然,不包含某些魔法師私底下設計而沒有傳播開來的魔法。
“魔法能在理論上達成任何你想要的效果,但使得魔法紋章所具有你想要的那種效果并不是說你將想法寫在紋章中就能實現的。它是經由紋章的各個部分來達成的,并作為一個整體來形成最終的效果。總的來說,設計一個全新的魔法成功與否,魔法師的理論水平占四成,剩下六成全看運氣。
“而為什么魔法會具有這樣的性質,這是由魔法的本質所決定的。魔法運行的本質規則便是:用靈魂所含有的魔力通過特定的渠道和方式(也就是魔法紋章)從靈界撬動世界回響,引發現實中的各種變化...”
費舍爾停頓片刻,還是想到了他之前聽到過的對魔法的評價,他又想到了自己或許負有將未來的魔法卿引向正途的職責,于是他斟酌著話語,還是補充道,
“所以本質上,魔法是一項極其危險的禁忌之術,運用它一定要小心而謹慎。”
唐澤明日香認認真真地聽著眼前費舍爾的教導,雖然早有預料,但不可否認的是,只要是學習就會有痛苦,但她還是拿出了遠超尋常在高中學習數學時百倍有余的專注去記憶費舍爾的教導。
隨著費舍爾的教學一點點深入,安靜的曠野中,只余費舍爾那時斷時續的教導聲與頻率適當的木魚聲一直響起。
“冬...冬...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