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扣”
“大小姐,好一些了嗎?”
隨著一聲清脆的敲門聲后,門扉緩慢推開,露出了門外表情有些擔心的海迪琳。
此刻,她正推著一個銀白色的餐車,上面裝了一些食物,大多是北境傳統的黏稠湯品,是海迪琳專門為了身體還未完全恢復的瓦倫蒂娜準備的。
卻沒料到,她倏忽地開門將房內的瓦倫蒂娜給嚇了一跳,她連忙展開了翅膀將自己圍了起來。微微抖動的青色絨毛之中,海迪琳只能看見那雙水靈靈的眸子。
瓦倫蒂娜在看見推門而入的人是海迪琳,而非是什么可憎可怖的混亂造物之后,這才松了一口氣,慢慢地將戒備起來的翅膀給放了下來,
“好好一些了”
海迪琳歪了歪頭似乎有一些疑惑,但還是推著餐車走了進來,
“我嚇到你了嗎,大小姐?”
瓦倫蒂娜笑著搖了搖頭,隨后說道,
“怎么會,海迪琳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又不是什么可怕的怪物,怎么會嚇到我呢?只是剛剛在想一些事情而已,所以”
海迪琳伸手捧住了自己的側頰,頭上束縛住黑發的翡翠發冠也微微歪斜一些,她看著瓦倫蒂娜疑惑道,
“大小姐,關于費舍爾的事情”
“我不相信費舍爾已經死了,他這么厲害,一定還活著,只不過我還不知道他在哪里。海迪琳,我想要尋找他,你能幫我嗎?”
海迪琳就這樣安靜地看著她,看著瓦倫蒂娜那果決篤定的目光,沉默片刻后才苦笑著說道,
“大小姐的意愿我什么時候違抗過呢,我會幫你的,大小姐。不過在那之前,還是先吃一些東西吧。順帶我還把衣服給帶過來了,專門為我們的鳳凰大人準備的”
海迪琳笑瞇瞇地從餐車下方取出了一件看起來頗為華貴好看的衣物,其款式奇怪,瓦倫蒂娜從未見過,只覺得和當時在夢境魔法中看見的鳳凰服飾類似。
此時,腦內的桃公打了個哈欠,開口道,
“做得還不錯,是梧和桐喜歡的款式,應該也是你們鳳凰的服飾。”
海迪琳完全聽不見腦內桃公的聲音,她為瓦倫蒂娜展示了一下這件華美衣服的前后,讓瓦倫蒂娜一邊喝湯,一邊為她解釋道,
“霜雪梧桐樹里有不少鳳凰的衣物,只不過都已經過去了很久了,差不多都不能穿我只好嘗試按著款式仿造了一下,待會大小姐都穿上試一試吧。”
瓦倫蒂娜抿了一口海迪琳做的蘑菇湯,笑著點了點頭。海迪琳做的食物和以前一樣好吃極了,一口下去全身都暖洋洋的,像是要將她沉睡了四年半的身上的每一個部分都喚醒一樣。
也就是在此時,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對著海迪琳說道,
“對了,海迪琳,先前你說是冰山女王把我從世界樹樹根旁邊救出來的?那位阿拉吉娜?她怎么來梧桐樹了?”
“啊,她啊”
海迪琳大致將阿拉吉娜現在的境遇告訴了瓦倫蒂娜,尤其是她被盟友黑酋長背刺,被納黎追捕,到北境之后也不安生,還被圖蘭家族給擺了一道要獻給納黎。
最后還是史萊姆發現了他們,為他們遞上了橄欖枝,他們因此上了雪山。
說著說著,海迪琳又想到了什么,點了點下巴,對著瓦倫蒂娜說道,
“還有就是,唔他們身上帶了許多非常有意思的機械,會發藍光的那種。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總覺得和家族里的那些雪花騎士有點像。但對比下來,那群海盜身上的機械更多,而且好像還會說話,就是我們聽不懂他在說什么”
“樞機么”
瓦倫蒂娜將碗中的湯水全部都咽入了肚子,沉吟片刻后,她便將手中的碗放下,拿起了旁邊的衣物想要穿上,
“我想要去見見她海迪琳,這件衣服到底是怎么穿的,我的翅膀要怎么塞進去?”
“大小姐現在就要去見她嗎?她們估計正在和六族的領袖們商討事情。雖然與他們見面是必要的,但覺得最好還是休息一下比較”
“沒關系的,我都睡了這么久了,再睡下去身體都要生銹了。”
“好吧。”
海迪琳無奈一笑,幫瓦倫蒂娜拿起衣物,從內衣到外面的裙擺,一一幫她穿戴整齊。
門外是鳳凰們標準的懸空高塔型隧道,尋常海迪琳都是沿著樓梯慢慢走下來的,但身為鳳凰,瓦倫蒂娜顯然可以輕而易舉地飛上去。
她沒有飛行的經驗,但因為在夢境魔法中嘗試過,現在很快就能上手,預熱一樣地扇動著巨翼。
“我出發了,海迪琳。”
“嗯,小心一些,大小姐,你才剛剛長出翅膀”
“好。”
“轟!”
但下一刻,瓦倫蒂娜便猛地一下展開了翅膀,裹挾著如冰暴一樣的狂風夾雜著空氣的爆裂聲朝著上方展翅而去,看起來海迪琳的提醒完全是多余的。
她只站在原地,捂著自己頭上的翡翠發冠,任由身上的典雅服飾被風吹得狂亂,不知為何,臉上的表情卻一點未變,依舊保持那笑瞇瞇的溫和表情,好像一個知心的長輩那樣溫柔和慈祥。
直到瓦倫蒂娜在梧桐樹內已經飛遠,去往了先前為她指明的議事廳,海迪琳這才嘆了一口氣地走回瓦倫蒂娜休息的房間之中。
她走上前去,先將瓦倫蒂娜用過的餐具一一收拾整齊,如同一位真正的稱職女仆那樣一絲不茍。
隨后是整理臥榻,連那散亂在床鋪上的被褥也要平整才行。
也就是在這時,整理著被褥的海迪琳余光一瞥,忽的在枕頭與被褥的褶皺之間發現了一抹淡淡的粉紅色。
她停頓了一瞬,隨后伸出了白皙的手指,輕輕一捻,那粉紅色便被她拾起
那是一片,染著一抹古怪猩紅色氣息的桃花。
當之入手時,一道道恐怖的呢喃聲,囈語聲瞬間在她的耳邊炸響,仿佛從某一個虛幻的地方要卷土重來,將一切都吞噬湮滅。
但海迪琳卻好像一點不覺異樣,她只笑瞇瞇地看著手中的桃花,食指輕輕豎起,置于自己的唇前,
“噓”
迎著她輕輕的提醒,她耳邊恐怖的囈語聲卻瞬間止息,連帶著那被之浸染的桃花也一點點失去顏色變成了灰燼,逐漸轉為烏有。
一切都安靜下來,海迪琳優雅地理了理自己的發冠,隨后慢悠悠地、哼著不知名的小調推著餐車走出了房間,徒留房內的一片整整齊齊與安安靜靜。
“對了,桃公,我要怎么樣才能滋養你,讓你恢復狀態呢?”
也就是在飛行的過程中,瓦倫蒂娜突然想到了這件事,在腦內詢問起了桃公。
“還能怎么滋養?你這雜魚閑來無事讓我曬曬太陽,再給我澆澆水就行。”
“就這樣?”
“就這樣。”
“噗”
“你笑什么,雜魚鳳凰?”
“沒有就是感覺像是在真的養一棵樹那樣。”
“呵呵,鳳凰雜魚,你信不信我現在就把你變成一棵樹來養?”
“對不起啦”
瓦倫蒂娜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隨著她一路的飛行,周遭梧桐樹內的不少雪山六族都注意到了那帶著寒霜扶搖而上的身影。
雖從未謀面,但那仿佛鐫刻在血脈之中的身影還是讓他們不由得驚呼,更有甚者直接就跪了下來,對其膜拜。
“可是你的身體在哪里呢?在樹根那里嗎,我需要將世界樹根搬出來曬太陽和澆水嗎?”
“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不用這么麻煩,我可以冒出一點本體來,你讓它接觸到太陽和澆水就行。”
“冒頭?”
下一秒,瓦倫蒂娜一頭銀發的頭頂,“噗”地一聲就長出了一朵歪斜的桃花骨朵,像是一個呆毛那樣,迎著風不斷抖動著,那癢癢的感覺嚇得瓦倫蒂娜連忙捂住了自己的腦袋,在腦海里驚道,
“你你你你在我的腦袋里?!”
“不然呢?”
“這是怎么做到的?”
“與生命有關的混亂的力量,我與之正面交戰過,雖然活了下來卻被它污染了一部分,但也因此陰差陽錯地獲得了一些它的性質”
“這樣啊,怪不得只需要曬曬太陽就能滋養呢。”
“呵呵,雜魚,也許有一天我還能從你的腦袋里直接長出來呢?”
瓦倫蒂娜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腦袋上開的花朵,但下一刻,它便“嗖”地一下就縮了回去,消失得無影無蹤了,應該
是躲了回去。
她也很快就來到了議事廳,也就是以前呈放鳳凰基座的地方。
巨大的門扉敞開著,在那門口兩個愣頭愣腦的巨魔種正摸著后腦勺,看著瓦倫蒂娜來了也不知道要打招呼,只好奇地看著這個她們從未見過的美麗亞人種,好像無聲地在問,
“你是從哪里來的,俺腫么沒見過啊?”
瓦倫蒂娜無奈一笑,越過了她們走入了議事廳的走廊。遙遙地看見了其中巨大空間內的那個巨大王座,以及躺在那王座上的極其精美的神兵。
那是鳳凰之王的佩劍。
順帶傳來的,還有幾道聲音正在交談的聲音,
“也就是說,風暴海的遺跡里,你們和黑酋長開采出了非常多的這樣的物品?是叫樞機的?”
“這東西我以前見過,在圖蘭家族。但他們運用的能源和你們用的不太一樣,他們要的東西是月石,你們的能源卻好像不是。”
“嗯,自從幾年前得到這些東西以來,我們從未為它們充能過,但它們依舊可以使用也許這些能量是來自于太陽?”
瓦倫蒂娜快步走入了議事廳之中,只是轉瞬間,所有人都感覺到了一種仿佛是北境冬天從雪山上呼嘯而來的寒風,他們的目光都不可置信地看向了門口,那身材高挑、外貌絕美而神圣的亞人種。
“嗡嗡嗡!”
王座上死寂了千年的寶劍開始不受控制地顫動起來,就連坐在王座之下新添的桌子右側的阿拉吉娜的后頸位置也開始散發出熒光來,好像是在被眼前的存在所吸引那樣。
在場的幾位,首先是史萊姆王巴烈恩,坐在桌子的左側的不遠處,他太大了,沒法入座,就連鳳凰的王座對他來說都太小了,就含著奶嘴摸著大大的肚皮聽著其他人說話。
其次是依次坐在位置上的雪狐種族長達爾,蒼鳥種族長哈姆利亞,巨魔種長老達力烏烏。
右邊則是阿拉吉娜一行人,分別是捂著纏著厚重繃帶右手的阿拉吉娜,大副帕赫茲,二副蒼鳥種奧茜,以及嗯,一個看起來頗具野性卻依舊美麗的納黎人?
桌面上則擺放著好幾樣造型奇怪卻富有和諧美感的機械,似乎正是他們剛才研究的對象。
在看見瓦倫蒂娜進來的時候,左邊的幾位族長都站起身子來,在短暫地打量之后便恭敬地行禮,就連站不起來的巴烈恩都將頭上用觸手纏繞的史萊姆王冠給解下,對著她微微低頭,
“鳳凰大人”
聞言,右邊的所有人也看向了瓦倫蒂娜,要一瞻這傳說中才存在種族的真容。
“咦,這不是那個圖蘭家族的”
即使現在瓦倫蒂娜的外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臉龐上的改變卻還是有限度的,并沒有到了完全認不出來的地步。
帕赫茲就一眼認出了瓦倫蒂娜的身份,他們曾經在南大洋上互相遇見過,當時還被她和她雇傭的人搶了一個卷軸來著。
但她話說到了一半,阿拉吉娜就伸出了纏繞著繃帶的右斷了她接下來的話語。
她只是安靜地看著這位鳳凰,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冥冥之中對眼前的人有一種十分特殊的感覺嗯,或許不是什么好的感覺?阿拉吉娜也說不清楚。
她只是帶著身旁的人如那些族長一樣站了起來,對著她也禮貌地一禮,
“瓦倫蒂娜小姐,今日終于再見了,實是榮幸。”
此刻的瓦倫蒂娜的身高已經差不多與阿拉吉娜一樣高了,比費舍爾還要高一些,所以看起阿拉吉娜來也是平視,完全不若先前坐在輪椅上的仰視。
說到底,阿拉吉娜對瓦倫蒂娜有一種特殊的感覺,瓦倫蒂娜又何嘗對她沒有呢,而且是要比阿拉吉娜認識得更加清晰的那一種。
要知道,在剛開始認識費舍爾的時候,瓦倫蒂娜甚至懷疑費舍爾是阿拉吉娜的姘頭來著,不然這根本解釋不了他一個男人如此妥善地待在這一艘全是薩丁女國人的船上。
雖然后來費舍爾與自己成婚,但阿拉吉娜這位冰山女王與那位納黎的黃金女皇卻依舊讓她如鯁在喉,現在再次見面,她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該不會,她與費舍爾依舊藕斷絲連?
可自己才是他的妻子,你要如此豈不是欺人太甚?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沉吟,腦內的桃公便開口偷窺了一眼現在的形勢,不由得猜測道,
“這么快就遇到了你那個死鬼老公的情人了?該說不說的,進度還蠻快的”
“她才不是費舍爾的情人呢。”
“你說是就是,畢竟你才是他的妻子,有話語權。”
瓦倫蒂娜深吸了一口氣,她還不知道這四年的情況,對阿拉吉娜與費舍爾之間具體的感情狀態還不太了解,更何況剛剛似乎就是她將自己從世界樹根旁邊救了出來,她那被繃帶纏住的手臂就是證明
她想到了桃公的提醒,雖然好像并不是用在現在的,但她的確不能急切。
瓦倫蒂娜將內心中的那一縷縷波瀾給壓了下來,目光艱難地從阿拉吉娜的身上挪開,看向了身邊的幾族族長。
除了已經認識瓦倫蒂娜的達爾與達力烏烏只是對著她微笑了一下,其余兩族都做了自我介紹,
“鳳凰大人,我是來自薩丁女國的蒼鳥種哈姆利亞,在鳳凰的光輝下決心帶著殘存的同胞返回梧桐樹的故鄉。今日終于得見鳳凰真容,實是感激興奮,愿為鳳凰大人效犬馬之勞”
“你好,小鳳凰。我是史萊姆種的現任族長巴烈恩,我們以前雖然并未謀面卻有淵源那枚史萊姆的印記,就是那位費舍爾先生來我的交界地為你取走的。”
巴烈恩那嬰兒肥的可愛臉龐“嘿嘿”笑著,嚼著奶嘴,每一句話每一個詞似乎都蘊含著某種深意。
而當聽到“費舍爾”這個詞時,瓦倫蒂娜和阿拉吉娜的目光瞬間幾乎是同時同刻地一同落在了巴烈恩的身上,可緊接著的那句“為你”,卻又獨獨讓阿拉吉娜的目光染上了一點意味不明。
她不可避免地瞥了一眼這位滿是光芒的鳳凰,一時之間目光閃過一點晦暗
“你好,巴烈恩族長,我和我的丈夫費舍爾都感謝你的幫助”
阿拉吉娜微微一愣,那只被繃帶纏住的手猛地一下縮緊,緊接著,她的目光也帶起了一抹不可置信,猛地一下看向了瓦倫蒂娜,似乎是在確認。
而旁邊的帕赫茲“啪”地一下就拍了一下桌子,極其無語和震驚地看了看瓦倫蒂娜,又看了看阿拉吉娜,隨后驚呼道,
“她爹的,船長,怎么救一個鳳凰直接把你男人給救沒了?!這是什么一個道理?”
“等等,帕赫茲”
阿拉吉娜眸光顫抖地抬起手,阻止了帕赫茲的話,但她卻并沒有停下,只是看著瓦倫蒂娜,再次疑問了一次,
“瓦倫蒂娜小姐,你剛剛說什么?”
瓦倫蒂娜好似也疑惑地看向她,但眸光里卻是一抹極其強烈的不容置疑。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達力烏烏與幾位族長,隨后對著阿拉吉娜說道,
“我說,費舍爾是我的丈夫呀我們還是在達力烏烏長老的見證下成的婚,有的夫妻之實呢對嗎,達力烏烏長老?”
阿拉吉娜連忙看向旁邊微微一愣的達力烏烏,她似乎還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好像明明只是在和一個來投奔梧桐樹的船長商談一些關于世界局勢、樞機的會議,怎么就突然跳到這個話題上了。
“呃,這個那個”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鳳凰大人與這位阿拉吉娜船長之間的關系有些微妙,微妙就微妙在那位巴烈恩引入的,名為“費舍爾”的男人身上
天可憐見,她只是一位有一個丈夫的女巨魔,雖然與瓦倫蒂娜阿拉吉娜都是同一個性別,但畢竟巨魔們是陰陽相倒的種族,所以從觀念上看,達力烏烏和阿拉吉娜的看法是最接近的。
也就是說,在達力烏烏看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能會對阿拉吉娜十分殘酷
她看了一眼旁邊的鳳凰,又看了看一下子愣住的阿拉吉娜,最終還是決定實事求是,只將她知道的事情全部說出來。
于是,達力烏烏點了點頭,說道,
“呃,遵從月公主遺旨瓦倫蒂娜的確與那位費舍爾行了圣婚,有了夫妻之實,是為夫妻。”
“轟隆!”
這句話,宛如一道驚雷一樣,從天而降,要將阿拉吉娜的靈魂給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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