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舍爾低頭喘息著,身上觸手一樣的阿贊羅斯散發出的點點金光也開始變得黯淡,也象征著先前在他腦海之中留下重要信息的偉大神祇的隱去。
在剛才祂觸碰到藩籬的缺口時,阿贊羅斯的身影前所未有地明晰在他的眼前,給身為賜福者的費舍爾以指引。
“祂不能直接給與幫助,否則會被藩籬外海洋的本體給發現并殺死。”
“但海洋無法從外部直接擊穿藩籬,藩籬是從內部被擊穿的,海洋在藩籬破碎之后進入的意識同樣會受到藩籬性質的影響。”
“藩籬是可以被修復的,但只有一次修復的機會”
“海洋已經找到剝離那寶貴性質的方法了。”
費舍爾低垂著頭,將這些好不容易從阿贊羅斯那里得到的訊息給牢記,但從阿贊羅斯的話語之中他還能分析出更多的信息.
蕾妮用月光攙扶著費舍爾向拉瑪斯提亞祂們所在的地方飛去,而那邊的三位神祇此刻也盡皆沉默,顯然是在思索剛才費舍爾帶來的訊息。
“是從內部被擊破的.也就是說,至少在一萬年以前,轉移之人來到這里之前終極就從內部被擊破了.”
阿涅巴托斯飛到了費舍爾的面前,抬了抬自己的眼鏡,嘆了一口氣如此說道,
“原來當時那個轉移之人臨走時說的話是這個意思啊”
費舍爾微微一愣,他知道這群神祇現在所說的那個轉移之人只能是亞人娘控了,他連忙抬起頭來問道,
“她說了什么話?”
“她說,死神從你們犯下罪過開始就一直都在你我身邊,而知曉祂存在的,要么早死,要么早逃.所以,拉瑪斯提亞和赫鴉帶走靈魂之海的時候,海洋的意識就藏在靈魂之海里了?可如果是這樣,當時祂知道你們這樣做了卻不阻止?”
“也有可能祂的確在靈魂之海中留了后手,但等祂發覺時靈魂之海已經被我們帶入了藩籬封鎖。但不管怎么樣,那個轉移之人肯定分析出了這一點。”
“.她當時就知道擊破藩籬的存在就在藩籬之內,但離開的時候卻沒有告訴我們,只可能說明她清楚,當時的那個存在可能正在監視她和阿贊羅斯,一旦說出來她就會死。”
拉瑪斯提亞如此分析道,但蕾妮卻摸了摸下巴,看著費舍爾有一些擔憂,
“但現在費舍爾卻說出來了”
“是啊.”拉瑪斯提亞的百相之容看向費舍爾,低聲說道,“而這恐怕也是那個轉移之人走后留下費舍爾作為后手的緣故,她確定,這句話由費舍爾說出來他并不會死,因為他身上有著那寶貴的性質,而且極有可能那性質在包裹它的費舍爾靈魂死后會煙消云散。”
費舍爾垂了垂眼眸,嘲諷一笑,
“阿贊羅斯剛才告訴我,海洋已經找到了剝離我的靈魂與性質的方法了。”
諸神都沉默下來,有一種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感覺。
那可是海洋,似乎做到什么事情都可能。
而費舍爾從始至終都知曉,他體內寶貴的性質是寶貴的性質,他的靈魂是他的靈魂。
也許是亞人娘控制造了他這個沒有前世的靈魂并將他包裹住了那寶貴的性質,因此形成了一個使得海洋絕對無法出手消滅的安全牌。使得海洋要得到的“目的”變作祂計劃上的“障礙”,這便是亞人娘控的想法
海洋的確被亞人娘控的計劃所困囿,仔細想一想,當那個未來帶著寶貴性質的靈魂出現在萬年之前赫萊爾的面前時,祂可能就已經意識到亞人娘控的計劃形成了一個時間線上的死扣。
費舍爾摸著下巴,將亞人娘控的想法一五一十地梳理了一遍。
這個世界的滅亡結局應該從一開始就被海洋所宣告了,諸神們犯下罪過將靈魂之海帶走,用藩籬封鎖世界開始創世,從那時開始,那擊穿藩籬的海洋就已經蟄伏下來了。
如果藩籬對祂也有效果,那么祂那時留在靈魂之海的后手應該不足以將幾位神祇全部殺死將靈魂之海帶回,所以祂選擇了借刀殺人。
祂將藩籬從內部擊穿,盡全力制造了一個缺口,吸引了拉瑪斯提亞祂們原本敵對的神祇力量前來,通過降下轉移之人和補完手冊進入諸神們無法干預的現實來從內部破壞這個世界.
而海洋應該從頭到尾都一直掩藏下來坐山觀虎斗,只需要在適當的時候推那群外神一把就好。
只要屆時藩籬破碎,外神們已經獲勝開始開香檳的時候,以祂本體的強大,只要顯身便能展開屠戮將靈魂之海取回。
但在計劃中途,擁有阿贊羅斯賜福的轉移之人亞人娘控發覺了掩藏在暗處的海洋以及滅亡的真相,她找到了海洋所求的“至寶”,并將那至寶與她所制造的靈魂綁定,于是費舍爾誕生,并將之送到了現實之中,將之推到了現實的陣營,外神的對立面.
這便逼迫了海洋從幕后走出,最好的效果是讓海洋為了防止費舍爾死去而開始對外神出手,減輕這個世界的壓力;再不濟,就算海洋不對外神出手,至少也能必然保證費舍爾這口對抗滅亡的利劍不會死。
亞人娘控很會分析滅世預言的矛盾所在,她將看起來毫無區別的外來敵人細分成了兩個陣營,一個其他外神,一個海洋,而又將被竊來的靈魂之海中的性質變成了友方.
走到現在,其他外神死的死封印的被封印,只剩下了夢幻以及海洋兩座大山,而且諸神們有辦法解決夢幻的污染,費舍爾也因為不會被海洋殺死的“安全身份”透露出了海洋同樣受到藩籬影響以及藩籬內有潛伏力量的信息。
也就是說,現在只需要將夢幻的污染清除、將海洋潛伏的所有力量給消滅再修補藩籬隔絕內外.
滅世預言就贏了。
想到此處,費舍爾的呼吸都不由得加重,和其他諸神無法得知阿贊羅斯落下的訊息不同,費舍爾現在知曉的信息足夠多,已經足以描摹出前進的方向,卻也帶來了很多疑點。
首先,諸神們當時帶走靈魂之海的時候是沒有發現那寶貴性質的,而海洋是知道的。如果當時海洋就率先將這寶貴性質給取走保存,然后降下滅世預言,那亞人娘控就會無牌可打,壓根贏不了海洋。
除非,那性質必須包裹在靈魂之海中,或者說,必須包裹在靈魂之中。
但這也還是解釋不同啊
海洋是靈魂之主,祂只需要仿照亞人娘控制造一個全新的靈魂將性質帶走就好,甚至還能如亞人娘控一樣培養一個站在外神一邊的存在,何樂而不為呢?
或者說,祂留在藩籬內的后手并沒有這樣的本事,無法制造靈魂將之帶走,可是那樣的話,隨便找一個靈魂之海的純凈靈魂包裹性質帶走也行啊,為什么非要一個全新的靈魂
而且,亞人娘控到底有什么本事,能在海洋這位靈魂之主的面前憑空造一個全新的靈魂
她是怎么做到的?
越想,費舍爾的大腦就越煩躁,就像是看一臺構造極其復雜的機械或是看一道極其難解的數學題那樣。
他不知道這臺機械的運作原理,卻能使得它運轉;它不知道這道數學題的解法,卻能直接寫出答案來。
他無比確信,走到這一步只需要將夢幻和海洋的殘留力量給清除然后再修補藩籬就能取勝,只是對亞人娘控的計劃和海洋的行為原因感到迷惑.
“哎”
費舍爾長出一口氣,終究還是決定以實干為主,不管如何,先動起來再說吧。
費舍爾抬起眸子,將自己分析得來的所有訊息同拉瑪斯提亞祂們說了一遍。
而拉瑪斯提亞和阿涅巴托斯對視了一眼,一邊思量著,拉瑪斯提亞無奈一笑道,
“這么一想,夢幻的事情倒還算是輕松的了?”
“是啊是啊,海洋留下的后手.如果真的如你這樣說,祂已經在藩籬內的世界潛伏了快兩萬年,幾乎是從這個世界誕生開始就藏在我們的眼皮子底下,要找到祂并清除祂何其困難。”
不知為何,到此刻費舍爾的腦海中突然就想到了在靈魂之海上看到的那四個漩渦,他不由得疑惑道,
“靈魂之海上的四個那么明顯的漩渦,這么久了你們難道都沒有察覺么?”
幾位神明對視了一眼,而阿涅巴托斯也對費舍爾解釋道,
“并不是沒有注意到,只是以前可不止有這幾個漩渦,所以我們也不可能往這個方向上想。”
拉瑪斯提亞也同時開口提醒,“你忘了嗎,費舍爾,我的三個子嗣、那些神話種、那些混沌種是怎么誕生的?”
費舍爾微微一愣,突然想起來是怎么一回事了。
是啊,那三位半神的靈魂并不是諸神創造的,而是取自靈魂之海中最強大的那幾縷,混沌種更不必說了,就連那些較為弱小一些的神話種也是兩位半神親自去靈魂之海挑選的靈魂啊!
“所以當時的靈魂之海上到處都是這樣的漩渦,坑坑洼洼的。而隨著時間的流逝,靈魂輪回轉世一次次沖刷、經過了漫長的洗禮又將那些漩渦一一填平,才變成如今你看到的那樣。”
就是因為神話種是這樣被創造的,所以赫萊爾那個海洋化身才能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混入圣域啊!
“而現在,除開那個你離開之后形成的漩渦之外,還有四個無論如何都無法愈合的漩渦留在靈魂之海上.”
蕾妮皺起了眉頭,對費舍爾說道,
“也就是說,那個什么海洋留下的后手有四個。”
“而且有可能是蘊含著祂特殊力量的四個化身.”
阿涅巴托斯抬了抬眼鏡,睿智地說道,
“就算藩籬能從內部被攻破,但我們用本體維持了終極不擴散這么久好歹也是知道它的強度的。能打破這藩籬的,如果是用蠻力,就必須是真神以死相搏的全力。要么就是,那化身蘊含了海洋本體的某一個權柄的力量,能以巧力或者那權柄的性質將藩籬擊碎。”
費舍爾點了點頭,看著阿涅巴托斯那只小松鼠的模樣突然想起了什么問道,
“等一下,阿涅巴托斯神”
“怎么了?”
“你不是命運之神么.如果我沒記錯,世界樹的命運織機就是你給她的,那你本體應該具有那種能縱橫時間的權柄。哪怕不能如我那樣穿梭時間,也應該可以觀測時間內發生的事情才對。”
還記得當時瑪格麗特用命運織機回溯時間去找那群蛇人的麻煩的時候,費舍爾當時就在場體驗過那種玄妙的感覺。
如果只是阿涅巴托斯的造物都能這樣做,祂的本體沒道理做不到才對。
阿涅巴托斯贊賞地看向了費舍爾點了點頭道,“的確是這樣,不過自從終極破碎之后我就開始這樣做了,但海洋一點蛛絲馬跡都沒留下。一旦混亂的力量出現,我的觀測就會失效,哪怕祂當時就在場你也什么都看不見.終極破碎、理想國、世界樹死亡、龍廷魂災.這些大事我全部都嘗試過了,卻一點破綻沒露。”
“這樣么”
一條路被封鎖,費舍爾沉吟起來,阿涅巴托斯卻顯得十分樂觀,
“不過嘛,也能通過這種方式來確定一些事,例如那四個漩渦到底是不是海洋留下的四個后手。往回觀測它們出現的時候,如果是你確定的歸屬于海洋的化身便能鎖定,或者是無法觀測的情況也能反證這一點。”
“嗯,對了.”費舍爾點了點頭,沉默片刻后又說道,“我還想看一看亞人娘控將我體內性質取走的時候。”
“哦?沒問題正好,你體內的性質和其他的權柄性質截然相反,不僅一點排斥都沒有,還會讓我的觀測變得更加清晰,所以每次我用權柄看你的事情的時候都特別詳細不如說是有一點過于詳細了,就像是發生在我臉上一樣。”
阿涅巴托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有一些苦惱地如此說道。
聞言的費舍爾滿臉黑線,鬼知道祂說的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但是,費舍爾.”
就在此刻,沉默了片刻的拉瑪斯提亞卻開口了,使得費舍爾的注意力轉回到了祂的身上,
“雖然你將這些信息告訴我們并不會出事,祂現在暫時還沒分離你的靈魂與你體內的性質。但祂也一定會知曉我們的下一步動作,清除夢幻的污染和祂留下的后手那祂必然不會坐以待斃,恐怕還會讓我們下面的每一步變得極其困難,甚至于與夢幻暫時聯手,讓我們原本的計劃失敗。
“尤其是你,費舍爾,如果祂能將你體內的權柄分離,那么這是否意味著祂能運用你體內的權柄。你當時能借用那權柄溝通阿贊羅斯的隱秘將整個夾縫隱藏,那么祂是否也能用這權柄隱藏或者毀壞藩籬?”
這話說得擔憂,只是提醒費舍爾一旦權柄和他的靈魂分離,那基本上就等于海洋勝利
費舍爾思索了片刻,發覺的確如此。
還是太無知啊
海洋的一切手段、一切謀算都宛如埋藏在迷霧之中,而自己身為與她相處了如此之久的人卻難以發覺其蛛絲馬跡
不過既然祂是沖著自己體內的性質來的,那便避免走到那一步就好了。
“我明白了,我會小心這一點的。”
“好那我和奧云會先為處理夢幻的事情做準備,阿涅巴托斯會帶你和月亮去靈魂之海尋找你想要的訊息。等到一切準備完畢,你再將修補藩籬的具體步驟告訴我們吧.”
拉瑪斯提亞抬起身子來看向了身邊龐大無比卻一直沉默的神祇奧云,奧云似乎也會了意,轉頭慢慢走向了終極的方向。
阿涅巴托斯笑著對奧云說道,“嘿,多虧了你的差事,我還能提前和奧云換班嘞你們到時候一定要看看祂的化身,可有意思了。”
“嗡嗡嗡!”
前方終極一陣金光閃耀,小小松鼠模樣的阿涅巴托斯嘿嘿一笑瞬間消失不見,而從前方金光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串響著清脆鈴聲的空靈存在。
費舍爾抬眸看去,卻只看到了一陣仿佛沒有發光源的光芒。
氤氳的靈界黑暗之中,怎么看都覺得有光照向自己,可卻又不知道那光從哪里來的,也沒看到阿涅巴托斯的本體所在。
蕾妮在一旁輕笑一聲,輕輕握住了費舍爾的手掌,對他道,
“別看了,祂的本體就是那道光,現在我們只能看到祂本體的一部分,只有從各個時間同時看向祂才能看到祂的真容.所以很幸運,祂是所有神祇中為數不多的不需要化身也能被直視的存在。”
“嘿,的確是這樣,在轉移之人的故鄉,我經常偽裝成極光騙那里的人類”
阿涅巴托斯的聲音虛幻地傳來,而光芒也在靈界之中換了一個角度傳來,讓費舍爾察覺到祂的移動。
“那我們現在走著?”(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