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愛哈莉·奎茵嗎?
不,他只愛蝙蝠俠。
小丑本身所具備的獨特魅力中,很重要的一點就是,他是一個純粹的惡的代表,并且永遠不受任何干擾。
這里的“惡”,并非是狹義的善惡,更應該是囊括了所有非正面的情緒與思想的集合。
愛,是正面的。至少大部分情況下是。
如果小丑有愛,那他的愛也絕對不是身為一個正常的人類所能夠理解的“愛”,正常人只能看到其中趨近于正常的“愛”的那一小部分,剩下絕大多數看不到的或者干脆無法理解的,便形成了正常人們思想中所爭議的關鍵。
所以,洪非自己也無法直接判定結果是“愛”還是“不愛”。。
哪怕親眼見到小丑和哈莉·奎茵,他也不認為自己可以給出確切答案。
“洪,你很生氣的時候會罵人嗎?”哈琳嬌笑著問道,她略去了“先生”二字,以姓獨稱,加之語氣,頓時將距離從醫生和病人轉成了一對親密無間的好朋友。
“我不會。”我會笑瞇瞇地把讓我很生氣的人直接剁掉。
“那假如你一個人獨處的話,會忍不住扔東西嗎?”
“不會。”我只會把對方的尸體扔去喂狗。
“你真是一個溫柔的男人。”
“謝謝。”那可不是么?
亞瑟以極低的聲音在洪非耳畔說道:“先生,我知道這是您的心里話,但您現在的表現已經跟剛才的問答不符合了。”
洪非睜開眼想要看看哈琳的表情。
但哈琳卻直接伸手蓋住他的眼睛,語氣極其輕柔地道:“別睜開,閉上眼睛,放松你的全部,好嗎?”
縱然只是驚鴻一瞥,但洪非還是發現了哈琳的異常。
雖然沒做過心理咨詢,可他并不認為一個正常的心理咨詢師會面對病人呈現出一副小鳥依人的戀人姿態,甚至連眼神和語氣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若真如此,那心理咨詢行業個個都該是影帝、影后了。
粗略一項,他覺得哈琳的表現并非是因為她突然被洪某人給吸引了,而是她已經在小丑的初步影響下漸漸展露出了獨屬于她自己的瘋狂一面。
之所以如此,是因為她覺得這樣的情景和方式更有利于讓她獲得更多的研究資料,無關其他。
她沒有發現自己的異常。
醫不自治。
哈琳的問題逐漸直白起來,如果說之前坐著聊的問題隔著幾道合金墻壁,那現在的問題就只是披著一層薄紗。
“你有喜歡的女人嗎?”
“有。”三個。
“她是什么樣子?”
“智慧、賢惠、勇敢。”
“哇,真是一個了不起的女人。”
“嗯。”是三個了不起的女人。
“你覺得這是最美好的東西嗎?”
“是的。”
哈琳輕輕揉按著洪非的太陽穴,修長的睫毛微微閃動:“你有想過要破壞一些美好的事物嗎?”
“沒有。”我只會在特定的場合和時間里鞭撻她們。
哈琳無聲皺眉,手上動作不停。
聊得越是深入,她心中的疑惑也就越強。先前所有問題的答案雖然并不直接,但經過深入細致的分析之后,
它們全部都指向了一個讓哈琳既感到振奮,
又倍覺不可思議的答案。
同理心缺失。
這是她一直在進行的課題,
她花費了數年的時間用來研究一種叫做“同理心缺失”的癥狀。
簡而言之,就是在高壓的環境之下,人類將會變得逐漸地缺乏同情心,
最終徹底失控造成悲劇。
而哈琳研究的根本原因,在于她認為“同理心缺失”的癥狀,
正是哥譚市之所以會出現如此多反派的主要原因。
可是,
洪非在第二步的深入聊天中,
表現卻與先前有所不同。
她開始懷疑洪非是不是在故意拒絕提供真實答案,或者先前的回答才是假的。
想到這里,
哈琳看著洪非的臉龐,突然轉移了話題。
“洪,你的工作是什么?”
“警察。”
“哦?哥譚警局?”
“不,
是紐約。”
“你想在紐約定居嗎?”
“不,
只是因為紐約比哥譚更安全,
但我總有一天會回到哥譚。”
“為什么?”
“為了掃清哥譚的黑暗。”
哈琳抿嘴一笑:“這也是你之所以會失眠的原因嗎?”
洪非長長一嘆:“是的,
哥譚的情況,在我當了警察之后,
才知道遠比我想象得更復雜。”
“你很有理想,哥譚市需要你這樣的警察。”哈琳口中自然而然地夸獎和鼓勵起來,腦中卻在快速思索。
“我覺得自己不一定能做好。”
哈琳眼光精光一閃:“你為什么會想做警察呢?”
“因為警察的身份更適合有針對性地處理哥譚的問題。”
“嗯,
初衷呢?我指的是一開始腦子里想到要做警察的時候,最原本的刺激是什么?”
洪非腦子突然想到了美國警察的各種槍擊畫面,
想了想,他沒有隱瞞,
直接承認道:“暴力,警察局是暴力機構。作為警察,
可以合理合法地用以暴制暴的方式來處理犯罪行為,這是對已經犯罪或準備犯罪的人最大的威懾。”
聽到這里,哈琳突然無聲地笑了起來。
“你說得真好,我也是那么想的。有時候看到甚至只是聽到那些受害者可憐的模樣,我都恨不得親手把罪犯抓起來狠狠地懲罰他們。”
“沒錯,那些人的確需要接受懲罰。”
哈琳故意氣鼓鼓地道:“他們的下半輩子就該在監獄里度過。”
“何止,我覺得取消死刑就是最大的錯誤,
有些人真的該死。”
哈琳興奮起來,手勁突然變大而不自知:“死刑……你覺得死刑不應該廢除嗎?”
“當然,有些人的確該死,他們活著只會浪費糧食和空氣。”
“嗯,
說得有道理呢,對了,你是警察,看恐怖片會害怕嗎?”
“不會,我還挺喜歡恐怖片的。”
“你真厲害,我都不敢看。”
即使換了一副面孔,哈琳的善聊也沒有減弱,相反她更能找到合適的話題與切入點,旁敲側擊地引導著洪非說出她要想卻沒有直接詢問的答案。
如果這是一個朋友,那肯定可以成為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可惜她是個心理咨詢師,而且是已經開始“變異”的心理咨詢師。
她的按摩手法很不錯,洪非甚至感覺自己如果真的像一個普通人,那么現在他應該已經在對方的手法、環境、語氣等多重暗示引導下昏昏欲睡,面對問題根本不會有太多的精力來思索或者偽裝。
甚至他本身也逐漸拋開了某些非敏感問題的包裝,這讓亞瑟不得不一遍遍地小聲提醒他。
許久,聊天終于進入尾聲。
“想睡一會兒嗎?”
“嗯。”洪非語氣慵懶地應了一聲。
“那你先睡一會兒,稍后我叫你。”
“好。”
哈琳緩緩收手,輕輕起身走了出去,關門聲也非常低淺。
她走后,洪非直接睜開眼睛,繼而蹙起眉頭。
另一個房間。
哈琳取出錄音筆插上耳機,打開電腦,一邊重復聽著剛才的問答,一邊快速地在電腦上輸入,眼神隨著錄音的遞進愈發明亮。
像極了一個剛剛拿到心愛玩具的小女孩兒。
半個小時后。
她推開門,燈光逐漸變亮。
洪非緩緩醒轉。
睜開眼,哈琳的笑容近在咫尺。
“你醒了,感覺怎么樣?”
“很好。”洪非笑著點了點頭,在哈琳的攙扶下坐起身來。
只是,在洪非看到她笑容的一瞬間,他突然有覺得自己完全想錯了。
哈琳不是為了得到更多的研究資料而在咨詢過程中不自覺中突顯出異常的一面,她只是單純地為了驗證自己對于“同理心缺失”和“哥譚罪犯數量”之間關系的正確性。
她要證明自己是對的。
這顯然違背了研究的初衷,也超出了研究的范疇。
偏執。
兩人來到屋外坐下,哈琳給洪非倒了杯水,然后坐在他對面浮出公式化的淺笑。
這一刻,她突然正常了。
空氣里的木質清香似乎也淡了些。
“洪先生,你的狀態沒有太大的問題,不過巧合的是,你目前遇到的問題和我正在進行的研究正好出現了一定程度的重疊,所以我有一個提議想跟您商量。”
“請講。”
哈琳看了看空曠的工作室,“這里很快就要搬空了,我也不打算繼續做心理咨詢。有人給我提供了一筆研究資金,所以我準備常駐在阿卡姆,偶爾前往黑門監獄,就是為了我的研究。不過您放心,我的研究雖然和囚犯有關,但這在你的身上并不是嚴重的問題,因為你有相對而言更強大的自控能力和自我疏導能力,并且你的方法都是積極正面的,這對我的研究很有幫助。”
是反向幫助吧?洪非默默說了一句。
“所以,我想邀請你加入我的研究課程,我會免去你的所有咨詢費用,甚至我還可以給你報銷從紐約過來的花費。只需要你能在固定的時間里或者提前約定的其他時間趕過來配合我的工作。”
我看病,你花錢?
看來你真是病得不輕了。
洪非暗暗搖頭,直接問道:“哈琳醫生,我想知道,你說的問題,到底是什么?”
聞言,哈琳翻開手中的文件夾,道:“在你看到問題之前,我想再次聲明一遍,那就是我對自己的判斷抱有非常充分的信心,因為不管咨詢者在過程中保持什么樣的態度,或者他事先是否思考過相反的回答路徑,當他說出答案的時候,要么是與真相背道而馳的偽裝,要么就是和真相貼近卻只是換了個說法。所有系列的問題和答案最后經過咨詢師,也就是我個人的獨立統計和分析,結合我對你方才的語氣神態判定,結果基本不會有問題。事實上,在此之前,我的判斷從來沒有出現過任何差錯。這才是我能從韋恩集團獲得研究撥款的主要原因。”
洪非頷首,他愿意相信對方的專業性。
越專業的人,瘋了以后越強大。
哈琳將文件放到桌上推了過來。
洪非低頭一看。
同理心缺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