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石鎮五公里外,和小野村僅相隔兩公里的鳴竹村,一個新生兒誕生了。
在這個物資匱乏的村子,新生兒誕生雖然不會有什么喜酒之類活動,但是村里人都會前來祝賀,并由尊長為孩子取一個名,以求平安。
尊長考慮一番,認為這個孩子祖祖輩輩都是獵戶,注定要學會奔走,又生來聰慧,不夠穩重,不如隱去鋒芒,求個平安,以“石”為名,壓一壓這命格。
于是,云夜陰差陽錯之下,獲得了楊石這一新名。
雖然普通,倒也挺貼合他的心意。
……
轉眼。
云夜便已經五歲。
鳴竹村是白石鎮的附屬村子,承擔了白石鎮一部分物資消耗,其中最為特殊的是一種叫鳴竹的奇特植物。
這鳴竹堅硬似鐵,揮舞之下仿佛有悶雷微響,是一種武器的制作材料。
每年,白石鎮都要用到大量的鳴竹,不可短缺。
為此白石鎮專門開辟了種植園,并遷入大量奴隸和平民進行種植。
這就是鳴竹村。
白石鎮對鳴竹村的要求是,每年必須上交一萬根鳴竹,如若無法完成,需要以每根三十枚玄銅的價格相抵。
云夜雖然不從事伐竹,但在耳濡目染之下也知道大致情況。
這是一個很龐大的數字,沒有想象中那么簡單。
鳴竹是一種各項性能堪比金屬的植物,成年人一天也無法砍下一根鳴竹。
而整個村子兩百余人,哪怕一半的伐竹人什么也不干,就砍鳴竹。
按時交上一萬根鳴竹也需要全年無修,拼命干上一整年,這對于吃不好也喝不好的鳴竹村來說,是極大的負擔。
而缺少一根鳴竹要補上30枚玄銅,可多出一根鳴竹,卻只能收到3枚玄銅。
十倍的差距。
要知道,前一萬根鳴竹,都是沒有錢,必須交的。
想不白干一年,需要在交上一萬根鳴竹后,再砍支撐一年口糧的鳴竹。
顯然,多余鳴竹收購價格的高低,直接決定了伐竹人的生活水平。
按照鳴竹村的現狀,三枚玄銅的收購價,只是勉強維持在不餓死的水平。
明明哪怕高一枚銅幣,結果都會大有不同,能讓鳴竹村處境好很多,可官府就是故意卡在這個點,讓鳴竹村疲于奔命。
鳴竹村,雖然要強過小野村,但也極為有限。
而云夜出身的獵戶家庭,同樣如此。
雖然吃飯勉強不成問題,但也完全攢不下錢來,應對危機的能力幾乎為零。
“咳咳咳……”
憔悴的女人一邊咳嗽著,一邊編著草鞋,時不時看向床上的孩子,露出極為心疼之色。
五歲的云夜躺在床上,臉色也有些蒼白,他現在簡直是絕望至極。
他已經極為小心的不讓自己重蹈覆轍了,可現實根本不講道理。
今年冬天的苦寒,完全不是他小心就有用的,終究還是沒頂過去,得了一場大病。
在古代生病,純粹就是閻王索命,活下來的幾率少之又少。
就算是皇帝家的皇子皇孫,一死一大批也是常有的事,何況區區一個無權也無勢的賤民?
最讓云夜感到絕望的,還不是他患病了,而是他這一世的親娘……
竟然也患病了!
他死了,還可以轉世,可這一世的親人死了,可沒有辦法開掛復活!
這才幾年而已,他難道又要眼睜睜看著家人死在眼前?
“好煩!”
思來想去,也沒找到解決辦法的云夜無法控制心中憤恨,一拳錘在床板上。
女人被嚇了一跳,以為云夜是被病魔折磨的忍不住了,連忙道:“小石別著急,爹爹馬上就買藥回來了,到時候肯定藥到病除,你忍一忍!”
云夜搖搖頭。
他當然知道楊樹去買藥了,但是以楊家的積蓄,怎么可能買到足夠的藥?
而且就算買到足夠的藥了,他一個小孩免疫力太低,活下來的可能性也極低,恐怕白白折磨他一通,最后還是要死。
感覺愈發難受的身體,云夜心中徒然生出自殺的念頭。
他有轉生的退路,而且死一次只降低一年壽命,他感覺這種代價也承受的起。
而且趁早死,還能趁早轉生,只是耽擱五年的話,依舊還有希望。
隨著念頭出現,自殺的想法不可抑制的生根發芽了。
只要死了,他現在難受的病魔全部都會煙消云散,他又可以重回健康。
而付出的,只不過是短短一年的壽命上限。
這個想法旋轉了許久許久。
以他的意志力,哪怕是發燒造成的痛苦,都可以讓他要死要活。
經過二十年的磨礪,這閾值提高了一點,但隨著知曉自身可以轉世,這閾值瞬間被踹到了谷底。
既然可以復活,為什么要受這罪?
這種想法很可怕,以至于這次生病不如第一世,但他就是有了自殺的想法。
而這種想法盤旋了許久后,云夜還是將其戰勝了。
原因很簡單。
就在他身旁,患上了同樣病癥的娘親雖然冷汗直冒,但依舊在工作。
除了時不時會看看他的情況外,一刻都不停。
整個房間,只有呼吸聲,以及莎莎的編織聲。
“……”
云夜看到這一幕,默默咬緊牙關,用自身意志力卻對抗這病魔。
他的確可以轉生,無所謂死。
但是他的死,對于這個家庭來說,卻是難以承受之痛。
就像他在發現小野村被屠殺后,幾乎心灰意冷,不打算再活一樣。
他這個娘親的生命支柱就是他這個親子。
一旦他死了,恐怕悲傷過度又患上重病的娘親也就和走進鬼門關沒什么兩樣了。
“活下去,成為人上人,然后,永遠的活下去!”
這一刻,云夜只有這個簡單的念頭,他深刻明白了,無力的代價就是他自身的痛苦。
而就在這一刻,云夜額頭火紋閃爍瞬間,似乎要就此覺醒。
“砰!”
單薄的大門突然被推開,壯碩獸衣男人帶著壓抑著憤怒的表情走進屋,然后立刻關上門,防止寒風吹散僅有的熱氣。
“相公,你回來了?”
“舒竹……哎。”
面對娘子的驚喜,楊樹只有一聲悲哀的嘆氣。
他說:“這病流行整個白石鎮范圍,有大量病人,藥物根本不夠,我用去所有的錢,也只換回了半份除病符。”
“半份?”舒竹錯愕。
本以為,一份都已經很難接受了,這白石鎮的店家竟然又臨時漲價,讓他們所有積蓄都只換來了半份除病符?
他們就這般狠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