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問題讓陳子安陷入了思索。
我從昨天見到他到現在,和他接觸的時間并不長,不過,這是第一次看到他擺出正經表情,沒有講鬼故事時候的浮夸。
他想了蠻長時間,就在我要催問的時候,他開口回答了。
“說真的,我也不知道。但我記得好像是有這么回事吧。”他的臉上是茫然的表情,“好像是聽誰說過,這規矩……”
“這規矩,不是最近才有的?”我試探著問道。
陳子安抓頭,“我小時候就有了吧。我也不清楚,記不得了。”
他就像電視劇里演的那種失憶的人,明明有些記憶,模糊記得什么,要回憶的時候,又十分痛苦。或者,用考試中答不出題的學生來形容,也挺恰當的。
出租車這時候已經開回到了賓館,又一路去了醫院。
陳子安要跟著我們看熱鬧,我們也攔不了他。
進了醫院,前臺的護士小姐換了人,但我一說,她那表情就顯露出她是知道我的。可能是昨天有人在醫院里說過了,甚至是宣傳了一通,護士小姐對我的態度明顯是有些畏懼和好奇。
她直接給指了路,還擺出了送煞星離開的模樣。
我也沒計較這些,按照她說的,在醫院里面繞圈。
醫院里人很多,但多數是擠電梯,樓梯間只有一二層的人比較多,越往上走,人當然越少。
陳子安叫苦不迭,抱怨怎么不坐電梯。
我想著一樓電梯前那擠滿的人,當然是否定了這種方法。
我和呂巧嵐也很吃力。
平時不怎么運動的人,當然不習慣這樣一口氣上七樓的劇烈運動。
這么一路走上去,我發現這醫院就是用大面的鏡子來做裝飾,鏡子的右下角有不同科室的落款,左上角則是類似于座右銘的話。
陳子安看這些鏡子,有些發毛,貼著樓梯另一邊走。
呂巧嵐也老看那些鏡子。
我很平靜。
這些鏡子上面沒有任何陰氣,我在醫院這邊也沒感覺到任何陰氣。
到了七樓,站在護士所說的地方,我看著鑲嵌在兩層樓之間平臺的那面大鏡子。
鏡子下面的落款是內科,最普通不過的科室,左上角的話則是“寧靜致遠”,也不知道這兩者有沒有什么對應。
我仔細檢查了這面鏡子,還用護身符試探過,再在周圍找了一圈。
沒有任何陰氣,沒有鬼,也沒有孟家那面鏡子的奇怪之處。
我心里急躁起來。
孟家那面鏡子給了我一種感覺。那黑暗,就像是我在工農六村六號樓最后一段樓梯處感覺到的氣息。那一瞬間,我想起了那次危險的夢境,想起了葉青救我之前,我的感受。
那種要被徹底吞沒的絕望恐懼感……
鏡子深處的黑暗,很可能就是一個異空間!
我已經經歷了三次以空間了,排除掉葉青將我推開的那次,救出南宮耀和古陌的兩次經歷中,我也體會過異空間的氣息。
其實,三次感覺是截然不同的。
古陌那次,我沒被克里斯蒂娜給抓進去聽歌曲循環播放,古陌的形容中,那地方也并不恐怖,只是枯燥乏味到讓人想要發瘋,而且毫無腳踏實地的感覺。
南宮耀那次,“游戲”構造出來的異空間又太豐富了,豐富到讓人不是想到現實,就是想到一場革命性的VR游戲。當然。這種VR游戲的體驗不算愉快。
在六號樓里的異空間則是青葉靈異事務所盡頭的門一樣,是一種純粹的恐怖氣息,一種純粹的惡意。
那個空間,似乎沒有意志,只是要吞沒一切。
這里的異空間也是這樣嗎?
我擔心陳曉丘。
有尸體,或者鬼魂,我都能想方設法將人給復活了。現在不行,也能不斷嘗試,在將來成功吧。可要是什么都沒留下……
我打了個寒顫。
如果什么都沒留下,我需要借助夢境來改變過去。我到哪兒去找正好處在陳曉丘消失前的鬼……
剛想到此,我腦海中就蹦出了泰迪熊畫的火柴人。
那時候,是有個鬼在陳曉丘身邊的。
只是……
那鬼先不見了。
我又開始煩躁了。
呂巧嵐和陳子安都沒吭聲。
陳子安瞄著呂巧嵐抱著的泰迪熊,欲言又止,又很好奇的模樣。
呂巧嵐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么,似乎沒注意到這些。
倒是泰迪熊,腦袋微微側著,眼睛對著陳子安所在的方向。
這一幕都被映在了鏡子里面。
然而,兩人背后是樓梯,十分正常。
我還看到了從樓梯下面走上來的人。
上來兩個人,都穿著保安制服,動作和神情都猶猶豫豫的。
那個翔子哭喪著臉,看到了我了,被昨天見過的中年保安給不情不愿地推上來。
“那什么,大哥大姐好啊。”翔子尷尬地喊了一聲,喊完更加尷尬,見我們都看向他,連忙說道,“我真不知道我那叔叔去哪兒了啊!他不回來我也沒辦法啊!”
我這才想起昨天想著的計劃。
翔子的叔叔沒有回來,要找人,恐怕得去那個歪脖子村。
“你知道你們這地方規矩的由來嗎?最早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我突然問道。
這些匯鄉人,開口閉口規矩,將鬧鬼死人都當成尋常事。
我原以為這規矩的最初,可能類似于民俗的起源,逃到這里的罪犯太多,讓這里老百姓沒辦法,只能借著鬼故事發泄。這里本來就有點兒鬼故事的傳統,地名都是那種類型的,可能還流傳了一些古老的故事。我想當然,沒有仔細詢問過。從見到那個引路人開始,我才發覺事情可能另有蹊蹺。陳子安的反應也似乎就是一條線索。
一老一少兩個保安聽我這么問,都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陳子安這個匯鄉人倒是很懂匯鄉人,還猜出了我的一點心思,幫我解釋了一番。
他的想法真是我心底所想,但從他嘴里說出來,就很不對味,也可以說是很對匯鄉人的味道。
“……說不定咱們這兒有只千年鬼王啊!就跟那些故事里編出來的,什么千年古戰場,殺敵萬人后戰死的將軍,成了鬼王。”陳子安自己加了劇情。
我也不知道他是看了什么故事,想得那么豐富。
老保安明顯對這種故事不感冒。
翔子比陳子安年紀小很多,倒是有些興趣。
兩人都有認真回憶。
還是老保安說道:“這要說最早的,可能就是在歪脖子村了,就是我昨天跟你們說的那個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