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贏的痛苦在幾分鐘內就結束了。
我看到他的身體停止了顫抖和掙扎,保持著一種用力的姿勢,就這樣躺在地上,瞪著眼睛。
額頭上的汗水落到地板上,慢慢消失不見。
這時,他的妻子聽到了動靜,抱著兒子走了進來。
妻子的叫喊聲好似驚動了什么東西。蕭贏體內的那些陰氣鉆了出來,如同聞到腥味的鯊魚,蜂擁過去。
他的妻子看不到鬼,也沒有出現幻覺,還想要湊近了察看蕭贏的情況。
懷中的孩子看到了鬼,嚇得嚎啕大哭。
哭聲戛然而止。
小孩子的靈魂像是被海浪給沖走了,身體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生命體征。
他的妻子則是受到了正面沖擊,雙手一松,孩子落地,她也撲倒在了地上。
那些鬼魂將她的靈魂扯了出來,毆打、撕扯。
沒一會兒,那個靈魂就千瘡百孔,消失在了空氣中。
那些鬼叫著、哭著、笑著,像是一群瘋子,發泄著情緒。
他們殺掉了仇人,興奮又空虛。
黑衣的鬼差用我聽不懂的語言呵斥了一聲。那些鬼受驚了一般,停止了胡鬧。他又一揮手,那些鬼就排著隊,消失在空氣中。
鬼差臨走前看了眼地上的蕭贏。
蕭贏的靈魂并沒有被摧毀。
在鬼差消失的同時,他的靈魂從身體中飄浮出來。
他自然沒有去投胎。
直到有人發現了尸體,引來了警察,蕭贏才好像逐漸恢復了神志。
他看著警察帶走了自己和自己妻兒的尸體,將現場封鎖,進行調查。
警察自然沒有查出結果。
賀年卡被發現了,可沒有被警察重視。
蕭贏聽到法醫說他死于心臟病,只覺得無比憤怒。
他是被殺死的。被申家的怨魂給殺死!
蕭贏更覺得無比委屈和不甘。
他都不是申家的人,沒有對申家做過任何事情,為什么要被申家的鬼魂報復?
他想到了遠在國內的申明修的后代。
他們真的不是申家的血脈?
蕭贏像是一只困獸,只知道憤怒,卻沒有辦法脫困,離開牢籠。他連自己為什么被關起來都不知道。
或許是因為這個緣故,蕭贏的行蹤變得飄忽不定。
他不是地縛靈,也沒有被限制在某一載體之上。
蕭贏在尋找申家的血脈。
我發現,他將自己的死歸結到了存款單上。那是一次很顯而易見的陷害。
蕭贏要找到兇手。
當他無法找到兇手……
“去死吧!去死吧!你們都去死吧!”蕭贏身上怨氣叢生,沒有任何猶豫,也沒有經過縝密思考,就給申一帆寄去了存款單。
他還沒有殺死他們的力量,卻能一步步,讓他們生出恐懼,讓自己變得更加強大。
我看著那些場景,不禁皺眉。
申小容從來沒出現過,蕭贏并沒有找到申小容。
這件事,和申小容沒關系嗎?
存款單不是申小容寄出的……
我正這么想著,卻感覺到了蕭贏的情緒。
賀年卡中斷了。
除了一直沒有搬遷的申一帆一家,其他申家人都失去了聯系。
我心中生出了不好的預感,睜大眼睛,感知周圍。
周圍的環境毫無變化,但是,蕭贏的靈魂好像被什么東西觸碰了一下。
蕭贏出現在了一家酒店客房的外面。
他看到打開的房門。
站在房門口的少女疑惑地撿起地上的信封,拆開后,就見她抽出了里面的一張紙。
是那張存款單……
不是蕭贏寄來的!
申小容!
我瞪大眼睛。
倏地一下,周圍場景都模糊了。
我感覺自己的靈魂正在被拉扯。
我看到了樹林。
不是蕭贏所見的幻覺。
“燒掉那里。通通燒掉。”
我聽到了一個陌生的男子聲音。
火焰燃燒起來,有哭聲、叫聲從樹林中傳出來。
我看到火焰中爬出來的一個嬰兒。
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女嬰抓著草根,露出來的大眼睛中滿是怨毒。
她發出了哭嚎,凄厲刺耳。
樹林中,好似有吊著的尸體在張牙舞爪地掙扎。
他們都被燒死了。
變成了灰燼,一點兒都沒剩下。
“一群蠢貨……一群蠢貨……”
蒼老的聲音響起來,火光消失,只留下了黑暗。
啪的一下,一束燈光打在了我的身上。
我下意識瞇眼,聽到了拐杖敲擊地面的聲響。
腳步聲響了幾下,停止我面前。
有些奇怪的是,那聲音從我站立的地方傳來,像是從我的身體中穿過,這才停在我面前。
我適應了強光,睜眼看過去,就看到了申小容。
我壓住了自己的驚訝,定定和他對視。
“年輕人,真沒想到我們會以這種方式第二次見面。你的能力非常有意思。我第一次見到這樣的靈魂。你的能力應該不只是穿越時間,跟蹤另一個靈魂吧?”申小容微笑說道。
我沒吭聲。
“好吧。為了表示誠意,我先介紹一下我的情況好了。”
申小容說完,周圍的黑暗中走出了幾個鬼魂。他們抱著兩把椅子,送到了我和申小容身后。
申小容坐下,一伸手,示意我也坐下。
椅子沒什么問題,看起來是辦公室里用的那種電腦椅,上面也沒有古怪的氣息。
我坐下的時候,注意到那些鬼奇怪的眼神。
我馬上反應過來,他們看不見我。只有申小容看見了我。
申小容沒有下命令,但那些鬼都很有紀律地回到黑暗中。
我沒有感到自己被窺視。
即使整個廠區,只有這里的一盞路燈亮起,其他地方都沉浸在黑暗中。
那些鬼像是躲了起來,根本不敢看這里。
申小容開口道:“上次已經自我介紹過,我叫申小容。這是我的本名,我最初的名字然。我最初生活的年代太過遙遠了……幾百年之前了吧……我對歷史不是很感興趣。當時的皇帝是誰,我也不知道。我就是個小老百姓,種田為生,給有錢人家做工,是別人的家奴。好聽點,也就是叫做家仆。”
申小容提到這樣的過去,臉上還掛著笑容,“我也算是聰明,當時走通了門路,認了一個主人家的管家當干爹,取了個窮秀才家的女兒當妻子。這應該是申家的開端了。我的兒子很孝順,當時的社會風氣是流行厚葬,為了給老人出殯,一家子傾家蕩產的也不在少數。那些紙錢,實際上在地府中沒有用。不過,子孫后代是否在意過世的祖先,還是有些影響的。”
申小容的表情中流露出了幾分得意,“我是個會鉆營的。我領我去投胎的一個鬼差搭訕。那時候,地府應該就出了某種問題。我當了一陣子的鬼差,又過了一些年,我找到了機會。我選擇了自己投胎的身份。就像你知道的,我投胎到了申家。不過,那時候,我家里已經出了個官老爺,有了官身,算是發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