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著父母的回答。
這等待應該不長,但我只覺得一秒鐘的時間都被拉長到了一年。
我的心跳也在這短暫的時間飛速上升。
就在這短暫的時間中,我也看到了兩人神情上的微妙變化。
我了解我的父母,他們也同樣了解我。
在這一瞬,視線交匯,我們已經明白了對方的心思。
我靜靜等待著,但心跳已經完全恢復正常,變得無比平靜。
“就一次。我們之后搬家、換工作、換電話,就再沒聯系了。”爸爸搖頭。
果然如我所想。
只是,這種如我所想,并不是我愿意看到的。
現在想來,恐怕是我小時候打報警電話,暴露了自己的能力。葉青找上門,卻發現我當時的年紀、心智都不適合被直接培養。我的父母也不會同意他這么做。
他選擇遠觀,在我們一家人不知道的時候,靜靜監視著我,籌備著后續的一切。
“好了,吃飯去吧。”爸爸換了語氣,拉了拉我的手臂。
我順勢起來,看向兩人走在前面的背影,心里又變得沉甸甸的。
我還是沒有問出自己想問的關鍵。他們也沒將所有的事情和盤托出。
就是對我這一年來的經歷,他們都不過問,更不過問葉青的事情。
這依然是回避的態度。
我心里壓著的石頭沒有因為這場對話而減輕,反倒是變得更加沉重了。
可能……可能我小時候,我父母的那些兄弟姊妹中,真的有人因我而死。
或許就是他們提起的時候,還憤恨不平的大伯。或許就是因為他引發了一切,他又因我而死,他們從沒對我們兄妹說過他,現在提起來的時候,依然有情緒,卻又能很快控制住情緒。
也或許,是其他人。結果那個大伯不依不饒,讓事情變得無比復雜,他們不得不帶著我搬家、逃離。
就像是南宮耀經歷的事情。他導致了他親戚的死亡,其他親戚對他又是害怕,又是仇恨。
我邁開了腳步,跟上了父母,不知道該不該繼續問下去。
理智上來說,我應該追問的。既然已經開口,就該刨根問底。感情上來說,我不想再問下去,讓他們回憶從前,已經讓他們痛苦了,再要尋找那個痛苦的根源,就是殘忍。何況,就算知道了我小時候發生了什么,也很難說對現在的情況有實際意義。
不管發生了什么,發生了就是發生了。
那些鬼王,憑借我現在發現的種種手段,可以在現在將觸手遍布整個社會,那么在當年,多半也擁有近乎相等的力量,能監控所有人,去發現能力者。
更能進一步,如葉青那樣,提前十幾年,去布局。
算上鬼王和葉青的年齡差、想想鬼王出現的時間,未來世界那些鬼王的布局大概已經延續千年了。
不,這應該說是未來世界那個老天爺的布局。
我知道,自己現在能做的事情很少,除了葉青提供給我的那個計劃,我沒有其他途徑改變整個世界。
下了樓,走到了街上,爸媽都看向了我,等著我決定晚餐吃什么。
我正要開口,手機鈴聲響起來。
打來電話的是個陌生的號碼。
我皺了皺眉,想到可能是某個鬼王,但我也沒有恐懼。
這種事情也沒有恐懼和提防的必要了。
我直接接起了電話。
“您好,請問是林奇、林先生嗎?”
“是的。”
“我們這里是易鶴區警局。這邊有個案子,想請你到局里面回答幾個問題。織夢者小店那家店的案子。”電話那頭的人說道。
我沒有馬上回答,心念百轉,才問道:“現在嗎?”
“是啊,現在。你現在不在家里面吧?我們查到你居住的那棟樓起火了,你們家的人應該都被疏散了。之前入住了附近的賓館。”
查清楚了我的身份和動向,卻沒有直接來找我……
店里的監控視頻應該是被警方取走了,他們也看過了……
“嗯,是這樣。我知道了,我現在就過來。”我答應了下來。
掛了電話,我抱歉地對爸媽說道:“有事情要做……”我稍微遲疑,就如實告訴了他們我要去哪里,“警察找我去問一些事情……”
我還沒說完,爸媽就擔憂起來。
媽媽脫口問道:“是樓上那個?”
“不是,不是那事情。”我搖頭,“那個事情……可能之后也會找我吧。”
我是和徐天成一起離開小區的。
就是在房子里沒有發現一丁點兒尸體的殘余,那么一場大火,以及小區里失蹤的人口,都會讓警方重視起來。確認小王阿姨家里還有個她的親生兒子徐天成,再查到徐天成和我一起離開小區,又獨自回來,此后不久,就發生了火宅,并不是難事。
更進一步,發現織夢者小店里發生的靈異事件和那場詭異的火災幾乎在同時發生,也不難。
我肯定是要被找到的。
而這一次,陳逸涵幫不到我。
這事情都跳過了陳逸涵,由易鶴區分局的警察打來電話,已經是個兆頭了。
陳逸涵那一通電話并非是他擔憂過度所導致的胡亂猜測。他這個局長的權利,可能已經徹底喪失了。
我讓爸媽別擔心,他們看起來已經平靜。
我揮揮手,想要去路口打車。
仿佛心有所感,我上出租車之前,轉頭看了一眼。
他們兩個還站在賓館門口。隔著那么遠的距離,看不清他們的模樣。
媽媽揮揮手,和爸爸并肩站著。爸爸則攬著媽媽的肩膀,沒有多的動作。
“先生,上車嗎?”司機催促了一句。
我回過神,上了車,報了地址。
司機聽到警局,稍微看了我一眼。
我則將大部分注意力放在了后視鏡上。
從后視鏡中并不能看到爸媽的身影。
我收回了視線,發了一會兒呆,才想起來打個電話給瘦子。
不出意料,他也接到了易鶴區分局的電話,和我就是前后腳。
我剛掛了和瘦子的聯系,手機就響起來。
這次是郭玉潔打來的電話。
她被我們單位所在的警局分局叫了去。
陳曉丘也在其后接到了同樣的電話。
“……我聯系不上我小叔……”陳曉丘多說了一些內容,聲音低沉,帶著點擔憂。
我沒有辦法安慰她。
陳逸涵實際上也是能力者,只是能力非常有局限。就之前掌握到的線索來看,他的能力只能作用在鬼魂殺死活人的犯罪現場,有點兒類似于李星方那位警察的能力。
他在他的同事面前表現出過異常。
他還多次幫我們打聽過那個專家庫的事情。
他現在或許就正在接受問詢,比我們更早一步……
我和陳曉丘保持了這種靜默無言的通話一分鐘,陳曉丘就簡單招呼一句,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