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塔納2000的車身精度？沒問題！”唯恐對方反悔的王棟一疊聲的應道：“絕對沒問題！我們成飛能做到！”
“您確定？”楊志軍有些不太相信，他覺得對方是在吹牛：“王經理，我必須提醒您，我們對于模具的精度要求、使用壽命要求都是很高的，只能比桑塔納2000高，絕對不能比桑塔納2000低，而根據我們的分析，桑塔納2000的車身結構件的沖壓精度可是與奧迪100相當的。”
“是，您說的這些我都知道，”為了能夠拿下這個單子，王棟隔著電話都開始對對方拍胸脯了：“不過楊經理您盡管放心，我敢這么說當然是有根據的，我們成飛模具中心有著國內最優秀、經驗最豐富的汽車白車身精密模具和覆蓋件緊密模具制作團隊，滿足客戶的任何需求是我們的服務宗旨，保證能夠為客戶制作出達到國際一流水平的車身沖壓模具。
實在不行，我們還可以請總公司這邊提供技術支持，楊經理您別忘了，我們背后站著的可是成飛！相比于飛機上需要的高精度沖壓模具，汽車上用的沖壓模具對精度等級的要求差了好幾個等級呢。”
先不管能不能拿下這個單子，起碼在氣勢方面不能慫了。
“這樣啊，倒也是，”楊志軍也覺得王棟的話有道理：應也是，背靠著成飛嘛，成飛集成在高精度沖壓模具方面的技術水平應該是有保證的。他點頭道：“這樣的話，貴方能不能在過完年之后派人過來詳談？”
還要等過完年再談？
王棟原本沒想到對方能夠這么快就松口，可現在聽到楊志軍這么說，王棟哪里能忍不住？他立刻說道：“不用等過完年，我馬上就帶著我們的工程師過去拜訪。”
楊志軍客氣的說道：“王經理，這個倒是不著急，馬上就要過年了，你們大可以等過完年之后再過來……”
楊志軍的話很有道理，可王棟卻一點都不想等到過年之后！
原因很簡單，話是這么個道理沒錯，但對于已經連續好幾個月都發不出工資、急需一個大客戶來救命的成飛集成來說，他們根本就等不了這么久：萬一對方再找了其他人尋求合作怎么辦？
別的不說，國內的這些飛機制造企業，哪一家沒有自己的高精度模具生產車間？如果是被人搶了，自己哭都找不到地方。他當即表態：“楊總，話不是這么說的，南方那邊不是有句話么，叫做‘顧客就是上帝’，我們成飛集成也是抱著同樣的態度，只要客戶有需求，別說是過年，就算是天上下刀子，我們也必須在第一時間滿足顧客的要求……就這么說定了，我馬上讓人去買票。”
至于買票的錢從哪里來，這個簡單，向總公司申請唄，就不信總公司那邊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后能不給自己路費。
楊志軍是真的沒想到對方竟然這么認真，一時間還真的挺感動：“王總，這個事情真的不著急，你們安安心心的先過年就是，等過了年您過來、咱們再慢慢的談……不瞞您說，我們集團現在也剛剛完成等比例油泥模型的制作，距離產品最終推向市場還早的很呢。”
楊志軍也是一片好心，覺得大過年的，就沒有必要這么折騰了。
但這話聽到王棟的耳朵里，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什么？華騰工業集團連等比例模型都做出來了？！
成飛集成做的既然是汽車的白車身模具，對于一款汽車的開發流程自然是很熟悉的，很清楚等比例模型的完成意味著什么，這意味著生產線的架設工作馬上就要開始了，意味著高精度車身結構件模具以及高精度的車身覆蓋件模具的制作馬上就要開始了，更意味著如果成飛集成想要拿下這個單子，留給自己的時間已經不是很多了。
既然如此，還有什么好猶豫的？
楊志軍當即說道：“楊經理，如果是這樣，那我們成飛集成就更不能耽誤了……過年的事您不用擔心，這么說吧，對于能夠與華騰工業集團這樣的企業合作，就是我們成飛集成最大的榮幸。”
對方都這么說了，既然人家堅持要來，楊志軍還能說什么？遲疑了一下，他終于還是點頭：“這樣的話，那我謹代表我們陳總歡迎成飛集成的朋友們到來，也提前預祝我們的合作能夠達成。”
王棟毫不猶豫的道：“對此我堅信不疑！”
結束了通話，王棟就急匆匆的向黃波問道：“老黃，單位的賬上還能拿出來多少錢？”
全程聽了王棟和對方的談話的黃波立刻說道：“只有不到3000塊，不過作為路費也夠了……”
王棟立刻點頭：“你去火車站幫我買兩張去瑯琊市的票，越快越好。”
一次要買兩張車票，讓王棟有些心疼，但沒辦法，華騰工業集團的這個單子對于成飛集成來說太重要了。
黃波應了一聲，小心的問道：“王總，我覺得這位楊經理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這馬上就要過年了，要不您等過完年再去？”
王棟苦笑一聲，說道：“你以為我不想嗎？可是老黃你也聽到了，人家可是連等比油泥模型都做出來了啊，你應該明白到了這個時候，留給咱們中心的時間不多了。”
“可再缺也不缺這幾天的時間啊，”黃波忍不住辯解道：“而且華騰集團也要過年的吧？”
王棟點點頭：“沒錯，華騰集團也是要過年的，但老黃你應該很清楚，這個機會對于咱們中心有多么難得，還有，人家華騰工業集團憑什么要把這個業務交給咱們？除了咱們主動上門，展示出自己的誠意、態度，你覺得咱們還有第二條路可以選嗎？”
聽王棟這么說，黃波不說話了，他心里其實明白自家經理說的都對。
好一會兒，他終于點頭道：“回頭我馬上安排，可這馬上就要過年了，工人那邊怎么安排？”
“這個……”
聽到這個問題，王棟也不僅頭疼起來，沉吟了好一會兒，他終于想出了一個辦法：“這樣，我馬上去總公司向領導匯報一下這個事，想辦法讓總公司給撥出半個月的工資來，好歹也先讓大家伙兒把這個年過去……另外我走之前開個會，把我企業拉業務的情況和大家通知一下，也讓大家心里有個譜，只要這筆業務到手，咱們集團明年的日子就好過了，不但能夠把之前欠大家的工資都還上，說不定還能發點兒獎金。”
黃波無奈的點頭：也只能這么辦了。
想到就做！
好在這個時候的成飛集成的規模并不大，作為成飛下屬的三產公司，成飛集成只有100多人，大大小小的領導也就十多人，在將大家叫過來、簡單的介紹了一下情況之后，大家都有些振奮——誰不知道華騰汽車和華騰摩托車啊，如果能夠與華騰集團建立起合作關系，成飛集成的日子說不定就好過了，相比于發點錢過年這件事，確實是想辦法拿下與華騰集團的合作更為重要，這直接關系著整個中心100多號人明年的吃飯問題。
在向大家介紹了自己的想法、并且希望大家做好工人情緒的安撫工作之后，中心的模具開發總工程師趙昌民忽然開口說道：“王經理，我跟你一起去一趟總公司。”
聽到趙昌民的話，王棟頓時一愣。
不等王棟詢問，趙昌民就解釋道：“我記得總公司那邊應該有桑塔納2000這個車，我過去看看這個車的精度到底在什么水平，咱們要做的話，需要多大的成本……”
作為公司的技術總負責人，趙昌民雖然也見過桑塔納2000，但并沒有仔細看過車身的整體精度水平，既然華騰工業集團要求成飛集成提供的模具的精度不能低于桑塔納2000，自己先了解一下桑塔納2000，也有助于成飛集成判斷整體的技術難度。
“瞧我這腦子！”趙昌民的話還沒有說完，王棟就一巴掌拍在了腦門上，有些懊惱：“我這真是忙昏頭了。”
不提王棟如何向成飛的領導們申請，單單說楊志軍，在和王棟通完電話之后，他咂咂嘴，覺得還是要把這情況向張起航匯報一下。
“張總您看這件事要怎么處理？我是建議他們過完年再過來的，沒想到對方這么熱情，堅持要來……”向張起航匯報完畢之后，王棟感慨的道：“唉，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張起航笑著點頭：“既然對方這么熱情，那就過來唄，咱們也沒有把朋友往外推的道理。”
其實在楊志軍說到王棟堅持要在大過年的趕過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明白了對方為什么要這么做：兜里沒錢鬧的唄。
現在的成飛可不是幾年以后的成飛，現在的成飛日子過的苦著呢，雖然不至于像網上傳說的那樣總工要在下班了之后在夜市上擺攤賣面條，但日子也的確是緊巴巴的，作為核心產業的航空產業都是如此，可想而知作為三產企業存在的成飛集成現在的日子有多么難過，再加上國內的這些汽車制造企業都有自建模具車間的傳統，成飛集成的日子難過也是理所當然的，在這種情況下，對方好不容易發現了怎么一個機會，當然是拼命的想要抓住，張起航也完全能夠理解。
“那您的意思是……”
張起航沒有猶豫，說道：“不管最終雙方的合作能不能達成，來的就是朋友，既然是朋友，又是大過年的時候來的，咱們就好吃好喝的招待。
另外，如果對方確實具備制造能夠達到咱們精度要求的車身結構件高精度模具和車身覆蓋件高精度模具的能力，并且價格也合理，也能夠在咱們要求的交付日期內交貨，咱們為什么不跟人家不合作？”
有了張起航的這句話，楊志軍就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他立刻應道：“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保證讓成飛的同志跟咱們一起過個好年。”
“嗯，”張起航應了一聲，他想了想，若有所思的說道：“老楊，之前武田模具制作所和荻原模具制作所的態度給咱們提了個醒啊，企業之間有分工，這個是沒錯，但咱們也必須打造一條可靠的供應鏈體系。”
楊志軍小心翼翼的問道：“您的意思是？”
張起航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如果成飛集成在技術水平上能夠達到咱們的要求，想辦法入個股吧。”
“這樣啊，到也行，但如果成飛集成不答應怎么辦？”
“不答應就不答應唄，”張起航說道：“但這個模具工廠咱們是一定要搞起來的，大不了到時候從國內各大汽車制造廠的模具車間挖人就是了，咱們也可以將態度告知成飛集成的同志，相信他們只要不傻，應該知道怎么做。”
“這個辦法好，”楊志軍一點也不覺得這么做有什么不妥，反而一臉贊同的連連點頭：“對了，張總，我記得您前段時間說過，市里準備建一個汽車產業園區？”
“是有這么回事，”張起航點點頭：“你是想說……”
“對啊，既然您都打算入股成飛集成了，那干脆說服他們、讓他們將成飛集成搬過來算了，”楊志軍激動的道：“如果成飛集成能夠搬過來，別的不說，單單是運費就能節省多少啊，另外既然是咱們自己的企業了，咱們也可以給他們推薦一些合作伙伴。”
“嗯？”張起航想了想，點頭：“這倒也是個不錯的辦法。”
巴蜀那邊也沒有什么大的汽車產業，這也是成飛集成現在的日子過的無比苦逼的原因，但如果能夠勸說成飛集成搬到瑯琊，對于華騰工業集團的好處可就太多了。
想到這，張起航點頭道：“這樣，等這位王棟同志過來之后，你探探他的底，看看有沒有可能。”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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