瑯琊市交運公司家屬院三號樓。
看著手里拎的滿滿當當、滿臉堆笑的小舅子兩口子，市交運公司客車隊李隊長心里很滿意：自己這個小舅子還是很懂事的。
“大成來了？”心情不錯的李隊長一邊示意自己老婆接過東西，一邊假模假樣的抱怨著：“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來的時候什么都不用帶，你怎么每次都不聽？”
萬大成笑呵呵的道：“姐夫，你不讓我帶東西，那我肯定不帶，可這些東西可不是給你帶的，是給我小外甥和我姐帶的。”
“就是，”萬大成的老婆在一旁跟著伶牙俐齒的附和：“姐夫，我和大成來我姐家串門，總不能不給我外甥帶點零嘴吧？真要是空著手來，丟的開始我姐的人，附近的鄰居看到了會怎么說？人家指定在背后悄咪咪的說‘看吶，李隊長家的那個小舅子又來占他姐夫家的便宜了’。”
李隊長聞言，無奈的搖頭：“你們兩口子呀，總有理由……”
倒是李隊長的愛人，臉上已經笑開了花，嘴上還說道：“大成，這次就算了，我給你說，下次你來的時候再帶東西，我說什么也不讓你進這個家門，記住了沒有？”
“記住了記住了，”萬大成小雞啄米一般的連連點頭：“姐，您放心，下次我來的時候除了帶著一張嘴，其他的指定什么都不帶。”
“這就對了……”
一番忙活之后，李隊長的愛人張羅了八個菜，當大家喝的差不多了，萬大成這才開口向李隊長問道：“姐夫，您之前在電話里說公司這邊會有些調整和變動，到底是什么變動？”
萬大成兄弟姊妹4個，除了兩個姐姐之外還有一個弟弟，大姐嫁的遠，去省城舜耕市了，二姐就是李隊長的愛人，還有個弟弟現在正在上大學。
和大多數小說當中“姐夫都有個讓人頭疼的、不爭氣的小舅子”的設定不同，萬大成屬于那種“只要你扶他一把，他就能支棱起來”的那種人，也知道好歹、知道感恩。
對于自己這個小舅子，李隊長也是傾力的支持，比如借著自己的關系，他幫萬大成弄了一輛客車掛靠在交運公司下面，專門跑從瑯琊市到蘭陵的路線，一年不少賺，今天上午，萬大成就接到了自家姐夫的電話，讓他晚上過來一趟，有點事要跟他說。
萬大成激靈啊，聽姐夫話里面的意思，似乎是交運公司出臺了什么新政策，不敢怠慢，拎著東西就過來了。
對方是自己的小舅子，李隊長自然也不賣關子，說道：“是這么回事，公司準備和華騰集團合作，貸款從華騰集團采購一批‘公路之星’豪華客車，專門跑那種利潤高的路線，我琢磨了一下，以我的面子，大概能夠給你弄一個掛靠的資格，這個生意比你跑區縣賺的多多了，就是前期的投入有點大，想要問問你的意思。”
萬大成當然華騰工業集團，這可是全市最大的綜合性企業集團，但華騰工業集團竟然還有這么一款車？他眨了眨眼：“公路之星？這個車很厲害嗎？”
“非常厲害，”李隊長點點頭：“這車是華騰集團從東瀛五十鈴公司引進的超豪華型客車，上面有兩臺電視，可以放錄像，還有衛生間、空調，反正是豪華的一塌糊涂，唯一的問題就是有點貴，跟沃爾沃差不多。”
“跟沃爾沃差不多？”
萬大成被嚇到了。
身為客運行業的從業人員之一，萬大成當然知道去年魔都交運公司斥巨資引進了四輛沃爾沃豪華大客車的事情，當時也沒少感慨“那么貴的車，什么時候能賺回來啊？”，可沒想到啊，華騰集團竟然也能生產這么貴的車。
“是，跟沃爾沃差不多，”李隊長再次肯定的點頭，說道：“市場價大概是240萬，省交運集團一眼就看中了，現在正在跟華騰集團談，據說是一個‘1020’的合同……”
“姐夫，什么是1020？”
李隊長還沒說完，萬大成的愛人就好奇的問道。
“嗯，是這樣的，”李隊長解釋道：“就是先采購10輛、運營一段時間觀察一下情況，看看這車能不能達到自己理想的程度，如果能夠達到省交運集團的預期，他們就會再采購20輛。”
“嘶……”
這下子，不但是萬大成和他老婆，連李隊長的愛人也是一起跟著吸了一口涼氣：省交運集團就是省交運集團，真的不是一般的財大氣粗！
“那不就是30輛車？”李隊長的愛人吃驚的道：“一輛車就是240萬，那30輛車……那就是7200萬啊！人家賺錢怎么那么容易？”
“像是這么大規模的采購，單價肯定要便宜一些……都讓你們給搞糊涂了，我要說的不是這個，”李隊長擺擺手：“你們還沒明白我的意思么？市交運公司也準備采購一批‘公路之星’豪華客車，專門跑那種最賺錢的路線，省內的就是去琴島、舜耕的路線，省外的話，我聽領導們的意思就是跑金陵、魔都、蘇杭以及京城這些黃金路線……大成，魔都交運集團的那幾輛沃爾沃的情況你是知道的，基本上全都是滿載，你自己說，如果地區這邊用這種豪華大客車跑這種黃金路線，交運公司這邊再在發車時間上面特意給安排一下，你說這車賺不賺錢？”
“艸！那肯定賺錢啊！”
激動之下，萬大成直接爆出了粗口，原因無它，他太清楚魔都交運公司那四輛沃爾沃豪華大客的運營情況了：“我聽說哪怕票價比同路線的國產客車貴出來百分之六七十，可魔都的那幾輛沃爾沃也沒有空座的時候，大家寧可多花錢也要坐更舒服的沃爾沃，聽說想要坐那幾輛沃爾沃甚至還得搶票，我要是有這么一輛能跑這種路線的車，兩年就能回本，剩下的8年是純賺的。”
李隊長等的就是這句話！
所以自家小舅子的話音一落，他立刻點頭：“你有這個膽子就行。”
“啊？”
萬大成一愣，隨即苦笑著擺手：“姐夫，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可咱們家的情況您也知道，哪有那么多錢……”
是的，靠著跑區縣客運，萬大成兩口子其實也賺到了一些錢，但這話怎么說呢，其實自己家那輛掛靠在市交運公司的客車其實是自己家與姐夫兩家人一起合伙的買賣，也是因為自己姐夫是交運公司的客車隊隊長，自己家的那輛車才能夠經常排到比較好的發車時間。
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啊，這幾年來，靠著這輛車，錢，兩家人確實是賺了一些，可賺到了錢之后難道就不花了？
以前的時候，日子過的苦哈哈的，但在跑車賺到錢了之后，房子是不是改換一下？吃穿、日用是不是應該改善一下？嗯，當時買車的時候沒錢，是姐夫花費了好大的人情才弄到的貸款，那么問題來了，貸款是不是也得換？
再加上一輛車養兩家人，說實話，哪怕自己兩口子過的還算節省，可這幾年跑下來，除了手里的客車之外，在還完貸款之后，銀行里的存款也就10來萬，這可以說是自己家的全部家當了。
萬大成知道姐夫兩口子也不是什么大手大腳的人，但他們除了和自己合伙的這輛客車之外，兩口子其實也就是個普通的雙職工，估摸著他們兩口子的存款也不會比自己多多少，兩家人的存款加在一起也不會超過30萬，而一輛姐夫剛剛提到的“公路之星”客車就要240萬，這么貴的車，根本是想都不敢想。
不等萬大成說完，李隊長就笑了：“呵呵……你說的這些我能不知道？再說了，如果不是有一定的把握，我能把你叫來商量這件事？”
呃……好像也有道理……
萬大成愣了一下，連忙點頭：“姐夫您說，我聽著呢。”
李隊長這才接著說道：“就像是你說的，‘公路之星’這個車好是好，就是太貴了，華騰集團那邊也頭疼著呢，這么貴的車，怎么賣？”
萬大成兩口子將自己代入到張啟航的位置，情不自禁的跟著點頭，自覺感同身受：確實，240萬一輛的車呢，全國有幾家單位能買的起？
“不過要不怎么說人家張啟航張總厲害呢，”李隊長接著說道：“后來他和咱們地區的幾家銀行的老總商量了一下，又跟咱們公司的老總們坐一起討論了一番，還真讓他拿出來一個辦法……”
聽自己姐夫說張啟航去找銀行商量了，萬大成的心里忽然“砰砰砰……”的跳了起來，當他聽到張啟航還拉上了市交運公司的老總，他只覺得自己的嘴里一陣陣的發干，忍不住問道：“姐夫您是說……”
“嗯，”李隊長應了一聲：“和你猜的差不多，這也是我找你過來的原因，張總和銀行、咱們交運公司的老總們商量過之后，還真拿出來了一個辦法，大致上就是華騰集團和銀行搞了個專項貸款，任何人……這個‘任何人’的意思是不但是國有單位，像咱們這樣的個體戶也行……都可以去申請這個專項貸款……”
“任何人都能申請這個貸款？”萬大成的老婆也忍不住了：“姐夫，那銀行和張總就不擔心有人申請了這個貸款，可實際上卻不買車嗎？”
不等李隊長說話，萬大成就連忙說道：“你當人家張總傻啊，連這么簡單的漏洞都想不到？”說完，他這才看向萬大成：“姐夫，是這樣吧？”
“嗯，確實是，”李隊長倒也不介意自己的話被打斷了，點頭道：“我剛剛不是說了么，這個貸款是華騰集團、銀行以及咱們交運公司三方合作的這么個項目，我說一下這個項目是怎么運作的你們就明白了：
比如說大成你吧，你去銀行申請這個專項貸款買一輛‘公路之星’跑客運，貸款批下來之后，并不是直接給你，而是直接打給華騰集團，然后華騰集團把車給你。
至于為什么會把咱們交運公司扯進來，情況是這樣的：銀行不可能一點抵押都沒有就把貸款放給你，實際上這筆貸款的抵押就是你這輛車以及你跑的那條路線。
而為了確保你能賺到錢，同時也是咱們交運公司這邊提升形象、提升利潤的需要，所有的‘公路之星’客車都會給安排最好的路線、同時安排最好的發車時間，這樣你就肯定能夠賺到錢了。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你不按期償還貸款，銀行這邊直接就在長途站這邊堵著你，直接把車扣下，然后用這輛客車跑你之前的路線，用這輛車賺到的錢償還貸款……話說回來，每個月賺那么多的錢，至少稍微會算一點賬的，誰會放著好好地生意不做而去賴賬？”
聽明白了的萬大成已經激動的滿臉通紅：“姐夫，我大致上明白您的意思了，如果是這樣，那這生意確實能做！只是我有兩個問題。”
“你說。”
“第一個，你剛剛不是說咱們公司這邊也會買一批‘公路之星’么，如果咱們也買了車，公司這邊能有好路線安排給咱們？咱們畢竟是掛靠經營的，和單位的車隊不能比；第二個，咱們最多能夠申請多少貸款？”
李隊長笑了：“你的擔心也不是沒道理，但我這么給你說吧，咱們公司的領導們已經開過會、做出決定了，大致上就是為了提升市交運公司的形象，不管是自有車輛還是掛靠車輛，凡是‘公路之星’，全部安排最好的路線和發車時間——你也不想想那么貴的車，咱們交運公司能買幾輛？就那么幾輛車，能滿足幾條黃金路線的運力要求？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對對對……”
萬大成連連點頭，同時覺得自己簡直糊涂了：240萬一輛的車，連財大氣粗的省交運集團一次也不過只買的起10輛，瑯琊市交運集團能買幾輛？撐死也就10輛了，相對于有著全國運營資格的瑯琊交運公司來說，10輛車連杯水車薪都算不上，交運公司的領導們只怕車不夠多，至于路線的安排？那根本就不叫個事！
自己的擔心確實是沒道理！
請：m.ddyue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