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鵬飛的注視下，張起航緩緩的說道：“李總，首先，華夏的汽車消費市場很大，而且，我認為隨著咱們國家改革開放的持續進行，這個時常會變得越來越大，你們想要生產轎車，作為這么些年來合作一直非常愉快的合作伙伴，我可以非常明確的告訴你，這個思路絕對沒問題，是非常正確的，我也非常贊成。”
李鵬飛聞言，臉上不禁露出了笑容——大家認識了這么些年，他自然能夠分辨的出張起航這番話是在敷衍自己還是真話。
現在，他格外期待張起航接下來的話了。
“但咱們也都知道一句話：前途是光明的，道路是曲折的，這句話放在你們黑豹汽車上面也同樣適用，”張起航接著說道：“華夏的乘用車市場足夠大、發展的速度也會足夠快，是一片廣闊的藍海，但并不意味著每一家企業進來就一定能夠賺到錢。
所以，你們對自家第一款轎車產品的定位、造型設計、外觀內飾、底盤調校乃至于未來的營銷宣傳，都決定了你們的計劃能否成功，這些東西考驗的是李總你們整個黑豹集團管理團隊的能力和眼光，不是我隨便兩句話就可以決定成敗的，我張起航也沒有這么大的能力……我這么說你能理解嗎？”
“明白，我明白，”李鵬飛連連點頭，一臉誠懇的望著張起航：“我跟您實話實說吧張總，就沖著您這番話，我就知道我這一趟來對了，我們是這么考慮的，接下來我打算去國外轉一圈，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適的合作伙伴……張總，您覺得如果有計劃的話，我們引進一款什么樣的產品比較合適？”
張起航沒有猶豫，說道：“就目前來說，未來10年時間里，國內銷售情況最好的汽車一定是個頭大小類似于捷達、桑塔納這樣的緊湊級三廂轎車。”
“緊湊級三廂轎車嗎？”李鵬飛想了想，若有所思的點點頭：“您說的沒錯，相比于桑塔納2000和咱們華騰集團的軒逸，捷達的空間稍微小了點，但也足夠用，外形也足夠大氣……富康之所以賣不過捷達和桑塔納，沒有‘屁股’占了很大的原因……”
說到這，李鵬飛重重的點頭：“成！那我這次出去就將引進的目標重點放在緊湊級的三廂轎車上面。”
這一刻，李鵬飛多少有點豪氣干云。
在他向來，有國內這么多汽車制造企業成功的例子在前，尤其是有華騰集團這個活生生的例子，我們黑豹汽車引進技術和產品又不是不給錢，為什么不能成功？
看著豪氣干云的李鵬飛，張起航想要說點什么，可話到了嘴邊又被他給咽了回去：既然人家黑豹汽車已經不滿足于只生產微面、微卡，想要向更高的高度發起沖擊了，自己就別說那些潑冷水的話了，也免得人家認為自己是在嫉妒、在打擊潛在的競爭對手。
不過很快，李鵬飛的臉就變了，他就搓著手，嘿嘿笑著對張起航說道：“不過張總，話說回來我們空有技術，沒有發動機和變速箱也不成啊，所以老弟，軒逸上的那個發動機和變速箱你們能不能賣給我們？”
聽到李鵬飛這話，張起航眉頭微微一皺。
其實此前黑豹汽車也好幾次提出想要將華騰川崎的發動機生產技術買過去，但都被張起航給婉拒了，讓張起航沒想到的是，這會兒李鵬飛竟然還惦記上了華騰集團好不容易從本田那里弄來的F18發動機？
看到張起航的臉色變化，李鵬飛就知道張起航想岔了，連忙解釋道：“張總，我們想要買的不是技術，而是發動機成品。”
“這樣啊……”
聽到李鵬飛這么說，張起航的臉色頓時好看了許多，他沉吟了一下，點頭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倒是沒問題。”
李鵬飛頓時喜形于色，握著張起航的手就是一頓感激的話。
華騰軒逸轎車上市這么長時間來，最引以為傲的就是發動機可靠的質量，如果未來的黑豹汽車也能夠用上軒逸的同款發動機，等到上市銷售的時候可是一個巨大的宣傳點：我們的汽車，用的發動機和變速箱就是華騰軒逸上的那臺發動機和變速箱，所以大家不用猶豫了，盡管來買吧！
“這些客氣的話就不說了，”張起航擺擺手道：“不過李總，我有點好奇，你們能夠申請到‘7’字頭的生產許可？”
7字頭的生產許可，也即轎車生產許可，當初華騰工業集團可是花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的道的，其中還不乏機緣巧合，黑豹汽車在這里嘰嘰喳喳的喊著要上馬轎車項目，張起航就有些好奇了：在這個國家對于轎車項目的審批已經嚴苛到近乎不可能新批的情況下，黑豹汽車怎么就這么信心百倍的準備上馬轎車項目？
“7字頭的生產許可？”
聽到張起航的這個問題，李鵬飛忽然愣住了。
看著李鵬飛的表情，張起航也愣住了，他眨了眨眼睛，愕然的道：“不是吧？李總，難道你們沒考慮過這個問題？”
我知道你們黑豹汽車手里現在攥著“1”字頭的卡車生產許可和“6”字頭的客車生產許可，可你千萬別告訴我說你們這都準備去國外引進產品和技術了，還沒考慮過“7”字頭的轎車生產許可的問題啊。
“我……”李鵬飛的一張臉上不知道是哭是笑：“我們確實把這個問題給忘記了……”
張起航聽的無語了：這叫什么事？
總走了李鵬飛，張起航溜溜達達的去了馮國慶的辦公室。
看到張起航，馮國慶笑瞇瞇的道：“李總走了？”
“嗯，走了，”張起航微笑著點頭道：“老書記，給你說個事，黑豹汽車準備搞小轎車了。”
這種事情，張起航自然需要跟馮國慶通個氣。
“嗯？”聽到張起航這么說，馮國慶不由的一愣：“黑豹想要生產轎車？”
不過隨即，似乎是想通了些什么的他，就緩緩的點頭道：“也是，黑豹汽車這幾年賺了不少錢，企業規模也擴大了不少，現在看到咱們賣轎車這么賺錢，他們心里癢癢，也想要上馬轎車項目，這再正常不過了。”
張起航笑著道：“說不定還有他們市里領導的意思。”
馮國慶想了想，贊同的點頭：“是這個道理。”
想想也是啊，黑豹汽車是市屬國有企業，雖然這兩年來黑豹汽車發展的速度很快，現在已經成了當地最大的納稅大戶和效益最好的單位，甚至于這大半年來還搭上了華騰工業集團出口的順風車，成為了當地最大的出口創匯大戶，儼然一副當地經濟發展火車頭的模樣，按說地方政府的領導應該知足了。
但問題是這人哪兒有那么容易知足的？
看到黑豹汽車發展的這么好，難道當地地方政府的領導們就不會琢磨著“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如果能夠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不但能夠為地方上創造更多的經濟效益、稅收以及工作崗位，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政績也更出色不是？
當然，在這其中，當地政府向黑豹汽車的現有管理團隊們做出了什么樣的許諾，那就不得而知了，不過相信這份許諾不會輕，否則李鵬飛也不至于這么拼。
張起航接著說道：“李鵬飛還是挺靠譜的，特意來跟我請教了一些問題，也能看得出來他們的決心很大，另外他們希望將來采用咱們的發動機和變速箱。”
馮國慶眉毛一揚：“你答應了？”
“為什么不答應？這好歹也是一個賺錢的機會嘛，”張起航笑瞇瞇的說道：“不但是發動機和變速箱，另外國家不是開始推廣發動機電噴系統了么，如果黑豹集團的這個項目成功了，將來咱們不但可以賣發動機和變速箱給他們，像是發動機的電噴系統、ABS系統這些東西，咱們也都可以一起賣給他們嘛，反正他們從其他企業買也是買……一起打包采購，咱們還能給他們一些優惠。”
“你呀你呀……”
馮國慶聽的哈哈大笑！
他算是明白了張起航的打算了：這等于是黑豹汽車主動送上門來，給華騰工業集團開辟了一個新的業務增長點啊。
張起航接著說道：“另外在告訴你一件事……”
“什么事？”
見張起航故意賣關子，馮國慶很配合。
張起航強忍著笑，對馮國慶說道：“黑豹汽車在琢磨這些事的時候，什么事情都考慮到了，包括去國外考察、包括從咱們集團采購發動機和變速箱，但惟獨忘記了他們單位沒有‘7’字頭的轎車生產資質。”
馮國慶愣了好一會兒，才一臉難以置信的道：“不是吧？”
他實在是無法理解，黑豹汽車生產汽車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他們怎么可能犯下這么幼稚的錯誤？
“哈哈……確實是的，”張起航再也不用憋著了，他哈哈笑了兩聲，才對馮國慶說道：“事后我琢磨了好一會兒，才大致想明白是怎么回事……”
馮國慶興致勃勃的道：“哦？怎么說？”
“很簡單，思維慣性，”張起航說道：“雖然生產資質很重要，但一旦獲得了這份資質，平常也不怎么用得上，黑豹汽車都生產汽車這么長時間了，‘1’字頭和‘6’字頭的資質基本上就在集團檔案室里鎖著，以至于可能整個黑豹集團上上下下乃至當地地方政府都形成了一種思維慣性：我們黑豹汽車就是一家汽車生產企業……
他們的潛意識里，覺得我們都有生產資質了，就可以生產轎車，卻忘記了他們現有的資質只能生產客車和卡車，而不能生產轎車。”
“……還真是，”馮國慶低頭沉思了好一會兒，才不得不點頭，對張起航的話表示贊同：“除了這個理由之外，我還真找不到其他的理由了。”說到這，馮國慶忍不住搖頭：“當時李鵬飛臉上的表情應該挺好看吧？”
“何止是好看啊，簡直就是開了一個五顏六色的染料鋪，”想到當時李鵬飛臉上的表情和那不斷的糾結、變化，張起航忍不住又樂了：“可惜你當時沒在場，否則你就知道什么叫變臉了……”
“我可沒你那么促狹……”
馮國慶終究是老實人，不好意思這么揶揄李鵬飛，一邊笑一邊搖頭：“不過這么一來，東萊市的領導們可是夠頭疼的了……”
東萊市的領導們何止是頭疼啊，在聽了李鵬飛的匯報之后，簡直是目瞪口呆！
他們哪知道這其中的彎彎繞繞？在電話里聽到李鵬飛說黑豹汽車不能生產轎車、原因是黑豹汽車沒有相應的生產資質之后，電話那頭的那位領導整個人都傻住了，好一會兒，他才難以置信的向李鵬飛問道：“李鵬飛同志，你說的這個你們沒有生產資質是什么意思？如果沒有這個生產資質，你們集團這些年來生產的這些汽車又怎么解釋？”
“領導，不同類型汽車產品所需要的生產資質是不同的，”李鵬飛給領導解釋道：“卡車的生產資質是‘1’，比如咱們熟悉的躍進131；越野車的生產資質是‘2’，比如咱們熟悉的212吉普；轎車的生產資質是‘7’，比如咱們熟悉的紅旗轎車的編號就是CA770；客車的生產資質是‘6’……
我們黑豹汽車現在有‘1’字頭的卡車生產資質和‘6’字頭小客車生產資質，但卻沒有‘7’字頭的轎車生產資質。”
“原來是這么回事，”領導這才明白過來，但隨即，他就更加好奇了：“那你們趕緊去申請轎車的生產資質啊。”
“這個就是最大的問題所在，”電話那頭的李鵬飛，語氣越發的苦澀了：“領導，‘7’字頭的轎車資質特別難拿到手，這么說吧，除非是在上面有非常強大的關系，否則根本是想都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