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話，領導不由得心動了：李大成說的有道理啊。
這幾年來，東北地區的企業越來越不景氣，但如果能夠有一家企業牽頭，確實能夠將相關產業鏈上的一連串企業都給盤活，對于解決東北地區的國企振興問題，確實很有幫助。
但心動歸心動，在心動的同時。領導也有些為難，他太清楚張起航在這件事上的態度了，不由皺著眉頭說道：“話是這么說倒也沒錯，但大成同志，你應該也知道張起航同志在接管秦川汽車時的態度，那就是秦川汽車的管理層要一個不留的全都攆出去，這樣的結果你們能接受？”
李大成坦率說道：“領導，這個問題我和同志其實討論過。”
“哦？”聽李大成這么說，領導的興致來了：“聽你的意思是你們在討論了之后，依舊決定采用秦川汽車的模式與華騰集團合作？”
“是。”
“那如果張起航同志堅持采用秦川模式呢？”
“在討論之后，我們非常能夠理解張起航同志為什么在秦川汽車這件事上那么堅持，秦川機械廠的一些同志確實很不像話，但我們還是想嘗試一下，但如果張起航同志堅持，我們就退而求其次，準備從華騰集團引進電動自行車的技術……對于現在的江北機械廠來說，不管怎么樣，先活下來再說。”李大成很清楚在領導面前絕對不能隱瞞自己的心思，所以他說的非常直接。
“引進電動自行車的技術么？”領導點點頭，若有所思：“說起來，馬路上倒是能夠見到越來越多的電動自行車了。”
“是的，”李大成應道：“在通過與摩托車的對比分析后，我們認為電動自行車更符合人們日常代步的需求，使用成本低，價格也便宜，在分析了電動自行車這些年來的銷量變化情況之后，我們認為電動自行車在未來會取代自行車成為人們日常出行代步的首選。
而現在整個東北地區還沒有一家上規模的電動自行車生產企業，反過來，我們江北機械廠好歹也是有著汽車生產制造經驗的企業，所以我們都認為，如果我們江北機械廠上馬電動自行車項目，首先從生產和管理的角度來說，我們是有優勢的；其次，也能占據一個先發的優勢，盡快占領東三省的市場。”
對于李大成的想法，領導很欣慰，連連點頭：“你們能主動尋找出路和解決問題的辦法，這就對了……既然你們有這個進取心，那我可以幫你們問問華騰集團那邊的態度。”
領導們不怕下屬有想法，就怕這些家伙撞死躺平，像是江北機械廠這種，領導只會高興，壓根不會生氣。
得到了領導的允諾，李大成連連道謝。
說起來，領導和張起航也是老熟人了，所以這次，在李大成離開之后，領導思忖了片刻，隨即就撥通了張起航的電話，一番寒暄之后，領導笑著道：“小張啊，你對江北機械廠也有所了解吧？有沒有接手江北機械廠的意思？”
“接手江北機械廠？”張起航有點驚訝：“領導您的意思，是兵總準備將江北機械廠劃轉給我們華騰集團嗎？”
“呃……不是劃轉，”領導聞言，不禁有些尷尬：“是這樣，我看秦川機械廠那邊的產能已經飽和了，可市場上對秦川QQ的需求量還是很大，所以我就想著，能不能將一部分生產計劃安排給江北機械廠？你也知道，江北機械廠畢竟是有生產鈴木奧拓、歐寶可賽以及起亞賽菲亞的經驗的嘛。”
“這樣啊……”
張起航這才明白過來領導的意思，他眉頭一皺，隨即舒展開來，說道：“領導，我對江北機械廠的情況不是很熟悉啊，不過您的這個想法也的確有相當的可行性，所以您看這樣行不行：我這邊先組織人去江北機械廠考察和了解一下他們的情況，咱們咱們再決定怎么做？”
沒辦法，領導都開口了，張起航自然不可能上來就說“我們要在江北機械廠實行秦川汽車的模式”，如果張起航真的這么做了，那就很不給領導面子了。
領導聞言，頓時爽朗的笑了起來：“這是應該的，肯定要先考察、了解一下江北機械廠的情況之后再說……這樣，小張，你們打算什么時候過去？我來幫你們安排。”
兵總的領導都這么說了，張起航自然是不好推辭，他想了想，說道：“領導您看半個月之后行不行？”
領導還以為張起航怎么著也要推脫一下呢，沒想到他竟然答應的這么痛快，心里也聽高興：“半個月之后？行啊，怎么不行？那就這么說定了。”
半個月后，華騰工業集團的考察團隊如約而至。
對于華騰工業集團的這次考察，不但江北機械廠上下嚴陣以待，兵總這邊也是高度重視，兵總有自己的小算盤：如果這次與華騰工業集團的合作比較愉快，那以后是不是可以加大與華騰集團的合作力度呢？
畢竟，兵總旗下的企業中，不景氣的也不少，如果可以的話，是否可以形成一種模式？
只是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甚至還沒等考察結束，華騰工業集團這邊帶隊的江河就委婉的向兵總和江北機械廠的同志表明了己方的意思：江北機械廠的情況差了點兒，不太符合我們華騰工業集團的要求……
江北機械廠的同志很失望，好在在這段考察期間，華騰工業集團的同志不僅僅是在進行考察，同時也向江北機械廠的同志介紹了己方對于秦川機械廠的改造，讓他們知道了自己與現在的秦川機械廠的差距有多大，也有了相應的心理準備。
是以，既然代工的路子行不通，李大成也就退而求其次，向江河問道：“江副總，我想請問，貴集團的電動自行車技術是否可以對外轉讓？”
江河聞言，有些驚訝：“你們想要生產電動自行車？”
“是的，”李大成點點頭，到了這個時候，他也不說什么“不是我們江北機械廠，是我們江北機械廠下屬的一家三產單位想要搞這個電動自行車”這種掩耳盜鈴的話了，他抿了抿嘴，表情無奈：“我們廠有上萬名工人、數萬名職工家屬和子女，有這么多張嘴等著吃飯，總要找個業務來填報大家的肚子，既然給你們坐代工這條路子行不通，那我們總要想個辦法才成。”
“說的沒錯，天大地大也沒有填飽大家的肚子重要，”江河大拇指一挑：“如果咱們江北機械廠想要從我們單位引進電動自行車的話，這個沒問題，我現在就能答應您。”
“真的可以？”
李大成吃驚的瞪大了眼睛，江河居然答應的這么痛快，這可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
“當然可以，”江河痛快的點頭道：“只要李廠長你答應我幾個條件就行。”
聽江河說是有條件的，李大成頓時恍然：果然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不過江河表示有條件，這反倒是讓李大成放心了不少，他點頭道：“江副總您說。”
江河豎起一根手指：“第一個，核心的電機、控制器和蓄電池要優先從我們華騰集團采購，當然，我們也承諾，同等質量和硬件水平下，我們華騰集團的產品價格不會比市場上的同類產品的價格高。”
李大成原本是想要拒絕的，但聽江河說他們可以承諾同等質量下他們的價格不會比市場上的同類產品的價格高，猶豫了一下，李大成隨即點頭：“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沒問題。”
“第二點，如果咱們江北機械廠接受我們華騰集團的技術轉讓，在質量和品控方面，前期要接受我們的相關培訓，后期要接受我們的監管。”
“這樣啊……”
李大成聞言，不禁皺起了眉頭，面有難色。
看著李大成的樣子，江河壓低了聲音，說道：“李廠長，我知道在咱們東北地區，大家比較講究面子，可一講面子，產品的質量就受影響，咱們東北的這些國企，有多少是因為朋友之間‘給個面子’而不得不接受一下價高質次的零部件才淪落到現在這個樣子的？
如果咱們江北機械廠接受我們的質量監管，不但保證了產品質量，以后再遇到找上門來說情的朋友，你們也可以將麻煩推到我們身上不是？”
不得不說，李大成頓時心動了：嗯？還可以這樣做嗎？
就像是江河說的那樣，在東北，“匪氣”比較重，“大家都是朋友”、“XX是我朋友，給個面子”、“XX是我兄弟/哥們，給個面子”之類的情況層出不窮，結果就是因為彼此給面子，導致很多企業的運營成本居高不下。
其實東北的許多企業經營者也不是知道問題的所在，但身在這個環境下，他們也沒辦法，只能繼續“給面子”，畢竟在這之前，很多朋友也給了自己“面子”，如果自己忽然間不給朋友“面子”了，那就成了“XX這人不行”。
在這之前，李大成其實也考慮過這個問題：如果將來的某天，江北機械廠的電動車項目發展起來了，有人找上門來，要求“李哥，我有個哥們，也是做電池/電機/控制器的，怎么樣？給個面子唄？”的時候，自己該怎么才能拒絕？
但是現在，這個問題不用自己考慮了，如果和華騰工業集團達成了這么一份協議，到時候自己完全可以按照與江河達成的協議，將責任推到華騰工業集團的身上：“兄弟，我說了不算啊，我們與華騰集團有協議，不過這樣，我把華騰集團的朋友介紹給你認識，你們倆談，好吧？”，如果那家伙真的去找華騰集團的人了，自己則完全可以美滋滋的躲在一邊看熱鬧。
想到這，李大成舔了舔嘴唇，問道：“真的可以把那些來說情、來走關系的人推給你們？”
“當然，”江河肯定的點頭：“這些可以寫進咱們的合作協議里面。”
李大成果然心動了，他想了想，說道：“我得和大家商量一下。”
“應該的，”對于李大成的反應，江河兵沒感到意外，若是點頭道：“另外不但是質量和品控，在市場推廣和營銷方面，我們華騰集團也可以給咱們江北機械廠提供相應的幫助。”
“那敢情好，”聽江河說華騰集團甚至可以在產品銷售和產品的市場推廣方面給江北機械廠提供相應的幫助和支持，李大成又是欣喜，又有些懷疑：“不過江副總，咱們華騰集團這么幫我們，圖什么呢？”
華騰集團這么費心費力的幫江北機械廠，又是抓品控、抓質量，又是抓銷售的，他實在是想不出來他們到底圖個啥？
江河也沒藏著掖著，說道：“很簡單，電池、電機和控制器是電動自行車上最核心的部件，如果咱們江北機械廠發展的好，自然就進一步拉動了我們華騰集團在電池、電機和控制器方面的銷量，而銷量的增加有助于我們進一步降低這些產品的成本、增加利潤。
所以說，你們發展的越好，我們就越賺錢，相比如在品控、質量以及宣傳推廣方面付出的那點兒精力，我們其實更擔心你們因為在各個環節方面的問題導致銷量跟不上，直接影響了我們的利潤。”
原來如此……
聽到江河如此直言不諱的話，李大成不禁苦笑起來。
只是苦笑歸苦笑，李大成也不得不承認，貌似江河說的這個理由才是最合理的，想到這，李大成不再猶豫，痛快的點頭：“雖然這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事情，但如果是這樣的話，我覺得問題不大。”
聽李大成這么說，江河也笑了，他向李大成伸出手：“那么李廠長，祝我們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伴隨著這句話，兩人的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