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長浩一臉的凝重。
隨著省國資辦那邊不停的找重汽集團的人談話,這幾天來,有不少人有意無意的往唐長浩這邊遞話,什么“國資辦那邊的手伸的太長了,重汽集團又不是他們國資辦直管的企業,而是省Z府直管的企業,他們國資辦老是讓重汽的同志過去交待情況算是怎么回事?”、什么“省里才剛剛接手重汽集團一年多的時間,很多東西都還沒有理順,期間忙中出了點錯,也是可以理解的”之類的話,讓唐長浩一開始也覺得省國資辦那邊是不是做的有點過了?
不過雖然如此,但唐長浩了解陳海洋的性子,知道陳海洋這位同志向來穩重,不是一個喜歡瞎折騰的人,他這么做,必然就有他這么做的理由,所以盡管心中有疑問,但他還是按捺住了心中的疑惑,等著陳海洋主動上門給自己解釋。
而此刻,聽了陳海洋的匯報之后,唐長浩的眉頭都微微的皺了起來,沉聲向陳還有問道:“海洋同志,重汽集團的情況真的有這么嚴重?”
“真的有這么嚴重,”陳海洋點點頭,說道:“領導,其實我們一開始并沒有打算做點什么,只是想著殺雞儆猴、幫張起航站穩腳跟……您是知道的,張起航同志雖然是重汽集團的常務副總,但在這之前,一方面他出于避諱的考慮,并沒有大力培養自己的嫡系;另一方面,他并不是出身于重汽集團,很多重汽集團的老同志,仗著自己的老資格、老資歷,也不怎么買張起航的賬,所以我們就想著,總要做點什么幫張起航同志把前三把火燒起來,要不然他的工作可能不太好開展,可哪想到了解的越多,我們就發現重汽集團的問題越嚴重,現在同志們都有些被嚇到了,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做了。”
連省國資辦的同志都被嚇到了么?
唐長浩咂摸著陳海洋的這番話,心里對于重汽集團的問題的嚴重程度,再次高估了幾分。他沉吟了一下,向陳海洋問道:“那你們國資辦這邊是什么想法?”
“我們沒有想法,”陳海洋毫不猶豫的說道:“重汽集團是省Z府直管企業,我們國資辦的初衷就是想著幫張起航同志一把,現在發現了問題,我們就把問題反饋給您,至于這些問題應該怎么處理,我相信您一定會有通盤考慮。”
問我這件事該怎么辦?
開玩笑,這是我能亂說的嗎?
陳海洋心里很清楚自己該怎么應對。
對于陳海洋的回答,唐長浩還是很滿意的,在仔細聽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之后,他也不覺得陳海洋以及省國資辦的做法有什么不對:張起航身為省國資辦的主任助理,在上任之初尋求一下“娘家”的支持,這個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省國資辦也不是真的想要整人,他們也只不過是想要幫張起航盡快的開戰工作而已,可誰能想到重汽集團內部的簍子竟然有這么大呢?
“嗯……”
唐長浩應了一聲,隨即向陳海洋問道:“海洋同志,站在國有資產管理者的角度,你認為重汽集團的這個事情該怎么處理?”
“這個……”
陳海洋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回答。
見陳海洋有些猶豫,唐長浩說道:“讓你說你就說,這不是讓你干涉重汽集團的經營管理,是我代表省Z府向你咨詢一下。”
如果是這樣,那就沒問題了。
陳海洋當即用略顯沉重的語氣說道:“領導,既然您這么問了,那我就直說了:我認為,我現在了解到的重汽集團的情況,可能還只是冰山一角……”
盡管陳海洋的這番話多少有點答非所有問,但唐長浩卻是瞬間明白了陳海洋的意思:現在還只是冰山一角,就暴露出了這么多的問題,那么重汽集團到底隱藏著多少問題?省里又有沒有勇氣揭開這個蓋子?聯想到當初國家竟然一反常態的愿意將這么大一家央企下放給省里,這其中隱藏和包含的信息實在是太嚇人了……
正是因為想明白了這一點,電話那頭的唐長浩才陷入了長長的沉默,好一會兒都沒說話,好一會兒,就在陳海洋都在懷疑電話是不是掉線了的時候,唐長浩終于開口了:“是啊,重汽集團的問題很嚴重,可能是出乎所有人想象的嚴重,不過這么看來,任命張起航同志擔任重汽集團總經理一職,反倒是有點意料之外的收獲了。”
陳海洋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他愣了一下,才受到:“領導您的意思是……”
唐長浩卻是沒有給陳海洋解釋的意思,他對陳海洋吩咐道:“海洋同志,你給張起航同志說一聲,讓他來過來一趟……嗯,具體的時間你讓他跟我的秘書聯系,時間是越快越好。”
陳海洋聽的心里“咯噔……”一下:唐長浩同志這是打算玩大的了么?嘴上卻是不敢怠慢,連忙說道:“好的,我這就將您的吩咐告訴張起航同志。”
張起航來到唐長浩辦公室的時候,是第二天下午3點20分。
見到張起航,唐長浩的秘書很客氣:“起航同志,領導正在與省進出口總公司的同志進行交談,再有個20分鐘就差不多了。”
他是知道自己的老板對張起航的重視程度的,更知道嚴格說起來,自己的老板還是航期貨的“師叔”,自然是對張起航格外客氣。
張起航微笑著對劉大秘書說道:“正好,我也借著這點時間梳理一下思路……不瞞劉秘您,明明路上都整理好了,可到這兒還是有點緊張。”
“緊張是正常的……”
劉秘書笑瞇瞇的點頭。
兩人聊了一會兒,片刻后,省進出口總公司的郭總經理滿面春風的從唐長浩的辦公室里走了出來,劉秘書隨即進去向唐長浩匯報。
倒是郭總經理,看到張起航,眼睛頓時一輛,連忙上前和張起航聊了起來……郭總經理自然知道張起航是唐長浩同志跟前的紅人,和這么一位領導跟前的紅人多認識一下肯定沒壞處,唯一讓郭總經理有些遺憾的,就是這個地方實在是不適合聊天,兩人只是簡單的寒暄了幾句,隨即就說好改天一起聚聚。
在唐長浩的辦公室外面的氣氛很好,但當進了唐長浩的辦公室,那氣氛一下子就不一樣了,唐長浩一句話就讓房間內的氣氛緊張了起來……
“起航同志,在這之前,你在重汽集團也擔任了一年多的常務副總經理了,對于重汽集團暴露出來的問題,你就沒有什么要說的?”
唐長浩一臉嚴肅的盯著張起航,語氣也不怎么好。
盡管知道唐長浩并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但張起航的額頭上還是瞬間冒上來一層細密的冷汗——唐長浩問的這個問題沒有問題:省里沒有發現重汽集團的問題,這個情況有可原,可你張起航身為重汽集團的常務副總經理、集團的第三號人物,而且上任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就沒有發現重汽集團存在這么嚴重的問題?
往輕里說,這是你工作當中存在著嚴重的失職,往重里說,你張起航是不是存在著同流合污的情況、在為重汽集團的某些人遮掩什么?!
好在別看唐長浩的語氣不客氣,但張起航心里越明白,自己這位“師叔”其實并沒有興師問罪的意思,這其實還是在保護自己:現在自己在這里將問題交待明白了,以后再有人翻舊照,將官司打到唐長浩這里,唐長浩“師叔”就可以幫自己說話了——“哦,你說的這個事情我知道,當初張起航同志特意跟我解釋過。”
一句話,就能將那些質問的聲音擋回去。
至于張起航當初是怎么向唐長浩解釋的,唐長浩有必要解釋給你聽嗎?
額頭冒汗的張起航低著頭,面帶慚愧的向唐長浩解釋道:“報告領導,這件事確實是我的重視程度不夠,在我擔任重汽集團常務副總經理期間,我確實是發現個別領導干部存在著一些問題,只是我疏忽大意了,總覺得這些問題可能是集團整合期間不可避免的出現的一些問題,等公司邁向了正規,就可以慢慢的解決和處理這些問題,卻沒想到問題這么嚴重。
另外,這也與我不敢打破其中的裙帶關系有關,這些犯錯誤的領導干部都是土生土長的‘老重汽’,所以我就……”
“所以你就覺得自己孤掌難鳴、覺得你一個人斗不過他們,想要裝看不到,是不是?”唐長浩伸手戳了張起航兩下,怒氣沖沖的說道:“你小子當年的那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沖勁,上哪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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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起航聞言,也不為自己辯解,而是越發慚愧的低下了頭:“是,讓您失望了……”
“唉……”
倒是唐長浩,聽張起航這么說,不禁嘆了口氣,說道:“不過你的擔心和顧慮也不是一點道理都沒有,畢竟重汽集團剛剛下放下來,需要處理的事情千頭萬緒,這其中總要有個輕重緩急,你有顧慮,這也是可以理解的……”
張起航低著頭、老老實實是的聽著,不說話:話都讓您說了,我還能說什么。
倒是唐長浩,抬頭看了張起航一眼,感覺火候差不多了,說了一句“這次的事情要牢牢記在心里,當個教訓,以后再遇到了類似的事情,一定要警惕起來”直后,這才向張起航開口問道:“對于這次的事情,起航同志你是什么想法?”
“這個……”張起航抬頭看了唐長浩一眼,小心的說道:“這個要看省里的決心,但我認為,在某些極端的情況下,有可能會出現財務部門著火的情況……”
“財務部門著火?”唐長浩勐然瞪大了眼睛:“有什么嚴重?!”
祝融來襲這一招自古至今都有,雖然手段很粗糙,而且明眼人一眼就能知道這事兒是誰干的,但沒辦法,兩權相害取其輕,相比于被人拿到證據和痛腳,還是祝融來一下更好一些——賬目啥的一把說都燒沒了,想要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具體又涉及到了什么人,那難度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唐長浩對于“祝融來希”這一招自然同樣不陌生,但他沒想到重汽集團的問題居然嚴重到了有可能招來祝融的程度,這就說明重汽集團內部的問題已經不是比較嚴重了,那是要命的嚴重!
“說不好,”張起航說道:“但這種事情,從嚴預料總是沒錯的。”
聽到這話,唐長浩就不說話了,就是臉色有些難看。好一會兒,他才咬著牙說道:“好!很好!張起航同志,你這個總經理當的好!如果不是因為你小子想要搞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我還不知道重汽集團的問題居然嚴重到了這個程度!”
張起航聽的心驚肉跳:我怎么覺得您這話里面沒有什么好話呢?
倒是唐長浩,似乎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他擺擺手對張起航說道:“好了,你回去吧,該怎么忙就怎么忙。”
雖然不知道唐長浩到底是在想什么,但張起航還是乖乖的應了下來。
接下來的幾天,省國資辦邀請重汽集團內部的高管過去談話的事情沒有了,似乎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了,可聰明人卻感覺到了一股“山雨欲來”的壓抑和沉悶。
就在那些這些天過的提心吊膽、以為會有什么大事發生的人看到這種情況后,放松了警惕,以為這件事要過去了的時候,省紀檢監察以及審計部門,在某天早晨忽然在沒打招呼的情況下,直接來到了重汽集團總部,以抽檢的名義對重汽集團的賬目進行全面的檢查。
這個消息一傳出來,無數人震撼莫名,也有無數人心驚肉跳,但就有幾名“老同志”腳一軟,直接癱軟在了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