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張起航和大家熱烈的討論著要好好喝一杯慶祝的時候，馮老爺子的辦公室里，面帶微笑的老爺子在將鐘鳴送走之后，一張臉頓時耷拉了下來，良久，他深深的嘆了口氣，滿臉失望的搖頭低聲道：“死不悔改啊……”
就在剛剛，馮老爺子與鐘鳴進行了一場看似平淡無奇的談話……
馮老爺子關切向鐘鳴的詢問最近一段時間有沒有遇到什么困難？如果有困難的話盡管開口，集團總公司這邊會盡力提供幫助。
鐘鳴的回答既沒有出乎馮老爺子的意料，又讓他有些傷心……
“老書記，沒有什么需要您或者咱們集團總公司出面的，”鐘鳴貌似十分客氣的對馮老爺子說道：“公司想要發展壯大，期間肯定會遇到一些這樣那樣的問題，可集團總公司把我放在這個位置上，就是為了讓我解決問題的，我肯定不能讓您和張總以及大家伙兒失望。
不過您放心，如果當真遇到了超出了我能力之外的問題，我也不會硬扛著，肯定會向您個張總求援。”
鐘鳴的話看似溫和，看似是在向馮老爺子表明自己的態度，但馮老爺子卻從中聽出了一番其他的味道：果然啊，果然是半點口風口不肯漏，甚至壓根就不給集團總公司這邊插手客車集團的機會。
盡管此前已經預料到了鐘鳴不可能僅憑自己跟他的一番對話就痛快的承認自己的錯誤，但當事情真的發生了之后，馮老爺子的心中還是極為傷心：這個小鐘，真的是變了，打算在這條道上一直走到黑了啊……
不過惋惜只是一瞬間的事，對于鐘鳴的反應早有預料的馮老爺子的反應一如往常，微笑著點頭：“好，公司沒有遇到問題就好……小鐘，我這次叫你過來，是有些情況想要向你了解一下……”
其實昨天接到馮老爺子的秘書打來的通知電話的時候，鐘鳴就琢磨起來了：老馮書記忽然叫自己過去，到底是什么事？
他心里其實非常明白一點，那就是“無事不蹬三寶殿”，馮老書記打電話叫自己過去，肯定是客車集團這邊有問題，自己做了些什么事、這些事導致了什么后果，鐘鳴自己的心里最明白，而既然已經驚動了馮老書記、而且馮老書記親自要自己過去“面談”，就說明老書記至少已經知道了一些東西，鐘鳴自己也清楚，想要否認是不可能的，既然不能否認，那么最簡單的辦法就是……
馮老爺子的話音未落，鐘鳴就順勢將話接了過來，表情和語氣也變的有些沉重：“您說的是咱們集團今年銷量和銷售金額的變化情況吧？”
“哦？”馮老爺子眉毛一揚：“怎么說？”
“在這件事上，我確實是辜負了您和張總的期待和信任，沒有將公司經營和管理好，”鐘鳴首先承認了錯誤，并且將最大的責任攬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才說道：“老書記，不瞞您說，就算您不讓我過來，我也打算過來向您請求處分的。”
“話也不能這么說，”馮老爺子下意識的道：“一家企業的經營狀況出了問題，總經理肯定有責任，但如果將所有的責任都推給總經理，那也不合適……嗯，你說說，今年的業績為什么會出現這么大的下跌？是不是經營中遇到了什么困難？”
看著鐘鳴坦率的承認了這一點，此時此刻，馮老爺子的心里其實是多少有些開心的：莫非小鐘已經打算跟我坦白了？還行，雖然小鐘確實是犯了點錯誤，但能夠及時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并且主動向我坦白，說明小鐘同志還值得挽救……
這一刻，馮老爺子的心里很是欣慰。
但下一刻，鐘鳴用實際行動告訴他，你想多了……
聽馮老爺子的話與自己設想當中的幾乎一模一樣，鐘鳴徹底的放下了心，他苦著一張臉說道：“老爺子，也就是當著您的面，我就不藏著掖著了……我這么說吧，在我看來，今年的業績表現其實是必然會出現的，能夠有現在表現，其實已經是整個客車集團全體同仁大家一起努力的結果了。”
“嗯？”
聽到這話，馮老爺子的眉頭頓時皺成了川字，他深深的皺著眉頭，望著鐘鳴，顯然，他是在鐘鳴給自己一個回答。
“老書記，咱們的車型實在是太老了，”鐘鳴苦著一張臉說道：“咱們的客車，基本上都是基于東瀛五十鈴GALA系列客車發展而來的，擱在三五年前，五十鈴GALA系列確實是一款非常不錯的豪華大巴車，但這幾年，隨著MAN、沃爾沃、斯堪尼亞、尼奧普蘭等歐洲的一眾先進客車以及相應的技術陸續被引入了進來，五十鈴的客車技術在這些歐洲老牌客車企業的面前卻是沒什么競爭力，畢竟東瀛的國土就那么一丁點大，平原也少，根本沒有歐洲廣袤的土地面積，也就積累不出來足夠的造車經驗……”
說到這里，鐘鳴似乎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說道：“當然，我絕對不是認為張總當年做出的從東瀛五十鈴引進GALA系列客車的決定不對，事實上咱們集團的客車技術這些年來突飛猛進，能夠從一個之前寂寂無名的地方性客車改裝廠發展成全國知名的客車制造企業，張總以及五十鈴GALA技術絕對居功至偉！
只是這幾年，尤其是自打我接手客車集團的這三四年以來，為了控制成本和技術引進的開支，沒有繼續從歐美引進先進的技術，導致咱們的客車在技術上陸續被國內的其他廠家追上；而因為技術不如人，導致咱們的客車在銷量和市場占有率等方面也都出現了幅度不等的下滑……”
用格外誠懇的語氣說到這里，鐘鳴換了副語氣：“不過請老書記您放心，接下來我一定狠抓技術，一邊想辦法從歐美引進先進的客車技術，另一方面狠抓自主研發，盡快的將咱們的技術水準提升上來……”
馮老爺子已經沒有興趣聽鐘鳴繼續說下去了。
盡管鐘鳴已經絮絮叨叨的說了這么長時間，但鐘鳴的話聽在他的耳朵里，其實就四個字：推卸責任！
客車集團今年的業績和表現確實太理想，但主要責任不在我，都是集團總公司否決了我之前幾次提交的從歐美引進先進客車技術的提案造成的，如果當初集團總公司通過了我的提案，從歐美客車巨頭哪兒引進了先進的客車技術，肯定不是今天這個局面，說不定咱們就進入國內客車行業前三強了；
因為沒能成功的從歐美客車巨頭哪兒引入先進的客車制造技術，所以咱們的客車制造技術落后了，導致咱們的產品失去了技術優勢，這才導致咱們的客車銷量不斷下降，這屬于市場因素，是老百姓們自己的選擇，我也沒辦法；
如果你們認為導致客車集團業績下滑的責任在我鐘鳴的身上，那你們就處分我好了，反正我個人是很不服氣的，我就是當了集團總公司某些人錯誤決定的替罪羊……
這一刻，馮老爺子的心中滿是失望：就這么一個無賴，竟然是自己當初看重的人？老子當初是眼瞎了么？
但失望歸失望，到了馮老爺子現在的年紀，除非他不想控制自己的情緒，否則任何人都甭想從他的表情變化當中看出他一點點的心里波動，此刻也是如此，馮老爺子不但絲毫沒有將自己的情緒表露出來，反而臉上帶著幾分若有所思，微微頷首道：“是這樣的么……好像還真是，這幾年來，集團總部這邊對你們客車集團的重視確實有些不太夠……”
看著老爺子臉上若有所思的表情，鐘鳴心中大喜，他完全沒想到自己一番忽悠，竟然真的把老頭子給忽悠住了。意識到這一點，他心里不禁有些得意：都說這馮老頭奸詐似鬼，可到底是年紀大了，腦子開始糊涂了，竟然輕易就這么被老子一番話給忽悠住了……
此刻不表態、不繼忽悠更待何時？！
鐘鳴立刻說道：“老爺子您別這么說，其實我完全理解集團總部以及您和張總的決定，您和張總要管著咱們集團二三十萬張嘴吃飯呢，那壓力和責任哪里是我能比的？
也請你放心，為了應對這種情況，其實我在年初就對集團的業務和產品進行調整優化了，按照我的預計，這種下跌的情況還要持續一段時間，但預計今年年底、最遲明年春夏之交的時候，我們的局面就能夠得到極大的扭轉。”
“這樣啊……”
此刻，面對將牛皮吹的山響、想要用這么拙劣的手段將自己忽悠住的鐘鳴，馮老爺子的心里對于鐘鳴的最后一點期待也消失的無影無蹤：機會給你了，可你自己不肯抓住啊。但越是如此，馮老爺子就越是會隱藏自己的情緒，他微微頷首，一臉鼓勵的說道：“聽你這么一說，我心里就有底了，成！小鐘你盡管加油好好地、放心大膽的干！有什么壓力，我幫你頂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