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睜益發尷尬,干咳了兩聲,換上了您的尊稱:“您是寧姐的大表哥,我當然要稱呼您大哥。”
中年男子玩味道:“身手不錯,下手也挺狠,練過?”
李睜搖頭。
中年男子淡淡一笑,道:“既然你是小蘭的同事,動機又是為了小蘭,我便不與你計較了...”
聽他這么說,李睜心中松了一口氣,這是人家的地頭,理又在人家那頭,真要拿自己怎樣,自己也只能認栽。
然而,一口氣才松到一半,中年男子話鋒突地一轉:“不過呢,誤會歸誤會,我在你手上吃了大虧,你總得有所表示...”
說著,對著茶幾上一瓶還沒開的紅酒揚了揚:“我也不硬性規定,能喝多少是多少,只要誠意到了就成。”
李睜苦笑,這種調調他并不陌生,來酒吧玩,說錯話,做錯事,喝酒賠罪是最輕的處罰,還帶了點友好的性子,只不過,先喝了啤酒,又喝了洋酒,現在再喝紅酒...
只要對酒稍有常識的人就會知道,酒量再好,喝混酒也是一種挑戰,更何況三種酒混合。
罰酒他認,但想要提出換啤酒,哪怕洋酒也好,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開口,之前他下手確實挺狠的,還把半個橙子塞對方嘴里,人家已經寬宏大量,再討價還價,就有點不夠意思了。
紅酒就紅酒吧。
李睜拿茶幾上的開瓶器拔掉了木塞,對中年男子示意了一下:“大哥,我盡力而為。”
今晚已經喝了不少,不敢保證一口悶下一瓶,當場喝噴只會失禮。
說罷,仰頭對著瓶口吹了起來。
他沒有喝得很猛,相反喝得有點慢,隨著酒液穿過喉嚨,不斷流淌入腹中,他原本就發紅的臉色,更是深了幾分。
一多分鐘,一瓶酒終于見底了。
中年男子默默看著他,整個過程沒有出過一聲,直到李睜將瓶口翻轉向下,然后輕輕放落桌面,這才點頭道:“不錯。”
李睜以為他是在講酒量,咽下含在嘴里的最后一口,壓住涌起的反隔,苦笑搖頭:“快到極限了。”
又呼了一口氣:“大哥,今天得罪了...”
中年男子揮揮手,打斷他的道歉:“你叫什么名字?”
李睜遲疑了三秒,如實道:“我姓李,叫李睜。”
中年男子似乎有些意外,盯著李睜看了會兒,哦了聲。
“大哥,剛才那個誤會,就別讓寧姐知道了。”
道歉過了,酒罰完了,李睜想著閃人,眼角余光又瞄到寧蘭,遲疑了一下,提了個小小的要求。
中年男子瞇了瞇綠豆眼,從眼縫中擠出一絲屬于男人的笑意:“讓小蘭知道,丟臉的是我。”
“呵呵,大哥,我還有個朋友,我過去了。”李睜秒懂,失笑了一聲,揮手告辭,中年男子也是揮揮手,目送他離開。
李睜回到散臺,譚光月的身子沉下去半截,坐椅子的不是屁股而是腰,醉眼蒙蒙地看看他:“我還以為你在廁所睡著了。”
李睜無奈道:“廁所里大集會,隊伍排到門外十米多。”
“有沒有那么夸張。”
“差不多了,再喝今晚就睡這兒了。”
“嗯,走吧。”
兩人勾肩搭背地出了酒吧,夜風一吹,李睜頂不住了,跑到角落嘔了一陣。
譚光月其實比李睜的狀態更差,李睜是因為一瓶紅酒灌下去,混酒的威力發作,胃里翻得難受,醉意反倒只有六七分,而潭光月的醉意至少八分,但他不嘔不吐,不喊不叫,不哭不鬧,就是背靠墻,眼神有些散淡。
“可以的。”李睜吐完舒服多了,對譚光月豎了豎大拇指,酒品見人品,不喝酒的人,或者酒量不怎么樣的人會不以為然,但只要能喝下三瓶以上啤酒,或者四兩以上白酒的人就會明白,這句話是很有道理的。
酒后,隨著醉酒的程度不同,人會不自覺地卸下一層層偽裝,將最真實的一面一點一點表露出來,尤其是七分之后。
譚光月以為李睜贊他的酒量,晃了晃腦袋,口齒含糊道:“再多喝一杯就倒了,你背我回去啊?”
李睜失笑搖頭:“我又不是豬八戒,你也不是女人。”
“誰是豬八戒?”
“呃,我三大爺...”
兩人晃悠到街口,李睜攔下一輛出租車開回宿舍。
......
大清早。
酒吧后頭的一個房間里。
寧蘭和她的表哥徐千秋面對面坐著吃早飯。
寧蘭喝了半杯牛奶,吃了一個面包,半個荷包蛋就沒再吃了,揉著脹痛的太陽穴。
徐千秋不疾不徐地吃著,干掉一杯牛奶,兩個雞蛋,一個三明治,一小份炒面,這才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看看寧蘭,從身邊的包里摸出一個信封沿著桌面推過去。
“老曹和華格有合約,他的作品要優先給華格,這首歌雖然是挑剩下的,但只是給傳健過了目,老曹還特意跟周光年打了招呼。”
寧蘭拿起信封,想要拆開,又放了下來,幽幽嘆了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落寞。
表哥口中的老曹是圈內詞曲大咖,華格唱片是五大巨頭之一,傳健是正當紅的超一線四天王之一,周光年是華格的音樂總監。
她退隱三年,音樂圈已然物是人非。
當年以她準天后之尊,又是在滾雪旗下,專輯第一二主打必是大咖作品,其他歌至少一半是中咖作品,甚至還會加一兩首大咖作品,而如今,憑她的人脈關系,根本無法拿到一首大咖的作品。
徐千秋不唱歌,是玩樂器的,入圈比她早十來年,別看混的不溫不火,人脈關系卻比她廣多了,當初她跳槽滾雪,就是徐千秋牽的線。
復出后的第一張專輯成績如此慘淡,她知道公司和喬莉肯定對她很失望,下張專輯是她最后的機會,而想翻身光靠公司的資源顯然是不夠的,于是,她找上了表哥。
她知道,表哥替他弄來這一首歌有多不容易。
畢竟,徐千秋已經退隱好多年,人家是看在往昔的情分上,但人情用一個少一個。
“小蘭,你也不小了,想問題不能再那么簡單,昨晚你一個人跑出來借酒消愁,你有沒有想過你的經紀人和助理會急成什么樣?尤其是你一夜不歸。”
徐千秋語氣平穩而緩慢:“不管你能不能接受,你都必須認清一個現實,現在的你和三年前不一樣了,你身邊的人是在陪你熬,這個時候你要多關心體諒她們,而不是一味地讓她們遷就你,人的心思是很脆弱的,你明白嗎?”
寧蘭垂下眼簾,安靜了好一會兒,微微頷首:“你給李姐打電話了?”
徐千秋嗯一聲:“你喝成那樣了,讓她們來接你也是麻煩,一夜不歸,總要交代一聲。”
說著,又想到了什么,再次道:“昨晚我碰到你的一個同事,就是你跟我說的,搶了你資源的,李睜。”
寧蘭眼中閃過詫異之色,徐千秋和她對了一眼,略略沉吟,而后以毋庸置疑的口吻道:“這個小伙子人品不錯。”
寧蘭有些無語:“碰到一次,你就能看出來?”
“酒品見人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