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千秋被氣笑了,拿手指指寧蘭:“當年一個團隊十幾人跟著你吃飯,你說退隱就退隱,你這叫公私分明,現在跟著你吃飯的人也不少吧,經紀人和助理還都是自掏腰包買斷合約投奔你,你說不干就不干,你這叫公私分明...”
從李睜認識徐千秋以來,后者向來寵辱不驚,說話慢條斯理,今天算是有些著相了。
實在是寧蘭的抉擇,以及給出的借口,在徐千秋看來簡直不可理喻!
寧蘭置若罔聞,隨著尖俏的下巴慢慢上揚,默默喝下半杯紅酒,又倒了半杯。
“老徐,行了,寧蘭心情不好,你少說兩句。”風墨勸了一聲,隨即扯開話題:“還是說說我的事兒吧,我究竟是去時光唱片呢,還是去尼索唱片,你們給點意見。”
又看了李睜一眼,說明道:“尼索唱片那邊,準備打造一支樂隊,一支男團,一支女團。”
“滾雪唱片注資時光唱片后,時光唱片會改頭換面,所有三線歌手統統放棄,要么轉會,要么留下純跑商演,此外,會新組一支男團,一支女團,兩支樂隊。”
“就我看來,滾雪唱片并非是將時光唱片視作子公司,而是有野心將時光唱片推上巨頭。”
李睜聽后眸光微閃:“男團,女團,樂隊,這么說,尼索和滾雪都開始著手轉型了?”
徐千秋緩緩道:“樂壇風向轉變,時代邁進已經不可阻擋,不光尼索,滾雪,其他三大巨頭也是都是行動起來,最近,圈內歌手轉會可是相當頻繁。”
說罷,抬眼看看李睜:“本來還不至于那么快,那么大反應,跟你不無關系,馮志郝四人同天發片,單月銷量均破黃金,給了各大唱片公司很大的觸動,都在研究仿效。”
李睜一臉無辜,攤攤手:“華璨音樂工作室新成立,招聘的歌手都是唱片公司選剩下的,本身條件不夠硬,只能求異生存。”
徐千秋不置可否,話題拉回風墨身上:“我個人建議你應該去時光唱片,尼索是老牌巨頭,再是想轉型決心也不會很大,資源投入也會比較有限,別忘了,劉明量和莫菲,如今依舊如日中天。”
“可滾雪不同,蘇雅箐的最新專輯,以及這幾場巡演的票房,已經證明了她的天后頭銜含金量不足,舒甄,周子鳴幾個,最近的專輯和巡演都是有著下坡的趨勢,可以說,滾雪的轉型之心是五大巨頭中最迫切的,投入的資源也會比較大。”
“此外,當初滾雪晉級巨頭,靠的就是兩支搖滾樂隊,你是目前圈內公認的搖滾作品第一人,從情感角度,定會對你多幾分青睞,否則也不會讓人出任總監了。”
“搖滾作品第一人,還公認,老徐,那你說,他排第幾啊?”老墨指指自己,搖頭失笑,又拍了拍李睜的肩膀,表情有些玩味。
徐千秋神色淡然:“請不動的,第幾又有什么分別。”
李睜翻了個白眼,這兩人一搭一唱,拿他開涮呢。
“老墨,我也支持你來時光唱片,就一個理由,咱們以后就是同事了,可以經常一塊吃飯吹牛,來,干了!”李睜沒大沒小地勾住風墨的肩膀,同時酒杯伸了過去。
風墨和他碰了一下,兩人都是一口飲盡。
吃吃聊聊,聽聽駐唱歌手演唱,不知不覺十點多了,李睜起身告辭,剛出了酒吧大門,寧蘭跟了出來。
“寧姐。”
“你今晚還有沒有其他安排?”
“呃,沒。”
“那我們換個地方繼續喝。”
李睜怔愣了一下,今晚寧蘭比較沉默,他和徐千秋,風墨聊天的時候,基本沒怎么插話,至于寧蘭喝了多少酒,李睜也沒特別注意,不過此刻,看著她臉頰微紅,以及嗅到迎面飄來淡淡酒味,應該喝了不少。
沒等李睜表示,寧蘭又道:“你聯系我的時候,你不是問我被公司雪藏的原因嗎?找個地方邊喝邊說。”
李睜再度一愣,很快明悟過來,寧蘭給徐千秋,風墨的理由,并非是真正的理由。
李睜不是墨跡的性格,應了一聲:“好,要不就去街口那家星愿酒吧,是家白領酒吧,我去過一次,環境還不多。”
寧蘭默然點頭。
兩人步行了一段路,進了星愿酒吧,今天是周末,比想象中的人要多,大廳內的卡座滿了,不過運氣還不錯,落腳的地方有一張空的散臺。
兩人坐過去,寧蘭要了兩瓶紅酒,幾盤小吃。
寧蘭主動給兩個高腳杯滿上,將一杯遞給李睜,自己舉起一杯道:“我們先喝一個。”
“叮!”李睜沒有拒絕,清脆的碰杯聲后,兩人各自仰頭干了。
喝完一杯,寧蘭再度添酒,這一次,沒有要求再碰杯,而是一揚脖子,自顧喝下一杯,接著,又倒上第三杯。
李睜看她一副買醉的樣子,趕緊出聲阻止,可寧蘭沒搭理,繼續喝完了第三杯。
三杯下肚,又是快酒,片刻后,寧蘭的臉頰映出一片陀紅,她沒有繼續第四杯,手撫額頭,長長吐出一口蘭氣。
李睜遞了一塊濕巾過去,寧蘭玉手輕擺表示不用,李睜沒有勉強,遲疑了一下,正要開口,寧蘭忽然道:“你是不是覺得我無理取鬧,不該和公司鬧僵?”
說著,抬頭凝視李睜道:“我第一次找你約歌的時候就說過,別人的話我可以不聽,但你的話我會聽,你要是也覺得我無理取鬧,那我...”
看她欲言又止,神色糾結,李睜開口道:“你還沒告訴我原因呢。”
寧蘭突兀地沉默下來,兩人面對面,也就離了一尺多距離,對視了會兒,她默默點頭,垂眼道:“你知道,當年我為什么會被封準天后頭銜,又為什么要執意退隱嗎?”
李睜笑了笑:“又沒聽你說過,我怎么知道。”
寧蘭又拿起紅酒瓶,往杯子里倒酒,李睜正要伸手阻攔,寧蘭停下了,這次知道了三分之一杯,她默默喝了一小口,吐出一道輕聲:“滾雪唱片老總的兒子,讓我做他的情人,被我拒絕后,就給我戴上了準天后的頭銜,他說,后是正宮,準后就是情人,只要我一天還留在音樂圈,就別想摘掉準字,除非我乖乖就范。”
“啪嗒!”李睜正往嘴里塞的一刻蘭花豆掉在桌上,一臉大開眼界的表情。
他做夢都沒有想到,圈內唯一的準天后頭銜,竟然有著這般深意!
“封準天后的時候,距離我與滾雪唱片的合約期滿還有一年半時間,這一年半里,公司給我配備的專屬團隊,包括制作人,樂隊,經紀人,以及兩個助理,一共十幾個人,我本以為這是公司對我的力捧,直到合約期滿之前,他來告訴我,若是我想續約,并且得到超一線合同,那就必須答應他的要求,如果我不答應,我依舊可以續約,但只是一線頂流合約,專屬團隊會被打散,只剩下一個經紀人一個助理,其他人會被公司雪藏,我也可以自由轉會,可一樣只能帶走一個經紀人,一個助理,其他人與公司都有合約在身,而之前,我已經對整個專屬團隊做出了承諾!”
寧蘭昂首一口將杯中飲盡,又埋下腦袋,雙手揪住秀發。
李睜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能看到她揪住秀發的雙手顫得利害,再度傳來的聲音,也是帶了微顫:“我被他逼得走投無路,心里掙扎了好幾天,最后找他談判,以退隱為代價,保全我專屬團隊的所有人,后來我才知道,蘇雅箐和他早就有一腿了,他當時逼我還有另一層目的,就是讓蘇雅箐取代我的一切,這也是為什么,我一定要把蘇雅箐壓下去的原因!”
最后一句,她咬了重音。
李睜沒有勸說,也沒有安撫,不過心里頭觸動不小,他算是明白了,為什么當初很長一段時間,李睜把寧蘭當朋友,他也感覺到,寧蘭也把他當朋友,卻有著一種難言的距離感。
這種距離感稱為戒心更合適,有過這樣的經歷,就難怪了!
寧蘭又一次拿起了酒瓶,這一次,李睜及時奪了過來:“已經喝了很多了,一醉解千愁,那是騙騙人的,真要喝醉,難受的是自己。”
說罷,話鋒一變:“這次滾雪唱片注資成了時光唱片第一大股東,你主動提出轉會,是為了避開他,對嗎?”
寧蘭沒立刻回答,也沒抬頭,沉默了一陣,這才道:“是他又逼我了,給了我兩個選擇,要么雪藏我,要么...”
后頭的聲音實在太輕,李睜沒聽清,不過才也猜的到了,眸光閃爍了幾下,不由眉頭皺起,有些疑惑道:“你現在可是名副其實的天后,要是雪藏你,公司每年少賺上千萬,他當年都沒這么做,現在卻...”
寧蘭搖頭,吐氣道:“他不知道從哪里知道我家里的情況,我現在每個月都要幫家里還六十幾萬的銀行貸款,我要是被雪藏斷了收入來源,銀行貸款還不上,我爸的房產公司就要被銀行逼債,就要破產,我根本沒得選。”
說到這,身子劇烈地顫抖起來,雙手撐著額頭,沒有啜泣聲,卻是一下一下抽著鼻子。
了解了真實原因,看著她無聲哭泣的樣子,李睜眼中閃過一絲疼惜,給自己斟了半杯紅酒,默默喝下。
等了好一陣,寧蘭的抽氣聲終于小去,李睜拿了濕巾紙遞過去,可寧蘭沒有接,連頭也沒抬一下,反而順著手臂往下滑,最后趴在了桌上。
李睜見狀,先是愣了片刻,然后明悟過來,伸手推了幾下,叫了兩聲寧姐。
可寧蘭只是嘴角微動,沒有更多的反應。
李睜苦笑,第一次在夜一夢見到寧蘭,就是喝多在沙發里睡著了,與眼前的模樣一般無二。
他知道,寧蘭不是一個嗜酒沒有自控力的人,今晚是特意喝多,不借酒力,剛才那些話,怕是沒勇氣說出來。
只不過,這樣一來,難題就留給了李睜。
大半夜的,一個不省人事的女人,叫他怎么弄?
送回夜一夢酒吧?不行,難以向徐千秋解釋,要是讓徐千秋誤會什么,就不好了。
找人來幫忙?也不行,寧蘭是天后,肯定要顧全她的形象。
想來想去,也只是能是自己照顧她一夜了。
李睜叫來了一個服務生,給對方五百塊錢,讓對方用身份證去隔壁的快捷酒店開了個雙床間。
待服務生回來把門卡交給他,李睜把寧蘭橫抱起來,大步流星地出了酒吧。
六七分鐘后,李睜推開了房間門,開了燈,將寧蘭輕輕放在床上,摘下自己的口罩,又替寧蘭摘下口罩。
燈光下,寧蘭絕美的臉頰泛著一抹酒色,吐氣如蘭間,櫻桃小嘴微微張合,饒是李睜的定力,心頭都是忍不住有些躁動。
李睜趕緊甩了甩頭,簡單替她調整了一下睡姿,再為她脫掉鞋子,一層猶如毯子般的薄被蓋了上去。
做完這些,李睜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搖頭不已,略帶自嘲地喃喃道:“人家是女人不醉,男人沒機會,老子是,女人醉了,機會來了,卻反而受罪!”
跑去衛生間沖了個澡,換上一身酒店的睡袍,出來后,李睜并沒有急著在邊上的一張床上睡下,而是站在窗前,默默望著眾星拱月的夜穹,若有所思。
這一站就是近兩個小時,直到凌晨兩點,方才躺下。
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細微的響動聲,讓李睜醒了過來,睜開雙眼,剛好對上由上往下俯看的剪水眸子。
四目相對,只是凝固了片刻,寧蘭原本彎下的身子猶如彈簧板直了起來,旋即側身,明明床頭柜上沒什么東西,雙手卻是摸阿摸的,出聲道:“你醒啦。”
看著寧蘭猶如小孩做了壞事被家長發現后的局促的樣子,李睜也挺尷尬的,咳咳了一聲,又嗯了聲。
我被封準天后之后,連續兩張唱片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