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
李睜找沈冠昌吃了頓晚飯。
被騙掉了8千塊錢，又遭受了兩頓毒打，沈冠昌倒是有點發生蛻變的味道。
租房搞定后一周，他找到了一份物業保安的工作，過了一個月，又一天隔一天，去大學城那邊的夜市幫忙，相當于打兩份工。
一個月收入2200塊，比深市平均工資還要高一些。
辛苦是辛苦，不過年紀輕扛得住。
李睜覺得他這樣挺好，先歷練幾個月半年，體驗一下生活的不容易，隨后有機會，自然是要拉上一把。
沈冠昌是他表弟，與他有著血緣關系的。
吃飯的時候，李睜也是說了說自己的情況，過年不回去了，接下來將近一月，頂多回深市一兩次，基本都不在。
買單的時候，李睜拿出了5千塊錢給沈冠昌，這是給大家過年的壓歲錢，外公外婆沈冠昌小表妹李冉各1千。
至于父母輩，輪不到他一個小輩來給壓歲錢。
飯后，沈冠昌還要去夜市，兩人分別后，李睜又去和薛冰，小胖碰頭。
打了桌球，吃過夜宵，差不多午夜零點，這才回了宿舍。
次日，上午十點。
李睜，蘇婷，喬莉，外加一名保安，一名司機，五人在公司碰頭，然后由司機開車去了火車站。
倪厚道沒有同行，一大早出發去了京城。
京城那邊，倪厚道有些關系，國內唱片市場，京城占了近兩成份額，乃是重中之重。
于是，想在春節期間，為李睜多爭取一次，京城電視臺文藝晚會登臺獻唱的機會。
十點三刻，五人到了火車站，找了家快餐店把午飯對付過去，十一點半，登上了開往江省的列車。
五個多小時車程，出站再打車到酒店，天色已然黑乎乎一片。
晚飯吃的是酒店自助餐，司機保安去了另一桌，李睜三人一桌。
“預熱宣傳七天，一共跑三個地方，明天江省娛樂頻道專訪，我已經聯系過了，對方基本同意你在節目中現場唱一首，明天白天我再過去敲定一下，這是你新專輯首秀，非常重要，我建議你選第二主打《心如刀割》...”
喬莉的胃口比蘇婷還小，吃不一會兒就停下了，吸著一杯飲料，語氣慎重道：“如果反響好的話，后頭再上電視電臺直播節目，爭取現場獻唱的機會就會大很多，如果反響差...”
沒說下去，但意思很明白，反響差，那后頭只能中規中矩的宣傳，也就是訪談性質。
整個音樂圈，敢于在唱片宣傳期，上電視，電臺直播節目中亮嗓的歌手，頂多也就一成左右。
哪怕再是實力派歌手，錄制唱片總歸是要經過后期制作的，只是與原聲的相似度偏差大小問題。
現場獻唱，沒有糾錯的機會，唱的好，宣傳效果大于預期，但唱的不好，等于是倒扣分。
這是一把雙刃劍。
而節目組，同樣要考慮自身的質量問題。
一般二線以下歌手，以及一線偶像歌手，這種要求節目組是不會答應的，因為風險太大，萬一現場唱砸了，歌手丟人之外，節目也會被詬病，影響日后的收視率。
李睜至今只出過一張單曲，圈內歌手級數評定以專輯為準，嚴格來說，他還只是個新人。
但作為兩榜評出的新人王，擁有著不弱一線的人氣，自然有這個破例的資格。
“莉姐，預熱宣傳這一周，沒有規定非要宣傳專輯的一二主打吧。”李睜咽下嘴里的食物，抬眼投去詢問的目光。
專輯宣傳期內，喬莉是他的臨時經紀人，主動讓他改口叫莉姐。
喬莉眨眨眼：“你的意思，想從非主打的八首歌里選一首？”
“我想唱《挪威的森林》。”李睜點頭，前世地球，伍百被稱作現場之王，每每演唱會上，《挪威的森林》都能引起滿場歌迷大合唱。
除了伍百本身實力之外，這首歌適合現場氛圍，也是很關鍵的一點。
喬莉眼瞳一縮。
剩下的八首歌，七首情歌，唯有這首是搖滾風的。
“你是不是純心的？”喬莉有些牙癢癢，她可不信，李睜會不明白，她特意點了《心如刀割》而不是第一打住的用意。
第一主打《七里香》是中國風，非當下樂壇主流，搖滾不能說比中國風更冷門，卻是多了一個“過時”的標簽。
搖滾盛極一時，卻走向了沒落，嘗試的風險比冷門更大。
李睜笑了一下，抓起一個生梨，邊啃邊道：“莉姐，蘇婷，你們知道我為什么要選春節前一周發片嗎？”
“為什么？”喬莉的眼神亮了亮，饒是以她的智慧，這件事她也沒想明白，唯二可以勉強解釋的答案，第一，為自己的延期發片正名，而來，想要挑戰一下超一線。
但她總覺得，不止于此。
一旁，蘇婷扭頭看來，眼中透出一抹求知欲。
“因為，前兩年劉明量都是在春節前一周發片，今年依舊的概率很大。”
聽到這個答案，喬莉興致弱了些，螓首輕搖：“你現在的人氣，挑戰超一線并不明智，我還是保留我當初的觀點，你應該找一個一線頂流同期發片。”
李睜也是搖一搖頭：“我不是要挑戰超一線，而是要挑戰自我...”
一頓聲，手指輕敲桌面：“我這張專輯，三種曲風混合，尤其第一主打還不是抒情慢歌，我需要一個強大對手給我壓力，同時幫我試金。”
喬莉臉色動容，蘇婷稍慢半拍，也是反應了過來，同樣聳然動容。
李睜看了看兩女的表情，語氣緩慢，卻十分堅定：“三種曲風，在你們看來或許有些冒險，但又何嘗不是一個大亮點，宣傳期，我就是要把這個大亮點盡可能地放大，給大眾來個耳目一新。”
眼下已然到了臨陣階段，將與劉明量同期發片的真實目的吐露出來，打消兩女心中的疑慮，這樣一來，她們才能心無旁鷲地支持他！
“我明白了，那就依你的。”喬莉眼神一凝，微微頷首，既然李睜有明確的目的，作為經紀人，唯有堅決的執行與貫徹。
此外，李睜的坦言，也讓她心頭很是觸動，隱隱生出一抹更多的期待。
蘇婷只是抿嘴一笑，沒有表示，因為不需要，李睜的任何決定，她都會無條件支持。
第二天。
喬莉一大早就離開了酒店，前往電視臺溝通了一上午，回到酒店已經過了飯點，邊吃泡面邊跟李睜說節目的流程安排。
下午五點多，一行人出發了。
坐著租來的商務車，半個多小時車程，到了電視臺。
略事休息，七點半，專訪節目開始。
女主持名叫陸甜，年輕漂亮，開朗活潑，上來就一句：“終于見到偶像了。”
饒是李睜這個披著十八歲外皮的老鳥，都覺得挺尷尬的，總算沒有臉紅。
下頭近百名觀眾一片哄笑。
這百名觀眾可不是群眾演員，而是李睜的歌迷，具體怎么找來的，那就不清楚了，據說，兩榜提供的名單。
接下來的一問一答，都是一些比較輕松的話題，也不觸及敏感。
節目總長半小時，陸甜把控著時間，大約十分鐘后，提到了李睜的新專輯，李睜大致介紹了一下，隨后，陸甜就提議，能否現場唱上一首。
李睜應下，抱起預先準備的吉他。
“一首《挪威的森林》送給在場的朋友們，以及電視機前的朋友...”李睜沒有起身，就坐在位置上，微笑著對話筒說。
現場一片掌聲。
“我還以為這首歌是送我的呢？”或許是覺得之前氣氛不夠活躍，陸甜適時地打趣了一句，還做了個吃味的表情。
現場頓時一片起哄。
李睜看看她，配合道：“我沒好意思說。”
現場的起哄聲更大了。
待聲音小去，李睜又靜了靜心，隨后撥動弧線，一段前奏過后，開口唱道：“讓我將你心兒摘下，試著將它慢慢溶化，看我在你心中是否仍完美無瑕，是否依然為我絲絲牽掛，依然愛我無法自拔，心中是否有我未曾到過的地方啊...”
《挪威的森林》是一首充滿凄美感覺的歌曲，歌詞細膩感人，讓人聽著聽著，就會心頭生出無垠的感慨。
人與人之間，就算是再親密，但心里也永遠有一個別人無法走進的森林，那里是每個人心靈最深處的一片凈土。
而李睜的聲音渾厚中透著一絲滄桑，溫情中透出一絲灑脫，給人一種溫暖的安慰，當他唱到最后一句：“只是心中枷鎖，該如何才能解脫。”
更是令人感慨萬千！
歌聲落下，現場一片沉寂。
李睜掃視一眼，一點不意外，這是一首激情四溢的歌曲，而是一首需要慢慢體味，而后會覺得回味無窮的歌曲。
大眾的認知中，搖滾就應該是極富沖擊力，給人一種試聽的震撼，這是一個絕大的誤區。
搖滾也能細膩，也能深情，也能深入人的靈魂。
李睜又看了陸甜一眼，只見后者眼神有些迷離，仿佛聽入神了。
而感覺到李睜的目光，陸甜猛然驚醒，白皙的臉蛋竟然紅了一下，不過她反應夠快，微微一笑，便是掩飾了過去。
正要開口，有些滯后的掌聲響了起來。
李睜目光再度一掃，見到的是一張張激動中帶著意猶未盡的臉。
他笑了笑，說了聲：“謝謝大家。”
“謝謝你，給我們帶來了這么一首打動人心的歌曲，挪威的森林，也是我們每個人心中的一片森林。”陸甜的聲音帶了一絲淡淡感慨。
半個小時，專訪結束后，現場觀眾擁到舞臺邊緣，要求李睜給他們簽名。
李睜沒有推脫，花了近半個小時，不光給他們一一簽名，還和他們一一握了手。
前世十六年的地下歌手經歷，讓李睜深刻明白歌迷的可貴，沒有他們，你就什么都不是。
善待歌迷，甚至寵著歌迷，那是善待衣食父母，寵著衣食父母，理所應當！
“能不能除了給我簽個名，再給我寫一段話？”李睜滿足了歌迷之后，陸甜也湊了上來，拿著一本漂亮的記事本，水靈靈的眸子里，透著一抹期許。
李睜笑道：“寫一段什么話？”
“嗯，祝福的話。”
李睜想了想，寫下：愿你心中那片挪威的森林永遠湖面純清，空氣寧靜，最后簽下了名字。
次日，中午。
李睜一行人退房，出發前往安省。
上火車之前，喬莉去報亭把今天的娛樂報全部買下。
一上車，便是快速翻了起來。
李睜猜到了什么，就笑著道：“莉姐，才上了一次電視，還是地方臺，哪有那么快反應。”
“媒體要是那么遲鈍，早就關門大吉了。”
喬莉邊說邊目光掃動，片刻后，抽出一張擺在他面前：“自己看吧。”
李睜端起來一瞧，還真有，標題：新人王一曲《挪威的森林》，吹起搖滾的春風。
“太捧了。”李睜大致看了看，不由嚯一聲，清一色的褒獎，而且評價很高啊，其中頗有點，流行風向標的意味。
喬莉又拿出兩張報紙，也有相關報道，同樣是一片褒獎。
蘇婷也是看了，有些激動：“莉姐，這說明李睜的嘗試很成功啊。”
喬莉看看她，又看看他：“現在還不好說...”
遲疑了一下，才接著道：“你要有個心理準備，你這次的嘗試，會有不少人叫好，同時也會有更多人踩扁。”
李睜一副無所謂的樣子，這點他有心理準備，突破性嘗試，總是褒貶不一，而且貶肯定會超過褒，并不奇怪。
最終，還是銷量說了算。
蘇婷眨眼道：“莉姐，昨晚睜哥的現場演唱，我們都聽了的，真的很出色，看那些觀眾的反應就知道了。”
喬莉并不否認：“沒錯，我和電視臺那邊事先溝通過，觀眾不是為節目效果請來的，都是李睜的歌迷，他們的反應，足以代表了對這首歌的肯定...”
一頓聲，隨即話鋒一轉：“但是，這是一首搖滾風，而當下流行樂，抒情慢歌是絕對主流，要是李睜的這張專輯大賣，會對當下的流行歌壇帶來巨大沖擊，乃至打破格局。”
喬莉本來還想說得更深一些，又一想，還是算了，說得太深，只會讓李睜平添心理負擔。
當天夜里八點多，李睜一行人到了安省，入住休息一夜，次日白天，喬莉依舊是去電臺溝通，晚上李睜上直播節目。
這一次，他換了歌曲《你的背包》。
搖滾適合有畫面的現場，而《你的背包》這首歌，是敘事性的情歌，帶著淡淡的感傷，只需要聲音，就能夠深入人心。
安省之后，又去了濟省，本來只有電臺直播，后來喬莉利用個人關系，又為李睜爭取了多一次的電視專訪。
電臺直播，李睜唱了《你的背包》，而電視專訪，則是唱了《挪威的森林》。
2月7日，李睜的專輯發行前一天。
下午的時候，李睜一行人返回深市，由于距離太遠，火車要十幾個小時，于是該坐飛機。
在機場等候區的時候，喬莉去買了一大堆報紙過來，還沒翻看，臉色便已經非常凝重。
標題一：《挪威的森林》是一首偽搖滾。
標題二：《挪威的森林》讓新人王人氣大跌，或將曇花一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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