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震響了起來。
季文武一看是寧蘭來電，顧不得再生女兒的氣，起身快步進了房間。
反手關上門，來到窗口，季文武看著墨色蒼穹，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接了起來。
這個電話關乎女兒的命運！
“...好,寧蘭...謝了。”
通話不過三分鐘左右，掛斷前，季文武的一聲道謝絕非虛情假意，不傷及無辜，只要季曉蘭公開道歉，公司給一個不大不小的處分，這個結果，比他預想中要好得多。
至于滾雪唱片不可再違規操作,否則華璨將以牙還牙，并且翻他女兒舊賬，在他非但不過分，還是理所當然。
換作是他，也絕對不會一而再地寬容。
季文武懸了幾天的一顆心，終于是可以落下了，長長地吐了一口氣，收起手機，轉身走了房間。
回到客廳，女兒不在，季文武抬眼看看另一間緊閉的房門，上前敲了敲。
里頭沒有回應，季文武又轉了轉門把手，發現被反鎖了，他再度敲了一下，沉聲道：“明天上午,時光唱片召開記者會，你要出席公開對李睜道歉，公司也會宣布對你的處罰,降級留任，會后你跟我回京城，賭約結束之前，在家閉門思過，哪都不許去，也不許和任何人聯系。”
語氣斷然無疑。
聲落，好片刻，房門才從里頭開啟，季曉蘭迎著父親的目光，面無表情道：“公開道歉可以，公司給我處罰我也認，但我不回去。”
季文武氣笑了：“然而，一波剛平，一波又起，對不對？”
季曉蘭不接話，眼神透著一股執拗。
季文武拿手指指她：“你還真是無藥可救了。”
季曉蘭反駁道：“爸，賭約要是輸了,時光唱片易主,我回了滾雪還不是被閑置，你當初投了贊成票,肯定也要是受牽連，你音樂總監的位置也未必保得住...”
季文武打斷：“這些不用你考慮...”
季曉蘭一側臉，撇嘴道：“反正我不回去，我那么大的人了，知道自己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我的事兒，不用你管。”
說罷，一轉身，反手關上門，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看著重新緊閉的房門，季文武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幾次張嘴，想要把季曉蘭再胡鬧的嚴重后果說出來，但終究還是忍住了。
他了解女兒，犯起倔來，是不撞南墻不回頭的，越是刺激她，倔強得越厲害。
季文武在客廳里枯坐了半小時，抽了五根煙，女兒的房門沒再打開，他也沒再打擾，回了另一間，站在窗前又愣了會兒，掏出手機，給洛總撥打了過去。
那頭響了幾下，通了，傳來洛總的聲音：“老季，那么晚了，有事兒？”
聲音低沉，卻很清晰，顯然洛總還沒有睡。
“洛總，賭約到了現在，你我心中都清楚，滾雪已經輸了八成，接下來，我們是聽天由命，還是？”
那頭頓了一下，才道：“老季，你怎么想的？”
“常規手段就是聽天由命，至于違規操作，之前已經有了一次，尼索，華格，代石的立場也偏向了華璨，要是再施展風險很大，后果也不好估計，更何況，公司內部也會有不少人反對。”
季文武說得委婉，其實態度已經非常明白，那就是再違規操作，不可行！
那頭沉默，片刻后，洛總的聲音變得有些散淡：“賭約還沒到見分曉的時候，四伏天樂隊是新人組合，出道前在地下音樂圈闖蕩了三年多，曾因為大家斗毆被拘留過，鼓手和吉他手也有過不良劣跡，孔燕音出道快三年了，之前有過一個男友，那個男友是個偽君子...”
點到即止，隨后道：“只要四伏天樂隊與孔燕音的銷量下降百分之20，雅箐和舒甄就能確保前五，滾雪也將贏得賭約。”
聽話聽音，季文武明白了洛總的意思，或者說，洛總的決定。
他遲疑了一下，沒有把華璨會以牙還牙的后果說出來，他很清楚，說了只會讓洛總對他心生生芥蒂，卻絕不會改變主意，因為違規操作的各種后患的可能，本來就放在那里。
結束通話，季文武無聲地搖了搖頭。
望著窗臺夜空中的上玄月，季文武凝立許久，這才轉身出了房間，來到女兒的房間門口，抬手敲了敲，里頭沒反應，再敲，還是沒反應。
如此敲了四五次，依舊一點動靜都沒有，季文武低頭看了看，從門與地板的縫隙中，有著幽暗的燈光透出來，顯然女兒還沒睡。
季文武沒有繼續敲門，默默走到沙發坐下，點起了一根煙。
升騰的煙霧，朦朧了他深沉的臉龐，一根煙快燃盡的時候，眼中閃過一道決斷，仿佛下個了某個決心般。
次日。
李睜起晚了，比上班點遲了半小時到公司，被等在辦公區門口的張林曉截住，一塊去了喬莉的辦公室。
喬莉停下手頭的工作，道：“劉明量的經紀人剛才聯系我了，你和劉明量，郭逸夫的三人合唱，春晚組那邊初審通過了，具體歌曲還要復審，你要抓緊把三人合唱的新作傳真過去。”
李睜哦一聲，接過張林曉遞來的一杯紅茶，吹了吹氣，抿了一口，然后道：“那莫菲和寧蘭的合唱呢？”
喬莉微微頷首：“初審也過了。”
說罷，將一份復印件推到李睜面前。
“什么？”
“年度兩榜頒獎禮各獎項入圍名單。”
喬莉指著復印件道：“昨晚你早走了半小時，五點的時候傳真過來的，風云榜，你入圍了年度最佳作詞人，最佳作曲人，最佳專輯，最受歡迎男歌手，并《七里香》，《心如刀割》入圍十大經曲獎，總共六個獎項提名。”
“金曲榜也是一樣，更多了樂壇杰出貢獻獎，總共七個獎項提名。”
“這么多...”李睜目光掃動，神色有些恍惚，今年他只是在2月份時發行了個人的首張專輯，比大多數一線以上歌手都要少。
而入圍的獎項，卻是比去年新人年更多。
喬莉看了他一眼：“是啊，你的影響力大，最佳男歌手獎，按照慣例，出道三年以上的男歌手才有資格入圍，樂壇杰出貢獻獎，慣例更是出道五年以上的歌手，或者音樂人才有入圍資格，你才出道一年多，大大破例。”
說罷，話鋒一轉：“不過，你不是入圍獎項最多的歌手。”
李睜怔了怔：“還有更多的，誰啊？”
張林曉搶答道：“何靜蕓啊，兩榜各入圍7個獎項，一共14個，樂壇新聲獎，最佳新人女歌手，新人王獎，最佳女歌手獎，《千千闕歌》，《天若有情》，《我愿意》這三首入圍十大經曲獎。”
喬莉補充了句：“去年增設新人王獎，只為你一人，相比歌手的身份，更重要的是你詞曲人的身份，而今年的新人王獎，卻不止為何靜蕓一人，還有未來少女，不過新人王獎的最終歸屬，十有八九會是何靜蕓...”
正說著，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
喬莉伸手接起了電話，聽那頭說了兩句，臉上浮現一抹錯愕表情。
李睜看在眼里，等喬莉一掛電話，便是問道：“怎么啦？”
喬莉蹙眉，安靜了片刻，才道：“昨天中午，鄭副總，厲監事長，薛總和我一塊吃飯的時候提起了娛樂最當時那篇有關你潛規則的采訪文章，他們準備聯名提議今天上午召開董事會，要求公司盡快對外做出交代，也就是主要責任由季曉蘭承擔。”
說到這，語氣一緩：“剛剛這個電話是鄭副總打給我的，半個小時前，滾雪唱片的音樂總監季文武，也就是季曉蘭的父親接受媒體采訪，公開宣稱，那篇采訪文章的內容，季曉蘭是在他的受益下提供的，并承認是沒有根據的捕風捉影。”
“之所以這么做，是因為曾多名滾雪與華璨旗下歌手與你約歌，卻被你拒絕，是以，他個人對你心懷不滿。”
“這樣一來，他等于是自毀名聲為代價，把這件事的責任一個人給挑了，接下來滾雪肯定還會公布對他的處理，音樂總監的位置，十有七八保不住。”
說到最后，喬莉的語氣不自覺有些費解，從公司角度來說，滾雪唱片沒理由讓一個音樂總監來頂鍋，那可是級別堪比副總的核心高管。
從個人角度來說，就算為了保女兒，也沒理由犧牲自己，要知道，只要季文武坐在音樂總監的位置上，季曉蘭就算名聲盡毀，依舊有大把前途，頂多就是沉淪幾年，退一萬步說，離開音樂圈，也可以憑著父親的人脈在相關的行業發展。
有什么理由以自污來保女兒？
喬莉想不明白，李睜更想不明白，昨夜他已經松口了，寧蘭還是當著他的面跟季文武打的電話，誰能想到，一夜過后，竟出現了如此變故...
與此同時。
還在上班路上的季曉蘭接到了韋浩南的電話，得知消息后整個人懵了，足足呆滯了七八分鐘，方才神來，趕緊給父親打電話，那頭卻傳來了手機關機的提示音。
她這才想起，找上父親在餐桌上給她留了紙條，說今天一早9點45分的飛機回京城，這會兒已經快10點，應該是在飛機上了。
十分鐘后。
季曉蘭到了公司，徑直來到了總監辦公室。
平時在公司，一些基本規矩她還是懂得，但眼下心急如焚，也不顧的了，沒敲門，直接推門而入。
“葛叔，究竟怎么回事兒，為什么會是我爸來頂鍋？”
不等葛光奇開口，季曉蘭便是急聲問道。
葛光奇倒是沒在意她的語氣，緩緩搖頭：“我也不清楚，剛才給滾雪打了電話，那邊也是一片茫然，給季總打電話，手機又關了。”
頓了一下，又道：“我打聽了一下，季總是在深市機場那邊接受的媒體采訪，不是公司安排的，應該是他自己聯系的。”
“怎么會這樣，我爸搞什么。”
季曉蘭沒有坐，來回走動，焦躁不已。
這時，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葛光奇接了起來，這個電話打了五分鐘還沒完，季曉蘭幾次欲言又止，最后轉身而去。
她一出辦公室，葛光奇便是對那頭說了句：“老蘇，我這里有點事，先這樣...”
而后，將話筒慢慢掛了回去，望向辦公室門，無聲地搖了搖頭。
季曉蘭出了葛光奇的辦公室，又去了宋副總的辦公室。
宋副總給他的回答，和葛光奇一模一樣，不是公司的安排，應該是他父親自己聯系的媒體采訪，現在聯系不上，情況不明。
季曉蘭還想說什么，秘書走了進來，提醒宋副總開會，宋副總抱歉一聲，拿起文件夾，陪著季曉蘭一塊出了辦公室。
季曉蘭回了自己的辦公室，剛坐下，韋浩南便敲門進來了。
韋浩南安慰了季曉蘭幾句，隨后遞上了一張紙：“曉蘭，四伏天樂隊和孔燕音的情況都寫在上頭了，你趕緊聯系一下，這事宜早不宜遲。”
季曉蘭拿在手里看了幾眼，并沒有立刻聯系的意思，韋浩南見狀，便道：“曉蘭，你爸肯定有他的考慮，你就別多想了，現在最關鍵的是賭約，只要滾雪贏了賭約，一切都不是問題，我聽洛少說，公司早就內定了，贏了賭約你爸會來時光唱片出任總經理。”
季曉蘭一愕：“我爸來當總經理？”
韋浩南點頭：“賭約一贏，華璨就會并入時光唱片，光超一線就有寧蘭，未來少女，還有一大堆一線，歌手陣容比滾雪都要強，你爸來管最合適，權力也比過去大多了。”
這話倒是起了不小的安慰作用，不過季曉蘭還是有些擔心：“我爸把責任攬了，公司不會處罰他？”
韋浩南一沉吟，道：“處罰肯定會，但肯定不會太嚴重，你爸是股東還是副總，只要洛總不點頭，誰動得了你爸。”
季曉蘭覺得有道理，忐忑的心安安定了幾分，揉了揉太陽穴，韋浩南又催促了幾句后，她從抽屜里翻出一本電話博，翻到第三頁，對著一張名片上的電話撥打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