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敞開門的會議室門外,厚重的腳步聲一步步在地板上由遠及近的響起。
會議室中的眾人正好借著吹進來的冷風換換腦子,休息一下,都是齊刷刷看向門的方向,林老八身著一身保險隊冬季大衣,手里提著撾起一頭的馬鞭,身子挺得筆直,走了進來。
這靴子真不錯,朱帆看著上面還有點點水珠的黑色皮靴。
可不嘛,小青山皮革廠保險隊專供,而且還是支隊長級別以上,才會配發的小牛皮加棉的靴子。就這鞋,踩在地板上,才能發出這樣的聲音。
“總教導!”
這聲比吹吹風還醒腦,林老八進來之后對著朱傳文就是一個保險隊的禮節。
“林縱隊長!”朱傳文也站起來回禮,是注目禮,因為他沒穿保險隊的制服,也就沒行舉手禮。
而至于這回禮,保險隊可是有著講究的,保險隊操守中明確要求這樣,舉個例子,就是朱傳文遇到個衛兵敬禮,也得回,這是規矩,體現著保險隊的尊敬與團結。
當然,這也是朱傳文一系列撰寫文章中體現的平等精神,不是地位上的,而是人格上的。
回完禮,兩個人也是輕松了下來,“先座吧,八叔,你也聽聽現在鴨山的發展!”
“是!”林老八很是干脆,就近找了個空座坐了下來。
不知道怎么的,自從保險隊正規起來之后,一眾理事很是愛看朱傳文和保險隊這樣交流。莫明,有種很安心的感覺。
朱傳文先在腦海中整理了一下,示意趙東關上門。
12月的黑省,即使大樓有著鴨山聚集地電廠熱電聯產提供熱水裝設的暖氣,但一開門,就開始冷颼颼的了。朱傳文下火車的時候就發現了,雪花在一陣陣飄落……
“諸位,廠子的事兒我們明天再說。朱帆,鴨山現在生產、生活物資的儲備情況如何了?”
“在!”朱帆先是應承一聲,剛剛有些愣神,先是想著找林老八這位縱隊長搞雙保險隊專供的鞋子,后來思緒又飛到了林老八的變化上,兩人打交道的時間其實不短了,但是印象中的林老八可不是這個樣子。
這是當然,保險隊駐地外和保險隊駐地內,自然是兩副面孔。朱帆趕緊梳理了一下語言,隨后趕忙說道:“總理事,目前鴨山聚集地的物資儲備充足,算是已經進入了正軌。
我從頭說起吧,先是鴨山的建設地點。兩年前,我們選擇大體規劃與建設的時候,曲正乾理事的冶金研究所就給了我們很大的幫助,專門派遣了地質方面的研究員幫我們選址。
所以說,這里的地質條件,總理事決定能放心,根據勘測這里的地質活動很少,有著建設條件。而為了后期生產、生活用水,我們建設在了松江邊上,同時我們也考慮了水運。
在鐵路沒通車之前,借著松江干道夏季、秋季沒結冰,先期的建設器械和材料都是靠著河道運送進來的。
鐵路開通之后,更是雙管齊下,鐵路、水路齊頭并進,目前來講,過冬、乃至生產的煤炭儲備是完全足夠的。”
朱傳文點點頭,煤炭,終歸是一項最為重要的資源,可是和鴨山的生產、生活有著密切的關系。
朱帆頓了頓,又繼續:“現在,鴨山鐵礦區附近的煤礦,我們在冬季大雪封山之前已經勘探完畢,鐵路延伸也已經勘測完了,我們將會暫時開啟甲字號鴨山煤礦區的開發。鐵路延伸在23公里。
我們的目標是在明年進入冬季之前,全面進駐工人開采。所以,明年冬季之前,還是需要小青山那邊供煤,冰城幫忙轉運。”
“恩,生活物資上的保障呢?”
“目前,漢耀商會已經在這里開設了12家商行,能完全供應鴨山聚集地居民的需求。后續,我已經接到了不少關東的商人需要購置房產的申請,酒樓、茶館兒等需求也已經批準建設,我們出售地塊,用不了多長時間,各種配套設施也會逐漸完善。
這一部分,我們是放開的。”說到這里,朱帆又是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對了,總理事,日本的商會和俄國商會也向我提交了申請。”
“你在小青山聚集地的時候是怎么處理的?”朱傳文反問了一句。
“是,總理事,我知道怎么做了。”朱帆點點頭,說實話,他還真是眼饞了一下日本商會給予高額的地塊買賣費,但也就是眼饞一下,不當家不知道柴米油鹽貴,但終歸是朱傳文的嫡系,還是拎得清的,朱傳文怎么要求,他就怎么干。
對于沙俄的商會,朱傳文并沒有排斥,但是日本商會嘛……老辦法,原則上小青山和鴨山的招商都是來者不拒,但就是不給日本商會批,拖著,走流程唄,總能走個成百上千年。
說到這兒,朱傳文看了看外面已經漆黑的天色,就想著結束這次短會。因為話說回來,鴨山開發的步驟,都是經過朱傳文簽署批準的,詢問這些,就是看看進行到什么程度了。他看向了林老八,問道:“八叔,怎么匆匆趕過來了,我還想著明天再去保險隊駐地呢!”
目前,鴨山聚集地駐扎了一個支隊,還有著成片的預備隊訓練場所,有人在進行訓練。后續,會全部換防朱傳武未來領導的鴨山德制防衛旅,旅,也就是一個支隊的規模。
朱家的自我防御其實趁著這次武昌的變化,也光明正大的展開了,眼下兵荒馬亂的,趙爾巽可沒時間再管朱家保險隊的事情了。
林老八看了看諸位理事,倒是很直接:“總教導,有些話我想單獨和你說。”
得,朱傳文看向了一眾理事,一眾理事也是識趣的起身,由朱帆帶著安頓去了。臨了,朱傳文的一個護衛在趙東的安排下,跟著朱帆去確定最近幾天朱傳文下榻的地方。
待人走完了,林老八開始說了:“總教導,我想著鴨山防衛旅的事情,我得和你匯報一下。”
“說吧!”
“這事兒,我覺得有點兒不太對。”林老八負責著給朱傳武打底子,招攬防衛隊員,目前人招收的差不多了,也開始訓練,名義上防衛旅是林老八管轄,但是主體骨架卻是朱傳武這些年從德國招攬的人脈,都是回清國之后,著實寒了心,來投奔關東朱家的。
“怎么不對了!”朱傳文嘴角微微一笑,他大致想到了這個問題。
“從編制上就不對,我們保險隊編制用了這么幾年了,我覺得就挺好,但是總教導,您就撒開了手讓傳武送來的這些人弄出來個德制,雖然武器裝備上和保險隊一樣,但是這人員劃分,輕重武器配比就是不一樣,往后的動員就不是一個套路了啊。我覺得總教導您還是考慮一下。”
“憋了這么久,不容易吧。”朱傳文起身,拿起暖壺給林老八添了點開水。
“總教導,我覺得這事兒還是得深思,這一下,保險隊就亂了!當然,我也能看出來,您是想培養傳武,但是一來就管轄一個支隊,我覺得您心急了,這是打仗,要死人的。
我承認,傳武聯系,送回來的這些人是有幾把刷子,但是咱保險隊俱樂部培養出來的人,也不算差,甚至我覺得還比他們靈活一點兒。”林老八將最近思考的事兒全部說了出來。
他那個徒弟,大金粒兒,現在也在還在集訓的鴨山防衛旅中,擔任個團長,就感覺別扭的很。
“八叔,這事兒我本來想傳武回來之后再說,但是既然現在你問了,我也是和盤托出。你覺得往后我們在黑省除了小股朝著草原方面剿匪,還有仗打嗎?”朱傳文問道。
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黑省是朱家的大本營,靠著的還有草原,往下有個緩沖的吉省,往后是有仗打,但那是取決于朱家越過奉天省這個基礎上。
但是說實在,朱傳文一邊還得盯著上面的沙俄,避免未來的白俄軍朝著黑省運動,另一方面,朝鮮圖們江邊上的日本駐朝師團,也他娘時常駐扎一下圖們江邊,搞的朱少芳敏感的很。
兩邊都得看著,這可比什么未來的奉系,直系的危險多了,但是也有個好處,現在就是誰都不動,造成了相對穩定的一個局面,而朱傳文問的這個問題就比較現實了,有沒有仗打,這關乎未來如何在進一步的提高朱家保險隊的戰斗力。
現在每個縱隊都有著自己的直屬炮兵支隊,有著小青山改造的重型駑馬拖拽火炮,未來還有著專門的卡車拖拽,但是炮兵的配合吧,還真是一言難盡。而朱傳武,學的正是德式的那一套步、炮協同指揮。
“總教導的意思,往后我們就不動了?”林老八問道。
“不是不動,而是我們得磨劍。我估計,未來的吉省、黑省還是和現在的情況大致差不多,炮火啊,燒不進山海關。”朱傳文說道。
“那這德制的旅?”
“這就是我們給保險隊準備的磨刀石了,你說不放心傳武指揮一個旅。我也不放心,但是可以磨合嗎?讓保險隊配合,等傳武來了,我們就提出一個,“活捉朱傳武”的口號。讓你、朱少芳、單樹信三個縱隊的支隊挨個和他過招。
他也練到了,你們也練到了,我想科班畢業的傳武總該有著幾把刷子,讓我們操碎了心的炮兵有所成長,這樣,八叔你覺得怎么樣?”朱傳文腹黑的想著,傳武被老派的保險隊將領一個個輪番磋磨的樣子,露出了笑意。
“那個,總教導,您不怕傳武被我們打的滿地找牙?”林老八現在倒是很有信心,他的手下他可是知道的,除了炮兵支隊,兩支騎兵支隊那放在草原上,可是能找哥薩克爭鋒的存在,單樹信的隊伍也是一樣。
“那就最好了,我給你們發勛章。”朱傳文大手一揮!
“那感情好!”林老八也是笑了,行吧,既然總教導往后不打算出兵奉天,那么在黑省、吉省的大地上磨劍也是好的,聽說小青山那邊,單樹信這老小子最近發了財,將原來的小青山礦場護衛隊、小青山護衛隊又整編了一個縱隊,奶奶的,不聲不響的,倒是讓這老小子手下帶的人比他多了。
“等明年傳武回來了,八叔你這邊也就撒手了,到時候延伸出來朱家糧鋪的民兵,也就交給你訓練了。”朱傳文又說了個事兒。
“是,總教導。”林老八這下徹底開心,雖說戰斗力不咋樣,但是人是真多啊。
第二天,朱傳文開始巡視起了鴨山,漢耀式的建筑可是說在鴨山的方方面面,又大有小,黑省冬天的雪,夏天的雨也是讓科斯佳這位漢耀首席的設計師費了心思,開始探索起了利用率與民族性東西結合的冰城模式。
鴨山的公共建筑,如鴨山土地管理審批中心,鴨山圖書館等都是清廷官式建筑的大屋頂,看著就大氣。
“瀝青路的技術現在沒問題了吧?”朱傳文坐在馬車中,朝著身邊坐著的朱帆問道。
鴨山的主要干道可都是使用小青山探索過的瀝青路面,這算是鴨山與冰城最大的不同之處了,畢竟冰城現在還在使用以水泥為主的剛性路面,瀝青路面是柔性路面,這其中可是有著很多的優勢。
“沒問題,總理事,都是冰城和小青山運來的瀝青渣滓,還有著拖拉機改裝的壓路機等機械,喬洪國的那支建設隊伍手腳可是很麻利的。”
朱傳文在鴨山待了一周的時間,回去的時候就是一個人了,楚可求留下來測量著未來鴨山拖拉機廠、汽車廠的廠房,他怕明年有些設備的安裝出現問題。
當然,最重要的,這廝和聶士則這對冤家又是比了起來,聶士則的槍炮廠現在可是鴨山勞動最密集的廠子,招攬了不少從山海關內獵人送來的熟練工人,他這是又不服氣了,琢磨著等明年兩個廠子建起來,再繼續和聶士則上演著搶人大作戰。
對,他老楚就是瞧不起吃獨食的人!
而在京城,一場關于清廷中樞向著盛京祖地遷移的爭論,正在轟轟烈烈響徹著京城的大街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