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里。
原來的木凋、木偶也都好端端的待在里面,該是車廂上來時,受到法術招引,一起回來的。
陳鳶撩起簾子,恭謹的請了師父上車后,伸手拉過白素素,將起放到身邊,吹了聲口哨,老牛自覺過來套上了韁繩。
待胖道人抱著小道童進到車里,陳鳶坐下來,朝老牛吩咐了一聲。
“走。”
踏踏……
牛蹄輕揚,又落下,老牛甩著頸脖間銅鈴叮叮當當,沿著河邊,穿過林間小徑,徐徐晨風吹來是一片沙沙輕響。
不久后,知了的吵鬧聲里曠闊原野,青草盈盈,遍地花朵,坐在車上的女子,笑著飛落去泥草間,裙擺飛灑,白素素摘下路邊一朵野花捧在手心,放在鼻下輕聞,回頭朝牛車的方向綻出美麗的笑容,露出纖細如玉的手臂,向車上沉悶的陳鳶揮了揮手,隨后雙手呈喇叭狀,放在嘴邊。
“先生,可想看妾身跳舞?”
飛鳥成群盤旋晨光落去越過了這片綠野。
吱吱嘎嘎的車攆上,彷如教書先生的陳鳶聽到女聲從不遠傳來,抬起臉,望去野花春草間那白裙飛灑起舞的女子,緊皺的眉頭舒緩開來,漸漸露出微笑。
白云舒卷。
車廂輕搖,飄蕩的簾子后面,殷玄陵翻看著《黃川雜疑》稍許,又放去一邊,撩開起伏的簾子,外面延綿的春色從眸底過去。
心里有事在想著。
金色的晨陽已化作燦爛的烈日,光芒穿梭百余里,劃過云層,漸漸被大片的雨云遮擋,下方地界夏日大雨已連續下了兩日。
兩座大山之間,曾經興盛宏大的建筑群,化為一片廢墟浸在這片大雨之中。
山門垮塌只剩一根柱子還立在山道間的路上,沿著滿身碎石的石階而上,鉛青的雨幕之中,到處都是殘墻破壁,雨水混雜著泥沙沖刷在地面,與無數破碎的瓦片混在一起。
嘩嘩嘩——
雨聲覆蓋了這片凄涼所有的聲音,偶爾響起一兩聲碎片被踩著的動靜,都不那么容易被察覺。
水汽當中,兩道身影從另一側的山林翻過院墻進來,一邊走著,一邊低聲呼喊。
“可還有人?”
“聽到聲音,可回答我?”
不多時,有人發現了殘骸下掩埋的一條腿,兩人趕忙上前挖出來,是他們的師兄,已經死去多日了,面容腫脹,渾身狼藉,半個身子都被雷電打的焦黑。
“那些到底是什么人啊!”
一人跪在地上,看著師兄死狀,哽咽的哭了出來,“他們憑什么殺人,憑什么不講理?”
“別哭……往后報仇就是。”
另一人過去攙扶,隨后被一肘頂開,只得退到旁邊寬慰:“聽說師父說起過,好像是神仙……我們……我們可能報不了仇……快些起來,看看還有誰,咱們將師兄弟們葬了,好回去復命。”
“嗯。”
大雨里,這兩人身著灰黑色的常服,神態、氣勢再尋常不過,兩人在這片廢墟走了一圈,清理著能發現的尸體,擺在空曠處,等會兒挖個大坑,一起下葬,這是他們眼下唯一能做的。
“幸好當時,有青虛道長他們提前察覺,不然會死更多同門。”
剛才哭過的道士抹過臉上雨水,“那些神仙說不定就是沖他們來的……我們不過被殃及的池魚。”
“師弟,莫要胡說……我聽師父說過,那些神仙好像要下界,讓塵世動亂……到時候死的人更多……”
兩人話語間,剛才還說話的道士忽然閉上嘴,朝師弟噓了一聲,豎起耳朵傾聽。
嘩嘩的雨聲里,隱隱約約聽到有鈴鐺的聲響,由遠而近,順著說石階正緩緩上來。
“有人過來了。”
“先藏起來。”
兩人看了眼擺開的十多具尸體,一咬牙,只得暫時放棄這邊,藏去附近的廢墟后面,露出眼睛透過縫隙朝山門那邊望去。
先映入眼簾的,是高高彎彎的牛角,一頭體格比尋常青牛還要大上一兩圈的老牛拉著一輛古怪模樣的車廂從下面上來。
隨后便看到駕車的身影,是個中年先生,兩人對視一眼,不由警惕起來。
一個教書先生,如何駕馭一頭牛,從那么陡峭的石階上來這里,除非是修道中人。
兩人雖然只是天師道里的小道士,沒什么修為法力,可這點眼力勁兒還是有的,當即大氣也不敢喘,抓著地面濕土緊張的看著對方要做什么。
‘但愿不要拿我師兄弟的尸首才好……’
其中一人這樣想著時,那邊上來的牛車已經停下,上面的教書先生已經從車上下來,同時下來的還有三道身影,一條白蛇落到地上化作美麗女子,一個道士打扮胖老者,還有一個須髯全白的老先生,這怪異的組合,讓二人這下連看都不敢看了,直接將頭埋了下去。
隨后隱約有聲音傳來。
“就是這里……”
鉛青色的雨簾里,陳鳶灑開避雨的法術籠罩周圍數丈,走動間落下的雨滴順著法力支撐的范圍滑落去四周地面。
陳鳶踩著地上積水、瓦片,皺著眉頭將破敗的畫面收入眼底,隨后落去中間廣場上并排開的十多具尸首上。
“看來是有人來過,被我們驚的藏起來。”
他偏頭看去孫正德,老孫點了點頭,抬手掐出指決,看去一個方向后,徑直走了過去,片刻,就聽“哇!”“誰!”的叫喊里,孫正德雙手各提一人,從那邊回來,將躲藏廢墟建筑里的兩人放到地上。
看到二人戰戰兢兢的模樣,陳鳶探出手指,法力順著指尖落去他們身上一瞬,濕透的衣袍頓時干燥舒適,那兩人驚駭的看來時,陳鳶抬手拱了拱。
“二位可是此間道場的出家人,在下陳鳶,并非作惡之輩。”
“誰……誰知道你是不是……”兩人里的師兄,膽子稍大一點,“那你來這里做什么?”
也不怪他懷疑,畢竟他們可是看到白素素從一條蛇化為人形的,說不是妖怪,他們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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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怕,本道四人,是來尋青虛和飛鶴道長的。”
胖道人插口進來,趕忙解釋。那二人聽到這兩位外來道士的道號,眼中的懷疑漸漸化開,其中一人再次確認了一番。
“這位先生,你可是叫陳鳶?”
陳鳶點了點頭:“正是。”
“那就太好了,我二人就是受托回來這里等候的!”
兩人心里終于松了一口氣,趕緊上來拜見,隨后,便說起了那日忽然而來的兩個神仙在這里胡亂殺人的事。
“還勞煩先生,將我這群師兄弟下葬!”
“我二人勢單力薄,不忍他們就這么躺在這里,還請先生讓他們入土為安。”
兩人齊齊拱手作揖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