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短短篇幅,可以看的出來,一雙鞋對于很多人來說,只是微不足道的東西,但是對于這個家庭,對于阿里和妹妹來說,卻是無比重要的東西。
莎拉看到哥哥的樣子也開始相信了:“鞋子真的不見了?”
阿里有些緊張地道:“別跟媽說,我會找到的。”
莎拉卻更急了:“那我明天怎么上學?”說罷,小嘴一撇,眼淚涌了上來。
阿里連忙勸道:“別哭,我馬上找,一定找得到。”
莎拉抹了把眼淚:“可你到處找過了。”
阿里連忙道:“還沒全找遍。”
說罷,拔腿就要往外走。剛到門邊,又不放心地掉頭叮囑妹妹:“求求你,別跟媽說。”
鏡頭一轉,阿里三步并作兩步跑下臺階,穿好鞋,見媽媽背沖著這邊干活兒,一溜煙地跑出去。媽媽聽到動靜,沖他的背影喊著:“阿里,你去哪里?來幫我收地毯。阿里!”
阿里并不理會,埋頭向外跑去。
他身后仍傳來母親的喊聲:“阿里,阿里,你要去哪兒?”
他沿著巷子向外跑,穿過一個門洞,來到一塊不大的空地,一群男孩子正在這里踢球。
守門的小男孩見阿里跑過來,忙喊道:“阿里,我們明天跟夏英隊比賽。”
阿里站了一下,又繼續拐彎跑去。
“你去哪里?”守門的男孩想去追他,但又想起自己正在守門,趕緊又回到原位。
阿里一路跑著,來到蔬菜店門街對面,他漸漸放慢了腳步,探頭探腦地向前方張望。旋即又緊跑兩步,躲在一輛堆放著木條箱等廢物的手推車后,露出半拉腦袋觀察著對面。
巷子對面便是阿里先前去過的那家菜店,店主此時正在招呼一位男顧客。待顧客走后,他開始背沖著門收拾柜臺上的菜葉。
阿里瞅準這個時機,彎腰跑到他原來放鞋的地方,扒開木箱仔細搜尋起來。
店老板抱著一大摞爛菜葉走出來,發現阿里,不由大吼起來:“又來做什么?不是叫你走開嗎?”阿里嚇得掉頭便跑。
菜店老板站在原地罵道:“真討厭!”
阿里跑到熙熙攘攘的街上,前面就是清真寺了。他放慢腳步,禮貌地問候著一位正在寺外忙活的熟人:“你好,歐索依。”
歐索依回應道:“你好。”
阿里徑直走到寺旁的水管前,對著嘴喝了幾口涼水。歐索依順口問道:“你回家嗎?”
阿里:“對。”
“等等,幫個忙。”歐索依返身進了寺里。片刻后,他抱出一個白布袋:“這是追思會的糖,請你爸把它切碎。”
阿里無精打采地接過,應道:“好的。”
歐索依:“拿好哦。”
于此同時,阿里的家里,阿里的父親用錘子將大塊的糖塊砸成指肚大小的小塊兒,他顯然是聽說了阿里母親對白天所發生的事情的描述,氣不打一處來:“你不用去管房東,應付他是我的事,你跟他吵什么?”
母親靠著被子半臥在地毯上,望著丈夫不知所措。
“我要教訓他,扭斷他的脖子!我要叫他安分點。”父親越說越氣,索性放下手里的活兒,比手劃腳地沖妻子大喊大叫起來:“為什么不聽我的話?醫生不是要你別做事、別動怒嗎?干嗎還洗那些東西?地毯一濕很重的。”
他說到氣頭上,又將矛頭對準小阿里:“你媽叫你時怎么不幫忙?”
阿里被父親發火的樣子嚇壞了,連大氣兒都不敢出。
父親繼續數落妻兒,發出一連串的牢騷:“你要耐心點,我會回來處理一切的。你在家里的本分是什么?除了吃、睡,就只會玩兒?你不小了,都9歲了,我9歲時已經會幫爸媽做事了。為什么惹我生氣?你是笨蛋,聽不懂啊?”阿里的眼淚在眼圈里打轉,終于止不住“撲嗒、撲嗒”地掉下來。
父親的喊叫聲驚醒了熟睡的嬰兒,母親哄著孩子,趁機對丈夫嚅囁道:“好啦,別生氣了。”
父親的氣似乎消了大半,繼續干著自己的活兒,但嘴里依舊嘟囔著:“他們就會惹我生氣。”
莎拉一件件地收著媽媽白天晾的衣物,來到臺階前準備進屋時,猛然看到臺階下胡亂堆放的幾雙鞋,不禁愣了愣神,隨后賭氣地將腳上的拖鞋甩在哥哥的破球鞋上。
房間內,莎拉抱著衣物一聲不響地進來,將它們扔在墻角的被褥垛上。弟弟還在不停地哭著,并伴隨一聲聲的咳嗽。
莎拉從低柜上拿過自己的書本,與哥哥并排跪在地毯上,準備做作業。
媽媽哄著身邊的嬰兒,煩躁而憂慮地說:“我不懂寶寶為什么整天不舒服。”
隨后吩咐女兒:“莎拉,給你爸倒茶。”她覺得有些不舒服,把胳膊架在頭上,身體向后靠著。
莎拉聽話地起身,從身后的茶爐上取過茶壺,斟滿一杯茶放在托盤里給父親端去。
爸爸:“謝謝。”
莎拉順勢蹲下幫爸爸收拾散落在—邊的糖塊。
爸爸說:“我整天在公司給人倒茶,只有莎拉的茶最好喝。”他拍了拍粘在手上的糖渣,端過杯子,發現沒有放糖:“莎拉,你沒拿糖罐。”
莎拉指指面前的一大堆糖:“這里不是有糖嘛。”
爸爸:“這是清真寺的糖,他們信任我們才交給我們的。”
媽媽:“從罐子里拿些糖出來。”
爸爸:“怎么,我們沒糖了?”
媽媽:“我拿了折價券去雜貨店,可是糖還沒進貨。”
爸爸:“別管他了,他根本不關心時事。高興時才賣,折價券先給我吧,我去公司的福利社買。”
媽媽:“在地毯
這時,小嬰兒又開始吭吭唧唧地哭起來。
媽媽:“哦哦,怎么了?”
莎拉又幫父親把糖往一起斂了斂,然后回到原處。她并未寫作業,而是將本子翻到空白頁寫著什么,同時還小聲念叨出來:“阿里,沒有鞋,我明天怎么上學?”
她的聲音隨即被媽媽的聲音打斷:“你明天去公司福利社”
莎拉聽出媽媽是在跟爸爸說話,并沒有注意她,松了一口氣,將本子打開送到阿里面前,然后假裝看書。
媽媽:“營養牛奶也沒了,順便買一些。”
爸爸:“沒問題。”
阿里看了看本子,又抬頭望望妹妹,她也在皺著小眉頭盯著自己。再看看父母,發現他們只顧聊天,并未注意這邊的情況。
爸爸:“阿加的老婆椎間盤突出,吃糖會更惡化,你要學著適應這種病。”
媽媽:“你要我怎樣?整天不做事嗎?”
爸爸:“醫生說的不能工作。”
媽媽:“卡南的妹妹開過刀,情況還不錯。”
阿里寫完,將本子遞回給莎拉。
爸爸:“別提開刀……”
莎拉看后嘟著小嘴,眉頭緊蹙,不滿地瞪著阿里。
爸爸:“……我可不想讓你變成殘廢。”
莎拉再次寫道:“阿里,你真過分,把我的鞋弄丟了。”
阿里邊瞄著妹妹,邊不時地注意著父母那邊。
莎拉緊接著又補充了一句:“我要跟爸說。”
爸爸似乎覺察到了什么,不時朝他倆這邊瞥上一眼。莎拉趕緊假裝看書,阿里則裝作寫作業,瞞過了爸爸的眼睛。
莎拉接過哥哥寫好的本子,小聲兒而迅速地念道:“莎拉,那樣咱倆都要挨打。他沒錢再給你買新鞋。”
那邊,父母的談話還在繼續,這邊,本子還在兄妹之間傳遞著。
莎拉寫道:“那我該怎么辦?”
阿里回答:“你可以穿我的球鞋,你回家時,我再去上學。”
莎拉嚴詞拒絕:“不要。”
阿里最后寫道:“求求你了。”
莎拉接過本子看了看,手指摳著鉛筆頭遲遲沒有落筆。看得出,她有些心軟了。
這時,阿里不失時機地將一支削好的新鉛筆放在妹妹的本上:“給你。”
莎拉攥著鉛筆頭的手猶豫了片刻,筆頭慢慢滑落下來。她捏過新鉛筆愛不釋手。
這一段雖然瑣碎,但是卻并不無趣,相反,不只交代了這個家庭的情況,因為母親患病,不能上班,全家都靠著父親一個人賺錢過活。
所以,一雙球鞋對于他們而言,是無比重要的東西。
而阿里的爸爸,盡管家境貧窮,而且還有個生病的老婆,可是他卻依然有著自己的做人的原則,那糖就在面前,可是因為不是自己家的,所以他不拿。
這是無比珍貴的一種品質,可以說,只是通過一件小事,就可以看的出來,這個父親的為人。
阿里家門外,門開處,身穿校服、肩背書包的莎拉輕輕走出來,走下鋪著小地毯的臺階,在最后一節站定。她極不情愿地拿過哥哥的白球鞋穿上,然后走下臺階。然而,鞋子比她的腳大許多,根本不跟腳,莎拉只得趿拉著向外走去。
她打開大門朝街上張望著。巷子里空無一人,只有收廢品換貨的老頭吆喝著從小巷盡頭走過:“換鹽嘍,干面包換鹽呦塑料袋、舊拖鞋換鹽巴嘍”
莎拉的臉上還帶著淚痕,她確認無人后才走出門來。
學校門外,莎拉蔫蔫地走來,她在巷口停下,低頭看看腳上的鞋,又抬頭望望馬路對面的學校。
校門口,三三兩兩的學生涌進學校,誰也沒有注意到她。莎拉這才快步穿過小馬路,進了校門。
莎拉所在的班級正在上跳遠課。鏡頭掠過學生們一雙雙穿著各式各樣鞋子的腳。有的穿球鞋,有的穿皮鞋,還有的穿涼鞋。
站在前排的莎拉將穿著破球鞋的腳使勁向后躲閃著。
女體育老師:“下一個。尼羅法。菲瑞絲。”被叫到的學生一個接一個地走出隊伍跳過地上的橫線。
女體育老師不停地喊著:“下一個……”孩子們互相比著,一個比一個跳得遠。
輪到一個穿皮鞋的孩子跳時,她一腳蹉倒在地,摔了個大屁墩。孩子們大呼小叫起來。
“你沒事吧?”老師急忙上前扶起她,幫她撣去身上的塵土,并摟住她的肩膀:“先別走。孩子們,菲瑞絲跳不好問題在于鞋子。”
莎拉向旁的同學身后躲著,老師繼續說道:“球鞋很重要,可惜,你們有些人沒穿球鞋,只有一些人穿了。”莎拉聽到這兒,臉上露出了笑容,雙腳向前挪了挪。
女老師:“好啦,下一個。巴哈瑞,該你了。”
另外一邊,阿里拎著書包,腳下穿著拖鞋站在離家不遠的門洞里。他不時回過頭張望一下,看看是否有熟人經過。
顯然他在等妹妹莎拉把球鞋送回來!
女生們蜂擁著走出校門,三三兩兩說笑結伴而行。莎拉從她們中間沖出來,穿過學校斜對面的巷子,上了熙熙攘攘的大街,接著拐進一條又一條小巷,飛快地朝前奔去。
小巷的門洞里,阿里眼巴巴地望著巷口,還得不時地注意身后的動靜。過了一會兒,莎拉的身影終于出現在小巷盡頭。阿里急得小聲喊起來:“快點!”
待妹妹跑到跟前,阿里禁不住氣哼哼地質問她:“為什么遲到?”
莎拉辯解著:“哪有?我跑回來的。”
阿里來不及與她糾纏,催促著:“快把球鞋脫掉,我要遲到了。”他跟妹妹換過鞋,埋頭向前跑去。莎拉看著他跑遠,這才掉轉頭向家走去。
阿里穿過一道道小巷,跑上繁華的大街,馬不停蹄地向學校狂奔。
阿里所上的男子校外,他在學校門口停住腳,小心翼翼地將虛掩的大門推開一道縫,偷偷朝里張望著。
校園里空無一人,他懸著的心這才放下來,大膽向教學樓跑去。
教學樓內,手持木尺的校長從靠近樓門的辦公室中出來,向走廊那頭走去。突然,身后傳來重重的腳步聲,等他回過頭時,阿里已奔上臺階,拐向二樓。校長無奈地搖了搖頭。
阿里家院子里面。莎拉正坐在水池邊刷碗,院門“哐”地一聲打開,阿里無精打采地走進來。他蹲下對著水龍頭喝了幾口水,然后一屁股坐在水池上。
莎拉關心地:“你準時到學校了嗎?”
阿里:“我遲到了,你要早點回來。”
莎拉:“我一下課就趕回來了。”
阿里試探地問:“你沒跟媽媽說吧?”
莎拉:“我答應你不說的。”她把刷好的碗放在一邊,一低頭,無意中看見哥哥的球鞋上沾滿了泥點,不滿地抱怨起來:“球鞋好臟,好丟人,我不要穿了。”
阿里:“你別找借口。”
莎拉認真地:“是真的,臟死了。”
阿里頑皮地笑了:“那我們來洗一洗吧。”說罷,朝身后的水池中扔下一把魚食。水中的幾尾金魚迅速聚攏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