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功，枯春歸海，大圓滿。
這是迄今為止，秦近揚唯一一部全程沒有耗過潛能的大圓滿玄功。
韓公公雙臂垂下，突然間就已經滿頭白發，他七竅流血，整個人萎靡不振，就像一根隨風搖擺的蠟燭，已經接近于熄滅。
剎那間，籠罩在秦近揚身上的束縛全部消失，就像是萬頃高山直接蒸發。
他胳膊一動，立刻把韓公公攙扶起來。
“韓公公，你……”
秦近揚百感交集，可張開嘴，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這是何必呢。
逃出中州即可，何必急著尋死。
“別內疚，我一輩子忠誠陛下，除了伺候陛下，什么都不會做。如今陛下要犧牲我，我活著也是死人，索性還不如真的死了，讓陛下放心。我油盡燈枯，很快就會咽氣，有幾句話留給你。”
“第一，我死之后，你可以拿我的尸體去領賞，雖然獎賞不如活人，但也有用。”
“第二，我胸口的罐子里，是我被凈了身的寶貝，一直被藥水泡著。這玩意不能再回宮了，晦氣！你隨便找個土坡，幫我把罐子埋在坑里！”
“再也不想當太監了！下輩子，我一定投胎成正常人，哪怕當乞丐，討吃一輩子，我也不能當太監了。”
“第三，我還有個干兒子，叫趙厲舟，他是為了救我而死。剛回京都，我已經悄悄安頓好了趙厲舟的家眷，如果沒有例外，趙厲舟家眷已經到了外國。”
“如果你這輩子和趙厲舟家眷能見著面，就幫我照顧一二，不過人海茫茫，你們大概率不會有什么交集。”
“趙厲舟左手六指，他的幾個子嗣，也都是六指。”
“你也無需專門去尋趙家人，我留下很大一筆銀子，除了六指之外，我也說不出什么特殊特征，如果他們隱姓埋名，可能任何人都找不到他們。”
韓公公說這幾句話的時間，鼻腔里的血液一直瘋狂流淌，他的眼睛也越來越黯淡無光。
“我這一輩子，能認識趙厲舟和你，真的圓滿了。”
韓公公手掌捏著秦近揚的手腕，看上去是用了渾身的力氣，可秦近揚手腕的感覺，卻越來越松。
他下意識運轉枯春歸海，不斷把黎祭草的生機吞噬過來，再傳送到韓公公身上。
秦近揚心里知道救不活了，可他就是想試試。
終于。
韓公公頭顱一歪，最后的一口氣停留在嗓子眼里。
他永遠閉上了眼。
表情是微笑的。
腰桿筆直，身穿新衣服，甚至連指甲都精心修剪過。
干干凈凈的來，干干凈凈的走。
把寶貝從宮里拿走，就已經了卻了一樁心愿。
“老韓，一路走好，下輩子，你肯定會投胎成正常人……還會很英俊，很瀟灑，這輩子，已經苦過了。”
秦近揚嘆了口氣，輕輕把韓公公的眼睛合住。…
這人世間，最無奈的就是生死。
離別二字，一筆一劃都是傷感。
雖然交情并不算深，但秦近揚的一顆心也有些痛楚。
姓名：秦近揚
身份：北鷹飛將
根骨：白玉級下一階段：珠光級（7999/8000）。請洗丹田鐘三次。當前進度（2/3）
武學：《東獅霞火訣（圓滿）》《怖笑葬（圓滿）》《無字承光訣（圓滿）》《大江功（無極）》《枯春歸海（大圓滿）》
潛能：87000點
系統面板里，又多出來一門玄功。
雖然連潛能都沒有扣除，但這一次真的傷感。
悉悉索索。
沒過多久，遠處有黎祭草摩擦的聲音。
黎祭草味道難聞，邊緣還有鋸齒，稍有不慎就會被劃傷，所以平日里不可能有人過來，只能是史英南。
秦近揚起身。
果然，有個小伙一路罵罵咧咧，終于是沖破了草網。
祠堂周圍的黎祭草之前被韓公公抽干，這也沒過去過久，居然又生長到了小腿高。
史英南泄憤一樣，狠狠踩踏黎祭草。
“秦兄弟，我喊我來這地方干什么？”
發泄了幾步之后，史英南終于在祠堂外看到了秦近揚。
祠堂沒有黎祭草，史英南嘴里喊著話，躲瘟疫一般，眨眼時間就跑過來。
“咦……這是個死人？”
“你殺人了？”
突然，史英南看到平躺在地上的韓公公。
他被嚇了一個激靈，但畢竟是醫師，眨眼又回過神來，再仔細一看，尸體已經涼了。
身為醫師，史英南只需要一個眼神，就可以徹底判斷一個人到底有沒有死去，根本不存在誤判的可能性。
他第一時間以為秦近揚在殺人滅口。
可一個老頭，能有什么威脅？
不對！
這老頭，怎么有點眼熟呢！
越看越眼熟，似乎在哪里見過。
但記憶又不是那么深刻。
是師傅的病人？
也不是！
史英南雖然不是過目不忘，但從小到大他記性一直還不錯，特別是記人的五官，幾乎還沒有出錯過。
如果見過，就不可能認錯。
嘶……
想起來了。
突然，他腦海里一個恍惚。
是他……
皇都滿城都是他的通緝令。
那個惡貫滿盈的太監……姓韓的韓太監……
前段時間邊軍大敗，20萬邊軍全軍覆沒，這韓太監是罪魁禍首。
就是他。
通緝令上畫像，是皇宮畫師親自臨摹，甚至用了彩色顏料，所以惟妙惟肖。
史英南之所以沒有第一眼就認出來，是因為尸體頭發的顏色，和通緝令截然不同。
“秦兄弟……這個人是不是宮里的那個韓太監？”
史英南猛地抬頭。
事關重大，他得讓秦近揚親口確認。
話說，秦近揚招呼自己來干什么？
處置韓太監的尸體？…
好像也用不著，他是北鷹飛將，直接送去宮里就能領賞，特別方便。
秦近揚沒有理會史英南的問題，而是直接反問：“由神醫手里現在有幾顆釋冬果？”
史英南愣了一下。
隨后，他重重嘆了口氣，整張臉都十分難看。
“費盡心思，不惜一切代價，欠了好幾個人情，目前湊了五枚。”
回想起師傅這段時間的憔悴，再想想閆竟原那張虛偽的嘴臉，史英南就恨的牙癢癢。
他忍不住去太丹院爭辯，還被一個牲口打傷了腿。
太丹院就沒有一個好東西。
“有個朋友，委托我給你送來一顆，至于名字，你就先別問了！”
秦近揚拿出懷里的木盒子。
打開之后，是一枚果子。
他沒有暴露葉前秋，對方還是太丹院的人，萬一史英南大嘴巴亂講話，容易害死別人。
畢竟，兩個人有恩怨。
“咦……你哪來的釋冬果。”
史英南眼珠子一亮。
這段時間他日思夜想都是釋冬果，其實盒子只需要開啟一個縫，他就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很激動。
很興奮。
“只有……一顆嗎？”
激動過后，史英南想到現實問題，又滿臉糾結的問道。
“暫時只有一顆！”
秦近揚點點頭。
“那位送果子的活菩薩身上，還有果子嗎？可以高價買！”
史英南急忙問道。
秦近揚搖搖頭。
“唉……”
史英南嘆了口氣，苦笑一聲。
“秦兄，我沒有嫌棄一顆太少的意思，可……其實沒希望了。”
“閆竟原這個偽君子，簡直虛偽到人神共憤，他除了切斷我師傅買藥途徑外，居然連太丹院副院長的府邸都想方設法查封。”
“副院長好不容易愿意幫幫師傅，現在這條路也被切斷了，他根本一點機會都沒有給師傅留。”
史英南解釋了一句。
秦近揚沒有多話。
他轉身走到祠堂的殘垣斷壁里，一掌轟開土壤，地面塌陷出一個小土坑。
史英南皺著眉。
他看不懂秦近揚要干什么。
“秦兄……你干什么……”
突然，史英南焦急喊道。
秦近揚居然直接把手里的釋冬果丟在了土坑里。
這還能了得。
雖然一顆釋冬果解決不了師傅的問題，但閆竟原四處高價收丹，現在拿到太丹院去賣，也能賣個很大的價錢。
甚至，可以換一顆源心丹。
源心丹和雯樓丹比，那肯定是天差地別，但秦近揚三品大圓滿，正是需要洗鐘的時候，一顆源心丹也極其重要啊。
何必浪費。
“我試試能不能種出來。”
說話間，秦近揚把土重新填回去。
“秦兄你別鬧，先冷靜點。趕緊把果子刨出來嗎，一會藥效都散了！”
史英南下意識就要去刨坑。…
釋冬果必須得用木盒保存，果實不能沾土，不能沾金，更不能沾火，否則很快就會失去所有藥效。
秦近揚不懂丹道，完全是在胡鬧啊。
“秦兄，釋冬果成熟，得好幾年時間，你種植之前，應該先問問我。”
史英南忍不住又抱怨了一句。
外行人毀藥，會讓丹師特別痛心。
特別是釋冬果，史英南現在已經有了執念，幸虧眼前這個人是秦近揚，他已經嘴下留情，如果是別人，多少得怒斥一番，必要的時候可以上去打。
“試試吧，死馬當活馬醫！”
秦近揚深吸一口氣，真氣擴散，直接把史英南橫推出去。
隨后，他手掌虛空一握，開始運轉枯春歸海。
其實在史英南來封地之前，秦近揚都只是計劃把釋冬果給了他，就愛莫能助了。
但中途來了個韓公公。
有了這部轉移生機的玄功，秦近揚就有了這個大膽想法。
韓公公在傳功的過程中，和秦近揚解釋了枯春歸海不少妙用。
生機轉移，可以解毒，可以破解封印，可以治療致命傷，還可以起死回生，能生肉白骨。
但同時，生機還可以迅速催動植物生長。
韓公公在皇宮外布置的水草，其實生長周期更加緩慢，畢竟蘊含真氣，還要瞞著皇宮所有人，難度堪稱逆天。
可其實韓公公只搬來幾株小苗，然后就以種花的名義，大量在河邊灑下種子。
他悄悄轉移種子里的生機，硬生生讓水草生長了起來。
史英南已經蒙了。
一股氣浪，把自己吹飛出去，等睜開眼之后，秦近揚雙眼冒著綠色火焰，頭頂也有綠色煙霧浮現。
很詭異。
就連皮膚似乎都在慢慢透明，里面的經脈血管呈現綠色，仿佛血紅色的經脈血管都成了綠色。
史英南是丹師，他雖然做不到操控生機，但煉丹的過程，本身就是靈藥生機轉移為丹藥的過程，所以對生機的存在十分感敏。
秦近揚周圍籠罩有大量生機。
而這些生機的來源，居然是……黎祭草。
史英南終于回過神來，終于注意到，原來黎祭草只是靠近祠堂這一圈，只有小腿高低。
而在遠處，全都是脖子這么高。
之前他沒有多想，下意識以為是祠堂有什么詛咒，限制了黎祭草生長。
可現在看來，黎祭草居然是被秦近揚抽走了生機。
這到底是什么玄功。
秦近揚全力運轉黎祭草。
他品階雖然不如韓公公，但由于大江功霸道，所以體內真氣比韓公公只強不弱。
史英南腳下的黎祭草很快就枯萎下去。
綠色光圈繼續向外擴展，一層又一層的的黎祭草眨眼間就枯萎下去。
這一幕，也驚呆了史英南。
而更加讓史英南震驚的事情，是秦近揚種植下去的釋冬果。…
居然成了，生長速度之快，簡直匪夷所思。
原本需要一年時間的過程，居然不到一刻鐘時間，已經全部成熟。
史英南心跳越來越快，甚至連呼吸都已經忘了。
他舔了舔干澀的嘴唇，恨不得立刻跪下，給漫天神佛好好上柱香，好好祈禱祈禱。
千萬要成功啊。
一定要成功。
秦近揚的丹田滾燙，幾乎和巖漿一樣，快要把肉身都燒穿了。
到這里，就顯示出修煉妖封無雙體的作用。
如果是去地牢之前的肉身，秦近揚根本不敢如此肆無忌憚的燃燒真氣。
同時，還有洗鐘的作用。
洗鐘雖然表面上沒有增強武者，但無形之中卻悄悄提純了丹田，使得秦近揚可以更高效率的燃燒真氣。
難怪皇親國戚，勛貴子嗣人人都不惜代價洗鐘。
一個時辰后。
上百顆完全成熟的釋冬果正左搖右擺。
秦近揚站在原地，幾乎已經是搖搖欲墜的狀態。
太疲憊。
這玄功雖然不至于把真氣消耗一空，但對精神意志力是殘酷的考驗。
這一個時辰之艱苦，簡直比和四品武者廝殺一場還要累。
所幸，最終還是成功了。
“秦兄弟……我……”
史英南全程目睹釋冬果成熟，所以能確認，這釋冬果能用，是師傅心心念念的藥材。
他走到秦近揚面前，一時間百感交集，啞口無言。
一個熊抱，史英南狠狠摟住秦近揚。
好兄弟，一輩子。
一切盡在不言中。
以后赴湯蹈火，根本用不著秦近揚多說什么。
這一次，秦近揚真的是幫了大忙。
“你趕緊去找個木盒子來。”
秦近揚推開史英南，他怕這小子不小心擦槍走火。
“對對對，我趕緊找個木盒子……師傅焦頭爛額，還著急要用釋冬果！”
史英南一拍腦門。
“對了，這個人……是宮里那個韓公公嗎？”
臨走前，史英南多嘴又問了一句。
他感覺自己沒有認錯人。
“對，是他！”
秦近揚點點頭。
“你準備怎么處置？需要我幫忙聯絡天網司的人嗎？”
“雖然已經成了尸體，但皇帝下了旨意，尸體也能領賞……通緝令上承諾了不少銀子。”
史英南表情一驚。
秦近揚可真厲害，連韓公公都能殺了。
“不領賞了！”
“我得一把火燒了尸體，等有時間，查查韓公公的祖籍地，我去把骨灰埋了……落葉歸根，入土為安。”
秦近揚搖搖頭。
我怎么能用他的骸骨去領賞。